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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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
小原田一郎做出了一個讓很多人都錯愕的選擇, 他決定將整個故事的時代背景進行轉換。
原本定於平安時代的發生的《七殺》, 被他轉換到了相應的架空年代。
藤川加奈這個角色，也從日本藝/妓變成了煙花巷女子。
當整個時代背景由日本轉到華夏, 中村即將飾演的寺守宮名就會自然而然地擁有觀眾特殊的關註點。
一個獨在異鄉的武士。
然而問題也就隨之出現了, 如果按照原劇本，那麽寺守宮名的覆仇對象則將從日本人轉換為華夏人, 但思及到特殊的歷史時代問題，小原田一郎決定就這件事重改劇本。
陳敏嬌倒是挺無語，她還真是第一回見到這樣說起風就是雨的導演。怪不得一個《七殺》能打磨好幾年, 想必也是整個創作路程中老是發生這樣的事吧。
陳敏嬌和高原切交換了一個眼神, 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那就這樣說定了！”小原田一郎高興地擊掌。
說到底, 明明都是你一個人在講話啊導演？
“但是這樣的話，拍攝場地就成了一個問題。”小原田一郎瞄了眼陳敏嬌的臉色, “陳, 我聽說，你的公司…..”
陳敏嬌就知道有鬼, 她一臉淡定, 面色不變, “小原桑是想和我們公司談合作嗎？”
“欸，不，不是。”小原那張老臉生出了好些皺紋, 他有些怯怯地搓了搓手，“能不能，借用一下？”
“拍攝場地？”
陳敏嬌曾在天嬌成立初期就與杜風花重金買下了香港清水灣占地60多萬平方尺的地皮, 花了五十多萬，打造了一個外景，其中更有《俠盜》取景到的古代街道與山林鄉村。（註1）
這件事曾登上過報紙。
小原田一郎對於天嬌的財大氣粗也是頗有耳聞。
“抱歉，小原桑。”陳敏嬌告訴小原田一郎，“清水灣的片場，現在還沒有對外開放。”
準確來說，是修建還沒有徹底完成。這一個影視城，還沒有徹底竣工。又怎麽會如此之快呢？那樣繁多的景致，美術和設計都忙得暈頭轉向了，更何況建築師。
小原田一郎的神色是掩不住的失望。
“不過，我有另一個辦法。”她看向這位有些頹敗的導演。
小原田一郎眼前一亮，“什麽辦法？”
“天嬌參與《七殺》的投資，掛個名。”
《七殺》註定是一部不能在電影院上映的電影，它題材上的暴虐和本身的風格就註定了這一點，但陳敏嬌想要投資《七殺》的原因也不在於賺錢。
小原田一郎從影二十多年，一直以拍攝亞題材著稱，吸引了很大一部分的影迷，然而也幾乎從沒有得到過國際大獎的認可。但這一次好像不同了，《七殺》相比於他過往拍攝的其他作品來說，顯得更加內斂，更加大中化，盡管在一般影片的對比下，《七殺》依舊算得上是奇奇怪怪。
小原田一郎做出這樣的改變無疑只有一個原因，他想要靠這個片子沖獎。
雖然不知道《七殺》能夠走到哪個地步，但是讓天嬌旗下掛名著這樣的一部影片，也不算是吃虧。
如果小原田一郎這一次的《七殺》成功，那麽很可能天嬌還能夠依靠這次投資打出來的名聲吸引到更多的日本優秀導演前來香港聯系他們進行拍攝。
《七殺》本身成本就不算太高，加上陳敏嬌現在有黃金在市場上掛著，這一點投資的錢，半天不到就能靠黃金漲回來。
小原田一郎楞了楞，“你能投資多少？”
陳敏嬌彎了彎眼眸，“不需要片酬，你缺多少，我補多少。”
有錢真好。
陳·揮金如土·敏嬌，終於感受到了一種富豪的快感。
鄧麗珺坐在一旁小聲地笑出聲，還沒等眾人有反應就捂唇說了一句抱歉。
中村眨了眨眼，“沒想到華夏的演員這樣有錢。”
高原切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傻子似的瞅了他一眼，“中村桑，你想多了。”
陳敏嬌賺錢，靠得絕對不是自己的片酬。
幾個人笑作一團。
小原田一郎完全沒有理由拒絕陳敏嬌。
“如何？”她笑起來的時候，小原田一郎恍惚看到一女子坐在樹上，纖細的腿自然下垂，雙手撐著樹幹，略微垂著頭的姿態竟透露出狐妖般媚人的風範。
“當然可以。”他說，“但需要給我一段時間更改劇本。”
“大概多久？”陳敏嬌今年有自己的拍片計劃，他不可能完全將時間浪費在小原田一郎的身上。
“一個月，不，十五天。”
“夠嗎？”
“夠了。”小原田一郎發誓，陳敏嬌就是他靈感的來源。
“對了，小原桑。”陳敏嬌想起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的是，你知道的，我在《俠盜》中已經飾演過類似於青樓女子這樣的角色了，而現在你的劇本一旦作出修改——”
小原田一郎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他知道她是一個有追求的演員，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一件事。
