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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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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桓整個人呆若木雞。不是因為忽然亮起的火把和包圍過來的士兵讓他毫無遁逃之處,更不是因為這些人訓練有素,仿佛早就洞悉了他的所有舉動和方向。而是因為,在容爍準備的那輛大馬車裏,本應該躺著昏迷的丁凝,眼下走出來的,竟然是太子齊佑宗!

完了。

齊桓的腦子裏第一時間蹦出這個詞,但下一刻,他又故作鎮定垂死掙紮:“殿下,您怎麽會在這裏?”

這話問的太沒腦子了,齊桓幾乎是立馬想通了裏面的門道,惡狠狠的盯著胡安文:“你這個混賬,你敢算計本王!”

胡安文喘著氣笑道:“王爺在說什麽?吾等此次前往蜀州,不僅因為要送縣主前往蜀州療養,更因殿下想要微服出巡,游覽蜀州風光。否則殿下為何以為,吾等要親自隨行?”

齊桓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這分明是給他設下的一個圈套!

這是陷害!

由秦澤領來的人很快將所有的黑衣人制服,他們甚至連大夫都已經準備好,在秦澤親自將發瘋喊冤的齊桓擒住之後,周世昭和容爍也被擡到車上包紮傷口。

“胡安文!”萬芙終於開口喊他,她還是將他抱著:“你不可以出事!聽到沒有!”

胡安文身上的箭是齊桓親自射出來的,力道很大,幾乎將他的身體穿透,為了將齊桓的戒心徹底放下,再將這些話套出來,他流了不少血。

齊桓還在大叫著喊冤,說自己被算計了,秦澤直接堵了他的嘴。

在場的傷員太多,齊佑宗讓人先給受傷的人醫治,然後大隊伍重新整頓出發,不是向前,而是折返回去,在之前的驛站落腳。

雨中的火光影影綽綽,齊佑宗站在雨中,一旁的侍從墊著腳為他打傘。他的眼中時而有明亮的火光,時而陰沈不見底。

與此同時,已經被清理過的官道上,馬車還在繼續往前。

丁婕照顧著昏迷中的丁凝,將窗戶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角落。

有細密的雨被吹進來,粘在丁婕的臉上,她看著外面暗沈的夜色,低聲道:“都過去了……”

……

當俞王齊桓刺殺太子之時傳回皇城的時候,整個城中都沸騰了。

朝野上下更是震驚不已。

東宮傳來消息,太子殿下的確不在宮中,而是得了齊北齋之命,護送縣主前往蜀州的同時,微服巡查蜀地。太子出行,事關重大,眾臣這才慢慢回過味來,為何之前國公府的公子,侯府伯府這些公子一定要親自隨行護送,原來是暗中得了命令,護送縣主是假,保護儲君是真!

原來如此!

得知真相,不少在當初參了容爍等人的大臣紛紛感到後怕。因為他們都看得出來,當時在裏面攪和的最厲害的就是俞王,他們跟風霍霍,既不用出頭,也暗中給容爍他們幾個使了絆子,搓一搓他們的銳氣。

可現在不一樣了,原以為之前參他們是離間之計,能讓太子倍感壓力對他們不滿,可現在事實證明,他們非但不是在離間殿下與這些人,反倒是幫著殿下看清了朝中人都懷著什麽鬼胎,又豈能安穩?

之前依附俞王之流此刻紛紛開始撇清關系,饒是他們還不能確定所謂刺殺到底是怎麽回事,也都不敢拿此事開玩笑了,若說齊桓之前還想著將消息傳回都城,另尋機會翻身的話,那麽他此刻算是徹底的看清了什麽叫做樹倒猢猻散。

三日之後,齊桓被押送回京。

信國公府少國公與敬武侯府世子都身受重傷,然少國公擔心妻子,已經與嘉蔭郡主和丁家人繼續前往蜀州,秦澤和周世昭護送太子回都城,一並回來的,還有重傷昏迷的胡安文。

這一次,沒有人再指責容爍為了自家私事撇下殿下不顧。也沒有人趁機挑出來責備秦澤等人護駕不力。因為在他們開口之前,已經有消息傳出來——經清點,齊桓這次是傾巢觸動,幾乎用了手底下最厲害的精兵悍將,其人數與手段叫人膽寒。

