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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零五章入南唐(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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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娘要裝病躲過春芳,因此在小院子裏呆了整整一日,並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麽事。

而陳何二位夫人過來探聽虛實的時候,嫤娘為了裝病而嚼了青榔玉一口……想不到那青榔玉初一入口,簡直難受了她大半天的,只緩過勁兒來了以後,也就沒什麽事兒了。只嫤娘仍然害怕那青榔玉得緊,連再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陳何二位夫人離去之後,她獨自呆在房裏也無事可做,索性拿了布匹剪刀出來,又給田驍剪裁一套衣裳褲子。

等到田驍回來的時候,巧手的嫤娘都已經替他做好了一條褲子了!

田驍皺眉道,“不是說了讓你以後別再做這些了嗎?呆會子又喊脖子酸痛,眼睛也兒的疼……”

嫤娘收了針,用小剪子剪去了線頭,將那褲子放在一旁,嬌滴滴地說道,“二郎,我脖子疼……眼睛也兒的疼……”

田驍一滯。

她已經掩著嘴兒笑了起來。

他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嫤娘起身,擰了帕子侍候他凈面擦手,嘴裏卻埋怨道,“……你讓我吃的那青榔玉,好生霸道!我不過只嚼了兩下,就嗆得我……差點覺得自己要死了!別說是堵嗓了眼兒了,簡直連氣兒都出不了了……”

田驍一笑,說道,“好啦,過了今晚,明兒你再不必躲著了,只管正大光明的出去就是。”

嫤娘立刻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

“今晚?”她追問道,“……今晚你要做什麽?不,不……是咱們要做什麽?”

田驍也不瞞她,只說道,“今兒你遲些睡就是了。”

這……

這到底是在打什麽機鋒呢!

然而,不管她再怎麽問,田驍也再不肯透露了。

用過飯,剛到掌燈時分,田驍就讓秀兒進內室陪嫤娘說話,他則帶了尋楓碧琴去一旁,也不知嘀咕些什麽……嫤娘咬著唇兒隔了紗窗去看,卻什麽也沒看到。

嫤娘在內室裏繼續做針線。

她一針一針地地戳著,因為心裏緊張害怕,手下也是飛針走線,動作急疾而又迅猛……過了近一個時辰,她都已經到又縫好一件袍子了,且也已經快要就寢的時候,田驍卻一直沒有回屋,嫤娘忍不住了。

她放下了針線,想去院子裏看看,然而卻被碧琴擋了回來。

“娘子就在屋裏陪著郎君罷!”碧琴一語雙關地說道。

嫤娘一怔。

毫無疑問,碧琴這麽說,就代表著……其實此刻田驍已經不在院子裏了。

那他去了哪兒?

嫤娘轉身回了內室,又重新坐回了榻上,繼續拿起那件已經裁好了的褲子,繼續飛針走線。

她心中有些急切,下起針來更快更急……不曾想,一條褲子才將將縫好一邊褲腿,外頭就傳來了喧嘩的聲音!

很快,嫤娘就聽到了像是利箭破空的聲音在外頭院子裏“嗖嗖”的響了起來,跟著就是瓦礫碎石砸在青石板上的“砰砰”聲音,以及眾呼小叫的聲音等等……

嫤娘無端端地就緊張了起來!

外頭這是怎麽了?這田驍鬧出來的事兒嗎?如果真是他鬧出來的,這麽鬧,會不會鬧得太大?如今她們可是在金陵,身邊可用之人並不多,他鬧出那麽大的事兒來,好收場嗎?

嫤娘想出去看看,可秀兒卻死死地守住了內室的門,怎麽也不肯讓嫤娘出去。

“秀兒,你……你快讓開,咱們出去看看……”嫤娘簡直急得團團轉!

“好教娘子得知,郎君交代了。倘若娘子跌了根毛發,我便要和碧琴姐姐,尋楓哥哥一起墜入十八層地獄……求娘子就呆在這兒,不管外頭有什麽事兒,碧琴姐姐和尋楓哥哥自會看顧的!”

說著,秀兒撐開雙掌擋住了門口,圓臉兒扭到了一邊,死活不肯讓嫤娘出去。

外頭的喧嘩聲音越來越大。

有仆從們的驚呼聲,女子們驚恐的尖叫聲,有人跑來跑去的腳步聲,甚至還有狗叫的聲音……

嫤娘更是不安。

“有刺客!有刺客……”

“大人受傷了!快,快……快去保護大人!”

“有刺客,快報官府……巡城衛!”

突然,外頭響起了碧琴驚恐的尖叫聲音,“……啊!救命,救命!有刺客,有刺客!”

嫤娘的一顆心兒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

“先生!先生……啊!”這是尋楓的慘叫聲音!

“爾等何人,竟敢行這宵小之事……”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嫤娘一下子就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

田驍?是田驍回來了!

