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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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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感覺怎麽樣?”金像獎已經接近尾聲,王伯之站在幕後, 問陳敏嬌。

“還行。”陳敏嬌朝著王伯之笑, “這估計是頭一回兩岸三地的人聚在一起。”

王伯之捋了把胡須, “是啊。”

“剛剛金馬獎那邊還來人問我,怎麽想的,那邊退休了居然又過來當起了主席。”王伯之笑呵呵,“只怕是把這個電影節盯上了。”

陳敏嬌也在盤算這個事。

“咱們的評獎沒什麽問題吧?”

王伯之點了點頭, “嗯, 兩岸三地都顧上了,這不聽你的,還特意給內地那電影部的高層頒了特別貢獻獎。”

“臺灣那邊也發了一些獎,算是平衡。”王伯之想著, “應該都還行。”

“不過小陳啊,為什麽一定要內地拿獎?”

陳敏嬌總不能說, 噢, 以後內地要統一祖國, 到時候金像獎就是國家級別的獎項了。畢竟第一屆就給高層拿了獎, 往後幾屆, 也是有招數。

“小陳啊,什麽時候再拍電影?”王伯之問。

陳敏嬌和他開玩笑, “怎麽,王叔你要給我開後門來個最佳影片。”

“你這話可說錯了。”王伯之朝她搖頭,“哪裏需要開後門,你的實力就是最大後門。”

“別, 您可別擡舉我。”

“哈哈哈,你這小姑娘,真不經逗。”

王伯之感嘆,“沒想到這一年多的準備就這麽結束了。”

“那可不是。”陳敏嬌說,“這獎是頒完了,往後啊,還有得折騰。”

“你是說?”

“王叔,那外面的記者你又不是沒看見?媒體素來最會煽風點火,領獎這事,總是幾家歡喜幾家愁的。好歹我們差不多讓香港內地臺灣的電影都在獲獎方面均衡了點,這樣至少不會落人口舌。”

“你知道我最煩什麽嗎?”

“什麽?”

王伯之別別嘴,“就是那群媒體,簡直比八婆還話多。”

“哈哈哈哈。王叔啊,你可別忘了,你現在可是主席,不是幕後的組委會了。”陳敏嬌提醒他,“等會你走出這門,我保證得至少有十個記者等著采訪你呢。”

王伯之瞪她一眼,又想了什麽,笑,“小陳啊,大哥別說二哥,五十步別笑百步。你今天可也逃不掉。”

陳敏嬌可是主辦人和主持人啊,這誰都能不被采訪,陳敏嬌確實不可能不被采訪的。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陳敏嬌皺皺眉,長嘆,“啊,頭疼。”

她真的厭煩了和記者打交道。

“對了,最佳服裝設計那個獎是怎麽回事?”陳敏嬌疑惑,“我記得當初定下的不是內地的那位嗎?”

一個很年邁的美術老師。

關於獎項的定奪,只有陳敏嬌和王伯之知曉。

王伯之嘆了口氣,“我老糊塗了,忘記給你說了。就前些日子,老陳他去世了。”

“欸?”陳敏嬌有些驚訝。

“組委會不得已只好立刻重新選了一部片子。”王伯之十分悵然,“好好的人,怎麽就得這種病呢?”

“得病去世了?”

王伯之搖頭,“倒不是,只是因為這個病太難熬,這老陳還沒等到頒獎呢,就自我了斷了。”

陳敏嬌神色楞了楞。

“什麽病?”

“聽說是什麽漸凍癥,突發的,確診一年多了。還是他妻子給我打電話,我才知道。”王伯之苦笑,“這人生的頭一回獎就要拿到了。他妻子還說,走得前一天老陳還在跟他開心呢,說香港有了個電影節,內地電影人也可以去。”

陳敏嬌長長地嘆了口氣,她拍了拍王伯之的肩膀,“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王伯之想起老陳的家事,本來想繼續談,可又想到今天是一個挺好的日子,便把話碾碎了往自己肚子裏吞。

哎,真真是人各有命。

果然不出陳敏嬌的預料,她和王伯之都等到半夜才走,外面居然都還有記者。

“陳小姐,關於本次金像獎你怎麽看呢?”

“王先生,請問你身為主席,對於本次金像獎的頒獎有什麽看法嗎?”