雖說權貴手底下養一些能用的人是心照不宣的事情,甚至做皇帝的也是睜一只眼閉只眼,但是不能沒有分寸與尺度。齊桓手底下養的,已經大大超過皇帝能容忍的範圍。且他這次動用這樣可怕的陣仗,是要至太子於死地,更是其罪難逃。

這時候,有人開始放出風聲,是關於之前俞王嗆聲太子,針對容爍等人的事情,說法慢慢的就變成,齊桓在太子回朝監國之後,幾次想要親近討好,可是太子心中更看重的是容爍等人,這就讓齊桓心生不滿,然後動了歪心思——他一早就知道太子此次要前往蜀州,故作不知,只是希望太子此行能盡可能少帶那麽多人。

容爍和秦澤都不是好糊弄的人,讓他們同行很難趁其不備下手。可惜他暗中挑釁失敗,有人說,他此次帶這麽多人去埋伏,與有容爍等人同行有很大的關系。

齊桓回皇城之後的第二日,被提到勤政殿問審。

齊北齋帶著齊佑宗親自審問齊桓,他並未召齊百官,而是找了幾位朝中德高望重的大臣一同聽審。

齊桓一上殿便大呼冤枉。

“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便是給臣一百個膽子,臣也不敢刺殺殿下啊。這是誤會!”他緊盯著齊北齋,仿佛是看著自己最後的希望。

“皇上,外頭那些都是讒言,旁人不信臣,您也不信臣嗎?”

殿內一片死寂,齊北齋靜靜地看著齊桓,並不表態。

但其實,心知肚明之人,又豈會聽不出齊桓話外之音?

當年,齊北齋明知老俞王才是有異心之人。可是戰場之上,譽王浴血奮戰,大軍受重創,再難承受更多的戰事,最重要的是,當時的齊北齋,連登上皇位都是靠著太後籌謀相助,少年帝王,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所以當俞王假意帶軍營救,暗中設計譽王府,將其誅滅,還要將勾結外賊的罪名扣在俞王的頭上,齊北齋仍是只能抱著安撫老俞王,不在這時候將其逼急了,再掀戰亂,胡亂斷了這樁案子。

多年來,太後沒少為此耿耿於懷。

可是齊北齋知道,即便再選一次,他未必會堅定的查下去。因為那時的他真的怕了戰亂,他只想盡快平息戰事,如果俞王能從此次事件中真的痛改前非,再也不生異心,他可以原諒。畢竟繼續追究下去,譽王一門也不會活過來,而他還要擔上再掀戰亂的風險。

只是不想,這一包庇,便是多年,包庇的如今的齊桓仍然覺得,齊北齋會容忍他對自己的兒子下手。

齊北齋沈默許久,才說:“太子,眾人都在,你將當日的事情仔細的說一說。”

齊佑宗面色沈穩的對著齊北齋一拜,往前邁了一步:“正如諸位大人所知,孤此次出巡並未聲張,俞王不知從何處得知了孤的行蹤,於途中刺殺,萬幸有信國公府與武安侯府權利相護,又有秦澤秦大人與蜀州丁氏及時援救,這才脫了險境。俞王手下暗衛死侍,皆已擒獲,其親信經審問,也道出了俞王之謀劃,今日孤與父皇請諸位大人來,是希望能盡快解決此事,不要再多添無謂的枝節。”

齊佑宗一字一頓,說的清清楚楚,在場之人也將話裏話外的意思聽得清清楚楚。

齊桓此次刺殺儲君的罪名沒跑了。與此同時,太子希望盡快結案,而不是再節外生枝。

旁人都聽明白了,齊桓又如何聽不明白?他猛地瞪向齊北齋:“皇上要治臣的罪?”

齊北齋沒說話。

齊桓仿佛窺見了什麽機會,厲聲道:“皇上,您該信任臣的?當年父親擒拿逆賊受重傷,也曾起過一些風言風語,可是皇上不是說過,會一直相信俞王府嗎?臣一向敬重太子,豈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皇上明鑒,臣冤枉啊!”

齊佑宗心頭發冷。

他很清楚齊桓並不是為了刺殺他去的,而是因為當年那宗往事。刺殺儲君,是他們給他設的圈套,他決口不認刺殺之事,只提當年,不過是因為將父皇當做了他的保命符。

齊佑宗暗中觀察著父親的神色,齊北齋從開始到現在,幾乎沒有正面去應對過齊桓話中深意。齊佑宗早已預料過今日的情形,就在他正欲開口之時,忽聽齊北齋道:“你冤枉?”

