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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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成嗎？我跟紅姐聊會兒。”等羅爸出去後，仔細關好房門，這才開了登陸了語音，找到紅姐單獨開的房間。
“我來了。”
“嗯嗯，趕緊老實交代，你和少宣是怎麽回事？剛才他說的那一大串別以為我沒聽出話裏有話。”
“唔……”也許，跟紅姐傾訴一下也不錯？在游戲上有兩年多的交情了，紅姐看起來又是個“戀愛高手”的樣子，風情萬種的。而且，她和她只是在網絡上相熟，關了電腦也不會幹擾到彼此的生活圈子，就算她把這點兒糗事抖落出去，誰又知道香椿是誰呢？
於是，小椿用最簡練的語言概括了她和邵暄的“恩怨情仇史”。
她以為按照紅姐的脾氣肯定會大罵邵暄一頓，萬萬沒想到這位大姐聽完之後很淡定的說：“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呢！”
“這……”小椿結巴了一下，“這還不算大事？他騙我！”
“男人說話十句裏有三句是真話都算好的，關鍵是要看透過現象看本質。我覺得在這件事上少宣跟你開玩笑或者惡作劇的成分居多。熙太子那廝每天不跟我逗一次他就難受，如果這都算大事，我早就該一刀捅死他算了。你都不知道上次和這家夥出去談生意，一張嘴就多讓出兩個百分點，當時給我氣得呀，掐死他的心都有！”
小椿撓撓頭，“然後呢？”
“然後就中標了唄，中了之後我才知道這孫子不愧是老範家人，多給出去2%的回扣在其它項目上全補回來了！男人啊……”
小椿木著臉，“你不會是要說‘其實每個男人心裏都住著一個頑皮的小男孩兒’吧？”
耳機裏傳來紅姐的笑聲，“對對，你這不是挺明白的嗎？”
“這是我閨蜜說的，我沒這麽高覺悟！”
“你給我歇著！什麽覺悟不覺悟的？現在你是作為一個女人在挑選男人。根據你說的，少宣是你的師兄，學歷比你高，目前工作很有前途，你們兩家的父親還是老校友。說句比較老八股的話，你們這就叫門當戶對，而且正好又是倆百年不遇的二貨，多難得啊？”
最後紅姐補充道：“你現在原諒他，以後就占據了絕對優勢。他可是欠你一次的喲~”
——
下線後，小椿跑出去又跟老媽看了半級重播的大型生活服務類節目。
韓娜覺得師兄就是跟她“調皮”了一下，紅姐認為師兄是在“惡作劇”，早知道這倆人會跟師兄站在一條戰線上就不問她們了！
小椿在刷牙的時候想，難道她們是久經情場見多識廣，遭遇過男人們更過分的行為所以才這麽看得開麽？
那她自己這樣多方求證的目的又是什麽？
吐掉牙膏沫子，含了口水咕嘟咕嘟的漱著。她現在就像在解一道陌生的方程式，求證是為了得到答案，那她希望的答案到底是什麽呢？
在遇到疑問時工科生的習慣和癖好開始發揚光大，小椿直到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之前還一直在做逆向推論。
如果答案是“原諒”，那在原諒之後所要面對的就是正式和邵暄交往。假設師兄是機組X，她自己是配件Y。滿值為10的情況下，X的各方面性能綜合值大概是8，X與Y的匹配度也許到7，Y與X的負荷曲線變化值應該是……
小椿突然停止了求證，也許戀愛這件事不合適完全用公式帶入吧？於是她決定還是睡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關鍵是……師兄什麽時候才發兵呢？
周末兩天，小椿全副精力都投入到帶著幫派成員做任務打小副本刷聲望上。
蘋果幫各種挑釁，在世界公頻上放出大話，只要是丹楓城陣營並且能達到他們的裝備要求，入幫派就按照不同等級免費贈與各種福利。
小椿和同樣帶隊刷聲望的熙太子紅姐等人在語音頻道裏侃大山，偶爾還提示一下跟她一隊的人怎麽打。
就像熙太子之前預測的，有了語音之後隊員們更容易走神，反正無論是大小副本還是野外精英怪，都有隊長或指揮官語音提示。
大家變懶了，但幫派內的氣氛比從前多了一份和諧歡樂，小椿覺得這也不錯，甚至還安撫了一下熙太子：“玩個游戲而已，開心就好啦，你那麽嚴肅都快趕上我師兄了。”
說完這句話小椿就下意識的捂住嘴巴，呸呸呸！提誰不好，非提那廝！
“哎，椿哥，你認識羅南南嗎？聽說他也是本市的，但從來沒聽他說過話。”
小椿的號怒氣值已滿，對著正在砍的怪放了個絕殺。聽見熙太子問起老爸的號，頓時警惕起來，“你要幹什麽？”
“咦？又不是你爸你怎麽緊張幹嘛？”
小椿回頭沖也縮在語音頻道裏偷聽的羅爸翻出一對眼白，“我就是好奇一下。”
熙太子也不以為意，嘻嘻哈哈的說：“我想著既然大家都在一個城市，有時間叫出來一起吃個飯唄。現在天氣這麽熱，我一朋友在山溝裏開了個私人會所，有個四合院還有兩棟小別墅。聽他說晚上睡覺都得蓋被子，比城裏涼快至少五度。我打算下個周末叫上咱們這幾個自己人，再叫上羅南南，賤賤和少宣，一起去避避暑，再來個野外燒烤，我哥們兒那東西都是全的。”
壞菜了！
小椿趕緊扭頭看著老爸，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見。
但羅爸只是推了推眼鏡，鏡片一閃，也看不清他到底啥表情。
老爺子這是把皮球踢給她了。
小椿怕熙太子揪著這個話題沒完沒了，趕緊打岔說：“前幾天下大雨，我看新聞說山區災情很厲害，還死了不少人，你朋友那沒事？”
“沒事，這廝投資了幾個山溝和幾大片相連的谷地，種什麽無公害蔬果，但房子都建在半山腰上。主要是因為他的合夥人的男朋友是建築師，房子蓋的特講究，別說是前幾天的大雨，就是來一次七八級的地震都沒事兒。”
羅爸默默的戳了戳閨女的肩膀，表示對果蔬很有興趣。
小椿閃了一下，躲開老爺子的“靈犀一指”，裝作很有興趣的說：“哦哦！無公害蔬果好啊！我老爸老媽就喜歡這種東西，他都種什麽了？”
如小椿所願，話題成功被岔開。熙太子果然興致勃勃的開始細數他朋友的山間農場：“他們那買賣可不小，承包了附近好幾處山溝。主要種玫瑰花，就是提煉玫瑰精油那種，還有……”
等熙太子碎叨完了那個破農場，小椿趕緊找個借口尿遁了。
在隊伍頻道打下“休息兩分鐘”後，關麥，轉身，果然看到老爸老媽倆眼放光的默默坐在她身後。
“媽，您這是又想從農村弄柴雞蛋什麽的了吧？”
羅媽笑得花枝亂顫，“柴雞蛋算什麽呀！我可聽見了，你朋友的朋友開的是玫瑰農場吧？還是專門提煉精油的！我聽韓娜的媽媽說過，玫瑰精油可好了，簡直就是護膚聖品！上次她還跟我顯擺半天，說是韓娜孝敬她的，就那麽一小瓶，好幾百呢！”
小椿惆悵了，無奈的說：“媽，您這麽快就把杏園的老鄉拋棄了麽？”
