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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旅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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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氏夫婦辭了王月仙,出了城門。

到了無人處,田驍上馬帶著嫤娘,催動了乘風,乘風則撤開了鐵蹄盡情狂奔……剛入夜不久,他們便尋到了驛站,田驍拿了塊腰牌和幾塊碎銀子遞給驛吏,要了間上房,吩咐那驛吏送了酒菜和熱水去房間裏,又讓驛吏替他好生餵馬,這才帶著嫤娘去了房間。

進了房,嫤娘除下了外頭穿的大衣裳,問他道,“你那是甚麽牌子,什麽叫通信使?”

田驍笑道,“你就別管了……難道我還要讓他們知道,我乃昭宣使將軍是也,特意溜了號,陪著夫人游山玩水來著?”

嫤娘漲紅了臉,罵道,“哪個要你說這個了?我原是想說,你哪來那麽多的牌子?還一個一個都不一樣?”

田驍倒抽了一口涼氣,雙手交叉護住了自己的衣補襟,驚道,“你你你,你竟將為夫的私房探得一清二楚……”

嫤娘啼笑皆非,正欲再罵他幾句時,外頭驛吏敲起了門,她只好躲到了屏風後。

田驍笑嬉嬉地去開了門,將飯菜和熱水拿了進來。

嫤娘在外頭奔波了近三日,因為圖新鮮,吃睡倒還覺得可以忍受,唯有不得熱水洗澡這一點讓她感到十分難受,此時見有人送了熱水來,便喜道,“你自先用飯,我先沐浴……”

田驍“嗯”了一聲,拎了熱水去耳房裏,先是把浴桶裏裏外外的擦洗了一遍,然後才將熱水倒進了浴桶裏,接著又從懷裏掏了個小瓷瓶兒出來,抖了些藥粉在水裏。

“這是什麽?”嫤娘好奇地問道。

田驍答道,“這是曬幹了的銀丹草磨成的粉……這驛站也不知有多少人住過,你身子嬌,染上什麽疹子就不好了……這銀丹草粉驅蟲避邪,對你有好處。”

末了又交代她,洗完了澡以後,定要全身都抹上玉肌膏雲雲……這才出去了。

嫤娘站在浴桶邊,抿著嘴兒笑了笑,這才褪盡了衣裳,擡高腿兒跨進了浴桶裏,舒舒服服地泡了一個澡。

待四肢舒泰時,她起了身,用帕子拭去了水分,又依著田驍的吩咐,將全身上下都塗抹了一遍玉肌膏,這才出了耳房。

客房裏已經有些變樣了。

嫤娘環顧四周,這才驚覺田驍大開了窗子,在屋裏焚了香……剛才一進屋時聞到的那股子悶臭的鹹濕味兒已經散了大半,且屋裏床明幾凈的,顯然被他收拾過了。

“二郎……”她嬌嗔了一聲。

田驍笑道,“你若餓了就先吃,我去洗洗。”

嫤娘奇道,“不叫人上來先換水嗎?”

“費事麻煩了!”

說著,他便進了耳房,就著先前妻子泡過澡的水,坐進了浴桶裏。

嫤娘轉頭看了看屋裏,該收拾的已經被他收拾得差不多了,想了想也無事可做,索性也進了耳房,還卷起了自己的袖子。

她將自己方才用來擦身子的那條帕子絞成細細的一條,纏繞在自己的手掌上,然後用綁了布條的手替田驍搓背……

田驍果然舒服得嘆了一口氣。

“家有賢妻,如有一寶啊……娘子,以後為夫可離不得你了……”

嫤娘抿嘴一笑,又替他搓了一會兒的背,探得那水溫已經降了下來,才站起身催他道,“水都涼了,快起來,當心受了風寒!”

她先他一步出了耳房,回到房裏,將桌上的酒菜擺好了。

田驍大搖大擺地出來,又金刀大馬地坐在桌前,自顧自地倒了一杯酒,先啜了一口。

那驛站距離襄州城足有二十幾裏路遠,此時又已經晚了,想來廚下也沒什麽食材,此時送過來的,不過是兩碗湯面,一盤子饅頭,一碟子油炸蠶豆,一碟子炒蛋松並一壺酒罷了。

嫤娘皺起了眉頭。

她深知田驍的喜好,頓頓飯菜無酒無肉不歡。

想了想,她記得王月仙好像命人做了醬鹵牛肉給她當幹糧,連忙起身過去拿了來,將醬鹵牛肉放在他面前,因見包袱裏還有幾個胡麻煎餅,索性一並拿了出來,都擺在了桌上。

田驍果然兩眼放光。

小夫妻兩個面對面坐著,守著不甚明亮的油燈,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了飯。

因夜已深,嫤娘不敢多吃,只吃到了七分飽就停下了;田驍苦勸無果,只得如風卷殘雲一般,將她吃剩下的那些吃食吃了個幹凈。

嫤娘奔波了三日不曾好好歇過,此時倦極了,倒了盅茶水漱了漱口,便打著呵欠走到了床邊。

“二郎,歇了……”她躺在,只覺得眼皮子十分沈重,不由得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就閉上了眼睛。

