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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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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容爍和丁婕當真走在一起,華氏興奮不已,甚至命令周圍的下人不可去隨意驚擾,要給二人足夠的時間相處。

只要丁婕能抓住時機給自己謀一個好的前程,華氏便再無所求,後面要將高家的婚事改到丁素的身上也會容易很多。不對,何止是容易很多?只要阿婕的婚事定下來了,多的是人家要湊上來定下素素。從某種角度來說,說是阿婕為素素鋪了路也不為過。

事實上,丁婕與容爍並沒有華氏想象的那樣一見如故相談甚歡,非把酒言歡不得盡興。

兩個人只是很自然地並肩走在一起,各自看著各自喜歡的景色,一路沈默。

“丁姑娘可知道寧先生從前的事情!?”最後,是容爍最先打破沈默。

以寧伯州為話題開頭,成功的讓丁婕怔了一下,然後搖頭。

與寧伯州真正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那些從前的事情,她也沒有刻意的了解過。

“丁姑娘想了解嗎?”

容爍似笑非笑的望向丁婕,就像是用誘餌釣魚的貓。

你不顧及我的面子,我也不用害怕拆你的臺。丁婕微微一笑,從容又大方的一語雙關:“若是真的有心讓別人了解自己,便會自己去主動靠近,而不是讓對方來絞盡腦汁的猜測。同樣,若是有心去了解一個人,便改以心換心,足見誠意,而非是總想著旁敲側擊,隱藏心意。”

這話擺明了是在說容爍以寧伯州的過去來換取丁凝的過去。

容爍失態的怔了好一會兒,才爽朗的笑起來:“我竟不知道與你說話是這樣痛快簡單的事情。”

丁婕:“我說話簡單或者覆雜,從來都是看面對之人的心如何。少國公揣著一份心思,卻像是捧著一個燙手山芋,明明心切的想要咬一口,卻又害怕這山芋會燙傷自己,所以少國公寧願將山芋拱手送人,仿佛看著別人吃的香甜,就像是自己也吃了似的。”

容爍整個人都被丁婕說的楞住了。

然而丁婕話鋒一轉,又道:“其實想一想也不難理解,少國公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瞧見冬日裏一顆烤的噴香的山芋,自然會覺得新鮮有意思,想要接近了解。可是山芋永遠只是山芋,並不符合少國公的身份,在燙到自己之前扔給別人,不失為一種明智之舉。”

容爍嗤的一聲笑了出來,可是這個笑明顯有些底氣不足,更像是在掩飾自己尷尬。

丁婕對著容爍微微一福身:“民女失言之處,還望少國公見諒。”

容爍慢慢的收起笑容,不說話了。

因為丁婕每一句話都是精準又恰到好處的敲打在他一直逃避的那份心思上。

丁婕自己也是滿懷心事,容爍不說話,她也懶得再說,與容爍並肩站著,各自沈默。

兩人都沒有看到,不遠處的丁凝將清塵的頭按得更低了些,神氣活現的沖他眨眨眼,神色裏寫滿了“看,我沒有說錯吧”的得意。

“我就說了,大娘遣散奴婢一定是在給大姐制造機會,給我,一兩銀子!”

清塵無奈一笑,還是把銀子掏出來給了她。

“莫非……大夫人是想將大姑娘牽給少國公。”

丁凝認真的咬了一下銀子,好像所有的註意力都放在這錠銀子上,無所謂的擺擺手:“想是這麽想,可是真的要做到,簡直是難如登天!”

這個道理清塵也明白,丁家就算是再走運……

也攀不上信國公府這樣的親事,就算是大姑娘嫁過去了,再受寵愛,再得人心,也只能是個貴妾,若是遇上狠厲些的主母,那日子便不要過了。

丁凝搖搖頭:“破船還有三千釘呢,如果大姐真的嫁給容爍,那身價一定不一樣,大娘這一輩子,盼的也就是這個了,索性讓她如了願,這一輩子才不會盡是遺憾。”

清塵忽然望向丁凝:“你希望少國公娶了你姐姐嗎?”

玩銀子的小姑娘一怔,有些疑惑地轉過頭來:“你這是什麽意思!?”