說起這個，羅媽突然嘆了口氣，“不提起杏園我都忘了告訴你們了。昨天老白跟我說，那園子糟了水災，果樹全淹了不說，還有山上下來的泥石，差點兒把果園都填平了。好在人沒事兒，但樹全毀了，塘子裏的魚也都死了……”
小椿楞了一下，突然想起後來老媽和白阿姨組織過小區裏的人集體到杏園采摘，估計她們都跟老鄉留了聯系方式，也就難怪能知道近況了。
“那現在怎麽樣了？我記得他們的家就在果園旁邊，不會無家可歸了吧？”
羅爸終於放下筆記本，端起心愛的磁力保健杯喝了口茶說：“應該有親戚可以投奔。邵暄今天早上跟我打了個電話，想下周末咱們一起過去看看。他打算趁著這幾天調研一下那邊最急需的用品，準備齊全了周末一起拉過去。”
小椿耷拉著眼皮，“是嗎？他還真熱心。不過他這電話怎麽打到您那兒去了？都不知道給我發個短信！”
羅爸擡起眉毛，“閨女，你在游戲上給人家拉進黑名單，手機又關機，現在竟然說是邵暄不跟你聯系？我不知道你們倆怎麽回事兒，但你這麽突然音訊全無的，可給小夥子急壞了。”
啊！
小椿第一反應是找手機，拿過來一看，果然沒電了關機中。
撓撓頭，琢磨過來覺得有點不對勁。師兄就是邵暄這件事她是三天前才知道的，也沒跟家裏人提過，“老爸，你怎麽知道我在游戲上給邵暄拉進黑名單了？你怎麽知道他也玩游戲？！”
羅爸看向窗外，“天氣預報說明天還有雨。”
“爸！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咳……”羅爸小聲說：“就是上次去采摘的時候。”
小椿幾乎抓狂，果然當事人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斜眼盯著老頭，“所以邵暄也知道您就是羅南南？”
“對呀，他當時可震驚了，要不然你以為他怎麽就掉水裏了？可憐的孩子，估計被嚇得不輕。”羅爸得意的回味了一下那個頗有喜感的鏡頭，又搖頭晃腦的說：“其實你師兄就是游戲上的少宣這件事早就露出了端倪，可惜閨女你實在是太粗心。唉~問世間情為何物，高智商的工科人也過不去這座火焰山啊~果然智商高了情商就低麽？”
一直坐在旁邊的羅媽用力點頭。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小椿除了幹瞪眼也沒別的辦法。
這之後發生的事完全跳出了小椿能控制的範圍。
首先是開機後邵暄發來的二十多條短信，小椿完全看懵了。中英文全有，中文的基本是各種道歉，這還可以理解，但其中夾雜的四五條英文短信讓小椿很懷疑是不是邵暄在炫耀工科男也懂的調情？
濟慈的情詩？還是英文版的？好吧，看來這位大哥在國外除了練擊劍和玩帆船還學會點兒西方人的浪勁兒，嘁！
小椿抖著一條腿，狀做不耐煩的唰唰的翻信息。雖然她愛說搞笑型的中式英語，其實她的英文程度很好，閱讀濟慈的詩歌問題不大。
不得不說這位短命的英國詩人確實才華橫溢，即使隔了一百多年，他的詩依然充滿魅力。
小椿翻短信的速度慢了下來。
羅爸探頭看了一眼，躡手躡腳的抱著筆記本退出了閨女的房間。
又過了一會兒，廚房傳來蔬菜下鍋的呲啦聲時，小椿的手指不動了。在手機屏幕變暗之前，能看到上面是一行被篡改過的辛棄疾的青玉案：
【眾裏尋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網游最深處。】
就在小椿楞神的時候，又一條新的信息發了過來，還是邵暄。
“對不起，我知道是我搞砸了這一切。”
小椿點了回覆，但一直到羅媽在外頭叫她出來吃飯她還是沒想好應該怎麽回。最終，咬了咬嘴唇，小椿點了退出鍵。
回到主頁面的手機屏保赫然是一張游戲截圖。
兩個藍衫劍客，並肩站立在忘川崖之巔，一株蒼松，一抹夕陽。
磨磨唧唧膩膩歪歪什麽的還是留給文科姑娘們去幹吧！轉過天，星期一下班的時候，作為工科女典範的羅小椿已經很痛快的打定了主意再給邵暄一次機會。
當然，她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尤其不會對邵暄表示出哪怕一丁點和緩的態度。
小椿再怎麽說也是女孩子，小脾氣還是有的。想讓她給邵暄臺階下，那也得對方先有個態度。比如……周末一起出去的時候要看他怎麽當面道歉，怎麽低下他驕傲的腦袋什麽的，嘿嘿~
小椿一邊蹬著自行車一邊歡樂的開始腦補。
讓你剛來設計院的時候裝得跟個假洋鬼子似的，動不動就滿嘴跑英文！
讓你聳著肩膀強迫我加班！
給你買西瓜你還裝模作樣！
什麽矩形的點心？什麽會議室不許吃零食！
哼！以後咱可有的是時間慢慢找回來，哈哈~
晚上照例是熱熱鬧鬧的網游時間，一舉幹掉了三號BOSS後，小椿自動讓出位置給法系職業，他們的團隊要再次挑戰上官快雪了。
下了大號上小號，椿之妻悠哉游哉的滿地跑，采采藥，釣個魚，還能從老爸開著揚聲器的筆記本裏聽聽團隊打BOSS的進程，不亦樂乎。
突然體統提示：您的好友<宣之妻>上線了。
不會吧？！
邵暄不是在打BOSS嗎？這廝竟然雙開？！
【私聊】宣之妻：別拉我進黑名單，我就是想跟你說句話。
小椿打了一串省略號過去。
【私聊】宣之妻：請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我保證，如果以後能和你交往，我再不會對你說謊，我發誓。
【私聊】椿之妻：拉好BOSS先！
【私聊】宣之妻：答應我吧，我很難過。
小椿翻了個白眼。心裏暗罵這人怎麽這麽軸呢？
此時只聽熙太子在語音頻道裏嗷嗷叫：“少宣怎麽不動了？上官快雪馬上要出千葉飛刃，趕緊躲，餵餵？少宣在不在？”
羅爸擡起頭飛快的瞄了眼自家閨女的屏幕，“咳，椿椿啊……”
小椿摔開鼠標，十指如飛。
【私聊】椿之妻：你本事那麽大，把我爸我媽都先搞定了還難過個屁？趕緊拉怪，有什麽事兒見面再說！
【私聊】宣之妻：你同意跟我見面了！！！
【私聊】椿之妻：廢話！你不是已經跟我家人約好了周末去探望杏園老鄉嗎？不聊了，BOSS都要出大招了！
也許是小椿終於肯跟他說話了，也許是從她的話裏聽到了和解的希望？總之，邵暄很快回覆了一句：“不怕，看我的，你就等著瞧好吧！”這話裏透著的得意和興奮勁兒完全不符合邵暄平時的做派。
小椿下意識的微微一笑，扭頭去看老爸的屏幕。只見那個熟悉的劍客身影駕馭著飛翼喵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與此同時，上官快雪的必殺大招也放了出來。
鋪天蓋地的竹葉飛刃，光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如果有密集恐懼癥的人沒準都得犯病。然而邵暄卻在這些要人命的小飛刀中間游刃有餘的穿梭躲避，小椿和羅爸不由同時叫了聲：“帥！”
