以亡靈之氣作為載體的靈魂與以正常軀體為載體雖然有許多無法比擬的地方，但仍然有一個致命的誘惑，那就是能夠維持靈魂記憶，也就是保持靈智。當然，在靈魂回歸幽冥，獲得載體之前，如果沒有手段保持靈魂穩定，那麽消散掉的靈魂也會帶著部分記憶一同消失。

而被負面能量侵蝕的純粹靈魂雖然同樣能夠保持穩定，但卻會受到負面能量的影響，而失去理智，成為怨靈。並且，由於怨靈已經能夠保持穩定，且喪失靈智，原先對純粹靈魂有莫大吸引力的幽冥無法繼續牽引靈魂，從而導致怨靈無法正常回歸。無法回歸的怨靈會一直停留在聖人大陸，而又由於聖人大陸自身所擁有的凈化能力，怨靈的最終結果只能是被消除，並且是完全消除。

與亡靈之氣的作用相同，作為同樣能夠保持靈魂穩定的負面能量，靈魂同樣來者不拒。這與尋找合適載體一般，都屬於靈魂的自救。但一般情況下，除非是死亡瞬間爆發大量的負面情緒，導致靈魂離開肉身的瞬間就被侵蝕成為怨靈。否則，憑著聖人大陸強大的凈化能力，環境原有的負面能量並不足以將純粹靈魂完全侵蝕為怨靈。

但此刻卻並不相同，由於受到那名始作俑者的牽引，這片天地間的負面能量遠超形成怨靈的最低值，這將導致整座小城市中所有生靈都無法回歸幽冥，而是直接淪為喪失理智的怨靈。這也是楚雲喝令停止的原因，逝者已矣，回歸才是他們的正途。

“為什麽？”不同於第一次，那名始作俑者終於回答楚雲的要求。

對於他來說，剛才的攻擊並不算攻擊，只是試探手段而已。如果對方連這樣的攻擊都承受不住，那麽他也沒有必要傾聽對方的請求。

而楚雲也正是承受下來，才被他所承認，也才有了與其交流的機會。

“只是發洩憤怒，就使得近百裏城區毀於一旦，數百萬生靈頃刻覆滅。如今更是導致這數百萬亡靈無以回歸，你不後悔嗎？”楚雲並沒有從正面制止，而是以其造成的災害進行勸諫。

對眼眼前的狀況，楚雲也是無比心痛，但眼下卻沒有時間讓他為之悲傷。他還有能夠做到的事情，拯救這名始作俑者。

數百萬怨靈已經形成，楚雲已經沒有辦法逆轉，卻也還有力所能及的事，那就是阻止負面能量的擴散。能夠達到這個目的的方法有兩個，一是打敗並消滅那名始作俑者。失去牽引，加上楚雲的配合，憑借聖人大陸原有的強大凈化能力，不過百年之間，這片天地就能夠恢覆正常。但他卻無法做到，即便楚雲有著近乎無敵的防禦，但就目前來說確實沒有能夠打敗對手的手段。

第二個方法則是拯救對方。只要將他身上的負面情緒消除，同樣能夠達到與消滅對方一般的作用。只是比起暴力解決，這明顯要更加困難。但他卻依然選擇這一途徑，並不是由於楚雲沒有暴力解決的能力，他確實做不到，不代表別人做不到。

這是一場博弈，屬於聖境的博弈。

聽到楚雲的話，對方不僅沒有接受勸諫，反而再次爆發出無盡怨恨，且一發不可收拾。不斷朝著楚雲發動攻擊，或許對方已經放棄獲得救贖的機會。

“你懂什麽，她走了，我的心也死了。”歇斯底裏的哭喊聲從那名始作俑者口中傳出，狠狠地紮在楚雲心上。

楚雲本不需要為此承擔責任，但他還是將其加在身上。遵循著因果律的指示，本來這樣的悲劇是可以避免的。但卻因為遭到其他聖境的幹擾而造成楚雲的失誤，也導致悲劇的發生。因此不能完全算是他的責任，那位罪魁禍首有很大的責任，如果不是那位聖境，這樣的悲劇或許並不會發生。

