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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寒露(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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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樨這個無所事事, 被奢侈浪擲的暑假, 以一場音樂節作為收尾, 尚算盛大。

在離南城不遠的一個城市舉辦, 開車過去三個小時,如果走高速可以更快一點。只是他們三個都是剛剛拿到駕照,不能上高速。

開的是寧樨家裏閑置的一輛車, 原本三個人說好一人開一個小時的,真正上路之後,早起的寧樨和蘇雨濃睡得東倒西歪,開車的事情全部交給了蘇昱清。

到達音樂節的場地附近,他們先吃過中飯,找一個地方,寧樨和蘇雨濃慢悠悠地化妝。知名的樂手和樂隊要下午五點以後才會登臺表演,晚上氣氛更熱鬧,所以不用趕時間。

蘇昱清說:“……那我們為什麽不幹脆吃了中飯再從南城出發?”

兩個女孩子互相看一眼,覺得他說得對,但是沒有理他。

蘇昱清嘆氣, 拿出手機來,生無所戀地開了一局游戲。

寧樨今天穿黑色的緊身裙,拿一件寬松的襯衫當做外套, 入鄉隨俗地戴上黑色choker,用深漿果色口紅,妝容很濃,但並不艷。

音樂節現場有許多樂隊和讚助商的攤位, 他們端著冰飲,挨個逛過去。寧樨的情懷病發作,從最無人問津的那些小樂隊手裏,買了好多張CD。

太陽漸漸落山,大家開始往主舞臺方向湧動,想要提前占據好位置。

蘇昱清提議:“我們也過去吧,去晚了只能排隊尾。”

蘇雨濃說:“我要去一下洗手間。”

寧樨說:“我也要去一下洗手間。”

蘇昱清:“……”

她們把手裏提的袋子統統卸下來讓蘇昱清提著,自己只背著隨身的斜挎包。

寧樨先用完,補過妝之後,在門口等蘇雨濃的時候,碰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池小園一邊理著頭發,一邊從洗手間出來,沒有看見,或者說,沒有認出寧樨。寧樨喊住她,她看過去楞了一下,“……樨樨?”

“你也過來玩?”

“溫叔叔帶著我,還有南川、北歌一起來的。”

“鐘映沒有來?”

“她沒有,她今天要去見一個客戶。”

“那今天的青杏堂豈不是都不能正常運轉。”

池小園笑說:“也不會,有章醫生坐鎮呢。溫叔叔不想來的,南川一直纏著他——你呢?你和小雨一起的?”

“嗯,還有我的一個初中同學。”

“那要不要跟我們一起看?我們占了一個很靠前的位置。”

“不用了, ”寧樨趕緊說,“我們比較懶散,可能聽一下就走了。對了,你不要跟溫叔叔說碰見我了。”

“怎麽呢?”

“要是他知道我知道他在這裏,卻不去跟他打招呼,肯定會覺得我沒有禮貌。”

池小園笑說,“懂了。”

“那你先去玩,我等一下小雨。”

“你們怎麽過來的?回去方便嗎?”

“自己開車過來的。”

池小園點頭,“那我先走啦。”

池小園在茫茫多的人群裏找到了溫嶺遠和溫北歌,然而不見溫南川的蹤影。

溫北歌十分鄙視:“我哥他去找他喜歡的女生了。我們都被他騙了,他根本不是想來參加音樂節,只是想追女生。”

池小園笑出聲,“也沒什麽,還蠻好玩的是吧?”

溫北歌不以為然:“我覺得一點也不好玩,太吵了,不如在家裏看書。”

溫嶺遠摸一摸她的腦袋,“閱讀之外的世界,適當參與一下,也不是壞事。”

“可是我真的不喜歡,是我哥強迫我的。”小姑娘把頭一扭,躲開她的手掌。

溫嶺遠怔一下,蹲下來,微微仰頭看著北歌,“那我帶你去車上?那裏會安靜一些。”

十二三歲的女孩,開始有自己的主張,但這種主張往往不會被重視。她不是要鬧別扭,只是想被尊重。想了一下,她說:“再待一下吧,就當是陪小園姐姐。”

小園笑說:“那我真是受寵若驚。”

晚上九點,到溫嶺遠規定的返程出發時間,三個人回到停車場。

又等半小時,溫南川才姍姍而來。

溫嶺遠最後看一眼手表,放下手臂,“你應該按照規定的時間回來,或者至少記得給我回一個電話,這種人多的場合,一旦失聯,會讓我很擔心。”