如果師兄在現實中的行為和他在游戲裏的做派一樣帥氣就好了。
小椿默默的坐在副駕駛席上，無聊的看著窗外。
自從星期一再次跟師兄在游戲上說話以來，一直到星期五，他們倆雖然沒見面，但每天都至少發幾條短信。
短信的內容雖然很枯燥，但也這也算他們倆之間的破冰之舉，即使邵暄的短信發部分都是“今天很熱，小心不要中暑”或者“今天下午有雨，帶雨衣了嗎？”之類的。
韓娜問小椿：“你是怎麽回的？”
小椿如實說：“我說我帶雨衣了呀。”
韓娜高舉雙手無語問蒼天，“姑娘啊！這是你男人在試探你，在尋找接近你的機會啊！你應該回‘呀，人家沒帶耶~’，然後大帥哥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要求來開車送你回家。”
小椿拉下臉，“他才不是我男人！別胡說八道！”
韓娜單手撫額，“死鴨子嘴硬！早晚的事兒。”
好吧，如果真想娜娜說的，邵暄在找借口來見她，那現在人已經見到了，他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就在旁邊專心致志的開車！哼！
不過他確實應該專心致志，畢竟他們走的是盤山路，路上還有沒來得及清理的碎石什麽的……小椿從反光鏡裏看了眼後面跟著的打面包車。
那一車全是小區裏的人捐給果園老鄉的東西，吃穿用全有，而開車的人正是劍亦有賤。
小椿又掃了邵暄一眼，隔著墨鏡也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筆直的鼻梁，輪廓鮮明的下巴和抿的緊緊地嘴唇。
以前還真沒註意，原來師兄的鼻梁這麽高，帶著墨鏡的側臉很帥氣。怪不得娜娜會對著他發花癡……哎？她現在這樣盯著師兄看的行為是不是也算發花癡？
邵暄突然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師妹……走盤山路，你總看旁邊容易暈車。”
咦？師兄的臉紅了！
小椿就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更起勁兒的盯著他看，搞得羅爸都不得不出面替邵暄解圍，“椿椿，你帶口香糖了嗎？你媽有點兒暈車。”
本來正津津有味的看風景的羅媽驚奇的擡起眉毛，“我沒……”但一看她家老頭子的眼睛跟抽筋似的沖她眨啊眨立刻就明白了，“呃，是有點兒暈。”
對於老爸老媽拙劣的演技小椿只想翻白眼。
隨著離果園子所在地越來越近，景色的變化也越來越大。
上次來還是青山綠水，但現在那片小椿和老媽去趟過水，還把邵暄的車輪陷進去的天然沖擊出的小河灘變得滿目瘡痍。
再走一會兒，上次還是野花叢叢野果樹林立的道路兩側如今全都堆滿了清理出去的沙石，毫無美感可言，卻能讓人感受到災害來臨時的兇險。
小椿的眉毛越皺越緊，轉過這座小山之後，能聽到不遠處的山溝裏有工程機械正在作業的隆隆聲。挖掘機揮舞著鋼鐵手臂，拉渣土的重型卡車經過時帶起滾滾的塵沙。
曾經蒼翠美麗的小山上的植物們都蒙上了一層薄土，臟兮兮的有氣無力的暴曬在陽光下。
羅媽捂著胸口指向前方驚呼：“哎呀！杏園都沒了！”
是的，要不是主路邊那塊已經翻倒在地的老鄉自制的指路牌，恐怕邵暄都會錯過開往杏園的小路。
離著還有幾十米，曾經相對平坦的碎石子路上遍布著從山上滾落的大大小小的石塊。園子的柵欄還有一部分殘垣斷壁頑固的聳立著，原本茂密的果林只剩下零零星星被落石和泥漿砸得東倒西歪的杏樹。
一個帶著草帽的果農蹲在一段幸存的柵欄旁抽著煙，看見他們的車就猛的一下跳了起來，拼命搖著草帽，“這兒呢！在這兒呢！”
小椿忽然覺得鼻子發酸，不忍心去正視這位遭受滅頂之災的農民大叔。
撇開頭，看到邵暄的側臉，緊緊咬著腮幫子。
坐在後排的羅媽已經不行了，趴在車窗上盯著已經被泥石完全沖毀的農舍哽咽的說：“哎喲~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羅爸推了推眼鏡沒說話，但鏡片後的眼睛精光閃閃，腦袋裏飛快的丈量著受災的土地，盤算著如果能從老同學那借來工程設備……中型的就夠用，大概需要十天的作業時間就能把這片山谷清理完畢。
“咱們來晚了。”邵暄悶頭悶腦的說了一句，“但我認為，我能對他們有一些比較使用的實用的幫助。”
羅爸輕笑，“小子，你看不起叔叔的實力麽？”
邵暄噎住了，“不，不是！羅叔叔，我、我是說……”
小椿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充滿信心的一揮拳，“當三個工科人湊在一起時，一切困難都是小菜！”
事實上，受災老鄉的悲觀情緒遠遠低於小椿等人的腦補，大叔甚至還很能有典型的農民式自我調侃，“正好我那樹也有念頭了，一直懶怠侍弄。借著這個機會翻翻地，重新種一批。”
果農大嬸也很樂觀的表示：“我家老頭子可聰明呢！早就在別處養了好苗子，等我們把地開好了，用不上兩三年就是新園子。”
沒有相互指責，也沒有唉聲嘆氣，這對樸實的農民夫婦之間的信任和樂觀讓所有人都為之動容。連搭著劍亦有賤開的面包車一起來“郊游”的韓娜都忍不住說：“日子肯定越過越好！”
小椿扭頭看了她一眼。
難得啊，娜娜這種典型的都市大小姐能不對農民大叔撇嘴皺眉頭。不過小椿還是比較不屑她的打扮，花裏胡哨的遮陽帽和公主裙，還有至少七厘米的高跟鞋，您是來走秀的麽？
羅爸和邵暄已經開始實地勘察了，倆人嘀嘀咕咕的對著果園指手畫腳。
曾經當過工會主席的羅媽也開始充分展現她的組織才華，指揮著小椿和佟劍從面包車上往下搬東西。
說真心話，在羅媽和一幫老姐們兒給老鄉準備的東西面前，某些華而不實的官方慈善組織派發的救災物資簡直就是走個漂亮過場的過家家。
什麽帳篷毯子礦泉水？您以為大家都沒有親戚可以投奔嗎？
羅媽說的好，對於農民而言，重建家園最重要的不是一時之需，而是能最大限度的節省金錢。比方說家用電器，各種大小家俬，甚至小到書本餐具，如果全都重新買，別說是農民，就是城裏的雙職工家庭也是一大筆開銷。
所以羅媽自從和邵暄商定過來的日期後，就開始在小區裏組織募捐。
這年頭要錢難，但要東西很簡單。
現在電器發展如此迅猛，輕工業制品的更新頻率越來越快，再不是三十年前一條被面兒傳兩代的日子了，誰家都有準備淘汰或已經淘汰的家電，都有壓箱底閑著沒用的床上用品。
事實證明一切，只需要看一看老鄉笑成一朵向日葵的臉就知道羅媽給帶來的東西有多實用了。
當半新不舊的電視，洗衣機，可DIY組裝的衣櫃和碗櫃被搬進老鄉臨時搭起來的活動房時，當電磁爐替代了簡易小煤氣竈時，當一整套八成新的碗筷換下了臨時借來的冷冰冰的不銹鋼小盆子時，果農大嬸背過臉去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韓娜抱著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這個簡易房，忽然問：“你們買農業保險了嗎？”
