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不知道她為什麽沈默，只是乖巧的等待，等她允許他離開。

他害怕她留下他，雖然有專門的樂區，但就是有些客人喜歡對他們這種毫無那種經驗的人動手，也有的客人說，看見他聖潔的模樣就想要摧毀...

但他也害怕她立刻就讓他走，離開這個房間就要去另一房間接下一單，但他剛跳完還沒有休息，很可能會失誤激怒客人...

未央揉揉小狐貍的頭，它一動不動的看著文玉。

“怎麽了，你也同情他麽？”未央用了傳音，沒讓文玉聽見。

小狐貍楞了楞，回頭看她，水靈靈的大眼睛裏委屈巴巴的，卻用力的搖頭，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你...要不要吃點東西，不會讓你變胖的。”

文玉思緒一滯，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臉色刷的一下變得慘白，整個身體都不受控制的搖晃起來。

“...是..是。”

從恐懼，到心如死灰。

未央看著他，一抹陰翳爬上了雙眼。

【我就是請他吃點好吃的....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麽樣的折磨...】

【未央，別忘了，你救不了他們的。】

星際時代，人口繁多，資源有限，最苦最累的活總的有人做，經濟發展總得有人犧牲，奴隸就是最好的選擇。

有人可能會說，把礦星的人帶走，讓機器人來幹活，可是，哪裏有地方接納這麽多的難民呢？公民是有最低生活保障的，是不是又要浪費其他星球的資源？

而且，無論是讓他們走，還是留，他們能願意看著自己的故土被機器采擷的一幹二凈嗎？

還不如，就讓他們留下當礦工，省事。

——真是資本家的強盜邏輯。

“是大家都能吃的美食，你別害怕。”

文玉摸索著走到她跟前，未央隔著衣服扶著他胳膊，拉他坐下，又從伴生空間裏取出一套古紮伊做的盒飯來，害怕他吃不了油水，專門選的清淡款。

“沒事兒，慢慢吃吧，是我家鄉的美食，很好吃的。”

小狐貍扒在桌子上，無聲的凝視著他。

文玉不敢相信有這樣的好事，“給我...吃的？”

他聞見飯菜的香氣，震驚的指著自己，完全不敢相信。

“嗯，”未央點頭，眼裏卻有著化不開的悲哀。

文玉摘下面紗，笑容純粹而幹凈，沒有一點“空靈”的樣子，終於像個活人了。

“謝謝您！您真是太善良了！”

他感恩的要哭出來一樣，拿著筷子小心翼翼的捧著碗吃。

他嚼的很慢，想要記住飯菜的味道。

清香的米飯，鮮嫩的青菜，還有美味的雞肉...

既然營養劑便宜又頂飽，老板怎麽會奢侈的讓他們吃正常的飯菜呢。

筷子一下下的扒拉，他控制住自己的興奮，沒有發出任何不好聽的噪音，一口又一口，他把碗底的米飯也吃的一幹二凈，一粒都沒有剩。

“真的謝謝您，您還有其他需要我做的嗎？讓我幹什麽都行！”

文玉不是再客套，他滿臉都寫著真誠。

除了自己，他拿不出任何東西來答謝。

“不用了，”未央眼睛十分的幹澀，只能告訴侍者找個房間讓他好好休息，侍者瞥了文玉一眼，溫聲應是。

客人就是上帝，只要錢到位，做什麽都行。

嘖嘖...他倒是幸運。

拒絕了侍者仿生人的建議，未央也不打算立刻離開，索性把這裏當成普通的酒店，四處觀察有沒有什麽線索。

她換上泳衣走入溫泉，把水底都翻了個遍，依舊沒有發現什麽值得關註的東西，白霧翻起，小狐貍把自己蜷縮在溫泉邊，一動不動的看著大門的方向。

“小狐貍，你到底怎麽了呀？你不舒服嗎？”

未央站在溫泉裏，伸手揉揉它的頭，觸感依舊綿軟，狐貍尾巴卻不像平日那樣在空中搖擺。

小狐貍有氣無力的“嗷嗷”兩聲，背後忽然泛起白光。

第三條尾巴從二尾中間突兀的長了出來，還是那麽毛茸茸的可愛模樣。

“小狐貍？你有第三條尾巴了！”

未央震驚的抱起狐貍，新奇的打量它的尾巴！

小狐貍瞳孔地震，一下子躲開了未央的手，從她的懷裏跳到了一邊。

它呼啦啦的甩著身上的水，沖著她可憐兮兮的叫。

它的眼神，好像有些不一樣了，比起平日的純粹茫然，現在多了一些看不明白的悲傷。

【它想起什麽了？難道真的是失憶的小妖獸？】

萇葙：【很有可能。】

未央眉頭一皺，正欲走出溫泉，頭頂上的雙魚圖案突然閃過一絲微光，她的大腦瞬間一陣昏沈。

“啪！”

眼前驟然一黑。

【未央！】萇葙大聲呼喊。

這是...怎麽回事？！中招了嗎？！

未央一下子栽倒，嘩啦一聲跌入水中，眼前的景象都變得朦朧。

“未央！”

一道從未聽過的朗潤聲音響起。

原來，這世界上真的有人的聲音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盤，悅耳極了。

朦朧的視野裏，一個長發及腰的人影忽然靠近，未央竭盡全力睜眼。

一眼撞進一雙瀲灩的狐貍眼。

男人一把撈住她，嘩的一下沖出水面，熟悉的妖力一轉而過，烘幹她一身水汽。

【他是妖！】萇葙驚道。

妖獸終究是獸，元嬰之前不可能化為人身，但妖族卻從出生開始就是人形！

妖？誰是妖？

我的小狐貍嗎？

眼睛困的像黏在一起，未央努力睜開，看見一身白袍，鉛華弗禦的男人。

他把她放在床上，立刻就松了手，退開兩三步才停下來看她。

“小狐貍？”未央聲音發軟。

“對不起...我弄臟你了...”

他目光悲戚，脊背卻筆直，不肯有一絲彎曲。

他就是文玉拼盡全力模仿的樣子，五官妖而不俗，更重要的是那種撲面而來的脆弱感。

像是個病美人，卻沒有一絲孱弱或者女氣。

可是，這樣美的人，看他自己的眼神卻滿滿都是厭惡。

“小狐貍？你沒有弄臟我，別怕，發生什麽事了？你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好不好？”

未央撐著身子艱難坐起來，強忍著洶湧的困意安慰他。

男人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一些，他表情的克制而內斂，唯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把他內心的痛傳遞出來。

“我叫狐蘇，是一個奴隸。”

奴隸？

未央嚇得立刻瞪大了雙眼。

妖族生而強悍，怎麽會成為聯邦的奴隸？！

她的餘光突然瞥見頭頂閃亮的雙魚圖，再也撐不住昏迷過去，隱約看到狐蘇也搖搖晃晃的倒地。

耳邊，還響起他的聲音。

“像我這樣的人...本就不該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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