溫南川趕緊道歉,“對不起小叔,跟我學姐多逛了一會兒,就沒註意,我下次一定註意。”

“北歌已經睡著了,小一點聲音。快坐好,系上安全帶。”

走高速,一個多小時就抵達南城。溫嶺遠將兩兄妹先送回溫濟深家裏,載著小園回青杏堂。

鐘映也在,跟客戶吃過飯之後,想要過來看看。

溫嶺遠讓她先等一等,自己上樓沖一個澡就下來。

池小園去冰箱翻出兩盒八喜冰淇淋,回到茶室,遞給鐘映一盒。

鐘映笑說:“我晚上不敢吃這樣高熱量的食物。”

池小園嘿嘿笑,“那我自己吃兩盒。”熱了一整天,吹著空調吃冰淇淋,是最舒爽的事情。

鐘映看見她放在桌子上的許多禮品袋,似乎都是在音樂節上戰利品,“有什麽好玩的事嗎?”

“碰到寧樨了。”池小園說完自己反應過來,好像答應過不把這件事告訴別人的。

“……她也去了?”

“……唔。”池小園說漏嘴,不想繼續,趕緊轉移話題,把那些禮品袋拿過來,一一跟鐘映介紹,“這個叫‘量販霓虹’的樂隊的歌挺好聽的,但是粉絲很少。溫叔叔很喜歡他們,買了十張CD作為支持。鐘阿姨你要不要拿一片去聽一下?”

鐘映心思已不在這裏,只是心不在焉地拿過來看了看。

溫嶺遠洗過澡,換了一身衣服下來。白色棉質上衣,淺亞麻色長褲。

池小園吃完兩盒八喜,心滿意足,拿上自己買的那些東西,“溫叔叔,鐘阿姨,我回去啦。”

溫嶺遠點頭,“註意安全。”

溫嶺遠把池小園翻得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歸置到袋子裏,“晚上想在這裏住,還是回公寓?”

“我回一趟自己住的地方,需要拿一份設計圖。”

“那我送你。”

“你累一整天了,我自己叫個車吧。”

“沒事,走吧。”

車廂狹小空間,鐘映嗅到溫嶺遠身上沐浴露的留香,是一種雨水混合青檸檬的氣息。

音樂節那麽鬧嚷的場合,他去了整天,不見狼狽,只有些許疲憊。

“今天音樂節有什麽好玩的嗎?”

“比去年要熱鬧一些,好像沒什麽特別。”

“有沒有……碰到什麽人?”

溫嶺遠困惑,“碰到誰?”

“啊……我有個朋友,也去了音樂節,還想你們會不會碰到。”她隨口編一個理由。

溫嶺遠笑說:“今天音樂節接納了三十多萬人,想要偶遇,好像不那麽容易。”

是啊,偶遇不容易,那如果是提前聯系呢?鐘映在心裏說。

“你怎麽了?”溫嶺遠轉頭看她一眼,“看起來沒精神,今天工作太累?”

鐘映搖搖頭,又點點頭,“……嗯,可能是工作太累了。”

“遇到什麽不順心的,可以跟我說說看。”

“……也沒有。”鐘映轉過頭去。

安靜片刻,鐘映說:“我的車拿去4S店保養了,你的車可不可以借我用兩天?我後面幾天很多安排,要跑很多地方。”

“好,開到之後你就拿去用吧,我打車回家。”

到達之後,鐘映沒有請溫嶺遠上去,接過他的車鑰匙,在樓下道晚安。

“阿映。”溫嶺遠喊住她。

鐘映停一下腳步,回頭看。

“如果你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和我說。我並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揣摩得出你的心思。”溫嶺遠溫聲說。

鐘映笑一下,“沒有,我沒有什麽想法。”

寧樨的學校、蘇雨濃的學校和蘇昱清的學校,在地圖上恰好處於三角形的三個點。

不那麽近,又因為一進去就是密集的軍訓,他們至今沒有聚會過一次。

寧樨只在老家和南城這兩個城市生活過,崇城的一切對她而言都很陌生。擺脫了在高中那些讓人抗拒的人際關系,新環境中同學之間禮貌的界限讓她感覺到自在。大家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不會對他人過多關註,她可以在孤獨與合群之間自由切換。