任何演員都不願意看到自己所創作的角色有著高度的重合性。
靈瑤和藤川加奈，一定要不一樣，才能夠吸引到陳敏嬌，也才能夠給觀眾交出一張滿意的答卷。
對陳敏嬌而言，她並不想多年後回顧自己的演藝生涯，一看演出履歷，幾乎全都是類型化的角色。
這樣的演員生活對她來說是沒有意義和挑戰的。
演員最忌諱的，就是將自己固定在一個性格或者人物模板中，久而久之也會受此影響，從而使得演員的表演缺少多樣性和靈活性，換個簡單的詞匯，也就是缺少靈氣。
靈氣這種東西聽上去好像很玄妙，但卻是真實存在的。
觀眾也能夠對此有多體會，他們是演員表演效果最直接的承受著，或許普通觀眾不能像專業人士一般給予演員的表演很多點評，但他們卻可以直接從生理感受和情感體會中得到最直接的觀感。
鮮活的，生動的，真實的表演，是一眼就可以分辨的。
那種好似模子裏刻出來一般，什麽時候怎麽笑，怎麽哭，嘴角的弧度多少，眼淚幾滴的表演，則像是木頭一般無趣，絲毫不能喚起人的共鳴。
事情最終就這樣確定了下來，小原田一郎做莊帶著幾人去吃了晚餐，鄧麗珺和陳敏嬌約好下次聯系，一行人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或者酒店。
陳敏嬌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快的解決，她買了過兩日回程的機票，索性就趁著空閑繞著這東京轉轉，富士山是沒去，根本沒有來得及的時間。
東京的電車和香港的相似，卻又有不同。
在香港坐雙層巴士或者電車，與在東京是兩種體驗。
陳敏嬌直覺這應該和各個地區不同民族的人內在的性格和生活方式有關。
其實□□十年代，在陳敏嬌的記憶中，是有很多來到香港打拼的日本女星的。
香港的電影產業，算得上是整個亞洲數一數二的。日韓無一不風靡流行。只不過現在，八十年代剛剛有個開頭，一切還沒有正式發生。
大島由加利就是來到香港的女星之一，她癡迷於武打片，且十分英氣，在《力王》中中性的扮相更是帥氣，氣質更是亦正亦邪。她曾與香港演員鄭浩南有過一段婚姻，但很快結束了。（註2）
但她的武打表現，曾經給陳敏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八十年代的日本，還在昭和年代。雖然這個是世界沒有芥川龍之介，也沒有拿下諾貝爾文學獎的川端康成，但卻有著和他們一樣厲害的文學作者。
這是一個戰後飛速覆蘇的時代。
這個時代的日本，是興盛富於生命力的。當一個時代處於人文思潮與時代革命的碰撞時期時，是最容易誕生大師與文化潮流的。
這一點，光是走在日本的街頭就可以看出。
九十年代的經濟危機還沒有到來，日本還沒有被所謂的“宅萌”文化給侵占，人們對於美的審美依舊是以自然鮮活為準，所以大街的女孩穿得肆意，色彩各異，各有各的健康和明麗。
街道拐角的游戲廳最為繁雜吵鬧，人們手裏會拿著紅白相間的可口可樂瓶罐，打開時能夠聽見氣泡咕嚕的聲響，少年們一邊仰頭灌下一邊急急忙忙低頭去看游戲主機。
這是一個屬於任天堂的時代。
不知道為何，走在這樣的年代的街頭，陳敏嬌總是能夠從中感受到生命力。
完完全全不同於二十一世紀的生命力。
香港也好，日本也好，甚至內地，此時此刻都處於一個蓬勃向上的時段，所有人好似咬咬牙堅持，就能夠朝著更好的生活而去。
衣角被拽了拽，陳敏嬌回頭，是一個留著西瓜太郎般頭發的小男孩。
他紅著臉，軟軟糯糯地說著日語：“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沒等陳敏嬌給出反應，他就撒丫子跑開。
陳敏嬌看著自己衣角邊的那一點汙漬，實在是哭笑不得。誰知道這小孩是真心還只是想要來她衣服上擦擦手呢？
幾天後，香港。
天嬌執行總裁辦公室。
靳斯行看著坐在對面的大老板，有些頭疼，“阿嬌姐，你真要拍這個？”
陳敏嬌對上他的疑問，挑眉，“怎麽，不可以？”
靳斯行看著面前的企劃案。
那白皮的封頁上寫著四個大字，《黑色巨輪》。
光是看名字就足夠壓抑，靳斯行看完整個劇本和策劃後更是覺得不敢置信。陳敏嬌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來拍這樣一部電影？這樣一部，充滿了陰郁氣氛的電影。更重要的是，這部電影中的主人公並沒有獲得勝利，或者說，沒有獲得正常理念下的勝利。
要知道很多人看電影，就是為了滿足一時之快，圖個樂子，超級英雄為什麽能夠受到如此多人的喜歡？因為不管對手是誰，最後超級英雄都一定會獲得勝利。
這種勝利能夠帶給觀眾滿足。
但——
“阿嬌姐，你應該比我清楚，這種電影，並不賣座吧？”靳斯行並不顧忌陳敏嬌的身份，只是有話直言了。
陳敏嬌點點頭，“我也並沒有想要靠這個片子賺錢的打算。”
“你覺得這個策劃如何？”她問。
單單是論策劃的話，靳斯行會給策寫一個人大大的讚。
“你打算什麽時候拍？”他嘆了口氣，問。
