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後, 肖也看向旁邊的唐卡。

她倦在位置上睡著了，毯子滑落在腳邊。

他伸手幫她蓋好, 唐卡鼻尖微微聳了聳，將臉轉了個方向, 並沒有蘇醒。

她兩手抱肩, 是戒備心很強的防禦姿勢。

這是個警惕的姑娘, 除非她願意主動接近別人, 否則稍有異動就會退縮逃跑。

肖也很慶幸, 自己有足夠強大的耐心。

否則對上這樣的獵物，還真不知道該怎麽下手。

車子駛下高速, 緩慢平穩地在市區穿梭。

晚上十一點半，燕京這座不夜城, 到處都是閃爍的霓虹燈, 天上星星也全被襯映得黯淡無光。

肖也沿著熟悉的道路, 進入桃源區, 當他看到遠處依舊燈火通明的別墅時, 卻悄然放慢了速度。

三十秒後，他果斷選擇掉頭駛出小區。

整淩點時, 他驅車來到另一所建築前, 輕輕喚醒唐卡。

“醒醒, 到地方了。”他說。

“這是哪裏啊？”唐卡困惑地望著窗外。

“我名下的另一套房子，蔣姨每個星期都會抽空過來打掃，所以應該能住人。”

“您為什麽不回桃源？”

“我想到還有件重要的事辦，所以就近停在這裏了。你在這裏將就一晚, 沒問題吧？”

“沒問題！”

唐卡拎著包下去，肖也陪著她一起上樓。

雖說空間布局比不上桃源，可是裝修也是頂尖的設計。

盡管沒有人住，可屋子裏依然很幹凈。

“這離公司比較近，有時候太晚了，我就會選擇住這裏。放心，這裏很安全。”肖也說。

“謝謝肖先生，這麽晚了，你確定不休息嗎？”唐卡關心道。

“不了，鑰匙放在門口櫃子上，有事跟我打電話。”肖也說。

交代叮囑完畢，他便匆忙離去。

唐卡打量四周，發現偌大的房子裏只有一張床。

那是屬於肖也的，自己貿然睡上去不太好。

屋子裏暖氣充足，躺沙發上也不錯。

她枕著背包，蓋著外套，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不知道為什麽，在肖也的地盤上，她總能睡得很快。

肖也開著車子，重新返回桃源。

剛進入花園，蔣姨就慌張迎了出來。

“這麽晚了，您還沒睡？”肖也問。

“不敢睡，老爺子在這裏呢！”蔣姨小聲說。

“什麽時候過來的？”肖也臉上並不意外。

“過來幾天了，脾氣越來越大……說都什麽都不肯走，您最好有個心理準備。”蔣姨說。

肖也走進去後，發現老頭正倔強地靠在沙發上，旁邊站著兩個男人。

肖寒坐在另一邊，臉上帶著很重的黑眼圈。

許是因為手下已經提醒過了，所以老爺子這會兒是清醒的。

只是臉色很不好看，好像隨時都要罵人。

“爺爺，大過年的，您不好好在家裏休息，來這裏做什麽？”肖也笑著問。

“你明知故問！”老爺子氣乎乎道。

“睡覺去，明天早點起來，別想偷懶。”肖也語氣稍微嚴厲了些。

肖寒立刻起身，麻溜兒地上了樓。

“爺爺渴不渴？我給您倒杯水。”肖也說。

“不用！”老爺子說。

“那我喝了啊，不知道是不是心靈感應，我這一路馬不停蹄的往回趕，兩天都沒合眼……”

“你自找的！過年不好好待在家裏，出去亂跑什麽？手機不接，電話不回，你是想幹什麽？嫌我這把老骨頭死的不夠快嗎？”

“您說這話，不是成心想要我愧疚麽？我扶您進房休息，有什麽話咱們單獨說。”

肖也上前扶住他，老爺子反抗兩下，最終還是妥協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他才從房間裏出來。

“肖先生，您沒事吧？”蔣姨擔心道。

“能有什麽事？就是被罵幾句而已。”肖也無奈道。

“年宴上老爺子大為惱火，把所有人都罵了一遍。昨晚跟夫人視頻，還放了狠話，說不管如何，年內必須讓您成家立業不可……我跟他說，您這次出門是為了考察一個項目，因為地方偏遠，所以信號不通。”蔣姨小聲匯報著。

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肖也幹嘛去了。

他做事，很少和外人商量。

“我現在還不算立業？”肖也挑起眉毛。

“老爺子眼裏，只有家裏這一攤子。您在外面做的再大，他也認為是不務正業。人老了，想法就格外偏執，誰也勸不進去。年前還進了醫院，醫生讓他控制情緒，要盡量避免大喜大悲。”蔣姨說。

“我知道了，您先去歇著吧。”肖也微微一笑。

送走了蔣姨後，肖也獨自坐在沙發上。

那一刻，他想起了兩人在酒店裏的對話。

“肖先生，您有遇到麻煩事嗎？”

