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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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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澤的確不是偶然出現在舞團訓練館外面的。

和許澄夜想的一樣,他是故意等在這裏的。

其實,在一個小時之前,他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來。

辦公室裏,周巖捧著一大堆文件等在一邊,老板卻一點要看的意思都沒,他拿著根筆坐在椅子上,筆在手指間轉來轉去,就是不肯落下來寫一個字兒。

“……金總。”周巖艱難地開口,“您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您要是有,一定要告訴我,說不定我能為您排憂解難呢?”

他非常清楚,要是不解決老板的煩惱,那他就會有更多煩惱,比如已經堆積不少日子的文件再堆積一陣子這些,嚴重影響自己在下屬心裏的辦事效率!

金澤擡手撐頭意興闌珊地看了周巖一眼,沒有很快說話,在周巖等得心焦的時候,他才不緊不慢又略帶費解地說了一句:“你說怎麽就那麽巧呢?”

周巖雲裏霧裏,這話沒頭沒尾的,饒是他也很難猜中金澤說的是什麽。

還好,金澤很快又說了一句,替他解了惑。

“她怎麽就是許藏鈞的女兒呢?”

周巖瞬間就明白了。

原來老板還在為自己前幾天查到的一個消息而糾結。

周巖有點內疚,自己是不是不該說出來打破老板的美夢呢?

但時間一長,這些事情遲早都是要知道的,長痛不如短痛啊。

周巖琢磨了一下,開口安慰道:“金總,您也不要太悲觀,就算許小姐是許藏鈞的女兒,但女兒遲早是要出嫁的啊,而且就算如此,您也不一定就完全沒機會啊。”

其實金澤到目前為止都不太確定,自己現在的狀態是否可以定性為喜歡誰、他的確對許澄夜非常有好感,見不到面的時候會常常在網絡上搜索她的動態解解渴,但他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是不是就是他現在這樣。

他只知道,自己對許澄夜牽腸掛肚。

聽了周巖的話,金澤沒什麽精神地掀了掀眼皮道:“難不成你還有什麽好辦法?許藏鈞跟我是死對頭,你最清楚我擠兌了他多少次,我可不覺得這樣也能有機會。”

周巖笑了,特別誠懇道:“老板,您得這樣想,您和許總之間的矛盾大部分都是因為搶項目,歸根結底不就是因為錢嗎?您只要在這方面松松手,我保證許總也會緩和一點,如果您付出的多,說不定許總還能跟您握手言和呢?”

他說這話本意是安慰老板的,可沒想到,老板聽了他這話好像更加糾結了,修長的眉皺到一起,一直握在手裏的鋼筆仿佛都快要被擰得變形了。

周巖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哪裏說錯話了,惹得老板越發抑郁,思考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吞吐地說:“老板,您不要這麽悲觀,您得有點正能量。”

金澤倏地一下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微怒地扔下鋼筆說:“我的正能量來源就是錢,現在要我把錢送到對手懷裏去,我哪還能有什麽正能量?我沒能量了,我幹涸了。”

周巖要是有長耳朵的話,現在一定全都耷拉了下來,別提多失落了。

這真是……本來事情沒那麽大,三言兩語的,就被他自己給捅得更大了。

到了最後,文件也沒得到老板的臨幸,十一點鐘時,金澤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去辦公室隔斷開的休息室裏換了衣服,急匆匆地拿著車鑰匙走了。

他很少親自開車出去,因為在他的概念裏,有錢人就該用司機,那雙手寫幾個字就成百上千萬,怎麽能去握方向盤呢?

唯有在處理什麽不願意讓人知道的私事兒時,他才肯紆尊降貴地親自駕車前往。

這便是許澄夜見到金澤之前,他糾結困擾的過程。

事實上,當他將車停在訓練館門口的時候,仍然在猶豫是否要過去等待。

他一直躊躇不前,直到他看見許澄夜從大門裏走出來。

漫天黃色的落葉裏,她是唯一生氣勃勃的那個,黑而柔的長發,光澤白皙的肌膚,舉手投足之前皆是優雅灑脫,外界的人或事似乎很難影響到她,對什麽都是淡淡的,高冷又安靜,完完全全就是金澤心目中女神的標準。

真難得,努力了這麽多年,有了今天的成就,金澤見過的美女數不勝數,他原以為自己想象中的女神不可能會有了,女孩子也不過就是那樣了,沒想到有一天老天爺居然睜眼了,讓他遇見了許澄夜。

他突然就不糾結了,不心疼錢了,猶豫不決的步伐也變得十分堅定,邁開長腿幾步就走到了路邊,靜靜地站著,等那個毫無所覺的女人發現他。

然後許澄夜就發現了他。

不得不說,興趣愛好和性格方面不予置評,單說相貌這方面,金澤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許澄夜之前在巴黎的舞團時,很多男芭蕾舞者,因為有著天生比亞洲人更深刻的面部輪廓,普普通通的人看起來都要比亞洲人更英俊。

可不管是在國外還是在國內,在許澄夜見過的所有男性裏面,客觀地說一句,金澤的外在條件,可以登頂了。

兩人就這麽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還有後續從訓練館出來的其他舞者,他們似乎都不在意,也不介意被圍觀,就那麽四目相對,安然地註視對方,誰都不打算先打破這微妙的寧靜。

直到,一個騎著三輪車的老大爺,一不小心刮到了金澤停在路邊的豪車。

幾乎是一瞬間的,金澤便跑過馬路沖到了他的車子邊,在老大爺目瞪口呆地註視下蹲下來仔仔細細檢查著車上的刮蹭痕跡。

挺嚴重的,老大爺的三輪車上拉著超載的鋼筋,躲避其他車子的時候一不小心就蹭到了金澤停在路邊的車,這可真是……飛來橫禍。

老大爺嚇壞了,渾身顫抖地從三輪車上下來,哆哆嗦嗦地走到金澤身邊,用略帶口音的普通話說:“先生,對不起,我、我沒看見你的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賠錢給你。”