果農大叔眨巴著眼睛，“好像鄉裏給統一辦過一個什麽保險。”
韓娜一挑眉毛，攤開手，“那麻煩您把當時簽的合同給我瞧瞧，只要沒過時效就能理賠。”
小椿進屋的時候正好聽見這句話，一抹腦門上的汗，“娜娜這個主意好！你們聊著，我去魚塘看看，剛才聽大嬸說抽水泵有點問題。”
已經武裝上圍裙和套袖的羅媽從房子一角拎來雙雨靴，“小心著點兒，工具包帶了嗎？”
小椿蹬上靴子一拍身上的斜跨帆布包，“您放心，都帶著呢！”
這可是工科人士居家旅行的必備良品。不僅能修水管換燈泡，萬一被大水悶在車裏了，隨便拎出來一小榔頭都能自救……
一腳深一腳淺的來到曾經的魚塘，小椿單手叉腰，另一只手攏在眉毛上。
謔！好大的水面啊！至少比上次來的時候大三倍，完全就是個小湖泊了。但現在的水質非常渾濁，一眼望去，全是懸浮的泥沙。
小椿在淺的地方試著踩了踩，水底的淤泥又滑又粘。
老鄉的二兒子站在一處土壩上沖她招手，“餵！你是上次來的工程師吧？快來幫我瞧瞧水泵！剛才冒了一堆煙，我都不敢開了。”
小椿雙手攏在嘴上：“知道啦，我這就過去！”
突然想起一則笑話：俺們這地方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
看著距離不遠，但大水過後的小路濕滑難行，為了不滑倒經常要做“之”字形的跳躍運動來尋找相對幹燥的地方落腳。
邵暄趕到魚塘時就有幸目睹了一下蹦跶來蹦跶去的羅小椿。
很輕盈，但不夠耐心，好幾次急功近利想快走幾步，結果落腳點是一攤泥巴，所以邵暄更有幸目睹了一番雙手在空中亂抓的羅小椿。
突然，羅小椿好像發現了什麽東西，顫顫巍巍的走到水邊，而且還蹲了下去使勁兒伸著脖子往水裏看。
邵暄加快腳步，“師妹！那兒的土層不結實……”
意外往往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邵暄這句讓師妹小心點兒的話還沒說完，羅小椿同學腳下的土層就坍塌了，伴隨著“啊！”的一聲尖叫，張牙舞爪的羅小椿就像只被扔進水裏的貓，瞬間沈底兒。
邵暄想都沒想，疾奔兩步縱身一躍紮進了水裏。
對岸的小青年瞠目結舌，磕磕巴巴的說：“那、那的水……不、不深……”其實他更擔心後跳進去的青年，那一猛子紮下去，腦袋還不得杵泥裏？
果然，兩秒鐘後，雖然踩著淤泥在不停的打滑，但羅小椿還是站了起來，而水面只到她的腰。但紮猛子的邵暄卻沒起來，只能看到兩只不停打水的腳。
好在倆人離得不遠，小椿手忙腳亂的去拉，憋著一口氣沈下水，薅住一把東西就往上拽。嘩啦一聲，邵暄終於浮出水面，這一腦袋一脖子的泥啊~~慘不忍睹。
然後小椿發現她薅的是師兄的頭發……
邵暄胡亂抹了把臉，雙手抓住羅小椿的肩膀，“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嗆水？”
“呃……沒有，我覺得你可能會嗆……”
但下一秒邵暄卻一把抱住了她，連續重覆了好幾次：“你沒事兒就好！”
於是羅小椿也被蹭了一腦袋一脖子的泥巴。
特別特別想一腳把這烏鴉嘴師兄踹一邊去，但他的胳膊抱得太緊，小椿也不想再沈到水底下……好吧，其實這都是借口。
小椿閉上眼防止泥水流進去，輕輕的呼了口氣，放松身體靠在師兄胸前。
咚咚咚的是邵暄心跳的聲音。
小椿彎起嘴角，任由一小坨泥巴慢慢的從她鼻子上滑落。四周很靜，除了師兄的心跳，只有陣陣蟬鳴。
對岸的小青年撓了撓頭，“餵~~你們上來再抱吧，在水裏多難受啊！”
倆人紋絲不動。
小青年又想了一下，“餵！水裏可能有螞蝗！”
邵暄和羅小椿迅速的爬上了岸。
對於邵暄能為了她不管不顧的跳進水裏這件事，小椿非常滿意。事實勝於一切甜言蜜語，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小椿還按原計劃等著邵暄道歉，等著他“低下驕傲的腦袋”，那她就是矯情了。
還好這次來時老媽帶了很多募捐來的衣服，等沖洗過後，盡管不太合身，至少有的穿。
換衣服，尤其是可挑選的範圍又非常大的時候，對於女人們就是一場狂歡。
在韓娜和羅媽的嘀嘀咕咕的爭論不休中，小椿完全無力反抗，最終被套上了一件不知誰捐的一字肩素色連衣裙。
沒有穿衣鏡，小椿只能猜測自己穿上後的效果。她憂郁了，因為老媽和韓娜都捂著心口喃喃的說：“真好看啊~”
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對這兩個人的品位持嚴重懷疑態度的小椿更憂郁了。
但當她終於一步一挪的走出老鄉的簡易房時，一眼看到穿著寬腿牛仔褲和肥大的嘻哈T恤的邵暄時，小椿終於心理平衡了。
邵暄木著臉把褲腿挽了好幾折，生生讓褲子變成大褲衩才罷手，又把幾乎長至膝蓋的T恤攔腰一系，整個人頓時利索了不少。
擡起眼看到羅小椿，“你的裙子很漂亮。”停了一下，移開視線盯著老鄉家的房頂又說：“穿裙子的人也很漂亮。”
小椿還沒來得及表現女孩子被心儀男性誇讚的羞澀就被一直貓在旮旯裏聽墻角的羅媽和韓娜的歡呼搞得黑了臉。
“咱們去看看水泵吧，老鄉的兒子還在那邊等著呢。”
再次踏上那條泥濘的小路，邵暄堅定又略帶僵硬的拉起小椿的手，“我、我扶你。”
小椿也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來，“嗯，好的！”
偷偷瞟一眼，師兄的手很大。
偷偷瞟一眼，師妹白凈的脖子和露出少許的肩膀讓某個木訥的工科男變成熱血青年。
“師妹。”
“嗯？”
“咱們交往吧。”
“好。”
邵暄：⊙o⊙
小椿：“餵，你這是什麽表情啊？”
邵暄：“驚訝，興奮，不可思議，熱血沸騰。”
小椿停下腳步，懷疑的看著他，“我怎麽看不出來你哪兒沸騰了？我看你是驚嚇過度，心不甘情不……唔唔！”
魚塘對岸的小青年蹲在樹蔭下叼著根狗尾巴草，百無聊賴的撓了撓眉毛。
好吧，至少那對從城裏來的工程師這回沒站在水泡子裏頂著一腦袋泥巴擁抱，知道站在岸上接吻了。老爹說城裏人都可二，看來老爹又俊傑了。
“餵~~啥時候過來看看水泵啊？”
倆人紋絲不動。
“餵~~狼來啦~”
小椿試著推開邵暄，大口的喘著氣，臉紅的像蘋果，“咱們，去，看看。”
邵暄緊緊的摟著她不放手，頂著她的額頭小聲問：“現在你感受到我的熱血沸騰了嗎？”
“嗯……”
邵暄盯著師妹的眼睛，“那你呢？你也和我一樣嗎？”
小椿向後仰，分開少許距離，“我？還不至於沸騰……”小椿歪頭想了一下，忽然笑了，眉眼彎彎，“我想我現在是蠢蠢欲動吧。”