“過兩天吧，等我把組攢好。”陳敏嬌伸手碰了下靳斯行桌上的花，那是一束白玫瑰，很艷，但角落裏有一片花瓣已經開始枯萎。
她伸手把花瓣扯下。
“導演是誰？”
陳敏嬌笑著指了指自己。
“攝影呢？”
“阿攀有空，他說他來。”
靳斯行無奈笑，“既然你都找好了，又何必來告訴我？”
“我們是合作夥伴。”陳敏嬌將花瓣碾碎，殘渣丟盡垃圾桶中，“那我先走了。”
“嗯。”
靳斯行看著陳敏嬌離開的背影，想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夠勸動嗎？陳敏嬌，看上去好像棉花似的好講話，能溝通，但當她下定決心，靳斯行算是明白了，十頭牛都把她拉不回來。別說是撞南墻了，就是要往那喜馬拉雅山上撞，她也能像個電鉆似的，一門心思往裏闖。
剛過易折，慧極必反。
靳斯行有些擔心了起來。
他不知道她的未來還有多遠。
《黑色巨輪》是陳敏嬌很早之前就寫好的本子，她一直想做一部女性主義的電影，而《黑色巨輪》和這件事能夠沾上一點邊。
對於靳斯行而言，《黑色巨輪》實在太尖銳了。
它將矛頭直指偷渡。
這樣的電影拍出來，如果不被理解，很可能會遭到很大的罵名。所以靳斯行才會露出如此震驚的表情，並且極力想要勸退陳敏嬌拍攝的念頭。
陳敏嬌的事業才剛剛起步，或者說，剛剛走入第一個巔峰，靳斯行不想看她一部電影而走上了偏路。
但他也只能想想而已，陳敏嬌完全是鐵了心思要拍這樣的電影。
《黑色巨輪》的主人公叫阿椿，是個初初上船還不谙世事的女孩，但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完完全全蛻變成另外的一番模樣，像是隱於黑暗生於倒刺的女妖，夠狠，也夠毒。
這一座船上什麽人都有，哪個國家的都有。
阿椿是剛剛入狼窩喪了母親的羊，卻也是後來占據一番領地的狼。
這是一部講述人性一點點走向極端的電影，夠直接，也夠絕望。阿椿想要的不過是聽母親的話去港島上找早就前去做工的爸爸，但到結局，她都沒有登上海岸。
不過是被槍擊致死罷了。
《黑色巨輪》有些諷刺，有些暗沈，也有一點和移民相關的因素，觸及到了某些不曾被提起的政治灰暗帶。很明顯，這是一部非常規主流電影。
和靳斯行不同，歐陽攀第一次看到這個劇本後就喜歡上了。這就是他喜歡的風格，夠劍走偏鋒，也夠利刃出鞘。
陳敏嬌在劇本創作上的天賦讓歐陽攀驚訝。
他以為《俠盜》已經是她的巔峰了，可偏偏她又寫出了一部《黑色巨輪》。
香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樣的電影了，這樣的直接，光是看劇本，歐陽攀就覺得心悸。
香港電影市場浮躁，近幾年更是跟風嚴重，香港也並沒有拿得出的獎項，所以人人都事事都以票房為高。
《黑色巨輪》完全是一部個人作者風格很濃郁的電影，光是看劇本就能夠看出這一點來。陳敏嬌這一次全然沒有討好觀眾的打算，她只是想要把自己看到的，表達的，都用影像講出來。
對陳敏嬌而言，《黑色巨輪》算是她送給“陳敏嬌”最後的祭奠禮。
從此之後，一切都將徹徹底底由她做主。
小原田一郎來了電報，說是《七殺》的劇本還需要一段時間創作，加之因為拍攝地點的轉換，他要整合劇組進行重改。
當背景置換到華夏古代，小原田一郎不得不重新去找美術進行場景設計，找到攝影重新做鏡頭分割。
他有自己的審美體系，他想要拍出來的刀光劍影的華夏江湖，並不是完完全全像華夏的電影一般的，帶了點仙風道骨，總是一襲白衣。他想要一些特殊的日本元素能夠與電影完美融合在一起，他想要借此機會，創造出一個空間，既有著日本文化中特有的吊詭氛圍，又有著華夏文化中的俠氣。
所以他需要時間，他告訴陳敏嬌，大概還需要兩三個月才能開拍。
而這恰好貼合了陳敏嬌的意思，她正好拍完《黑色巨輪》轉頭去搞《七殺》。
小李負責安排和統計她的行程，知道了她的打算後有些擔心。
“阿嬌姐，真不需要休息下嘛？”她問。
陳敏嬌搖了搖頭，“你就這樣寫，具體時間有變動的時候我再通知你。”
“那好。”
小李看著自己手裏的行程表，略微一個翻看，只覺得陳敏嬌真的是當之無愧的勞模啊勞模。
十年365天，得有366天都奔走在工作線上。
想起那個向她打聽過陳敏嬌行程的鶴先生，小李嘆了口氣，這樣下去，哪裏還有什麽戀愛可言？完完全全沒有機會和時間啊。
《黑色巨輪》很快就進入了緊鑼密鼓的前期籌備階段，杜風為此提供了游輪作為場地。
和記可是旗下公司無數。
但杜風也不是免費提供的，他的要求是，需要在電影中出現和記的公司名字和標志。
陳敏嬌一口答應了下來，這的確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場地問題一解決，電影很快開拍。
拍之前歐陽攀還笑她，說他們合作這兩次，陳敏嬌次次都要領盒飯，把自己演死。要是別人遇上這種遭遇，導演還得給他們單獨包紅包。香港是很講風水的，劇組更是看重這些鬼神論，包個所謂的紅包不過是為了不真實地在現實中見紅。
現在倒好啦，陳敏嬌自己是導演和投資方，給自己包紅包好像也並沒有什麽意義和道理。來來去去，也不過是她自己的錢，不外乎就是從這個衣服的口袋，流通到那個衣服的口袋罷了。