當然，楚雲也只是受到內心的責難，來自濃郁黑霧的攻擊一次也沒有作用在楚雲身上，每次都是被無形屏障所吞噬。

這樣的情況那名始作俑者顯然也發現了，但他還遠遠沒有發洩內心的憤怒。

沒有繼續朝著對方攻擊，從之前的情況可以看出，這樣的攻擊是沒有任何作用的，他必須發動更加強大的攻勢。

雖然攻擊停下來，但楚雲卻一點也沒有松懈。

在對方的上空，更加濃郁的怨念正慢慢形成。

原先籠罩在那名始作俑者附近的濃郁黑霧快速移動，而後在其頭上迅速凝聚，加之從城市中吸收的怨念越來越多，濃郁黑霧正朝著巨大球型慢慢轉變。

而失去濃郁黑霧的掩護，那名始作俑者也終於暴露出來，正是那名與楚雲搭建因果線的少年，梁司美。

只是此刻的少年不再是那副消瘦但陽光的模樣，雖然身體同樣消瘦，但卻給人一種極度陰邪的感覺。

“既然她死了，那麽我就讓這座城市為她陪葬。”梁司美說完這句話後就將楚雲直接無視，專心凝聚濃郁黑霧。在他看來，這樣的攻擊絕對足以讓對方永遠閉嘴。

然而，楚雲並沒有讓他準備完成。遵循楚雲的指示，無數元素精靈朝著正在凝聚中的黑霧吞噬過去，並將其吸收途徑封堵，阻止其繼續擴張。

負面能量的威力非常恐怖，即便是楚雲也不願承受，只能以元素屏障隔絕。但也只有大量的負面能量能夠產生這樣的威能。如果負面能量分散開來，對楚雲來說幾乎沒有任何作用。

而元素精靈吞噬濃郁黑霧的方式正是如此，一群元素精靈將少量的負面能量吸收帶走，然後下一波元素精靈繼續跟上，聖人大陸所擁有的凈化能力正是無數流動的元素精靈所導致的。只能說梁司美空有強大實力卻沒有足夠境界，與楚雲還是沒法比，根本耐不住楚雲的手段。即便是以多換少的方式，楚雲掌控的元素精靈數量超乎任何人的想象，吞噬黑霧的速度遠超其凝聚速度。

楚雲的元素纏繞甚至有著強行修覆破裂空間的能力，即便聖人大陸對他有很強的排斥，也無法將其驅逐出去，最多只能算是卡在空間隔層中，而無法完全驅逐。

如果真是那種情況，對於楚雲來說卻不知道是禍是福，卡在空間隔層，來自聖人大陸的攻擊無法攻擊到楚雲，而楚雲卻能夠通過其擁有的手段攻擊聖人大陸生靈，這幾乎是無敵的情況。但對楚雲卻沒有任何作用，本來他就有著近乎無敵的防禦。

而卡在空間隔層，也意味著楚雲不再生活在聖人大陸，，沒有得到承認，也就無法獲得聖人大陸的恩賜，這對於他來說反倒是負面影響。

當然，楚雲此刻並不是這種狀態，萬靈護體與因果不加身使得他即便突破等級極限也不被聖人大陸排斥。

在楚雲的控制下，無數元素精靈快速吞噬著那團濃郁黑霧，加上早已被切斷來源，整團濃郁黑霧越來越小，越來越淡。

眼睜睜地看著這種情況發生，梁司美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剩下一臉的憋屈。

等到濃郁黑霧被完全驅散，少年也只是保持著沈默。空有一身力量，沒有足夠的境界，也只能被楚雲這種空有境界，實力不足的人欺負。

看著少年一臉沈默的樣子，楚雲終於開口道：“放棄吧，你打不過我的，還是坐下來好好談談吧。”

說完他就慢慢降落下來，似乎配合著楚雲的降落，在其著陸點一座土基慢慢凸起，不一會兒形成一張石臺，兩把石凳。

然而，直到他坐落在石凳上，消瘦少年也依然保持著沈默，也沒有降落下去，依然停駐在空中，一點也不給楚雲面子。

對於這種情況，楚雲也並不在意，直接開口說道：“放下吧，即便她真的在這座城市喪命，也不該由所有居民一同承擔這份責任。況且，由於你的緣故，生活在這座城市的居民已經全部喪生。你再這樣下去，連你也會陷進去的。”

應該說，這才是楚雲的真正目的。整座城市的消亡，數百萬居民的喪命，楚雲即便再痛心，但也已經發生了。他能夠做到的只有挽救梁司美，使之不至於墮入黑暗。

並不是楚雲只顧因果，任何能夠與聖境強行產生因果的都有其原因。就如同楚雲與梁司美的因果線，其造成的因果是生靈滅亡。而如果任由梁司美墮入黑暗，可能導致更多生靈滅絕，其造成的影響也將更大。