王伯的臉立刻就拉了下來,黑得跟這夜空一樣。

陳敏嬌還算好,勉強維持著笑容,“不好意思各位,現在實在是太晚了。如果有什麽問題,可以提前預約采訪。”陳敏嬌眼神示意站在不遠處的保鏢,後者帶著一身的腱子肉上來趕人。

那記者不知道是不是看頒獎典禮看嗨了還是喝大了,舉著話筒往陳敏嬌的臉上杵。

陳敏嬌正想發火,卻感覺有人把她攬住。

她擡頭,只看到一個下顎,卻知道就是鶴慶年。

“不好意思這位先生。”鶴慶年帶著口罩,作保安狀,聲音很低,十分嚴肅,“希望你註意下禮貌。”

記者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眼神震住了,楞了幾秒,說了句道歉。

鶴慶年趁此機會拉著陳敏嬌上車。

至於王伯之,早就從那一輛車走了。

“你怎麽來了?”陳敏嬌問。

鶴慶年撤下口罩,摘下帽子,“我看你太晚還沒回來。”

“今天金像獎嘛。”

“嗯,我知道。我看了直播。”

陳敏嬌有些驚訝,“你居然還看了直播?”

“坐早班機回來的。”鶴慶年把她攬入懷中,親了親她的額頭。

“怎麽,當保安當上癮了?”陳敏嬌拽著他衣服上的標識,數落他。

鶴慶年伸手蹭了蹭鼻頭,“不是。”

“免得被拍。”

他們到現在都沒被大面積爆出什麽,一是兩個人實在是聚少離多,二是鶴慶年的手腕太強,加上陳敏嬌背後的媒體網絡十分廣泛,沒有誰說敢隨隨便便透出消息。

陳敏嬌要是和別人這樣,估計早就八卦滿世界飛了,但是鶴慶年不一樣。

“辛苦啦!”陳敏嬌捏了捏他的手心,這個人的總是手腳冰涼。

可不知道從哪裏看到的,通常手腳冰涼的人,有一顆溫暖的心。

“矽谷那邊事情解決了?”

鶴慶年點點頭,“嗯,電腦系統在研發。”

早些年周志邦就說過,鶴慶年插手了高新技術,沒想到現在,他已然是有所成。

周志邦那時候說,鶴慶年這個很狠,特別是在商業上。對他來說,做人有原則,做工沒有。什麽二五仔的招數他都使得出來,那時候陳敏嬌不信,現在信了幾分,卻又覺得無所謂了。

反正她也不是什麽好人。

“累嗎?”鶴慶年替她碎發理好,他的動作很輕柔,伸手給她按摩太陽穴的姿勢很是熟練,“我看你穿高跟鞋站了一晚上。”

“嗯,累。”

也只有這種時候,她才能把這句出口。

“腳酸。”

“回去給你揉揉。”他一本正經。

陳敏嬌取笑他,“大老板改行當按摩妹啊?”

“怎麽,大倌,我有沒有這個榮幸?”鶴慶年不要臉。

“少來啊你。”陳敏嬌的指尖在鶴慶年的掌心畫圈,“那你呢,你累嗎?”

“累。”鶴慶年斬釘截鐵。他可不像一般男人好面子。

“過來。”

陳敏嬌朝他招招手。

兩個人其實已經挨得很近。

陳敏嬌慢悠悠把手搭上鶴慶年的脖頸,摟著他,然後擡頭,吻上他的唇,很輕,一觸即離的那種。

“阿嬌……”

“別鬧,充電呢。”她說。

“還是累。”

陳敏嬌不動。

“阿嬌,你累不累?”

鶴慶年低頭親了她一口,“我也給你充電。”

“咦,好像沒充滿。”

“老鶴,你夠了啊。”

陳敏嬌威脅他不要得寸進尺。

“司機看著呢。”

負責開車的小夥是鶴慶年的心腹,腦子特靈光,“老大,我又聾又瞎。”

鶴慶年朝陳敏嬌挑眉,“阿嬌,你看,他瞎了。”

“……”

陷入感情的男人就是幼稚鬼無誤。

陳敏嬌望了眼窗外,發現了什麽,喊,“阿彪,停車。”

“嫂子,怎麽了?”

本來陳敏嬌想要糾正他的稱呼的,但後來也就習慣了,算了,由著他去。

“你下車去買個東西。”陳敏嬌面不改色,“買最大號的。”

“啊???”

阿彪楞了。

鶴慶年呆了。

阿彪動了。

鶴慶年把他叫住。

陳敏嬌扭頭看向鶴慶年,阿彪也看他,鶴慶年的耳朵紅了。

他說:“不用了,家裏有。”

“我怎麽不知道?”陳敏嬌皺眉,“你上次拒絕我,不就是說家裏沒有嗎?”