除此之外的其他,寧樨有些許的失望,她認為去新城市上大學是一種徹底的革新,但實際上只是在她的認知領域之內,進行了一些並不特別出人意料的拓展。

當然,她獲得的自由是前所未有的。

開學初要面對的高年級學長接連不休的搭訕,也是前所未有的。

那時候剛開始軍訓,途中休息,她坐在樹下喝水,捏著水瓶子發呆。不知道被誰拍下,又不知道被誰發給了一個專發高校八卦的微信公眾號,被列在“那些新晉的女神級小學妹盤點”之中。

令人不適的一次推送,引來了許多令人不適的問詢。那一段時間,微信號常有陌生人來加,她都不知道是怎麽流傳到這麽廣的。

而之前,和蘇雨濃展望過的滿坑滿谷的帥哥,沒有。

或者說,有,但是都不在她的狙擊範圍。尤其是她讀的這個院系,零星幾個男生,打扮比女生還要精致。不能說男生打扮不好,只是稍稍接觸過之後,就覺得他們過於的自我主義。

寧樨一直在期待那個會讓她想要進一步接觸的男生出現,直到軍訓結束也沒有。

或許是,範圍還不夠廣?

於是,在蘇昱清邀請她去他們大學玩,看即將舉行的人工智能大賽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賽事在九月的最後一個周末舉辦,分了高校組和中學組,由崇城大學和崇城大學附屬中學主辦,全國範圍內的高校和中學都可以參加。

之前各個分會場有進行過篩選和淘汰,周末在崇城大學舉辦的橘子是最後的決賽。

在校門口,寧樨和蘇雨濃、蘇昱清碰頭。

讓寧樨感到嫉妒,蘇雨濃居然一丁點都沒有曬黑。

“因為我長得太矮,沒有進匯報演出的方陣,有什麽好嫉妒的,是恥辱好嗎?”蘇雨濃沒好氣。

“我寧願要這份恥辱,”寧樨湊近給她看,“我曬黑了好多,你看。”

“也沒有,粉底液遮一遮就好了。”

蘇昱清站在一旁只有嘆氣,要追蘇雨濃,就要忍受這樣的瑣屑。只是他有時候會懷疑人生,堂堂七尺男兒,究竟為什麽淪落到這個地步。

蘇昱清帶她們去會場,路上問她們都加了什麽社團。

“cosplay社。”

“攝影協會。”寧樨說,“你就不用說了,肯定是學生會。”

蘇昱清:“……有這麽好猜?”

“因為你太油膩了。”

蘇雨濃噗嗤笑。

蘇昱清感覺到一些危機感,忙問蘇雨濃,“你也這樣覺得?”

“沒有,我不覺得你油膩,你只是有點兒……二?”

蘇昱清嘆氣。

顯然,蘇昱清已經在學生會混得風水水起,不然不會替她們弄到觀眾席比較靠前的位置。

桌上放了觀賽手冊,列出每支隊伍。

寧樨翻了一下,果然沒有崇城傳媒大學的人,中學組也沒有她的高中南城九中。倒是看見了蘇昱清的母校,南城外國語中學。

喊蘇昱清過來看的時候,她突然註意到南城外國語中學的參賽隊伍裏,有一個叫“溫南川”的人。

蘇昱清轉過頭來,“怎麽?”

寧樨把冊子一合,“……沒什麽。”

會場很大,要找一個人卻沒有那麽難,只要預估出來他大致所在的位置。

選手及其團隊、家屬,都坐在觀眾席的前三排,所以,幾乎沒有費力地,她就找到了溫嶺遠,在左前方的第二排,隔得有些遠,只有一道背影。

不過是覺得他有可能會來,怎麽他就真的來了呢。

寧樨將觀賽手冊豎起,遮住臉確保他看不見,肆無忌憚打量。

他穿一件休閑的白色襯衫,衣袖挽起來,手臂撐在膝蓋上,微微躬著身體,手裏拿著一只運動水壺。前後左右的空位上都是書包,他可能是被留下來看東西。

沒有看比賽,寧樨全程盯著他的背影。

中途他站起來接了一個電話,嚇得她趕緊埋下頭。

中學組先比,一共八支隊伍。

南城外國語中學出場很早,溫嶺遠又變成攝影師,舉著手持DV攝像。沒有多久,他們比完下臺,將溫嶺遠前後左右的空位置坐滿。那個湊近他說話,個子高高的少年,應該就是溫南川吧。

寧樨看見溫嶺遠把運動水壺遞給溫南川,還順道往他頭上扣上一頂棒球帽。少年把帽檐轉向後方,也不好好坐著,歪著身體不知道在聊什麽,溫嶺遠全程帶著微笑。

宣布中學組比賽結果,南外獲得亞軍。

蘇昱清在旁邊稱讚一句:“可以啊!”