邵暄揉了揉她濕漉漉的頭發，“不，你是椿椿欲動。”
“餵~~熊出沒，快跑啊~~跑到水泵這兒就安全啦！”
邵暄默默的沖對岸的小青年豎起中指。
【尾聲】
“左，左！哎呀，右邊右邊！啊~被打到了！”
小椿跪坐在沙發裏大呼小叫，坐在她旁邊的邵暄表情嚴肅，如臨大敵。
“這邊這邊！”
“那邊那邊！”
幾分鐘後，混合團終於把上官快雪從天上打了下來。
邵暄呼了口氣，操作著飛翼喵降落，扔開筆記本，利用短暫的二十秒恢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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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了。”
“嗯嗯，趕緊老實交代，你和少宣是怎麽回事？剛才他說的那一大串別以為我沒聽出話裏有話。”
“唔……”也許，跟紅姐傾訴一下也不錯？在游戲上有兩年多的交情了，紅姐看起來又是個“戀愛高手”的樣子，風情萬種的。而且，她和她只是在網絡上相熟，關了電腦也不會幹擾到彼此的生活圈子，就算她把這點兒糗事抖落出去，誰又知道香椿是誰呢？
於是，小椿用最簡練的語言概括了她和邵暄的“恩怨情仇史”。
她以為按照紅姐的脾氣肯定會大罵邵暄一頓，萬萬沒想到這位大姐聽完之後很淡定的說：“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呢！”
“這……”小椿結巴了一下，“這還不算大事？他騙我！”
“男人說話十句裏有三句是真話都算好的，關鍵是要看透過現象看本質。我覺得在這件事上少宣跟你開玩笑或者惡作劇的成分居多。熙太子那廝每天不跟我逗一次他就難受，如果這都算大事，我早就該一刀捅死他算了。你都不知道上次和這家夥出去談生意，一張嘴就多讓出兩個百分點，當時給我氣得呀，掐死他的心都有！”
小椿撓撓頭，“然後呢？”
“然後就中標了唄，中了之後我才知道這孫子不愧是老範家人，多給出去2%的回扣在其它項目上全補回來了！男人啊……”
小椿木著臉，“你不會是要說‘其實每個男人心裏都住著一個頑皮的小男孩兒’吧？”
耳機裏傳來紅姐的笑聲，“對對，你這不是挺明白的嗎？”
“這是我閨蜜說的，我沒這麽高覺悟！”
“你給我歇著！什麽覺悟不覺悟的？現在你是作為一個女人在挑選男人。根據你說的，少宣是你的師兄，學歷比你高，目前工作很有前途，你們兩家的父親還是老校友。說句比較老八股的話，你們這就叫門當戶對，而且正好又是倆百年不遇的二貨，多難得啊？”
最後紅姐補充道：“你現在原諒他，以後就占據了絕對優勢。他可是欠你一次的喲~”
——
下線後，小椿跑出去又跟老媽看了半級重播的大型生活服務類節目。
韓娜覺得師兄就是跟她“調皮”了一下，紅姐認為師兄是在“惡作劇”，早知道這倆人會跟師兄站在一條戰線上就不問她們了！
小椿在刷牙的時候想，難道她們是久經情場見多識廣，遭遇過男人們更過分的行為所以才這麽看得開麽？
那她自己這樣多方求證的目的又是什麽？
吐掉牙膏沫子，含了口水咕嘟咕嘟的漱著。她現在就像在解一道陌生的方程式，求證是為了得到答案，那她希望的答案到底是什麽呢？
在遇到疑問時工科生的習慣和癖好開始發揚光大，小椿直到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之前還一直在做逆向推論。
如果答案是“原諒”，那在原諒之後所要面對的就是正式和邵暄交往。假設師兄是機組X，她自己是配件Y。滿值為10的情況下，X的各方面性能綜合值大概是8，X與Y的匹配度也許到7，Y與X的負荷曲線變化值應該是……
小椿突然停止了求證，也許戀愛這件事不合適完全用公式帶入吧？於是她決定還是睡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關鍵是……師兄什麽時候才發兵呢？
周末兩天，小椿全副精力都投入到帶著幫派成員做任務打小副本刷聲望上。
蘋果幫各種挑釁，在世界公頻上放出大話，只要是丹楓城陣營並且能達到他們的裝備要求，入幫派就按照不同等級免費贈與各種福利。
小椿和同樣帶隊刷聲望的熙太子紅姐等人在語音頻道裏侃大山，偶爾還提示一下跟她一隊的人怎麽打。
就像熙太子之前預測的，有了語音之後隊員們更容易走神，反正無論是大小副本還是野外精英怪，都有隊長或指揮官語音提示。
大家變懶了，但幫派內的氣氛比從前多了一份和諧歡樂，小椿覺得這也不錯，甚至還安撫了一下熙太子：“玩個游戲而已，開心就好啦，你那麽嚴肅都快趕上我師兄了。”
說完這句話小椿就下意識的捂住嘴巴，呸呸呸！提誰不好，非提那廝！
“哎，椿哥，你認識羅南南嗎？聽說他也是本市的，但從來沒聽他說過話。”
小椿的號怒氣值已滿，對著正在砍的怪放了個絕殺。聽見熙太子問起老爸的號，頓時警惕起來，“你要幹什麽？”
“咦？又不是你爸你怎麽緊張幹嘛？”
小椿回頭沖也縮在語音頻道裏偷聽的羅爸翻出一對眼白，“我就是好奇一下。”
熙太子也不以為意，嘻嘻哈哈的說：“我想著既然大家都在一個城市，有時間叫出來一起吃個飯唄。現在天氣這麽熱，我一朋友在山溝裏開了個私人會所，有個四合院還有兩棟小別墅。聽他說晚上睡覺都得蓋被子，比城裏涼快至少五度。我打算下個周末叫上咱們這幾個自己人，再叫上羅南南，賤賤和少宣，一起去避避暑，再來個野外燒烤，我哥們兒那東西都是全的。”
壞菜了！
小椿趕緊扭頭看著老爸，用眼神征求他的意見。
但羅爸只是推了推眼鏡，鏡片一閃，也看不清他到底啥表情。
老爺子這是把皮球踢給她了。
小椿怕熙太子揪著這個話題沒完沒了，趕緊打岔說：“前幾天下大雨，我看新聞說山區災情很厲害，還死了不少人，你朋友那沒事？”
“沒事，這廝投資了幾個山溝和幾大片相連的谷地，種什麽無公害蔬果，但房子都建在半山腰上。主要是因為他的合夥人的男朋友是建築師，房子蓋的特講究，別說是前幾天的大雨，就是來一次七八級的地震都沒事兒。”
羅爸默默的戳了戳閨女的肩膀，表示對果蔬很有興趣。
小椿閃了一下，躲開老爺子的“靈犀一指”，裝作很有興趣的說：“哦哦！無公害蔬果好啊！我老爸老媽就喜歡這種東西，他都種什麽了？”
如小椿所願，話題成功被岔開。熙太子果然興致勃勃的開始細數他朋友的山間農場：“他們那買賣可不小，承包了附近好幾處山溝。主要種玫瑰花，就是提煉玫瑰精油那種，還有……”
等熙太子碎叨完了那個破農場，小椿趕緊找個借口尿遁了。
在隊伍頻道打下“休息兩分鐘”後，關麥，轉身，果然看到老爸老媽倆眼放光的默默坐在她身後。
“媽，您這是又想從農村弄柴雞蛋什麽的了吧？”