誰能想到她一個大名鼎鼎美艷四方的女星,現在還是個處/女。

鶴慶年蹭了蹭鼻尖,“我後來買了。”

“……”

阿彪:總覺得自己好像知道得太多了一點。

第二天,陳敏嬌按照預約日程表接受采訪。

她刻意穿了襯衫,遮住了鎖骨處。好在是在空調房,這樣打扮也沒有什麽大礙。

她倒不氣,鶴慶年比她慘點。

“陳敏嬌小姐。”

陳敏嬌朝著記者先生點點頭,“嗯,有什麽問題可以直說。”她擡手看了眼表,“我們有半小時的時間。”

“陳小姐,請問你作為主持人,對於此次電影節的頒獎典禮怎麽看?”

“事實上,我不僅僅是個主持人。” 陳敏嬌的笑像是春風拂面,“能夠借此機會見到那麽多影視圈的前輩,這是我最大榮幸。我覺得盡管存在一些瑕疵,但整體上來說,還是不錯的。畢竟是自家小孩。”

“你當初為什麽要接手這個電影節呢?是自願的嗎?”

“拜托,先生。現在是法治社會,不會有人綁著我逼我幹一件事的。至於為什麽,如果你當時到場,你大概自己就能知道答案。”

“對於這第一屆金像獎頒出的獎項,你有什麽看法?”

“金像獎的評選制度都是完全公平公正公開的,所以我覺得一切獎項都是各位應得的。他們值得這個獎。”

“那陳小姐你有沒有打算在下一屆金像獎中捧回一個獎杯呢?”

“我暫時還沒有拍片的打算。”陳敏嬌如此透露。

“為什麽呢?”

陳敏嬌似笑非笑地看著記者,“我要是說沒靈感,豈不是明天頭條就是我江郎才盡?”

記者哈哈笑著打著圓場,暗自卻想,沒想到陳敏嬌心眼這麽小,當初陳佳夕出道的時候他收了學義的錢寫了幾篇小文章,她居然還記得。

陳敏嬌本來忘了的,誰讓他的簡歷裏自己寫了呢?

“陳小姐你可真幽默。”

“呵呵。”

“我們都很期待著你的新作呢。”

“是嗎?”

這記者已經開始沒話找話。

“陳小姐,這一次,內地和臺灣的電影人來,你覺得這一次的頒獎典禮,會不會對整個華夏電影圈造成一些影響呢?”

來了,提到臺灣和內地就知道該來的躲不了。

“金像獎不過是一個平臺。藝術不分國界,大家在平臺上互相交流溝通,我覺得挺不錯的。”

她打了個太極。

“你對現在的政治環境怎麽看?你覺得金像獎的成立會影響到金馬獎嗎?”

“金馬獎可以說是金像獎的前輩了,我個人也與金馬獎淵源頗深,這一次也有和金馬獎的主辦方會面商談,並不覺得會構成你想象中的問題。”

她吹的,金馬獎的人她除了一個王伯之別的都沒看到。

“那麽陳小姐,你舉辦這一次金像獎,目的是為什麽呢?”

“金像獎又能給你帶來多大的名聲呢?”

“記者先生。”陳敏嬌盯著他,直直地說,“你覺得,我的名氣還不夠嗎?”

記者憋住了,沒話說。自從金馬獎自己打自己這一事傳出來,是個華語圈搞電影的都知道陳敏嬌的名字了。她在香港的名氣,也是少有人能夠與之比肩的。

“金像獎對我來說就是石子。”陳敏嬌笑笑,“巨石的那種。”

“這句話怎麽說?”

“毫無疑問,整個華語電影的潛力還很大,就像是一片未開發的水域,一直掩藏著。我們誰都不知道下面有什麽。金像獎就是這樣一個試金石,把它丟進去,炸出來的不僅有水花,還有下面的一切。”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覺得金像獎會改變華語電影的現狀了噢?”

“這話我可沒說啊。”陳敏嬌眨眼,“是你說的。”

“陳小姐,砸石頭的話,又何必搞這麽大的陣仗呢?”

“你是指頒獎典禮?”

記者點了點頭,“我們都知道,對於這次的頒獎典禮你花費了很多。可是有什麽用呢?就算不弄這個頒獎典禮,業內人士也能夠被炸出來吧。”

“你也說了,只是業內人士。頒獎典禮當然是給外人看的,是給觀眾看的。”

“你知道,我的片酬是多少嗎?”

記者沒想到陳敏嬌會突然講這個,他直覺又是一個爆料。

“不是很清楚。”

“也是。”陳敏嬌笑笑,“我剛剛出道的時候,和現在拿了幾個影後的片酬,可不能比。”

“你以為中間的差距是買我的演技嗎?”陳敏嬌伸出搖了搖,“那都是買的獎杯。”

“金馬獎這一顆石子砸下去,也能讓岸上的人註意到,電影圈已經變天了。現在整個電影行業的‘物價’標準,也是要順應時代發展的。幾百塊,幾萬塊,那可不行。”

“你是希望提高電影行業的酬薪水平?”