歐陽攀這樣一說，陳敏嬌倒是有些上心，找了算命的猜了一卦，說是平安無事，才繼續開拍。
《黑色巨輪》的一開場就是遼闊的海面。
這個場景是用無人機拍攝的，專門用來拍攝高空俯拍的大全景。別看是很小的東西，卻是他們花了大價錢拿下的。跟color-king可以並套使用，兩者在色調飽和度和光感上都有著差不多的水平，避免了因為設備不同而導致的後期調色的麻煩。
膠片調色靠的時候染料，可不像後來的ps或者手機app，換個濾鏡就ok。調色很麻煩，一般來說，許多電影拍完後會直接采用膠片原色調，但有巨大的瑕疵出現時，甚至可能使用黑白的辦法來遮蓋光影或者配色上的問題。
采用質感相近或者相似的攝影設備，能夠為後期減少很多麻煩，也可以節省許多金錢。
陳敏嬌是有錢，但從不浪費。
錢是要用在該用的地方上的。
《黑色巨輪》除了陳敏嬌，很大一部分都是原生態演員，還沒來演藝圈幾天，渾身都是蠻橫的原野味道。甚至有些人完全沒有面對鏡頭的經驗，但很聽話，拿了錢就能夠乖乖照做。
陳敏嬌算得上是這一部電影中挑大梁的存在了。
歐陽攀建議過她，要不要找一些有經驗，老道的演員來飾演配角，被陳敏嬌拒絕了。一是輩分擺在這，讓別人來給他做配，多少有些不好看，面子上也過不去，二是陳敏嬌喜歡這些人身上淳樸且野蠻的生命力，非常濃烈，帶著底層掙紮的求生欲望。
這種欲望感，有時候是在名利場浸淫久了的人所無法演繹出來的。
但這也導致了一個麻煩，就是有時候，這些毫無表演經驗或者表演經驗較少的人，難以準確地捕捉到鏡頭，時常會因為走位問題而拍上三四條。
歐陽攀有時候真的火大，陳敏嬌就會勸他冷靜一點，然後重新和他們講戲，一遍又一遍，直到對方徹底明白她的意思。
《黑色巨輪》是一個拍攝場景很少有覆雜轉換的電影，按照道理來說進度應該算快，但由於上面的提到的原因，整個劇組的進度完完全全往後拉扯了很長一截。
在整個電影的拍攝過程中，歐陽攀算是又一次見識到了陳敏嬌的演技。
她已經完完全全和那個高高在上的靈瑤脫軌了，在她的身上甚至找不到靈瑤的影子，她望向鏡頭時堅毅的眼神，臉上的血汙也不能將她的光芒遮擋，短發卡在耳後，三倆碎發脫落，顯得幹脆利落，又英氣十足。
是的，陳敏嬌為了這部電影第一次剪了短發。
還是那種參差不齊，有些毛毛躁躁的短發。
阿椿在剛剛出場的時候也是長發，一頭烏黑亮麗的麻花辮，笑起來略微有些抿唇的羞赧，清新亮麗，似野外雛菊。
但這一朵雛菊在海洋上的暴風雨裏被折斷了根莖。
阿椿在這一座黑色的巨輪中，遭到了玷汙。
她被人拖在一角圍住，她哀求地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流連而過，卻沒有人給她以回應。當她看到有人有起身的動勢時，內心是激動的，她以為她看見了逃脫的光芒，卻不想那個男孩被母親拉住，又穩穩坐回了原處，別過頭，不再與她目光相接。
阿椿徹底絕望。
她所有對於香港的幻想都被打碎，在她上船之前，母親的那些美好的叮囑全都消失殆盡。
她無神地看著頭頂的夾板，男人的身子在晃動，一前一後，嘴裏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她就像個洋娃娃，任人擺布。
上面這一段戲拍得很艱難，對於歐陽攀來說，看到陳敏嬌演這樣的戲都是他的折磨。
誰有願意自己的女神遭受這種事情呢？
因為演得太過真實，那個扮演強/暴者的男人，據說事後還被其他演員揍了一頓，滿臉烏青，這裏腫了一塊，那裏腫了一塊。當他苦著臉來找陳敏嬌講這件事的時候，陳敏嬌沒忍住，笑出了聲。
好在後面只有他被殺死的鏡頭，臉上什麽情況，倒也無所謂。
陳敏嬌給了他一些補貼的醫藥費，這事就算解決了。
而剪短發就發生在這之後，阿椿在船上找到了一把剪刀，用它痛死了這個男人，也用它，哢嚓剪斷了自己礙事的長發。
本來美術組和道具組有準備從別處收集而來的頭發，可以當作剪發後落在地上的殘渣，也找到了一些假發，稍微修剪一下是可以滿足阿椿後期的造型。
哪知道陳敏嬌當時表演時完全忘我了，歐陽攀也拍得入場了，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因此也就沒人提醒。
當陳敏嬌擡手剪斷長發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了。
歐陽攀也是拍完這一條才回神，他當即驚慌地從攝影機背後走出來，“你怎麽就真剪了呀？！”
這女神現在頂著一頭狗啃的頭發，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拍得如何？”
歐陽攀一個頭比兩個大，“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你現在頭發都是剪了，後面可要留好些時候呢！”
“阿攀。”陳敏嬌把他定住，“你冷靜點。現在是在片場，不問這個問什麽？”