清塵笑看著她,沒有解釋,但是意思很明白。

如果是站在姐妹的立場,清塵應該問“你希望姐姐嫁給少國公嗎”而不是“你希望少國公娶了你姐姐嗎”。

“等等!”丁凝舉起手來,小臉嚴肅:“清塵,你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還是聽說了什麽!?”

清塵輕笑起來,一把按住她的腦袋:“有誤會的是你,我就是隨口一說,你要不要將心虛兩個字寫在臉上。”清塵的態度實在是太無所謂,甚至毫不在意似的,起身離開。

丁凝深怕他多想,趕緊提著裙子追上去:“你說啊!你肯定是有別的意思!你等等我啊,什麽事情都是可以解釋的嘛……”

泗陵城的除夕和很多地方一樣都會在晚上燃放煙火鞭炮驅逐年獸,而泗陵城的富商也多,煙火往往是最為絢爛美麗的,很多家境一般的窮人家這個時候都能沾光,也是一年之中最盛大的節日。中午的宴席過後,華氏安排了很多的廂房給貴客們小憩,畢竟晚上的除夕宴才是重頭戲,除夕宴之後,也要有足夠的精力欣賞煙火,這個時候休息一下是最好的。

宸王妃對華氏的安排很是滿意,她到底不是年輕人,折騰不了一整天。

姚曼蘭和寧伯州討論詩詞十分的盡興,竟說疲了,在謝過華氏的周到安排之後,帶著笑容去了廂房休息,那笑容,好像她已經是一個勝利者。

至於其他男賓,雖然丁永雋很有意願與他們多聊一些關於泗陵城和盛京城的話題,可是華氏已經安排了休息的廂房,現在再拉著說話也不妥當,索性一起去歇一歇,等著晚上的盛會。

以丁婕為首的四位姑娘在知道自己下午不用忙著招待客人之後,想也不想的飛奔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養精蓄銳準備欣賞晚上的煙火。

今年的除夕夜,對丁家來說格外的不一樣,很多事情都在無形之中發生了變化。對其他人來說,原本以為今日這一行能做點什麽,但是等真的來到這裏之後,卻各自默契的做起了普通的客人,仿佛今日來這裏,真的只是為了一個小聚,一頓離家在外的年夜飯。

所以,當晚宴開始的時候,氣氛竟然無比的和諧熱鬧。

晚宴結束,華氏招待所有人去剛剛搭建出來的府內戲臺子落座,周圍擺著取暖的爐子和瓜果點心,一下子將煙火盛會的氛圍渲染出來了。眾人落座,丁永雋和秦澤容爍等人聊起了泗陵城每年的一些風俗習慣,華氏和姚曼蘭則是陪著宸王妃說話。

眼看著距離煙火盛會時間越來越接近,丁凝和丁荃交換了一下眼神,當即開溜。

“站著。”剛好遇上帶這丫頭送點心過來的丁婕,被攔個正著,丁婕一看她們就知道是要去幹什麽,自然是攔下來。

丁凝臉上的興奮垮了一下,可憐巴巴的:“大姐……”

丁婕往日裏就是端著大家閨秀的樣子,時時刻刻的教訓她們,丁凝都習以為常了,不過今天是除夕夜,小小的放縱一下也不為過嘛!

沒想到,丁婕忽然一改往常的拘謹和嚴肅,對著她們彎唇一笑,讓丫頭們先把東西送過去,回過身道:“以你們的性格,藏起來的煙火不止一點點了,就你們兩個搬得完麽。”

丁婕認真道:“需要我幫忙嗎?”

天呢,這個世界玄幻了。

大姐……竟然要和她們一起瘋了!