溫南川和他的隊友們上去領過獎,又回到座位,看完了高校組的比賽。

寧樨沒有等高校組的頒獎典禮結束,怕離場的時候和人撞到一起。悄聲對蘇昱清對:“我餓了,我先出去吃點東西。”

“還沒宣布名次……”

“你陪小雨一起看,我去外面等你們。”

寧樨去超市買一包薯片,坐在圖書館前面高高的臺階上往下看。

對了,她今天,明明是想來看看有什麽高智商又好看的男生可以發展一下的,怎麽最後,又變成了看溫嶺遠。

溫南川他們比完賽,下午還想在崇城大學逛一逛。

溫嶺遠則趁此機會,前去拜訪此前工作過的中醫院的老院長。

下午五點,溫嶺遠再回到崇城大學,接上溫南川返程。溫南川熱情邀請喜歡的學姐同乘,學姐沒能抵擋不用地鐵轉高鐵再轉地鐵的誘惑,答應下來。

除去他們兩個,其餘隊友則跟著帶隊老師一起回去。

溫南川是想要在車上和學姐培養感情,然而抵不住忙了一天的疲累,和學姐頭靠住頭,上車沒多久就睡著。

開三小時回到南城,將學姐和溫南川依次送回家,回到青杏堂,已經是晚上十點。

溫嶺遠還給4S店打了一個電話,預約第二天送車過去做定期保養。馬上國慶放假,可能需要用車自駕出游,這樣會使他比較放心。

池小園正要下班回去休息,已經將前門鎖好。

“溫叔叔今天去崇城有見到樨樨嗎?”

“沒有,我沒有去過她學校,也沒有聯系她。”

“哦。”

溫嶺遠看出她的心思,笑了笑,“如果你想去玩,我可以給你放假。”

“那我要先問樨樨國慶回不回來。”

青杏堂關門之後,溫嶺遠上樓洗了一個澡。

臨睡前,給鐘映打電話。

他將手機開免提放在一旁,說了一下南川今天比賽獲得第二名的事。

鐘映笑問:“去崇城有碰見什麽人嗎?”

溫嶺遠很累,思緒轉得很慢,“……碰見誰?”

“……你的,舊同事什麽的。”

“沒有。”

“你們下午五點回來的嗎?下午時間好充裕,有去哪裏玩嗎?”

“去拜訪了一下老院長。”說話之間,有一個瞬間,溫嶺遠感覺自己要睡過去,“……阿映,我現在要休息了,今天開了一天的車。”

“好吧,你睡吧。”

聽出來好像語氣不對,溫嶺遠坐起來,強打起精神,“怎麽了?”

“沒有怎麽。”

溫嶺遠揉一下眉心,他從來不會對鐘映發脾氣,這種問了卻不肯坦率說的情況,總使他感覺到疲憊。

“阿映,或許我們可以有話直說?”

“沒有,你休息吧。晚安。”

電話掛斷了,溫嶺遠回撥一次,鐘映沒有接。

疲累使他無法鍥而不舍,他微信上發一句“晚安”和“明天見”,放下手機,一瞬間就睡著。

第二天早上,溫嶺遠給鐘映打一個電話。

她好像忘記了昨天晚上突然使的別扭,精神滿滿地同他說早安。

“昨天晚上,你有不高興嗎?”