歐陽攀急躁地摳了摳腦門，不得不回答陳敏嬌的問題，“拍得不錯，我覺得可以過了。”
“那太好了。”陳敏嬌笑嘻嘻，“不然我可沒頭發再剪第二次。”
“你呀！”歐陽攀也沒法說她，只好讓她稍微休息下，等會再繼續接著拍。
總體來說，《黑色巨輪》的拍攝過程還算是十分輕松的，盡管整個片子的風格偏向壓抑，也有很多暴力鏡頭，但是對於一般的演員和其他工作人員來說，因為戲份少和場景小的緣故，工作量不大。
整個劇組的壓力都集中在兩個人身上，一是陳敏嬌，二是歐陽攀。
就像靳斯行所說，《黑色巨輪》很明顯是一部無法在票房上有所驚艷，不能大範圍滿足現今觀眾觀影偏好與需求的電影，它很個人化與風格化，節奏也很特別。
但也正是如此，奠定了它沖獎的可能性。
陳敏嬌就是打算拿著這個電影投獎。
1980年，日本東京國際電影節重開，亞太聯盟電影節也正式步入正規，陳敏嬌打算用這部片子沖擊一下這兩個電影節的獎項。
但她也不是完全的有信心，對於電影節競賽獎項這件事來說，是十分看運氣的。
就好像是1994年的奧斯卡。
要知道，1994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近代電影史上傳奇的一年，這無疑是一個天才雲集的時刻。不管是歐美還是香港，都湧現了一大批的佳作。
而那一年的奧斯卡，更是稱得上殘酷搏殺。
1994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是《阿甘正傳》，但同樣參賽的，還有《肖申克的救贖》，昆汀的《低俗》。後兩部無疑是影史的佳作，若是放在別的年代進行評選，都是能夠直接拿下最佳桂冠的存在，但偏偏撞上了1994。
華語電影方面，《東邪西毒》《飲食男女》《重慶森林》《大話西游之月光寶盒》等電影也脫穎而出。
歐洲更是有《紅》《白》以及經典《暴雨將至》和《四婚一葬》。呂克貝松更是在好萊塢拍出了被後世津津樂道的《這個殺手不太冷》。
讓·雷諾飾演的那個愛喝牛奶抱著綠植的殺手裏昂與娜塔莉·波特曼飾演的少女瑪蒂爾達成為了影史上經典的形象。
就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電影天才都是有一種奇異的精神鏈接的，他們紛紛在1994拍出了後世無可超越的經典。
誰又會知道，今天的1980，不是上個世界的1994？再好的電影，若不和當年的其他電影作個比較，絕無可能有“一定拿獎”的自信與決心。
陳敏嬌能夠做的，就是繼續將片子精雕細琢下去。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黑色巨輪》在三月，終於完成了拍攝，正式殺青。
而陳敏嬌的黃金，也正式在二月底全額兜售，當時市面上每蠱司黃金的價格達到了810美元，而陳敏嬌的賬面收益，直破百億甚至有隱隱沖向150大關的苗頭。
約翰打電話來告訴她，是時候了拋售的時候，陳敏嬌正一門心思撲在電影上，說了兩句就掛斷，直接出門去片場接著拍戲。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明白自己好像一夜之間，就成了百億富翁。
雖然在富豪雲集的香港，陳敏嬌的資產與那些豪門望族不可比，但也算得上是能夠讓金融界震驚的成績了。
消息剛出來的那幾日，滿香港的小報上都是陳敏嬌炒黃金暴富的消息，甚至連帶著讓許多人也起了炒黃金的心思。
可他們一沒陳敏嬌來自後世的經歷，二沒過硬的資本和團隊，三沒鶴慶年在背後盯梢，基本上都是穩賠不賺。
別看搞投資有那麽多人一夜改變生活暴富起來，其實90%都還是在虧錢。
加上黃金沒漲兩天就因為美金升值而下貶，許多人這一把跟風賭得連短褲都沒得穿。
歐陽攀知道這事的時候，嬉皮笑臉地對正好在片場中場休息的陳敏嬌講，“導演，你看看，是不是是時候請我們吃頓好的了？”
大家好些日子都在海上漂著拍戲，好多人身體都遭不住了。
陳敏嬌當然不吝嗇，開口就是四家樓，香港有名的酒樓。說海上的戲拍完，就下地去吃飯。
杜風也給她打來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正是黃昏。
海面被晚霞染成金色一片，海水凜凜，在橙紅與藍的漸變中尋找著平衡。
“什麽事？”陳敏嬌問，她有些疲憊，高強度的工作讓她很累，加上海上營養補充跟不上，也沒有什麽運動的空間，陳敏嬌這幾日下來憔悴了很多。
她屈指用關節按壓著太陽穴，企圖能夠緩解一點神經處的緊張。
她又不是金剛，也不是美國隊長，怎麽可能這樣瘋狂工作還沒有一點後遺癥。陳敏嬌不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只是有時候一旦陷入某種創作熱潮中，就會忘記這一點。她已經告訴小李給她安排時間調養和休息了，現在最好就咬咬牙，撐過去。
杜風聽她聲音很疲憊，“你還好嗎？”
“還行。”陳敏嬌靠在墻邊，船上的墻壁不是真的墻，不過是一些鐵皮金屬。船搖搖晃晃，搞得她整個人也有些暈頭轉向。