丁凝眨眨眼,轉身捏了丁荃一把,在丁荃嗷嗷的慘叫聲中笑了起來:“我竟然不是做夢。”

噗嗤,一旁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的丁素被逗笑了,抱起手臂看著她們鬧騰,又沈下笑意涼颼颼的說了一句:“你們都去,丟下我一個人算什麽。”

然後變成丁婕,丁凝和丁荃三個人盯著丁素。

丁素現在身上還有傷,去搬煙火放煙火肯定不切實際,丁荃舔舔嘴唇,“那個……二姐,不然你還是先休息一下好了。”

丁素眉眼一挑,眼神裏寫滿了“看不起誰呢”。

丁婕看了一眼戲臺那邊,陡然少了幾個人,母親看到一定會不悅,這樣私自跑來跑去,放在京城裏的貴女行列裏,是十分無禮沒規矩的行為。

丁婕回過頭,眸子十分的清明:“一起去吧。”

四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笑了起來。

就在要出發的時候,丁素忽然說了一聲:“等等。”然後找了個丫頭,往戲臺子那邊帶了句話。

沒多久,周世昭小跑過來:“哪兒呢哪兒呢!疼昏在哪兒了!?”

丁婕和兩個妹妹相互看了看對方,緘口不言。

周世昭跑過來,一眼就看到好端端的站在那裏的丁素,頓時皺起眉頭:“侍女不是說你碰到傷口疼昏倒了嗎!”

騙了人家的丁素非但沒有半點的反省,還理直氣壯的:“等著您老人家來扶我,我屍體都被路人踩爛了。”

周世昭被嗆聲,表情有點憋屈,也有點不耐煩:“那你到底暈倒沒!”

丁素:“我沒有暈倒令你遺憾真是不好意思。”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個……”丁凝小心翼翼的舉手:“二姐,要不然你在這裏先吵著,我們去搬東西?”

丁素看了丁凝一眼,丁凝縮縮脖子,就聽到丁素對周世昭說:“我們這會兒要去搬煙火來玩,不過我不太方便,你能不能幫幫忙?”

丁素為什麽不方便,周世昭實在是太懂了!

力氣活兒而已!

周世昭:“你把老子騙過來,就是為了給你出力氣!?”

丁素盯著周世昭看了片刻,忽然轉身就走:“行,我自己搬。”

“給我站著!”周世昭簡直被她搞怕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忍著那一身傷的,不對,感覺她帶了一身假傷!

偏偏他又不能把她扒了來檢查真假!

周世昭幾步追上去,看著丁素沈聲道:“我去!我去還不行嗎!求求你老老實實坐著行不行!”然後對丁荃道:“搬什麽,帶路!”

丁素一笑,對丁荃說:“還楞著幹什麽。”

丁荃回過神來,連連點頭的去帶路了。

丁婕將一切看在眼裏,不予評論。倒是丁凝說了一句公道話:“二姐……你這樣是不是有點欺負人啊。”

丁素微微笑著:“是啊,你告訴他啊,讓他揍我啊。”

丁凝看著丁素皮笑肉不笑的樣子,忽然想起一句話——流氓其實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煙火很快就搬回來了,幫忙的不止是周世昭,還有早早等在那裏的清塵。

丁婕將清塵對丁凝的寵溺看在眼裏,什麽多沒說。

煙火棒是丁凝買的,丁荃藏得,那種拿在手上的煙火棒,是泗陵城的手藝人自己做成的,據說現在只有在泗陵城才賣的最多,一根的價格極高,能玩得起的必然是有錢人家。

第一聲煙火將暗沈的天空炸響成七彩絢爛的幕布時,丁凝和丁荃已經瞬間玩瘋。饒是姚曼蘭也被那煙火棒給吸引了。

“姚姑娘。”丁婕笑著將一把煙火棒遞給她。

姚曼蘭頓時有些尷尬,“我、我不用……”

宸王妃笑道,“姚姑娘,今日是除夕夜,不必有那麽多的拘束。”

姚曼蘭咬咬唇,搖頭,“多謝丁姑娘,我不用了。”說著,已經坐回到宸王妃的身邊。

下面傳來了丁荃和丁凝打鬧的聲音,手持煙火棒劃出一條條靚麗的線條,似乎比天上的七彩絢爛更吸引人,丁婕也不勉強她,轉身就要走。

斜裏忽然伸出一只手來,拿過了她那把煙火。

寧伯州站在她面前,好像完全忘記了自己高貴先生的身份,淡淡道,“我還從未玩過這些,不知道丁姑娘能否割愛分給我一些!?”