“我哪有不高興。”笑聲使她的話很有說服力。

於是溫嶺遠只好說:“阿映,我始終是這個態度,有什麽想法,可以直接和我說。”

三天後,溫嶺遠正在接診,接到4S店打來的電話,說發現一些東西,需要他過去看一下。

中午休息時間,溫嶺遠去了一趟4S店。

負責給他的車做保養的店員拿出來一份檢修報告,車子暴.露出來問題,和尚未暴.露的隱患,都已經解決。

只是,他們在檢查車內裝飾的時候,在後座裏面發現一個很小的儀器,經過鑒定,是GPS追蹤器。

鐘映的珠寶工作室,開設在南城很繁華的一條街上。

咨詢過溫濟深之後選的址,開張以後顧客盈門。

晚上八點,接待完最後一位顧客,準備關門去青杏堂找溫嶺遠吃飯,鐘映看見門口路邊停靠一輛很熟悉的車。

不知道他來多久了。鐘映有一點驚訝,走過去敲窗。

溫嶺遠降下車窗,對她說:“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鐘映感覺氣氛不對,溫嶺遠過於冷靜的神情讓她不安。遲疑一下,她拉開副駕駛門坐上去。

一眼,她看見擺放在中控臺上的一個GPS追蹤器,臉一下變得煞白。

溫嶺遠沒有看她,“你找我借車的那天,說你將自己的車送去了4S店。是你提醒了我,我才記著也該送車去保養了。前幾天,才抽出空來。”

鐘映沒有說話,她已經直觀感受到,她說什麽都沒有用了。

“你常常使我感到困惑,”溫嶺遠手臂搭在方向盤上,仍舊沒有看她,“你究竟,是害怕我背叛你,還是盼望我背叛你,好讓你抓到證據?”

鐘映咬緊下唇,“……你要和我提分手嗎?”

“是。”溫嶺遠嘆了一口氣。

“我們還有三天就領證了,你要在這個時候跟我提分手嗎?”

溫嶺遠擡起目光,轉過頭去看著她,“是我太傲慢,以為自己終究能夠治愈你。”

“你……”鐘映克制自己不要落淚,“你差一點就做到了。”

“差哪一點?婚姻?”溫嶺遠搖頭,“病人痊愈的前提,是信任醫生。我現在依然敢發誓,自己對你絕對忠誠,你敢發誓對我絕對信任嗎?”

“你……不要逼我。你知道我沒有安全感,為什麽在這件事上,卻不肯做一些讓步?原則那麽重要嗎?不可以為了愛妥協?嶺遠,你究竟愛我嗎?你繼承青杏堂,就是因為爺爺的囑托,出於責任感,你不得不背負。那麽對我呢?你分得清責任和愛嗎?”

溫嶺遠看著她,長時間沈默。

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個不成熟的小女孩,做錯事,卻還要推卸責任。

“許以婚姻都不能證明我愛你,那麽這件事,或許真的在我能力之外。”溫嶺遠笑了笑,“再慷慨的慈善家,也不會拿愛情去做慈善。阿映,你是不是,太不了解我了?”

“……沒有爭吵,沒有交鋒,這是愛情的常態嗎?你有沒有哪怕一次,為我情緒激動過?你為什麽不肯問我,我在懷疑誰,為什麽要掌控你的行蹤?”

在這種時候,辯駁愛情究竟該是什麽樣,只是讓他覺得十分無力,不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才叫愛情。

於是,他只回答了後一個問題,“為什麽不問,因為我知道沒有誰。或者說,和誰都沒有關系,這僅僅只是你的選擇問題。你說,厭惡我的原則。可是,是這些原則構成了我。”

所有原則都能妥協,不過證明這是一個沒有原則的人。

他不信宗教,不信神佛,信一些更純粹的東西,譬如忠貞,譬如慎獨,譬如善良,譬如不作惡。

原則使他忠於愛情,同時也忠於尊嚴。

不能她享受所過前者,卻要踐踏後者。

架總是吵不起來,讓鐘映感到挫敗。她已經忍不住哭,語言如刀,她的武器都打出去,事情已經沒有轉圜餘地了。

溫嶺遠拿過紙巾盒,放在她手邊,最後的一句規勸,送給她,也送給這段沒成正果的愛情,“阿映,你明明這麽優秀,你該自信些。”

細碎而不絕的飲泣聲,伴隨沈默。

溫嶺遠不可避免地想到最初,那天南城落大雨,她站在路邊,一身紅裙被雨淋濕。恍然看到風中不屈的花,那種破碎的美感,凡路過之人都會銘記。

他不只想路過,於是遞出了一把傘。

可是,再大的傘,遮不住心裏漏雨的屋檐。

作者有話要說: 溫南川要參賽的前文在18章。

肝到這時候,肝到分手劇情,請大家珍惜我這個禿頭作者。

後面就不要催我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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