“二郎……”嫤娘急急地奔了出去。

這一回,秀兒再沒攔著她,而是跟在她身後跑了出去。

嫤娘剛跑出堂屋,就看到穿著一身玄黑勁裝的田驍站在西廂房的門口,正在解腰帶。他的動作十分麻利,三下兩下就了褲子,又除盡了夜行衣,露出了裏頭穿著的尋常短衣,然後飛快地拿過放在一邊的家裳衣裳,頃刻之間就穿戴好了。

而站在一旁的碧琴則低著頭,手快腳快地撿起了田驍來的黑衣,兩下三下卷成了布包,然後又拾起了一柄還在滴血的長劍,匆匆去了後頭。

嫤娘見那長劍上還滴著血,不由得勃然變色。

秀兒已經機靈地去拿了塊濕抹布過來,將那自劍尖處滴在青石板上的血跡給擦得幹幹凈凈,然後又在上面踩了幾腳……

嫤娘見好好的堂屋中央陡然一塊,縱使秀兒踩了幾腳,卻也仍然蓋不住濕跡,索性直接捧起了茶壺,朝著那塊濕跡砸去。

只聽得那茶壺“咣當”一聲被砸得粉碎,裏頭的茶葉渣和茶水濺了一地,濃郁的茶水味兒撲面而來,頓時將那塊濕跡和血跡掩蓋住了。

這時,碧琴剛好從後頭過來,看到秀兒手裏沾了血跡的濕布,被唬了一跳,連忙又接了過來,急急地去了後面。

田驍眼中露出了賞識之色,然而面色卻沈了下來。

“……你怎麽當的差?外頭兵荒馬亂的,你還不護著娘子進裏屋去避著?”他朝著秀兒低喝道。

“是!是,奴婢該死……娘子,外頭亂,請您快隨著秀兒進屋吧!”說著,秀兒連拉帶拽地將嫤娘拖回了屋裏。

嫤娘只來得及喊了一聲“二郎”,就被秀兒拉進了屋裏!

真是看不出來,秀兒瘦瘦小小,年紀也不大,手下的勁兒居然那麽大!饒是在貴女之中,身子骨兒也算得上強健的嫤娘居然犟不過秀兒,直被秀兒推進了裏屋……

“啊!郎君,郎君……”外頭響起了碧琴驚惶失措的聲音。

若不是方才親眼看到碧琴的穩重沈靜,嫤娘決計想不到,這樣惶恐不安的尖叫聲音是碧琴發出來的!

“郎君,尋楓遇刺!啊……尋楓受傷了,血!好多血……”碧琴驚呼了起來。

嫤娘又是一驚!

尋楓遇剌?尋楓為什麽會遇刺?

這時,已經有人過來“砰砰砰”地敲門了。

秀兒連忙朝嫤娘使眼色,輕聲說道,“娘子暈倒,娘子快暈倒……”

也不知是誰去開了院子門,頓時就有大漢的聲音響了起來,“怎麽回事?刺客在哪兒呢?”

“娘子!”秀兒已經發出了驚心動魄的尖叫聲。

嫤娘只得順勢一歪,倒了下去。

“娘子怎麽了?”田驍在外頭急喊道。

秀兒只是嗚嗚的哭。

嫤娘閉著眼睛,只聽到田驍在外頭和一些人說了幾句話,便匆匆進來了。

“娘子怎麽了?”

田驍問話的聲音有些低沈,聽著倒像是故意說給外頭的那些人聽似的……

秀兒“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田驍只是站在妻子面前,不住地催促秀兒,追問娘子到底怎麽了。

秀兒仍舊哭個不停。

過了一會兒,田驍又出去了。

也不知他和那些人說了些什麽,沒過一會兒,幾個年老的仆婦就進來了,將嫤娘所居住的屋子,包括碧琴尋楓秀兒住的屋子都查看了一遍,這才命人將受了傷的尋楓擡走了。

跟著,嫤娘在屋裏聽著,這幫子人竟像是又去了隔壁院子……

這動靜,倒像是全府搜查似的。

田驍一直坐在院子裏,一動也不動的。

嫤娘知道他耳力好,便也不吵他,只靜靜地坐在屋裏等他。

直到天將放光時,這場鬧劇才終於結束了。

田驍踏進內室,卻見妻子仍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兒,不由得笑了起來,快步朝她走去。

“二郎,你別和我打什麽機鋒,只管說了罷!我,我心裏頭亂得厲害……”嫤娘撫著胸口,泫然欲泣地說道。

田驍挨著她坐了下來,將她擁在懷裏,說道,“方才,我潛入後院,一劍刺死了春芳。”

嫤娘張大了嘴!

“她,她……她果真是春芳?你,你又不認識她……”她語無倫次地說道。

田驍斬釘截鐵地說道,“我認得她……咱們初見時,她將你一人留在山谷溪地之間。後來我送你回了莊子上,你娘懲罰她時,我遠遠地看了一眼……後來,嗯,後來我也見了她兩三回……”

田驍刻意隱瞞了他為什麽會見過春芳兩三回的原因,含糊說道,“不單只我知道她確是春芳,碧琴她們也查出,美鸞確實就是春芳……”

知道田驍沒有殺錯人,嫤娘松了一口氣,又問,“那,你巴巴地潛進後院去刺殺皇甫繼勳的一個妾……豈不令他生疑?”