齊桓楞了一下。

一旁的大臣們也紛紛怔楞。

齊北齋神色淡然的看著下方的齊桓,冷冷道:“多年來,朕一直覺得自己錯了,可到了今日,你們還覺得自己冤枉?”

齊北齋掃了一眼殿中神色各異的大臣,心中最後的那一點猶豫都變得淡了。

他苦笑了一下,好像終於明白這麽多年來太後是何等的自責與後悔。

身為帝王,卻為了一時的利益犯下大錯,不分是非黑白。若無當年的包庇與私心,又何來今日的紛亂與算計?

齊北齋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若你要提當年,朕便與你提一提當年。”

“父皇!”齊佑宗出聲制止,一旁的大臣也變了顏色,心中暗自猜測——皇上莫非是要作罪己論?

齊北齋並未在朝堂上公審,而是挑了他們這些老臣來聽審,自然是因為他們都對當年的事情有所耳聞,眼下齊北齋的態度,似乎要給當年的事情一個新的說法。

若他承認錯了,就等同於給了齊桓一個咬著他不放的機會,如今太子臨朝,齊北齋為太子生父,若齊桓有意折辱齊北齋的帝王形象,多多少少都會影響到太子。

所以齊北齋絕不可在這時候重提當年舊事,更別說認罪!

就在齊北齋開口之前,內官通報,太後娘娘與皇後娘娘來了。

齊北齋楞了一下,她們怎麽來了?

當年齊北齋剛剛登基時,帝位不穩,朝中內外紛亂不斷,太後曾臨朝主持大局,齊北齋主動提及當年,太後此刻出現一同聽審,並無不可,至少其他幾位大臣不會拒絕太後來此。

齊佑宗在齊北齋回應之前率先做出決定:“快請。”

皇後扶著太後入內,眾臣行禮,齊北齋也起身相迎。

太後在路過齊桓身邊時,冷笑了一下。被齊北齋迎著上座後,皇後走到齊北齋身邊,對他微微一笑。

這笑裏,多少有幾分安撫。

太後睥睨著座下的齊桓,冷笑道:“俞王刺殺太子一事,哀家聽聞後震驚非常。今日提審俞王,哀家少不得要來聽一聽這亂臣賊子的惡行。諸位不必理會哀家,繼續審便是。”

齊北齋眼眸微垂,“太後,俞王……”

“俞王刺殺太子,哀家聽聞動用了不少人手,所幸有秦大人帶軍一一捉拿,連同俞王親信一並審問,哀家來時派人問過,說是已經招了。此外,太子萬分危急時,容爍與周世昭舍命相救,就連俞王的親眷胡大人也身受重傷,哀家倒是沒聽說他們傷的不能說話,證詞還是可取的。人證諸多,俞王刺殺太子時所用兵器,及他們謀劃此事時,俞王與手下暗中聯絡的書信都是物證,這些可都陳列了?諸位大人可看過?”

殿內一片寂靜。

齊北齋面色發白,眼眶泛紅:“母後……”

太後淡定自若,冷道:“哀家只知道,查案子講究的是人證物證具在,今諸位在此審的是齊桓刺殺太子一案,人證物證具在,都還在猶豫什麽?”

齊桓仿佛明白了什麽,當即就要起身反駁,結果他還沒動靜,太子身邊的護衛已經將他重新押下:“跪下!不可放肆!”

齊桓眼神狠厲:“齊北齋!你撇不清的!”若他想撇清自己,他便要將當年的事情都說出來,齊北齋身為帝王包庇俞王府,他撇不清!

“直呼皇上之名,張嘴!”太後冷聲下令,下一刻便有內官出來,抓著俞王的下巴,狠狠地打了下去。

這些宮廷內官都是跟在太後身邊的,見慣了宮中那些死刑,受傷的力道極狠,這幾下打下去,俞王疼的嗷嗷叫,幾乎沒辦法說話。

太後掃了眾人一眼:“怎麽,諸位不說話,是對眼下的證據有什麽疑惑?那不妨說出來,由太子去一一核實,否則,一樁再簡單不過的案子遲遲不判,元兇謀殺儲君之罪久不落定,此事傳出去,外人要如何想,諸位擔待的起嗎?”

殿中諸臣眼神交匯,紛紛了然。

齊佑宗看著殿中陡然變化的氣氛,心中一時五味雜陳。

然有一點,他可以確定。

俞王府這一次,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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