羅媽笑得花枝亂顫，“柴雞蛋算什麽呀！我可聽見了，你朋友的朋友開的是玫瑰農場吧？還是專門提煉精油的！我聽韓娜的媽媽說過，玫瑰精油可好了，簡直就是護膚聖品！上次她還跟我顯擺半天，說是韓娜孝敬她的，就那麽一小瓶，好幾百呢！”
小椿惆悵了，無奈的說：“媽，您這麽快就把杏園的老鄉拋棄了麽？”
說起這個，羅媽突然嘆了口氣，“不提起杏園我都忘了告訴你們了。昨天老白跟我說，那園子糟了水災，果樹全淹了不說，還有山上下來的泥石，差點兒把果園都填平了。好在人沒事兒，但樹全毀了，塘子裏的魚也都死了……”
小椿楞了一下，突然想起後來老媽和白阿姨組織過小區裏的人集體到杏園采摘，估計她們都跟老鄉留了聯系方式，也就難怪能知道近況了。
“那現在怎麽樣了？我記得他們的家就在果園旁邊，不會無家可歸了吧？”
羅爸終於放下筆記本，端起心愛的磁力保健杯喝了口茶說：“應該有親戚可以投奔。邵暄今天早上跟我打了個電話，想下周末咱們一起過去看看。他打算趁著這幾天調研一下那邊最急需的用品，準備齊全了周末一起拉過去。”
小椿耷拉著眼皮，“是嗎？他還真熱心。不過他這電話怎麽打到您那兒去了？都不知道給我發個短信！”
羅爸擡起眉毛，“閨女，你在游戲上給人家拉進黑名單，手機又關機，現在竟然說是邵暄不跟你聯系？我不知道你們倆怎麽回事兒，但你這麽突然音訊全無的，可給小夥子急壞了。”
啊！
小椿第一反應是找手機，拿過來一看，果然沒電了關機中。
撓撓頭，琢磨過來覺得有點不對勁。師兄就是邵暄這件事她是三天前才知道的，也沒跟家裏人提過，“老爸，你怎麽知道我在游戲上給邵暄拉進黑名單了？你怎麽知道他也玩游戲？！”
羅爸看向窗外，“天氣預報說明天還有雨。”
“爸！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咳……”羅爸小聲說：“就是上次去采摘的時候。”
小椿幾乎抓狂，果然當事人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斜眼盯著老頭，“所以邵暄也知道您就是羅南南？”
“對呀，他當時可震驚了，要不然你以為他怎麽就掉水裏了？可憐的孩子，估計被嚇得不輕。”羅爸得意的回味了一下那個頗有喜感的鏡頭，又搖頭晃腦的說：“其實你師兄就是游戲上的少宣這件事早就露出了端倪，可惜閨女你實在是太粗心。唉~問世間情為何物，高智商的工科人也過不去這座火焰山啊~果然智商高了情商就低麽？”
一直坐在旁邊的羅媽用力點頭。
這都什麽跟什麽呀！小椿除了幹瞪眼也沒別的辦法。
這之後發生的事完全跳出了小椿能控制的範圍。
首先是開機後邵暄發來的二十多條短信，小椿完全看懵了。中英文全有，中文的基本是各種道歉，這還可以理解，但其中夾雜的四五條英文短信讓小椿很懷疑是不是邵暄在炫耀工科男也懂的調情？
濟慈的情詩？還是英文版的？好吧，看來這位大哥在國外除了練擊劍和玩帆船還學會點兒西方人的浪勁兒，嘁！
小椿抖著一條腿，狀做不耐煩的唰唰的翻信息。雖然她愛說搞笑型的中式英語，其實她的英文程度很好，閱讀濟慈的詩歌問題不大。
不得不說這位短命的英國詩人確實才華橫溢，即使隔了一百多年，他的詩依然充滿魅力。
小椿翻短信的速度慢了下來。
羅爸探頭看了一眼，躡手躡腳的抱著筆記本退出了閨女的房間。
又過了一會兒，廚房傳來蔬菜下鍋的呲啦聲時，小椿的手指不動了。在手機屏幕變暗之前，能看到上面是一行被篡改過的辛棄疾的青玉案：
【眾裏尋她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網游最深處。】
就在小椿楞神的時候，又一條新的信息發了過來，還是邵暄。
“對不起，我知道是我搞砸了這一切。”
小椿點了回覆，但一直到羅媽在外頭叫她出來吃飯她還是沒想好應該怎麽回。最終，咬了咬嘴唇，小椿點了退出鍵。
回到主頁面的手機屏保赫然是一張游戲截圖。
兩個藍衫劍客，並肩站立在忘川崖之巔，一株蒼松，一抹夕陽。
磨磨唧唧膩膩歪歪什麽的還是留給文科姑娘們去幹吧！轉過天，星期一下班的時候，作為工科女典範的羅小椿已經很痛快的打定了主意再給邵暄一次機會。
當然，她是不會告訴任何人的，尤其不會對邵暄表示出哪怕一丁點和緩的態度。
小椿再怎麽說也是女孩子，小脾氣還是有的。想讓她給邵暄臺階下，那也得對方先有個態度。比如……周末一起出去的時候要看他怎麽當面道歉，怎麽低下他驕傲的腦袋什麽的，嘿嘿~
小椿一邊蹬著自行車一邊歡樂的開始腦補。
讓你剛來設計院的時候裝得跟個假洋鬼子似的，動不動就滿嘴跑英文！
讓你聳著肩膀強迫我加班！
給你買西瓜你還裝模作樣！
什麽矩形的點心？什麽會議室不許吃零食！
哼！以後咱可有的是時間慢慢找回來，哈哈~
晚上照例是熱熱鬧鬧的網游時間，一舉幹掉了三號BOSS後，小椿自動讓出位置給法系職業，他們的團隊要再次挑戰上官快雪了。
下了大號上小號，椿之妻悠哉游哉的滿地跑，采采藥，釣個魚，還能從老爸開著揚聲器的筆記本裏聽聽團隊打BOSS的進程，不亦樂乎。
突然體統提示：您的好友<宣之妻>上線了。
不會吧？！
邵暄不是在打BOSS嗎？這廝竟然雙開？！
【私聊】宣之妻：別拉我進黑名單，我就是想跟你說句話。
小椿打了一串省略號過去。
【私聊】宣之妻：請你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我保證，如果以後能和你交往，我再不會對你說謊，我發誓。
【私聊】椿之妻：拉好BOSS先！
【私聊】宣之妻：答應我吧，我很難過。
小椿翻了個白眼。心裏暗罵這人怎麽這麽軸呢？
此時只聽熙太子在語音頻道裏嗷嗷叫：“少宣怎麽不動了？上官快雪馬上要出千葉飛刃，趕緊躲，餵餵？少宣在不在？”
羅爸擡起頭飛快的瞄了眼自家閨女的屏幕，“咳，椿椿啊……”
小椿摔開鼠標，十指如飛。
【私聊】椿之妻：你本事那麽大，把我爸我媽都先搞定了還難過個屁？趕緊拉怪，有什麽事兒見面再說！
【私聊】宣之妻：你同意跟我見面了！！！
【私聊】椿之妻：廢話！你不是已經跟我家人約好了周末去探望杏園老鄉嗎？不聊了，BOSS都要出大招了！
也許是小椿終於肯跟他說話了，也許是從她的話裏聽到了和解的希望？總之，邵暄很快回覆了一句：“不怕，看我的，你就等著瞧好吧！”這話裏透著的得意和興奮勁兒完全不符合邵暄平時的做派。
小椿下意識的微微一笑，扭頭去看老爸的屏幕。只見那個熟悉的劍客身影駕馭著飛翼喵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與此同時，上官快雪的必殺大招也放了出來。
鋪天蓋地的竹葉飛刃，光是看著就讓人頭皮發麻，如果有密集恐懼癥的人沒準都得犯病。然而邵暄卻在這些要人命的小飛刀中間游刃有餘的穿梭躲避，小椿和羅爸不由同時叫了聲：“帥！”
如果師兄在現實中的行為和他在游戲裏的做派一樣帥氣就好了。
