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如水的目光掃視了一圈，葉曉蘭能感覺到他的目光很平淡甚至冷淡的掃過自己，沒有絲毫的停留。

她站起的身體一瞬間僵住，低垂著眼眸，握著酒杯的手掌微微顫抖。

低沈和緩的嗓音縈繞在眾人的耳畔，江城參賽隊的各位小夥伴們只見眼前的大老板嘴角上揚，對他們說的話親切又溫和。

“你們是江城參賽隊的吧，說來很巧，我也是江城人。”

大老板自報家門，此時不套近乎更待何時。

“蔣總也是江城的，那我們是老鄉啊。”

“原來蔣總是江城人啊，好巧啊。”

隊友們你一句我一句，就著老鄉的話題聊得熱火朝天。

林佳激動的用胳膊肘戳了戳葉曉蘭，激動的小聲叫道，“啊啊啊，這位帥氣老板原來跟我一樣是江城人啊，怪不得呢，我就說親切嘛，讚助商是老鄉啊，好有緣分。”

“是呀。”

葉曉蘭緊張的心臟都感覺快要跳到嗓子眼裏，對於林佳的問話只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蔣總，您看著這麽年輕竟然已經是老板了，太厲害了。”有男隊友佩服的誇讚蔣成鋒。

他淡淡一笑，“厲害的是你們，我上學的時候功課很多不及格，所以我很佩服你們這樣學習成績好的人。”

“......蔣總真愛開玩笑，您怎麽可能成績不好呢。”

成績不好還能開這麽大一公司，鋒驍誰不知道啊，食品行業的黑馬，幾年的時間闖出大名堂，就他們現在吃的鋒驍的火腿腸，市場上賣的可火了。

那個男生擺明了不信，只當大老板跟他們謙虛呢。

這麽大的老板竟然說自己當初成績不好，誰信？

葉曉蘭信，可不就不好嘛，是很不好，景蘭一霸，拳頭打出來的霸王，你能指望他的成績有多好？

“我為什麽要騙你們，”蔣成鋒並沒有覺得很丟臉或者難以啟齒，他態度坦蕩，說起自己的黑歷史竟然嘴角帶著一抹笑，“我成績不好這是事實，而且，我連初中都沒有畢業，這沒什麽說不出口的。”

初中沒畢業？！

鋒驍耶，他們現在吃的很多肉制品上面都刻有這個公司的標志，創始人大老板竟然說他初中都沒有畢業？！

“啊？”

有沒有搞錯？！

隊友們蒙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腦袋裏成了一團漿糊，大老板說的真假啊？

在場唯一的知情人聽著蔣成鋒好似真的在跟江城老鄉們嘮嗑一般，一邊豎著耳朵默默聽他講話，一邊縮著腦袋將自己掩藏在人後。

帶著隱秘的開心和難過，覆雜的情緒似乎要將她淹沒。

嘴角的笑意慢慢落下，蔣成鋒看著縮成一團好似在躲避自己的葉曉蘭，心頭一滯，綿長的痛蔓延開來，他緊緊捏著指尖的酒杯，幾秒之後，僵直的胳膊放松慢慢放松。

此時已經沒有了繼續談話的欲望。

他覺得端著酒杯一桌桌掩飾般走過來的自己就像一個傻逼，一個大寫的傻逼。

他舉起酒杯，面無表情，用冷淡的語氣說著激情高昂的話語。

“為老鄉幹杯，為江城的榮譽幹杯！”

“幹杯！！！”隊友們情緒高漲，紛紛舉杯迎合。

甘甜的果汁順流進嗓子裏，坐下來的葉曉蘭直到很長時間才敢擡起頭，意料之中的，他已經離開了，眼裏只能看到他挺直的後背，巨大的失落籠罩心頭，她頹然的放下手裏的酒杯，雙肩垮下，渾身提不起勁。

心臟的疼痛已經被她強制忽略，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盡量克制住心頭的湧動的情緒，不行，不能哭，這麽多人都在，哭了就太難看了。

回到老板們所在酒桌的蔣成鋒跟幾位老板說了幾句話，然後動作迅速地拿起椅子上的外套轉身就走了。

等葉曉蘭再次鼓起勇氣向他的那邊看去，哪裏還找得到人影。

就這樣不想看見我嗎？

淚水忍不住從眼眶裏流出來，順著臉頰滑落，她立刻低下頭捂住口鼻怕別人看見，只有微微聳動的肩膀暴露了她的難過與心傷。

“餵，蔣總？”小徐助理正在吃飯，突然接到大老板的電話，立刻正襟危坐。

手機裏，蔣成鋒聲音莫測，“把車子開到公司樓下，我要回江城一趟，你通知卓驍，讓他替我幾天。”

“幾天？”小徐莫名察覺到大老板心情很低落，連問話都特意壓低了聲音。

那邊頓了一下，才回，“視情況而定吧。”