船是沒開的，但礙不住停在海上。
平常拍戲都是靠岸停著拍，但礙不住這幾天在補拍一些海面鏡頭，若是不往海裏開，很是容易露餡穿幫。
而陳敏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穿幫。
“恭喜你呀。”杜風說，他還沒回家，還坐在那高樓的辦公室裏，把玩著桌面上玉雕的貔貅。
貔貅吸金，他還是老習慣的迷信。
“嗯？什麽事？”陳敏嬌一時沒反應過來，“啊，你是說黃金。”
“對。”杜風的指尖敲了敲貔貅的腦袋，“我怎麽沒聽你說起過這件事？炒黃金的事。”
陳敏嬌已經半瞇著眼睛，她一手拿著話筒，一手在和大拇指邊的一點新生的死皮作鬥爭，她有些出神地想著，“陳敏嬌”小時候一定很愛咬手指，導致長大後指尖邊常常有一些突兀的死皮。
杜風聽那邊沒聲音，又餵了一聲。
“我在。”她說。
“你倒是夠敏銳。”杜風打趣，“這下拍什麽片子，投資都夠了吧。”
“你到底想說什麽？”陳敏嬌皺了皺眉。
她以前和杜風講話，都是直來直往，兩個人之間從不打太極，有事說事，就算涉及利益也不避嫌。
現在杜風這話什麽意思？覺得她自己炒個黃金沒告訴他？
杜風在心裏嘆了口氣，他清楚的知道，從他坐上和記老總的這個位置開始，一切都變了。
他這些日子和一些商場上的老油條交流慣了，居然下意識地拿這一套來對付陳敏嬌了。
“你是找的鶴先生幫忙？”
當杜風坐上和記老總的位置他才知道，為什麽當初周志邦對於鶴慶年那樣推崇了。
他的背景，真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註3）
鶴慶年在黃金這件事上到底出了多少力，陳敏嬌不清楚，但一開始生出這樣的念頭，完完全全是因為她自己，所以她說，“事實上，杜生，慶業銀行有開辦代理服務，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和他們聊聊或許比跟我聊聊管用。”
“還有事？”陳敏嬌太困了，她覺得自己現在站著都能立刻睡著。她打了個哈欠。
“我有筆生意，想和你談談。”杜風說，“你先休息吧，等你拍完戲再說。”
“行。”
於是陳敏嬌三月份拍完戲，休整完畢後，就去見了杜風。
她倒要看看，找上門來的杜風口中的生意，是個什麽買賣。
作者有話要說：
註1：清水灣現實中是邵氏的片場。
註2：私心安利，這位阿姨很帥。
註3：唉，作者也是個普通人，所以想象不出來。大家知道很牛逼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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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原田一郎做出了一個讓很多人都錯愕的選擇, 他決定將整個故事的時代背景進行轉換。
原本定於平安時代的發生的《七殺》, 被他轉換到了相應的架空年代。
藤川加奈這個角色，也從日本藝/妓變成了煙花巷女子。
當整個時代背景由日本轉到華夏, 中村即將飾演的寺守宮名就會自然而然地擁有觀眾特殊的關註點。
一個獨在異鄉的武士。
然而問題也就隨之出現了, 如果按照原劇本，那麽寺守宮名的覆仇對象則將從日本人轉換為華夏人, 但思及到特殊的歷史時代問題，小原田一郎決定就這件事重改劇本。
陳敏嬌倒是挺無語，她還真是第一回見到這樣說起風就是雨的導演。怪不得一個《七殺》能打磨好幾年, 想必也是整個創作路程中老是發生這樣的事吧。
陳敏嬌和高原切交換了一個眼神, 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
“那就這樣說定了！”小原田一郎高興地擊掌。
說到底, 明明都是你一個人在講話啊導演？
“但是這樣的話，拍攝場地就成了一個問題。”小原田一郎瞄了眼陳敏嬌的臉色, “陳, 我聽說，你的公司…..”
陳敏嬌就知道有鬼, 她一臉淡定, 面色不變, “小原桑是想和我們公司談合作嗎？”
“欸，不，不是。”小原那張老臉生出了好些皺紋, 他有些怯怯地搓了搓手，“能不能，借用一下？”
“拍攝場地？”
陳敏嬌曾在天嬌成立初期就與杜風花重金買下了香港清水灣占地60多萬平方尺的地皮, 花了五十多萬，打造了一個外景，其中更有《俠盜》取景到的古代街道與山林鄉村。（註1）
這件事曾登上過報紙。
小原田一郎對於天嬌的財大氣粗也是頗有耳聞。
“抱歉，小原桑。”陳敏嬌告訴小原田一郎，“清水灣的片場，現在還沒有對外開放。”
準確來說，是修建還沒有徹底完成。這一個影視城，還沒有徹底竣工。又怎麽會如此之快呢？那樣繁多的景致，美術和設計都忙得暈頭轉向了，更何況建築師。
小原田一郎的神色是掩不住的失望。
“不過，我有另一個辦法。”她看向這位有些頹敗的導演。
小原田一郎眼前一亮，“什麽辦法？”
“天嬌參與《七殺》的投資，掛個名。”
《七殺》註定是一部不能在電影院上映的電影，它題材上的暴虐和本身的風格就註定了這一點，但陳敏嬌想要投資《七殺》的原因也不在於賺錢。
