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阮成渝這麽冷靜的人，聽見這消息都不由感到震驚。

阮成渝很自私，對別人沒多少同情心。

江衍有這樣的病，他第一時間心疼的是自己的妹妹。

他知道自己妹妹有多倔強，更懂她的心情。

喜歡的人得了病，他除了安慰和鼓勵，不能再說任何拆散妹妹的話。

否則她會崩潰的。

阮清清還在哭，哭得他心疼，阮成渝無奈：“乖了啊，別哭了，心力衰竭又不是完全治不好，咱們不要那麽悲觀好不好？”

“好。”

從阮成渝懷中出來，抹幹凈臉上的淚水，認真地望著阮成渝：“哥，他一定會好的，對不對。”

阮成渝毫不猶豫點頭：“我妹妹喜歡的人，一定會好好的。”

雖然知道阮成渝是在哄她，但聽著那樣的話，阮清清的心情還是得到了治愈，她哥說得對，她不能那麽悲觀。

前世她活不了，不代表江衍也活不了。

只要好好接受治療，或者以後遇到合適的心臟源，說不定就能做心臟移植，變得健健康康呢？

江衍已經那麽難受了，她不能再讓他難受，她要哄他開心，要讓他看到活下去的希望，怎麽能還給他添堵。

阮清清做了一個夢，江衍也做了一個夢。

夢中，得心臟病意外離世的人是他的女孩，他幾乎被嚇醒。

驚醒時，滿頭冷汗。

胸口悶悶的，有窒息感傳來，少年捂住跳動的心臟，無比慶幸，這只是一個夢。

還好，得病的人是他，不是他的女孩。

患病後的江衍，幾乎看不到希望，覺得生命中只剩下絕望。

做了這樣的夢，他忽然很慶幸，慶幸是他得了這樣的病。

想到夢中女孩蒼白消瘦的面孔，江衍很心疼。

他在想，要是她的女孩知道他這樣，會不會也心疼得食不下咽，會不會整天以淚洗面。

不行，他不能讓他的女孩這麽難過。

時間會忘卻一切傷痛。

江衍在想，如果他現在就開始離開他的女孩，等他以後離開，她會不會就不會那麽難過了。

幾乎剛想到這個可能，心臟便狠狠地抽了一下。

江衍無法控制自己的心，他不想……一點都不想離開她。

哪怕他死，也想在最後的時間貪戀她的美好。

抱著這樣的想法，少年徹夜未眠，輾轉反側，就連開發到一半的軟件都扔到了一邊。

沈默地看著窗外，睜眼一整夜。

“扣扣。”

門外傳來敲門聲。

除了房東和阮清清，沒有人會敲他的門。

想到女孩可能會來，少年幾乎連滾帶爬地從床上沖下去，腿腳不方便，還摔了一跤，撞到一旁的椅子。

房間不隔音，聽見裏面傳來的“咣當”聲，阮清清心裏一緊，焦急拍門：“江衍，你怎麽了？”

江衍很快來開門。

想念了一整夜，再次看見女孩，少年有些狼狽地別開眼，眼淚不爭氣地在眼眶裏縈繞。

“你來了……”

他想假裝若無其事，但沙啞的聲線和發紅的眼眶出賣了他的情緒。

他不想讓她知道，阮清清就假裝不知道。

撲過去，抱住他，故意撒嬌：“嗯，來了，你都不看我，是不是我今天不漂亮呀。”

得知江衍的病情之前，阮清清連和他親近都會害羞。

現在，只恨不得和他更親近。

女孩今天紮著可愛的丸子頭，穿著毛茸茸的熊貓衛衣，入他懷時，細碎的絨發在他脖子上磨蹭。

少年多有不自在：“清清，我們進屋。”

他不想給別人看見，同時，也想在女孩面前粉飾太平，他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她：“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阮清清哼了一聲，聳聳鼻子，在他懷中踮起腳尖，湊近他耳邊說：“想吃你……”

女孩的聲音很軟，呼出來的氣息溫溫熱熱，噴灑在少年耳畔，因為這句話，少年所有的情緒險些被震飛九霄雲外。

少年震驚得差點摔倒，一張臉通紅：“清清，你……”

“做的蟹黃粥。”阮清清笑著補充，歪頭看著緊張無措的少年。

對啦，就是這樣，多害羞，少難過。

她不要他難過，也不要他一有空就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傷心事。

少年心思單純，沒有意識到女孩在逗他，在他眼裏，女孩純潔幹凈，臟的是他。

聽完她的補充，江衍才意識到自己思想有多齷齪，俊臉一片緋紅，忙道：“好，我去給你買螃蟹。”

“我帶了。”

阮清清舉起手中的袋子：“當當當當當……看，螃蟹，大螃蟹。”

女孩揚起袋子，笑得很開心，清亮的眸子比滿天星辰還要璀璨奪目。

她眼裏有光，有他向往的光。

看著這樣開心的女孩，江衍忽然很難受，為了掩飾眼底的淚意，少年匆忙接過她的袋子：“馬上給你做蟹黃粥。”