掛掉通話，蔣成鋒在酒店附近找了一家面館，狠狠吃了兩大碗青椒肉絲面才填飽肚子，他毫不講究的穿著整潔昂貴的西裝在小面館裏吃飽喝足，付完錢打車走人。

酒店這邊，在蔣成鋒走了之後，其他的讚助商也很快離開，參賽隊的老師立刻將學生們集合帶走，要死了，下午還有比賽呢，吃成這樣興奮過頭，下午還有什麽精神比賽！

跟著隊伍，葉曉蘭最後看了一眼蔣成鋒的座位失落的離開。

下午的辯論決賽異常精彩，幾個進入總決賽的參賽隊辯手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拿出自己最飽滿的狀態以及最伶俐的口才與對手對抗廝殺，刀光劍影不見血，唇槍舌戰妙語連珠，激發了場下觀眾巨大的熱情，鼓掌聲仿佛要掀翻屋頂。

在一片熱情激烈的掌聲中，江城參賽隊披荊斬棘拿下了‘省級第一屆中學生辯論賽’總冠軍，尖叫聲歡呼聲響徹利市藝術中心的大廳。

比賽完之後就是返程了，葉曉蘭回到酒店默不作聲的收拾衣物，林佳在她睡了兩天兩夜心愛的席夢思大床上滾了兩圈，然後一把撲在葉曉蘭身上，像無尾熊一般扒住她，“嗚嗚，曉蘭我舍不得你！”

見她小孩子脾氣，葉曉蘭放下手裏的衣物，直起身拍了拍她的後背，“我也舍不得你，不過總歸要回家的呀，想想你的小侄兒，你不是說昨天就想他了嗎？”

“可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你了。”小侄兒的確想，可新認的小夥伴她也舍不得啊。

“怎麽能說再也見不到呢，我們都是江城的，你也有我的手機號碼，以後打電話聯系，我還可以陪你一起逛街。”

對於林佳這種不舍的心情，葉曉蘭也是有的，只是她現在滿心裏都是蔣成鋒的身影，這種不舍更多的是要離開利市不再見到蔣成鋒的傷心難過。

一想到離開利市，或許這次便是他們最後的一次見面，悲從心來，葉曉蘭眼神憂傷的快要流出淚。

可是怎麽辦呢，她的家她的根在江城，利市是蔣成鋒的大本營，他們像兩條平行線，不再有相交的一天，正如她親手斬斷的情絲，當他人已經忘卻，而她深埋在記憶中，痛苦的滋味只能由她自己品嘗。

在葉曉蘭的安慰下，林佳的情緒才好些。

上大巴車的時候拉著葉曉蘭的手囑咐她一定不能忘了自己，葉曉蘭輕笑，重重的點頭表示自己一定不會忘了她的。

與領隊老師揮手告別之後，葉曉蘭拎著行李箱獨自乘坐班車回江城，按照原計劃好的，回金池鎮看望外公。

一個月前李嬸打電話給葉曉蘭，告訴她外公腿腳越來越不利索，拐杖已經沒什麽效用，最近幾天家鄉那邊天氣潮濕，更是只能臥床養病。

早年因為救葉成華斷了腿，後來再加上中風，後遺癥是越來越明顯，葉曉蘭實在擔心外公的身體，便趁著這次的比賽跟班主任請了幾天假，打算回鎮上看看外公。

坐了四個小時的車，晚上十點的時候葉曉蘭才到金家藥堂，因為是早就說好的，李嬸回自己家之前給她留了門，葉曉蘭拎著行李箱推開門進去。

看到堂屋的光亮，她楞了一下，剛走幾步路，一個蒼老急切的聲音響起。

“曉蘭，是曉蘭回來了嗎？”

鼻腔一酸，葉曉蘭紅了眼眶，她跑進外公的房間，果然老人家還沒睡，看到她出現立刻一臉喜色。

“外公，我好想你。”抱住外公愈發瘦弱的肩膀，葉曉蘭終究忍不住哽咽出聲。

金有才激動的抱住外孫女，手掌顫抖的在她背上拍了拍，“乖，外公也想你。”

松開外公，葉曉蘭想起了特別要緊的一件事，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急迫的讓金有才撩起褲腿，“外公，李嬸說你腿疼得很，你給我看一下。”

“這有啥好看的，你一天也累了，快去睡吧。”

葉曉蘭哪裏肯放過她外公，幾天的提心吊膽不就是為了能仔仔細細的確認外公的腿傷嘛，外公不同意，葉曉蘭便軟磨硬泡。

“外公你給我看看，我就看一眼，你這腿再不治療就萎縮啦。”

在外孫女的堅持下，金有才只好掀開右腿，板著臉不高興，“你這才學了幾年的醫術，就敢在外公面前班門弄斧，我這腿自己知道，老毛病犯了，等天氣暖和些準沒事，你瞎操什麽心。”

葉曉蘭才不怕他的冷臉，在燈光下，仔仔細細將外公的腿觀察了一遍，拿出木頭小錘子有模有樣的在這敲敲那敲敲，擡頭問，“外公這疼嗎？”

“不疼？”

“這呢？”

“不疼......哎呦！你這死丫頭，沒輕沒重的！”

瞥了外公一眼，葉曉蘭涼涼道，“不是說不疼的嘛。”

裝，外公為了不讓她擔心，有病也硬說是沒病沒痛，還大夫呢，自己諱疾忌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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