小原田一郎從影二十多年，一直以拍攝亞題材著稱，吸引了很大一部分的影迷，然而也幾乎從沒有得到過國際大獎的認可。但這一次好像不同了，《七殺》相比於他過往拍攝的其他作品來說，顯得更加內斂，更加大中化，盡管在一般影片的對比下，《七殺》依舊算得上是奇奇怪怪。
小原田一郎做出這樣的改變無疑只有一個原因，他想要靠這個片子沖獎。
雖然不知道《七殺》能夠走到哪個地步，但是讓天嬌旗下掛名著這樣的一部影片，也不算是吃虧。
如果小原田一郎這一次的《七殺》成功，那麽很可能天嬌還能夠依靠這次投資打出來的名聲吸引到更多的日本優秀導演前來香港聯系他們進行拍攝。
《七殺》本身成本就不算太高，加上陳敏嬌現在有黃金在市場上掛著，這一點投資的錢，半天不到就能靠黃金漲回來。
小原田一郎楞了楞，“你能投資多少？”
陳敏嬌彎了彎眼眸，“不需要片酬，你缺多少，我補多少。”
有錢真好。
陳·揮金如土·敏嬌，終於感受到了一種富豪的快感。
鄧麗珺坐在一旁小聲地笑出聲，還沒等眾人有反應就捂唇說了一句抱歉。
中村眨了眨眼，“沒想到華夏的演員這樣有錢。”
高原切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傻子似的瞅了他一眼，“中村桑，你想多了。”
陳敏嬌賺錢，靠得絕對不是自己的片酬。
幾個人笑作一團。
小原田一郎完全沒有理由拒絕陳敏嬌。
“如何？”她笑起來的時候，小原田一郎恍惚看到一女子坐在樹上，纖細的腿自然下垂，雙手撐著樹幹，略微垂著頭的姿態竟透露出狐妖般媚人的風範。
“當然可以。”他說，“但需要給我一段時間更改劇本。”
“大概多久？”陳敏嬌今年有自己的拍片計劃，他不可能完全將時間浪費在小原田一郎的身上。
“一個月，不，十五天。”
“夠嗎？”
“夠了。”小原田一郎發誓，陳敏嬌就是他靈感的來源。
“對了，小原桑。”陳敏嬌想起一件事，“我需要提醒你的是，你知道的，我在《俠盜》中已經飾演過類似於青樓女子這樣的角色了，而現在你的劇本一旦作出修改——”
小原田一郎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他知道她是一個有追求的演員，這是很顯而易見的一件事。
任何演員都不願意看到自己所創作的角色有著高度的重合性。
靈瑤和藤川加奈，一定要不一樣，才能夠吸引到陳敏嬌，也才能夠給觀眾交出一張滿意的答卷。
對陳敏嬌而言，她並不想多年後回顧自己的演藝生涯，一看演出履歷，幾乎全都是類型化的角色。
這樣的演員生活對她來說是沒有意義和挑戰的。
演員最忌諱的，就是將自己固定在一個性格或者人物模板中，久而久之也會受此影響，從而使得演員的表演缺少多樣性和靈活性，換個簡單的詞匯，也就是缺少靈氣。
靈氣這種東西聽上去好像很玄妙，但卻是真實存在的。
觀眾也能夠對此有多體會，他們是演員表演效果最直接的承受著，或許普通觀眾不能像專業人士一般給予演員的表演很多點評，但他們卻可以直接從生理感受和情感體會中得到最直接的觀感。
鮮活的，生動的，真實的表演，是一眼就可以分辨的。
那種好似模子裏刻出來一般，什麽時候怎麽笑，怎麽哭，嘴角的弧度多少，眼淚幾滴的表演，則像是木頭一般無趣，絲毫不能喚起人的共鳴。
事情最終就這樣確定了下來，小原田一郎做莊帶著幾人去吃了晚餐，鄧麗珺和陳敏嬌約好下次聯系，一行人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所或者酒店。
陳敏嬌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快的解決，她買了過兩日回程的機票，索性就趁著空閑繞著這東京轉轉，富士山是沒去，根本沒有來得及的時間。
東京的電車和香港的相似，卻又有不同。
在香港坐雙層巴士或者電車，與在東京是兩種體驗。
陳敏嬌直覺這應該和各個地區不同民族的人內在的性格和生活方式有關。
其實□□十年代，在陳敏嬌的記憶中，是有很多來到香港打拼的日本女星的。
香港的電影產業，算得上是整個亞洲數一數二的。日韓無一不風靡流行。只不過現在，八十年代剛剛有個開頭，一切還沒有正式發生。
大島由加利就是來到香港的女星之一，她癡迷於武打片，且十分英氣，在《力王》中中性的扮相更是帥氣，氣質更是亦正亦邪。她曾與香港演員鄭浩南有過一段婚姻，但很快結束了。（註2）
但她的武打表現，曾經給陳敏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八十年代的日本，還在昭和年代。雖然這個是世界沒有芥川龍之介，也沒有拿下諾貝爾文學獎的川端康成，但卻有著和他們一樣厲害的文學作者。
這是一個戰後飛速覆蘇的時代。
這個時代的日本，是興盛富於生命力的。當一個時代處於人文思潮與時代革命的碰撞時期時，是最容易誕生大師與文化潮流的。
這一點，光是走在日本的街頭就可以看出。