他一只腳打了石膏，阮清清扶著他去陽臺。

他洗螃蟹，阮清清就不要臉地從後面抱著他，明顯感覺到他身體僵硬的瞬間，阮清清故意裝作不懂。

“給我抱一抱……”

少年手指曲起又張開，低頭望著環在腰間的雙手，眼眶發熱。

“清清……”

你這樣，我怎麽舍得離開你？

怎麽舍得狠下心？

阮清清之所以這樣，除了杜絕他難過，還想打消他的胡思亂想。

她害怕江衍會因為自己的病遠離她，獨自墮落哀傷。

江衍根本沒心思亂想，因為阮清清一直在打擾他。

他洗螃蟹時，她從身後抱住他，一直貼在他身上。

他熬粥時，她嬌聲嬌氣地說熱，讓他給她扇風。

他想讓她吹空調，她說會冷，於是少年拿著臨時折好的紙扇，坐在陽臺上的椅子，一邊觀察鍋裏的粥，一邊給她扇風。

女孩很嬌氣，被熱氣弄得鼻尖冒汗，她不舒服，蹭在他衣服上。

看他也熱，女孩又搶過他手裏的紙扇，給他扇風。

女孩很不乖，給他扇風，要蹭到他懷裏，一只手抱著他的脖子，一邊給他扇風。

俏生生地待在他懷裏，抿著紅唇問他：“江衍，你還熱嗎？”

說話聲音軟軟的，呼吸也軟軟的，幾次噴灑在他脖頸處。

視線下垂，少年望著懷中唇紅齒白的小姑娘，心微動，沙啞著聲音回答：“不熱，清清還熱嗎？”

“我啊……”阮清清沖他甜甜一笑：“你身上好燙，在你懷裏，熱死了……”

隔著厚厚的衣服，其實阮清清根本感覺不到他的體溫。

女孩刻意強調在他懷裏，讓少年心間發燙。

“那你……先進屋裏等著，馬上就好。”

“不要。”阮清清馬上拒絕，挪了挪凳子，直接坐在他前面，倒在他身上。

怕她摔倒，江衍下意識摟住女孩纖細的腰。

阮清清在他頸窩裏蹭了蹭：“江衍，你說，我們以後結婚，會不會像現在一樣，過著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

結婚……

這個詞，燙了少年的心，那是他奢望的家，奢望的生活。

有家，有她。

可他……

阮清清根本不等江衍胡思亂想，察覺到他的沈默，忍下心底的難受，故意生他的氣。

“餵，你不會不想跟我結婚吧……你是不是想要我嫁給別人？”

阮清清在逼他。

她在刻意逼他，逼他清楚，他如果放棄她，她以後會面臨什麽樣的抉擇。

人的一生，未必要結婚，沒了江衍，她肯定誰也不要。

但是呢，她想讓她的少年嫉妒，想讓他吃醋，想讓他積極治療，想讓他哪怕治不好，也不會在中途放開她的手。

想讓他在餘生都快樂。

想陪伴他餘生。

能治好病，一輩子在一起，治不好，也一輩子在一起。

至少在他的一輩子裏，她要在，不允許他率先放手。

她的少年太苦了，苦了兩輩子，她不要他在悲傷中離去，就算離開，也要帶著所有的幸福離開。

經歷一夜，阮清清想清楚了，她要學醫，她要參與他的治療。

今早，她就已經告訴了媽媽這件事。

這是她第一次想動用家裏的力量，想去尋找適合江衍的心臟源，做最壞的打算，倘若他的病情到了必須心臟移植的地步，那就做移植手術。

聽見女孩的質問，那句“嫁給別人”，紮痛了少年的心，他幾乎顫抖著吼出聲：“不要……”

他不要她嫁給別人，光是想到她會像現在一樣依偎在別人懷裏，他就難受得要命。

他這病，不能太氣，阮清清很懂得適可而止，聽他否定，目的達到，立刻笑著撲進他懷中，摟住他的脖子撒嬌：“兇什麽兇嘛，不要就不要，我就是說著玩。”

粥糊了。

因為兩人註意力都不在上面，發出糊味都沒察覺。

直到糊味濃郁。

兩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準確地說，是江衍在忙，阮清清在添亂。

故意添亂。

最後清理完，江衍居然累出了一身的汗水。

望著女孩無辜的眼神，少年好笑，漆黑的眸滲出笑意：“你以後不要碰廚房，交給我就好。”

這個以後，耐人尋味，少年徒一開口，便楞在原地，他還有以後嗎？

不聽話的女孩一下子又撲進他懷中，差點把他撲得摔倒在地上。

他腿還傷著，很難保持平衡，女孩這次說話的聲音格外嬌脆：“好。”

很響亮地重覆：“以後都交給你，不準耍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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