梁司美依然沒有停落下來，但還是同意與楚雲進行交談。他確實對對方沒有任何辦法，而楚雲的手段他卻看不懂。

“不用你管，即便墮入黑暗，也總比這個沒有她的世界要好。”梁司美的聲音有些歇斯底裏，他知道這樣下去的後果。但因為他的無能，導致了少女的死亡，這之後，他也只能一直活在愧疚與罪惡之中。

“如果你真是這麽想的，那你的做法無疑是雪上加霜。你怎麽知道她就一定無法再出現在這個世界，或者說，你這樣做才會導致她再也不能出現。”楚雲為少年的執著而感動，但是他的做法卻是錯誤的。

“你別騙我，她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出現了。”楚雲的話讓梁司美有些心動，但還是不敢相信。

“如果我說千年之後，她會再次出現在這裏，你信嗎？”看到梁司美的反應，繼續徐徐善誘道。

“這……”

梁司美陷入兩難之境，他很想相信，甚至奢望這是真的，但他能相信嗎？

“我以人格擔保，千年之內，她絕對會再次出現在這裏。”發現梁司美已經心動，楚雲趁熱打鐵，直接來上一劑強心劑。

雖然只是以尋常口氣說出這句話，但整片天地卻仿佛發生異變一般，萬裏方圓之內，狂風呼嘯，雨雲轉瞬而過，陽光穿透黑霧降臨大地，焦土廢墟上生機慢慢顯現。即便是遠在十公裏外的雨清蓮和君星煌都能夠感覺到天地之變，整片空間的法則之力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給人一種生靈輪回不滅的異樣之感。

這是這異變來得快，去的也快。黑霧雖然消散許多，但還是再次占據上風，黑暗再次覆蓋大地。

有了楚雲的擔保，梁司美即便有再多疑惑，也由不得他不信了，連法則都發生了改變，如果對方所說不實，這是不可能發生的。

然而，對於天地異變，即便是楚雲也有些意外。雖然他敢這麽說也是有所根據，這是一場賭博，賭的就是那兩位冒險者中有一位就是梁司美所說的女子。只是在聖人大陸上，靈魂是否擁有轉世重生的可能，楚雲也說不準。

甚至於千年時間也只是他瞎謅的，畢竟他預見的未來太過短暫，短暫到他都無法斷定大致的時間間隔。只是單純地受到千年之戀這一美麗的傳說所影響而已。很顯然，在楚雲眼中，梁司美對那位少女的情感肯定是極其深厚的戀情，不然也不可能讓對方做到這樣的地步。

從眼下發生的異變來看，楚雲八成是賭贏了。

這場法則之變並不是楚雲引發的，但卻確實發生了。即便是他，一時半會也無法理解。不過，楚雲也沒有表示出來，只能說是如得天助，這樣的異變對他來說非常有利。

“我會在這裏守靈千年。”梁司美終於再次開口道，當光芒閃爍在絕望中，他唯有拼命爭取。此外，雖說對方引發了法則之變，但也無法就此確定對方的說法一定正確，他還需要自己驗證一下。如果，對方是在欺詐自己，即便拼盡全力他也會進行報覆。當然，如果確實由於對方的保證而讓他們有了再次相見的可能，那他也會傾盡所有進行報答。

“既然如此，那就祝你好運。”聽到梁司美的回答，楚雲也很是吃驚，他沒有想到會如此順利。

即便少年對少女再怎麽癡情，以梁司美眼下的年齡來看還不足二十歲，只是在這裏等待千年時間也已經非常重情義。但他卻準備為其守靈千年，這樣的情義即便是楚雲也無法理解。當然，少年也可能不僅僅是為少女守靈，也是為這座城市的無辜之人守靈。

說完之後，他就帶著雨清蓮他們一同離開。楚雲此行的最大任務已經完成，雖然他沒費多少力氣，但目的確實已經達到，少年的回答亦是承諾。少年的千年留守意味著黑霧也只能停留在這裏。雖然會使這片土地一直籠罩在黑霧之中，但這正和楚雲預見的未來相同。此外，楚雲還順手送出去一個人情。對方或許還對此將信將疑，親眼預見未來的楚雲卻從法則之變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只是不知道這份人情他會不會用到，或者說，能不能收到。

畢竟千年時間，還是太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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