“我只是說,這種效應帶來的酬薪的提高某種程度上會逆推電影行業者人才的誕生。”

錢和名,有時候是最具吸引力的東西。

陳敏嬌擡手看表,“時間到。”

“我還有一個問題!”

“說吧,就一個。”

“你對未來香港電影或者說華語電影的發展有什麽看法?”

“你對未來香港的發展有什麽看法?”陳敏嬌反問。

“欸?”

“電影會跟著時代的發展的,這就夠了。”

十年不夠,那就二十年。華語電影遲早有一天,也會像泱泱大國一樣,成為一個電影王國。

“小陳啊,你果然沒說錯。”王伯之手裏拿著一疊報紙,“這金像獎都過去十天半個月了,怎麽大家都還在討論。”

“王叔。”陳敏嬌轉手遞給他別的東西,“你看看這個。”

“什麽呀?”

王叔接過,翻了幾頁。

“這第一屆才剛剛完,第二屆的廣告招商計劃怎麽就遞上來呢?”

陳敏嬌給了他一個無奈的眼神,“現在懂我的心情了?”

“對了小陳,你得看看這個。”他把手裏的紙遞過去。

“我們按計劃統計了各大報紙和雜志的政治傾向,這是表。”

“怎麽是你來?”陳敏嬌接過,“幸苦了啊老王。元何青呢?”

“他不是跟著去了內地嗎?”

“啊,我忘了。”陳敏嬌看了眼手裏的雜志,是《電影雜刊》,“他這篇文寫得還不錯。”

王伯之接過,看了眼。

“《論金像獎及其影響》。”王伯之搖了搖頭,“借我看看。”

“嗯,拿去吧。”

“香港電影會因此改朝換代嗎?學義的江山眼看已經岌岌可危,天嬌影視公司正以勢頭趕上。但,仔細看來,金像獎演員大獎幾乎沒有落在香港演員的手中,這是否從另一個方面可以證明,香港的電影行業需要更多的嶄新的人才,需要後起之秀呢?香港電影繁榮了幾十年,從賀氏打下天下起,香港每年幾乎量產幾百部電影,但這些電影中又有多少是精品呢?低沈本,快消品,電影行業的從業者的酬薪也偏低,導致明星並不足夠出彩。現在已經步入八十年代,香港電影應該開始思考新的開始了……”

“……金像獎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場面,我們可以看到許多內地與臺灣的電影人在頒獎時刻進行溝通,甚至出現了自1949以後第一次兩岸電影人的言和,還是在直播情況下。這算不算是一種進步?內地和臺灣,是否能夠借由這種機會,從對抗走向對話?我不認為臺灣官方會不知道這一次將出現內地影人,因而在這種情況下,還堅持派出這麽多人出訪並參加金像獎,是否也代表了一種態度?”

“金像獎是否能夠超過電影意義並在某種程度上成為兩岸三地溝通的平臺呢?”

王伯之一目十行地看完,“看不出來啊,元何青這小子平常不說話,寫東西倒是厲害。”

“他啊,最後一句話倒是說得很準。”

臺灣那邊一直不和內地對話,就是拉不下面子,現在搞了個金像獎,能緩和一點也沒有壞事。畢竟鄧公對臺灣的態度很是溫和了。

“對了,還有些人成天在報紙上接受這個采訪那個采訪,話中明裏暗裏都在說應該自己拿獎。”別看王伯之人老,人吐槽起來,嘴皮子照樣利索,“這些人,拍電影的時候也拿不出什麽實力,現在落空了倒是聲音最大。”

為了給王伯之面子,陳敏嬌就聽著他的話點頭。

“也沒點競賽精神,人家搞體育的都知道友誼第一,比賽第二。這一個電影節獎項,他們倒是排場很多。”

也是王伯之自己當了個電影主席,他氣不過,才說這些話。要是他不是這個電影主席,他哪管這些風言風語呀。

“要是他們都像小陳你一樣就好了。”

“別,千萬別。”陳敏嬌擺擺手,“王叔,你可別拉我下水。這話你自己說說就成。”

王伯之也知道自己講錯話,嘆了口氣,“哎,難做啊難做。”

“什麽難做?”

“這個主席啊!”

“噢,那要不,我去問問別人——?”

王伯之立刻抱著雜志搖頭,“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這老頑童。

作者有話要說: 我已經放棄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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