小椿默默的坐在副駕駛席上，無聊的看著窗外。
自從星期一再次跟師兄在游戲上說話以來，一直到星期五，他們倆雖然沒見面，但每天都至少發幾條短信。
短信的內容雖然很枯燥，但也這也算他們倆之間的破冰之舉，即使邵暄的短信發部分都是“今天很熱，小心不要中暑”或者“今天下午有雨，帶雨衣了嗎？”之類的。
韓娜問小椿：“你是怎麽回的？”
小椿如實說：“我說我帶雨衣了呀。”
韓娜高舉雙手無語問蒼天，“姑娘啊！這是你男人在試探你，在尋找接近你的機會啊！你應該回‘呀，人家沒帶耶~’，然後大帥哥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要求來開車送你回家。”
小椿拉下臉，“他才不是我男人！別胡說八道！”
韓娜單手撫額，“死鴨子嘴硬！早晚的事兒。”
好吧，如果真想娜娜說的，邵暄在找借口來見她，那現在人已經見到了，他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就在旁邊專心致志的開車！哼！
不過他確實應該專心致志，畢竟他們走的是盤山路，路上還有沒來得及清理的碎石什麽的……小椿從反光鏡裏看了眼後面跟著的打面包車。
那一車全是小區裏的人捐給果園老鄉的東西，吃穿用全有，而開車的人正是劍亦有賤。
小椿又掃了邵暄一眼，隔著墨鏡也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筆直的鼻梁，輪廓鮮明的下巴和抿的緊緊地嘴唇。
以前還真沒註意，原來師兄的鼻梁這麽高，帶著墨鏡的側臉很帥氣。怪不得娜娜會對著他發花癡……哎？她現在這樣盯著師兄看的行為是不是也算發花癡？
邵暄突然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師妹……走盤山路，你總看旁邊容易暈車。”
咦？師兄的臉紅了！
小椿就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更起勁兒的盯著他看，搞得羅爸都不得不出面替邵暄解圍，“椿椿，你帶口香糖了嗎？你媽有點兒暈車。”
本來正津津有味的看風景的羅媽驚奇的擡起眉毛，“我沒……”但一看她家老頭子的眼睛跟抽筋似的沖她眨啊眨立刻就明白了，“呃，是有點兒暈。”
對於老爸老媽拙劣的演技小椿只想翻白眼。
隨著離果園子所在地越來越近，景色的變化也越來越大。
上次來還是青山綠水，但現在那片小椿和老媽去趟過水，還把邵暄的車輪陷進去的天然沖擊出的小河灘變得滿目瘡痍。
再走一會兒，上次還是野花叢叢野果樹林立的道路兩側如今全都堆滿了清理出去的沙石，毫無美感可言，卻能讓人感受到災害來臨時的兇險。
小椿的眉毛越皺越緊，轉過這座小山之後，能聽到不遠處的山溝裏有工程機械正在作業的隆隆聲。挖掘機揮舞著鋼鐵手臂，拉渣土的重型卡車經過時帶起滾滾的塵沙。
曾經蒼翠美麗的小山上的植物們都蒙上了一層薄土，臟兮兮的有氣無力的暴曬在陽光下。
羅媽捂著胸口指向前方驚呼：“哎呀！杏園都沒了！”
是的，要不是主路邊那塊已經翻倒在地的老鄉自制的指路牌，恐怕邵暄都會錯過開往杏園的小路。
離著還有幾十米，曾經相對平坦的碎石子路上遍布著從山上滾落的大大小小的石塊。園子的柵欄還有一部分殘垣斷壁頑固的聳立著，原本茂密的果林只剩下零零星星被落石和泥漿砸得東倒西歪的杏樹。
一個帶著草帽的果農蹲在一段幸存的柵欄旁抽著煙，看見他們的車就猛的一下跳了起來，拼命搖著草帽，“這兒呢！在這兒呢！”
小椿忽然覺得鼻子發酸，不忍心去正視這位遭受滅頂之災的農民大叔。
撇開頭，看到邵暄的側臉，緊緊咬著腮幫子。
坐在後排的羅媽已經不行了，趴在車窗上盯著已經被泥石完全沖毀的農舍哽咽的說：“哎喲~這日子可怎麽過啊？”
羅爸推了推眼鏡沒說話，但鏡片後的眼睛精光閃閃，腦袋裏飛快的丈量著受災的土地，盤算著如果能從老同學那借來工程設備……中型的就夠用，大概需要十天的作業時間就能把這片山谷清理完畢。
“咱們來晚了。”邵暄悶頭悶腦的說了一句，“但我認為，我能對他們有一些比較使用的實用的幫助。”
羅爸輕笑，“小子，你看不起叔叔的實力麽？”
邵暄噎住了，“不，不是！羅叔叔，我、我是說……”
小椿撲哧一下笑了出來，充滿信心的一揮拳，“當三個工科人湊在一起時，一切困難都是小菜！”
事實上，受災老鄉的悲觀情緒遠遠低於小椿等人的腦補，大叔甚至還很能有典型的農民式自我調侃，“正好我那樹也有念頭了，一直懶怠侍弄。借著這個機會翻翻地，重新種一批。”
果農大嬸也很樂觀的表示：“我家老頭子可聰明呢！早就在別處養了好苗子，等我們把地開好了，用不上兩三年就是新園子。”
沒有相互指責，也沒有唉聲嘆氣，這對樸實的農民夫婦之間的信任和樂觀讓所有人都為之動容。連搭著劍亦有賤開的面包車一起來“郊游”的韓娜都忍不住說：“日子肯定越過越好！”
小椿扭頭看了她一眼。
難得啊，娜娜這種典型的都市大小姐能不對農民大叔撇嘴皺眉頭。不過小椿還是比較不屑她的打扮，花裏胡哨的遮陽帽和公主裙，還有至少七厘米的高跟鞋，您是來走秀的麽？
羅爸和邵暄已經開始實地勘察了，倆人嘀嘀咕咕的對著果園指手畫腳。
曾經當過工會主席的羅媽也開始充分展現她的組織才華，指揮著小椿和佟劍從面包車上往下搬東西。
說真心話，在羅媽和一幫老姐們兒給老鄉準備的東西面前，某些華而不實的官方慈善組織派發的救災物資簡直就是走個漂亮過場的過家家。
什麽帳篷毯子礦泉水？您以為大家都沒有親戚可以投奔嗎？
羅媽說的好，對於農民而言，重建家園最重要的不是一時之需，而是能最大限度的節省金錢。比方說家用電器，各種大小家俬，甚至小到書本餐具，如果全都重新買，別說是農民，就是城裏的雙職工家庭也是一大筆開銷。
所以羅媽自從和邵暄商定過來的日期後，就開始在小區裏組織募捐。
這年頭要錢難，但要東西很簡單。
現在電器發展如此迅猛，輕工業制品的更新頻率越來越快，再不是三十年前一條被面兒傳兩代的日子了，誰家都有準備淘汰或已經淘汰的家電，都有壓箱底閑著沒用的床上用品。
事實證明一切，只需要看一看老鄉笑成一朵向日葵的臉就知道羅媽給帶來的東西有多實用了。
當半新不舊的電視，洗衣機，可DIY組裝的衣櫃和碗櫃被搬進老鄉臨時搭起來的活動房時，當電磁爐替代了簡易小煤氣竈時，當一整套八成新的碗筷換下了臨時借來的冷冰冰的不銹鋼小盆子時，果農大嬸背過臉去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韓娜抱著胳膊上上下下的打量這個簡易房，忽然問：“你們買農業保險了嗎？”
果農大叔眨巴著眼睛，“好像鄉裏給統一辦過一個什麽保險。”
韓娜一挑眉毛，攤開手，“那麻煩您把當時簽的合同給我瞧瞧，只要沒過時效就能理賠。”