田驍見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睡了過去,有些好笑。

他稍微收拾了一下桌上了殘羹冷飯,又關上了窗子,這才吹熄了油燈,翻身,伸手抱住了妻子……

已然熟睡的嫤娘溫馴地趴在他的懷裏,呼呼大睡。

第二日,兩人仍相擁而眠,然而卻被樓下吵吵鬧鬧的動靜給驚醒了。

“下面吵什麽呢?”嫤娘嘟嚷著說道。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呵欠,摔開了田驍放在自己胸前的爪子,從坐直了身子。

“有貴人到,上房不夠用了……驛吏們正挨著個的敲客房門呢!”田驍懶洋洋地說道。

嫤娘呆了一呆。

她知道他耳聰目明,可依他所說,驛吏正挨著個的敲房呢,那他怎麽還不起來?萬一敲到她們這間房呢?

她剛這麽一想,立刻就聽到有腳步聲音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不成不成,大人容稟,這間客房可真的不成!”驛吏的聲音響了起來。

嫤娘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往田驍的身後躲。

“怎麽又不成?”有人不耐煩地說了起來。

“大人明鑒,住在這間客房裏的客官,可是帶著女眷的,確實不方便啊……大人,咱們這驛站,確實是小地方……也確實只能勻出兩間上房出來了,如今日頭還早,要不,請您高擡貴足,去前頭襄州城投宿?”驛吏問道。

“你!”那人欲言又止。

腳步聲音漸漸遠去了。

過了一會兒,嫤娘隱約聽到樓下有嚷,“罷了罷了,兩間上房就兩間上房吧……”

身畔的田驍突然輕笑了起來。

嫤娘這才回過神來,見他正揶揄地看向自己,不由得俏臉飛霞。

可她又實在好奇,問道,“哎,來的人是誰啊?明明這裏距離襄州城已經不遠了,這會兒時辰又還早,怎麽他們偏偏要住在這裏呢?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且他們應該有很多人吧?所以兩間上房還不夠住的……可這麽多的貴人,又怎會過襄州而不入呢?”

田驍原本已經撐著身子半坐了起來,此刻又躺回了,笑了起來。

嫤娘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半晌,她惱羞成怒捶了他一下子,他才哈哈大笑了起來。

“是老朋友。”田驍慢條斯理地說道。

嫤娘橫了他一眼,饒是心中再好奇,也賭著氣在,不肯開口再問。

田驍也不解釋,慢吞吞地起來了,先是倒了水服侍妻子洗漱,然後就著妻子用剩了的殘水,胡亂洗漱了一番……

那邊嫤娘已經回過神來了。

“剛才來趕人的那些人,是李霸圖的手下罷?”

田驍動作一滯,終於有些震驚了。

“你如何知道?”他不敢置信地問道。

嫤娘學著他方才的模樣,慢條斯理地往面上塗起了雪脂膏,再不肯說話了。

田驍又是一滯,低聲笑了起來。

——他這個小妻子啊,還喜歡使小性子呢!

過了一會兒,倒是嫤娘先忍不住了,問道,“官家欲平南唐,李霸圖參戰,這也不足為奇……可此乃襄州,他不去海州,來襄州做甚?”

田驍道,“那你說說,我也本該去瀼州的,又為何來了襄州?”

嫤娘啞然。

說話之間,田驍已經收拾好了自己,吩咐嫤娘道,“我出去看看,你就呆在屋裏罷,等我回來。”

嫤娘頜首,田驍自去不提。

嫤娘呆在屋裏,先將自己收拾好了,然後又開始收拾屋子和行李……

很快,田驍就回了屋。

見他一臉悵然的模樣,嫤娘好奇地問道,“到底怎麽了?可要我出去見禮?”

田驍搖頭道,“不必……他也是為了私事來的,我和他都沒挑明著說,呆會兒他會避入客房,咱們就走罷!”

“這是怎麽回事?神神秘秘的!”嫤娘嗔怪道。

然而田驍卻並沒有回答她。

他領著她下了樓,退了客房,又在驛站的茶館裏用了些早飯,田驍這才催著嫤娘上了馬,兩人繼續往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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