說完話,老大爺便從陳舊卻洗得很幹凈的褲子口袋裏取出一個小布包,布包縫制的很精致,有拉鏈,有繡花,應該是老大爺的妻子給他縫的,他們這樣的人每天都很辛苦,也沒什麽錢,像錢包這東西,還是自己做比較實惠。

金澤本來還眉頭緊蹙,看見那布錢包時眼神忽然閃了一下。老大爺從布包裏取一些零零散散的錢,大多都是一塊的,甚至還有不少毛票,加在一起,估計也不到兩百塊錢。

金澤看著老大爺紅著眼圈數錢的模樣,忽然轉開了頭,英俊的臉上帶著些浮躁與不耐。

許澄夜站在路對面看著,按照她對金澤性格的理解,他大約不會善感罷休,房地產商麽,大多吝嗇又唯利是圖,一毛不拔,怎麽會放過這個可憐的老大爺呢?但許澄夜也不同情這位老人,錯了就是錯了,有錢不是金澤的錯,窮也不是逃避錯誤的理由,他們要怎麽處理,其實都不關她的事。

時間也不早了,許澄夜不打算再看熱鬧,擡腳想要離開,但就在這時候,金澤忽然對細細數錢的老大爺說:“你把那個布包給我吧。”

老大爺一楞,詫異地看著他,金澤不耐煩道:“怎麽,是你很寶貝的東西?那給我正好,算是抵了你的賠償。我的車也是我很寶貝的東西,拿我們互相珍貴的東西做交換,大家都不虧,對吧?”

老大爺還沒鬧清楚怎麽回事,金澤便把那被空空的小布包拿了過來,攥在手心,打開車門丟到了副駕駛前的抽屜裏。

做完這一切,他再轉頭看向對面路上,許澄夜嘴角帶笑看著她,她身後不遠處,是訓練館裏其他正要離開的團員,蘇明娜也在內,但金澤根本就忘了那些不相幹的人,連個名字都不記得,更別提臉了。

他看都不看那些人一眼,越過馬路,走到許澄夜身邊。許澄夜回眸睨了睨身後,蘇明娜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這裏,她大約也看見了剛才金澤跟那位老大爺的交流。

許澄夜拉緊了大衣紐扣,繼續朝前走,修長素白的手包裹在灰色的絲絨手套裏,像是民國時期走在大上海的優雅麗人。

這樣的她,金澤幾乎是不由自主地就跟著走了。恐怕就算下一秒許澄夜找個秤把他秤一秤賣掉,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餘光瞥見身邊的男人,晚秋的風拂過兩人的面上,許澄夜的發絲偶爾會飄到靠得太近的金澤臉上,他心癢癢的,而許澄夜呢?她似乎總是那樣平靜,不起任何波瀾。

金澤薄唇輕抿,在兩人走到路口的時候,他開口對她說:“把你的電話告訴我。”

許澄夜停住了腳步,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歪著頭問:“為什麽要我電話?”

看著她那雙有神的大眼睛,金澤剛剛有點不滿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帶著絲絲溫柔的笑意說:“當然是為了……沒事兒常聯系。”

他拐外抹角,欲蓋彌彰。偏偏許澄夜這人不吃這一套,就喜歡刨根問底。

她繼續問:“為什麽要跟我常聯系?”

這難免會把男人問得尷尬。

許澄夜面對金澤時,似乎總喜歡把他往墻角裏逼,搞得他捉襟見肘的。

她好像特別欣賞他尷尬不自然的模樣。

金澤擡手放在唇邊輕咳了兩聲,微微皺眉說:“其實,我完全可以用別的方法輕易地拿到你的電話,但我不喜歡那樣。我想要的東西就要親自弄到手,還要那個人,也就是你,親口、心甘情願地告訴我。”

許澄夜微微一笑,繼續:“所以呢,你為什麽要跟我常聯系?”

……這女人,真是油鹽不進。

金澤放下手,專註地看著她的眼睛,幾輛車從身邊疾馳而過,帶起的風拂起了許澄夜的大衣衣袂,她低下頭去伸手按住,再擡起頭時,聽見金澤說:“原因很簡單。我有點想追你,你看不出來嗎?”

許澄夜這樣的先天條件,造成她從小到大追求者都絡繹不絕。但追求者多,不代表她就很擅長感情問題,也不代表她情商就高。她今年快要三十歲,幾乎百分之九十的時間都獻給了舞蹈事業。感情,尤其是愛情,對她來說是非常陌生的東西。

她怔了一下,隨後忍不住朝金澤笑著搖了搖頭,看見她這樣笑,即便她還沒開口說出拒絕的話,金澤心裏就已經開始難受了。

“為什麽笑。”

他冷著臉,壓低聲音詢問,總覺得自己正在把臉伸到人家面前,上趕著讓人家扇一巴掌。

結果也不外乎如此。

許澄夜仰頭望著他,放輕聲說:“我就當你是開玩笑,這樣的話不要再說了。”她特別認真道,“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她說完,就不曾留戀地離開了。

金澤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這裏是十字路口,車水馬龍,鳴笛聲不絕於耳,但他的心裏卻特別寧靜,裏裏外外就四個字——不可能的。

慢慢的,金澤擡起手,將披著的大衣慢慢穿好,望著許澄夜離開的方向,微怒道:“不可能?許藏鈞教出的女兒真是和他一樣會氣人。不過沒關系。”他抿唇一笑,自信又執著,“我金澤這輩子最愛幹的事,就是挑戰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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