小椿進屋的時候正好聽見這句話，一抹腦門上的汗，“娜娜這個主意好！你們聊著，我去魚塘看看，剛才聽大嬸說抽水泵有點問題。”
已經武裝上圍裙和套袖的羅媽從房子一角拎來雙雨靴，“小心著點兒，工具包帶了嗎？”
小椿蹬上靴子一拍身上的斜跨帆布包，“您放心，都帶著呢！”
這可是工科人士居家旅行的必備良品。不僅能修水管換燈泡，萬一被大水悶在車裏了，隨便拎出來一小榔頭都能自救……
一腳深一腳淺的來到曾經的魚塘，小椿單手叉腰，另一只手攏在眉毛上。
謔！好大的水面啊！至少比上次來的時候大三倍，完全就是個小湖泊了。但現在的水質非常渾濁，一眼望去，全是懸浮的泥沙。
小椿在淺的地方試著踩了踩，水底的淤泥又滑又粘。
老鄉的二兒子站在一處土壩上沖她招手，“餵！你是上次來的工程師吧？快來幫我瞧瞧水泵！剛才冒了一堆煙，我都不敢開了。”
小椿雙手攏在嘴上：“知道啦，我這就過去！”
突然想起一則笑話：俺們這地方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
看著距離不遠，但大水過後的小路濕滑難行，為了不滑倒經常要做“之”字形的跳躍運動來尋找相對幹燥的地方落腳。
邵暄趕到魚塘時就有幸目睹了一下蹦跶來蹦跶去的羅小椿。
很輕盈，但不夠耐心，好幾次急功近利想快走幾步，結果落腳點是一攤泥巴，所以邵暄更有幸目睹了一番雙手在空中亂抓的羅小椿。
突然，羅小椿好像發現了什麽東西，顫顫巍巍的走到水邊，而且還蹲了下去使勁兒伸著脖子往水裏看。
邵暄加快腳步，“師妹！那兒的土層不結實……”
意外往往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邵暄這句讓師妹小心點兒的話還沒說完，羅小椿同學腳下的土層就坍塌了，伴隨著“啊！”的一聲尖叫，張牙舞爪的羅小椿就像只被扔進水裏的貓，瞬間沈底兒。
邵暄想都沒想，疾奔兩步縱身一躍紮進了水裏。
對岸的小青年瞠目結舌，磕磕巴巴的說：“那、那的水……不、不深……”其實他更擔心後跳進去的青年，那一猛子紮下去，腦袋還不得杵泥裏？
果然，兩秒鐘後，雖然踩著淤泥在不停的打滑，但羅小椿還是站了起來，而水面只到她的腰。但紮猛子的邵暄卻沒起來，只能看到兩只不停打水的腳。
好在倆人離得不遠，小椿手忙腳亂的去拉，憋著一口氣沈下水，薅住一把東西就往上拽。嘩啦一聲，邵暄終於浮出水面，這一腦袋一脖子的泥啊~~慘不忍睹。
然後小椿發現她薅的是師兄的頭發……
邵暄胡亂抹了把臉，雙手抓住羅小椿的肩膀，“你沒事兒吧？有沒有嗆水？”
“呃……沒有，我覺得你可能會嗆……”
但下一秒邵暄卻一把抱住了她，連續重覆了好幾次：“你沒事兒就好！”
於是羅小椿也被蹭了一腦袋一脖子的泥巴。
特別特別想一腳把這烏鴉嘴師兄踹一邊去，但他的胳膊抱得太緊，小椿也不想再沈到水底下……好吧，其實這都是借口。
小椿閉上眼防止泥水流進去，輕輕的呼了口氣，放松身體靠在師兄胸前。
咚咚咚的是邵暄心跳的聲音。
小椿彎起嘴角，任由一小坨泥巴慢慢的從她鼻子上滑落。四周很靜，除了師兄的心跳，只有陣陣蟬鳴。
對岸的小青年撓了撓頭，“餵~~你們上來再抱吧，在水裏多難受啊！”
倆人紋絲不動。
小青年又想了一下，“餵！水裏可能有螞蝗！”
邵暄和羅小椿迅速的爬上了岸。
對於邵暄能為了她不管不顧的跳進水裏這件事，小椿非常滿意。事實勝於一切甜言蜜語，如果在這種情況下小椿還按原計劃等著邵暄道歉，等著他“低下驕傲的腦袋”，那她就是矯情了。
還好這次來時老媽帶了很多募捐來的衣服，等沖洗過後，盡管不太合身，至少有的穿。
換衣服，尤其是可挑選的範圍又非常大的時候，對於女人們就是一場狂歡。
在韓娜和羅媽的嘀嘀咕咕的爭論不休中，小椿完全無力反抗，最終被套上了一件不知誰捐的一字肩素色連衣裙。
沒有穿衣鏡，小椿只能猜測自己穿上後的效果。她憂郁了，因為老媽和韓娜都捂著心口喃喃的說：“真好看啊~”
這可不是什麽好現象！對這兩個人的品位持嚴重懷疑態度的小椿更憂郁了。
但當她終於一步一挪的走出老鄉的簡易房時，一眼看到穿著寬腿牛仔褲和肥大的嘻哈T恤的邵暄時，小椿終於心理平衡了。
邵暄木著臉把褲腿挽了好幾折，生生讓褲子變成大褲衩才罷手，又把幾乎長至膝蓋的T恤攔腰一系，整個人頓時利索了不少。
擡起眼看到羅小椿，“你的裙子很漂亮。”停了一下，移開視線盯著老鄉家的房頂又說：“穿裙子的人也很漂亮。”
小椿還沒來得及表現女孩子被心儀男性誇讚的羞澀就被一直貓在旮旯裏聽墻角的羅媽和韓娜的歡呼搞得黑了臉。
“咱們去看看水泵吧，老鄉的兒子還在那邊等著呢。”
再次踏上那條泥濘的小路，邵暄堅定又略帶僵硬的拉起小椿的手，“我、我扶你。”
小椿也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放松下來，“嗯，好的！”
偷偷瞟一眼，師兄的手很大。
偷偷瞟一眼，師妹白凈的脖子和露出少許的肩膀讓某個木訥的工科男變成熱血青年。
“師妹。”
“嗯？”
“咱們交往吧。”
“好。”
邵暄：⊙o⊙
小椿：“餵，你這是什麽表情啊？”
邵暄：“驚訝，興奮，不可思議，熱血沸騰。”
小椿停下腳步，懷疑的看著他，“我怎麽看不出來你哪兒沸騰了？我看你是驚嚇過度，心不甘情不……唔唔！”
魚塘對岸的小青年蹲在樹蔭下叼著根狗尾巴草，百無聊賴的撓了撓眉毛。
好吧，至少那對從城裏來的工程師這回沒站在水泡子裏頂著一腦袋泥巴擁抱，知道站在岸上接吻了。老爹說城裏人都可二，看來老爹又俊傑了。
“餵~~啥時候過來看看水泵啊？”
倆人紋絲不動。
“餵~~狼來啦~”
小椿試著推開邵暄，大口的喘著氣，臉紅的像蘋果，“咱們，去，看看。”
邵暄緊緊的摟著她不放手，頂著她的額頭小聲問：“現在你感受到我的熱血沸騰了嗎？”
“嗯……”
邵暄盯著師妹的眼睛，“那你呢？你也和我一樣嗎？”
小椿向後仰，分開少許距離，“我？還不至於沸騰……”小椿歪頭想了一下，忽然笑了，眉眼彎彎，“我想我現在是蠢蠢欲動吧。”
邵暄揉了揉她濕漉漉的頭發，“不，你是椿椿欲動。”
“餵~~熊出沒，快跑啊~~跑到水泵這兒就安全啦！”
邵暄默默的沖對岸的小青年豎起中指。
【尾聲】
“左，左！哎呀，右邊右邊！啊~被打到了！”
小椿跪坐在沙發裏大呼小叫，坐在她旁邊的邵暄表情嚴肅，如臨大敵。
“這邊這邊！”
“那邊那邊！”
幾分鐘後，混合團終於把上官快雪從天上打了下來。
邵暄呼了口氣，操作著飛翼喵降落，扔開筆記本，利用短暫的二十秒恢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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