田驍笑道,“娘子果然好才智!”

“你快說呀!”嫤娘急道。

“咱們失算了。”田驍淡淡地說道。

嫤娘一滯。

“原以為,皇甫夫人就是美鸞的克星……沒想到,大約是皇甫夫人正為著給小周後準備生辰賀禮的事而煩憂,故此將美鸞關到了柴房裏,僅此而已……”田驍說道,“將她關進了柴房裏,那有什麽用?皇甫繼勳一回府,美鸞拿首飾買通了婆子去報信,可不就又被放了出來!”

田驍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咱們在皇甫老賊的後院裏,還埋伏著幾個人,也正是她們幾個……設計了美鸞一通,才令皇甫夫人拿下了美鸞。沒想到竟沒傷著美鸞半分……等美鸞喘過氣來,定會報覆咱們的人……這幾個人,也都是咱們大宋國的人才,如何輕易折得?所以,大夥兒一商量,索性昨夜起事……”

“從面上看,那刺客分明就是沖著皇甫大人去的……只是,那刺客在行刺時,皇甫大人正與一個美貌妾侍,那刺客一出現……皇甫大人為了自保,順手就將之婢朝著那刺客的方向一推!嘖嘖,寶劍鋒利啊,那妾侍的頭都滾落了下來,死得真真兒的!”田驍笑道。

嫤娘目瞪口呆。

雖然他說的雲淡風輕,但當時那個場面肯定是非常驚險的!

“二郎,你沒事罷?”她緊張地打量了田驍一番。

田驍笑道,“我怎會有事?”

見他神態輕松行動自如,嫤娘放下了一半的心,又追著他問,“既是這樣,那尋楓是被誰刺傷的?為何府裏的那些家丁會來咱們院子裏搜查,難道說……”

“尋楓是被刺客刺傷的……那些刺客入府刺殺,要想從後院逃離,清衣巷是必經之路。路過清衣巷的時候,順手傷幾個人,又有什麽奇怪?”田驍笑道,“所以,家丁來清衣巷搜查……這也沒什麽奇怪的?恐怕今兒個夜裏,整個府都被他們翻了個底朝天,被徹查的,又豈只是咱家的院子?”田驍答道。

嫤娘急道,“那尋楓,尋楓……”

看著她著急的模樣兒,田驍笑了起來,說道,“……他不過就受了點子皮外傷,障眼法而已!”

說著,他的聲音就放低了下來,“這次咱們一共出動了四個人,為了制造聲勢,顯得刺客多些,所以還隨便傷了幾個人……因我必須要回清衣巷,所以大夥兒為了掩護我,全得從這兒撤……放心吧,除了尋楓,這附近院子裏還有四五個人也受了傷……”

聽到這兒,嫤娘急問道,“那,另外那三個人,他們會不會有事?”

田驍低笑了起來。

“放心,他們都是跟了我多年的人,應變之力不在我之下,以一己之力對抗千軍萬馬都不一定會輸,只是做做樣子逃命而已……不會有事。”

嫤娘終於松了一口氣。

只是,很快她就又緊張了起來。

“衣裳!二郎,你換下來的衣裳!”嫤娘急得團團轉,“……怎麽辦怎麽辦?!”

田驍將妻子擁入懷中,安撫似地輕拍了幾下,說道,“碧琴也並非無用之人……如何這麽點小事她也處理不了的話,如何能在皇城司聽用?”

見田驍將事事都處理得滴水不漏,想來應該也不會有暴露的可能性,嫤娘終於放下了心。

想了想,她又問道,“二郎,那……什麽人會來行刺皇甫繼勳呢?”

“你說呢?”田驍懶洋洋地說道。

嫤娘想了半日,說道,“他的仇敵……”

田驍低笑了起來。

“你還管他有什麽仇敵!總之,只要咱們除掉了春芳,暫時也就沒事兒了。至於到底是什麽人要刺殺皇甫繼勳……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希望是誰想刺殺他。”他無所謂地說道。

聽了他的話,本來已經有些明白的嫤娘卻又開始迷糊了。

是誰想刺殺皇甫繼勳,這真的不重要嗎?如果連這個都不重要,那到底還有什麽是重要的?

嫤娘呆了一呆,將“他希望是誰想刺殺他”這句話默默地念叨了好幾遍,突然省悟了過來。

“皇甫繼勳遇刺的這件事兒……恐怕皇甫繼勳自己也想鬧大這件事兒吧?往大了說,他可以將刺客看成他的眼中釘,往小了說,也能憑著這個在南唐國主那裏要些好處回來?”嫤娘猜測著說道。

田驍笑了起來。

他站起身,將妻子從榻上抱了起來,然後將她抱到了,說道,“雖然天快亮了,但你好歹也歇會吧……”

嫤娘想推開他,可一看到他眼下的青色陰影,不由得又有些心疼起來,便伸出雙臂,攪住了他的頸脖,說道,“你陪著我歇……我害怕,你不在我睡不著。”

田驍聽了,果然擠了擠她,待她往裏頭挪了挪,他才挨著她躺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將手放在了她的腰間,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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