姚曼蘭一看,整個人就不好了,可是剛才拒絕的是自己,現在反而不好出爾反爾。

丁婕格外的不計較,痛快的分了他一些,轉身就去跟著玩了。

寧伯州看著走遠的女人,剛剛準備好的話活生生的給憋住了,就在這時候,秦澤厚著臉皮上來討要了,“寧先生,本官也沒玩過這東西,可以分一些給我嗎?”

周世昭的眼神終於從從容穿梭在丁凝和丁荃的瘋趕之間的丁素身上收回來,“我,我也要!”

秦澤礙著禮儀,轉身問了一下容爍,“少國公可有興趣一起玩一玩?”

容爍的眼神從丁凝的身上收回來,“不必,秦大人盡興便是。”

秦澤果然不再勉強,跟著一起去玩。

丁凝和丁荃正在爭搶剩下的煙火棒,秦澤趁機走到丁荃面前,亮了亮自己手裏的數量,“別著急,我幫你搶了一些。”

丁荃看到那些,立馬雙眼放光,對秦澤感激的不要不要的!

周世昭則是站在丁素兩步之外的距離,防著已經玩瘋了的小瘋子丁凝撞上丁素。

丁凝也不小氣,分了丫頭們一些,煙火棒點燃了之後你追我趕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簡直玩的不能更瘋。

丁婕很少這樣瘋玩,事實上她玩起來也的確比另外兩個要文雅許多,她持著手裏的煙火棒,癡癡地看著那絢爛而短暫的煙火,露出了一種旁人看不懂的笑容。

就這樣一支燃完,轉身拿另外一只的時候,她猛地瞧見寧伯州就站在幾步之外,一只手負在身後,一只手拿著一只正燃燒著的煙火棒。

他也看著那煙火微笑著,不知道在想什麽。

每當丁凝點完一支,清塵就立刻遞過去一支,全顧著他去玩了,雖然臺下人多雜亂,但只要真心去看,就一定能看到這一幕,容爍盯著看了會兒,借故起身暫離片刻。

作為護衛,閔星只能跟在後面。

“公子……屬下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閔星一直都不是個多嘴的人,但是少國公此次回來明明是因為白將軍,卻屢屢因為那個小丁四被影響情緒,所以閔星決定冒死諫言。

“公子對丁四姑娘有意,又為何故作冷漠?以公子的身份,要將丁四姑娘帶回去並不是難事,也並非不可能。何故要在此為了她而傷神?”

容爍一怔。他表現的已經那麽明顯了嗎!?

“你是最近都沒被打過嗎。”容爍的語氣已經帶上了幾分威脅。

閔星沈下氣來,幹脆一口氣說完,“屬下不知道公子到底是為何而神傷,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這個人跟丁姑娘有關系。丁姑娘只是個女子,公子給了她定親信物,卻又說走就走,但凡一個姑娘都不敢輕易的賭上自己的人生,為自己做一個安排無可厚非。”

這是在說清塵了。

然容爍在聽到“定親信物”的時候,已經蹙眉,“我何時給過她定情信物!?”

閔星一聽,簡直無話可說,“公子難道忘了曾將隨身佩戴的血玉佩送給丁姑娘的事情!?屬下曾親眼……”閔星的後半句話,在看到容爍舉在手裏的血玉時哽在喉嚨裏,“這……”

容爍沈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說,你在丁凝的身上,看到了和這個一樣的玉墜?”

玉佩分明還在公子身上……那他上次看到丁凝身上帶著的是什麽!?

轟的一聲!一顆最大的煙火炸開,將半個天空都點亮。

宸王妃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熬夜到這個時候,可是今日,她卻覺得十分的興奮,看著一群小輩瘋趕打鬧,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

“王妃。”祝嬤嬤低聲道,“今日當真不要想辦法見見那位三夫人!?”

宸王妃擡著頭,眼睛裏全是一閃一閃的火光,“祝嬤嬤,我知道我們來這裏已經耽誤了很多的時日,可是今日……算了,讓這些孩子們痛痛快快的玩一通吧。”

祝嬤嬤還想說什麽,可是一擡頭,看到人群裏笑笑鬧鬧的丁凝時,到了嘴邊的話又壓回去了。

是啊,新的一年,來日方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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