“有啊，很多。”

“那您會想著逃避嗎？”

“那要看什麽事了……”

比如說現在，偏激的老爺子，就是最大的麻煩。

他看上的對象，還不到十八歲，離法定齡還有好幾年。

他既不想別人左右自己的婚姻生活，又不想老爺子生氣。

目前除了逃避之外，好像也沒有別的選擇了，真是麻煩……

次日唐卡給肖也打電話告別，然後回了趟謝家鋪。

才一下車，就聽到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她有點困惑，年已經過了，離元宵節還有幾天，這個時候大家慶祝什麽？

等她走進去後，在公告欄上找到了答案。

巨大的清租通知和拆遷字眼，猝不及防地映入眼簾。

幸福來得太突然，唐卡懵了好幾分鐘才反應過來。

她看了好幾遍，才確定是真的。

開門時，唐卡拿鑰匙的手指都在輕輕顫抖。

她這次，賭對了。

除了感謝小熊和喬南的支持外，還要感謝肖也。

可是她秘密買房的事，沒有跟肖也提過，所以也沒辦法跟對方分享快樂。

於是，她只能把消息告訴小熊和喬南。

小熊開心的不得了，發了一大串鞭炮慶祝，然後又懊惱自己沒有跟風做決定。

喬南很冷靜的回了兩個字：恭喜。

依唐卡的了解，這家夥八成還在生氣。

不管了，反正她現在高興的不得了！

燕京現行的規定裏，一戶城中村宅基地置換300平米同地段高層住宅，不能低於此標準。

除此之外，還有安置費、搬遷費、裝修款補償……

唐卡不敢細想，害怕自己會暈倒。

現在基本能確實的是，她真的實現了一夜暴富的夢想！

中午，唐卡點了一大碗牛肉面，還加了一顆煎蛋。

老板看起來很沮喪，不停地長籲短嘆。

據說是因為年前剛交過房租，又重新裝修過店面，結果清租合同一出來，兩個月內必須全部搬離，所以損失慘重。

“早就說拆遷，傳了很多年，誰也沒當回事兒。周圍樓盤猛漲，唯獨這裏多少年不見動靜，很多人都熬不住低價甩賣，這回恐怕悔的腸子都綠啦。跟他們比起來，我這點錢好像也不算什麽了……”他無限惆悵道。

周圍鞭炮聲還在繼續，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唐卡填飽肚子重回住處，決定要在這裏睡一晚上。

這趟旅行，肖也雖說包攬了一切，可她還是很疲憊。

淩晨三點鐘，唐卡被警報聲吵醒。

她推開窗戶，發現樓下停著幾輛車子，還有很多人。

這動靜，怎麽看都不尋常。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嚶嚶嗡嗡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唐卡隱約聽到什麽夫妻，命案的字眼，便再也睡不著了。

她決定穿起外套，下樓看看。

隔壁房子周圍拉起了警戒線，所有人都被攔在外面。

拉面館的老板也在看，煙夾在手裏快燃完了也沒來得及抽。

“請問發生了什麽事？”唐卡問。

“死人了！”老板說。

“怎麽死的？”唐卡震驚。

“已經離婚的兩口子，聽說這裏要拆遷，所以回來搶房子，結果沒談攏，直接動起了刀子，兩人互砍，一個都沒活……真是的，才確定消息就出這種事，以後不知道還會鬧出什麽幺蛾子！”老板感慨萬千道。

他手一直在抖，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懼怕。

唐卡聽完後大腦一片空白，兩口子，為了拆遷房互砍，全死了？

她膽子其實挺大的，一個人走夜路也不怕。

但死人這種事，還是頭回遇上。

而且一晚上，死了倆……

直覺告訴她要趕快離開，可是腳下就像生了根一樣，怎麽都邁不動。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的往裏面看，那中規中矩的老舊建築，仿佛一下子走了形，無數魑魅魍魎隱在裏面，陰惻惻地窺探著世人。

在她僵持的時候，死者被擡出來了。

藍布屍袋下，探出一只浸了血的腳，在半空拉出一條粘稠的紅線。

經過唐卡跟前時，有人腳底絆了下，那只腳也跟著發生晃動。

唐卡嚇得連連後退，心臟撲通撲通直跳！

她這會兒別說睡意，連魂兒都嚇飛了一半。

渾渾沌沌地在附近燈下打轉，又不敢獨自走太遠。

這會才淩晨三點多鐘，離天亮還早。

空氣中冷颼颼的，唐卡來回不斷地徘徊，越想越怕。

這件事給她敲了一個警鐘，錢能辦事兒，也能惹禍。

作為炒房者墳場，謝家鋪拆遷必須是個大新聞。

她了解過這方面新聞，很多壞人虎視眈眈的盯著拆遷村，專門引誘暴富者做壞錯，吃喝嫖、賭、抽……就是為了搶錢。

自己一個異鄉未成年買房的事兒如果傳出去，那還能落得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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