九十年代的經濟危機還沒有到來，日本還沒有被所謂的“宅萌”文化給侵占，人們對於美的審美依舊是以自然鮮活為準，所以大街的女孩穿得肆意，色彩各異，各有各的健康和明麗。
街道拐角的游戲廳最為繁雜吵鬧，人們手裏會拿著紅白相間的可口可樂瓶罐，打開時能夠聽見氣泡咕嚕的聲響，少年們一邊仰頭灌下一邊急急忙忙低頭去看游戲主機。
這是一個屬於任天堂的時代。
不知道為何，走在這樣的年代的街頭，陳敏嬌總是能夠從中感受到生命力。
完完全全不同於二十一世紀的生命力。
香港也好，日本也好，甚至內地，此時此刻都處於一個蓬勃向上的時段，所有人好似咬咬牙堅持，就能夠朝著更好的生活而去。
衣角被拽了拽，陳敏嬌回頭，是一個留著西瓜太郎般頭發的小男孩。
他紅著臉，軟軟糯糯地說著日語：“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沒等陳敏嬌給出反應，他就撒丫子跑開。
陳敏嬌看著自己衣角邊的那一點汙漬，實在是哭笑不得。誰知道這小孩是真心還只是想要來她衣服上擦擦手呢？
幾天後，香港。
天嬌執行總裁辦公室。
靳斯行看著坐在對面的大老板，有些頭疼，“阿嬌姐，你真要拍這個？”
陳敏嬌對上他的疑問，挑眉，“怎麽，不可以？”
靳斯行看著面前的企劃案。
那白皮的封頁上寫著四個大字，《黑色巨輪》。
光是看名字就足夠壓抑，靳斯行看完整個劇本和策劃後更是覺得不敢置信。陳敏嬌為什麽要在這種時候來拍這樣一部電影？這樣一部，充滿了陰郁氣氛的電影。更重要的是，這部電影中的主人公並沒有獲得勝利，或者說，沒有獲得正常理念下的勝利。
要知道很多人看電影，就是為了滿足一時之快，圖個樂子，超級英雄為什麽能夠受到如此多人的喜歡？因為不管對手是誰，最後超級英雄都一定會獲得勝利。
這種勝利能夠帶給觀眾滿足。
但——
“阿嬌姐，你應該比我清楚，這種電影，並不賣座吧？”靳斯行並不顧忌陳敏嬌的身份，只是有話直言了。
陳敏嬌點點頭，“我也並沒有想要靠這個片子賺錢的打算。”
“你覺得這個策劃如何？”她問。
單單是論策劃的話，靳斯行會給策寫一個人大大的讚。
“你打算什麽時候拍？”他嘆了口氣，問。
“過兩天吧，等我把組攢好。”陳敏嬌伸手碰了下靳斯行桌上的花，那是一束白玫瑰，很艷，但角落裏有一片花瓣已經開始枯萎。
她伸手把花瓣扯下。
“導演是誰？”
陳敏嬌笑著指了指自己。
“攝影呢？”
“阿攀有空，他說他來。”
靳斯行無奈笑，“既然你都找好了，又何必來告訴我？”
“我們是合作夥伴。”陳敏嬌將花瓣碾碎，殘渣丟盡垃圾桶中，“那我先走了。”
“嗯。”
靳斯行看著陳敏嬌離開的背影，想著，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夠勸動嗎？陳敏嬌，看上去好像棉花似的好講話，能溝通，但當她下定決心，靳斯行算是明白了，十頭牛都把她拉不回來。別說是撞南墻了，就是要往那喜馬拉雅山上撞，她也能像個電鉆似的，一門心思往裏闖。
剛過易折，慧極必反。
靳斯行有些擔心了起來。
他不知道她的未來還有多遠。
《黑色巨輪》是陳敏嬌很早之前就寫好的本子，她一直想做一部女性主義的電影，而《黑色巨輪》和這件事能夠沾上一點邊。
對於靳斯行而言，《黑色巨輪》實在太尖銳了。
它將矛頭直指偷渡。
這樣的電影拍出來，如果不被理解，很可能會遭到很大的罵名。所以靳斯行才會露出如此震驚的表情，並且極力想要勸退陳敏嬌拍攝的念頭。
陳敏嬌的事業才剛剛起步，或者說，剛剛走入第一個巔峰，靳斯行不想看她一部電影而走上了偏路。
但他也只能想想而已，陳敏嬌完全是鐵了心思要拍這樣的電影。
《黑色巨輪》的主人公叫阿椿，是個初初上船還不谙世事的女孩，但近一個月的時間，她完完全全蛻變成另外的一番模樣，像是隱於黑暗生於倒刺的女妖，夠狠，也夠毒。
這一座船上什麽人都有，哪個國家的都有。
阿椿是剛剛入狼窩喪了母親的羊，卻也是後來占據一番領地的狼。
這是一部講述人性一點點走向極端的電影，夠直接，也夠絕望。阿椿想要的不過是聽母親的話去港島上找早就前去做工的爸爸，但到結局，她都沒有登上海岸。
不過是被槍擊致死罷了。
《黑色巨輪》有些諷刺，有些暗沈，也有一點和移民相關的因素，觸及到了某些不曾被提起的政治灰暗帶。很明顯，這是一部非常規主流電影。
和靳斯行不同，歐陽攀第一次看到這個劇本後就喜歡上了。這就是他喜歡的風格，夠劍走偏鋒，也夠利刃出鞘。
陳敏嬌在劇本創作上的天賦讓歐陽攀驚訝。
他以為《俠盜》已經是她的巔峰了，可偏偏她又寫出了一部《黑色巨輪》。
香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樣的電影了，這樣的直接，光是看劇本，歐陽攀就覺得心悸。
香港電影市場浮躁，近幾年更是跟風嚴重，香港也並沒有拿得出的獎項，所以人人都事事都以票房為高。
《黑色巨輪》完全是一部個人作者風格很濃郁的電影，光是看劇本就能夠看出這一點來。陳敏嬌這一次全然沒有討好觀眾的打算，她只是想要把自己看到的，表達的，都用影像講出來。
對陳敏嬌而言，《黑色巨輪》算是她送給“陳敏嬌”最後的祭奠禮。
從此之後，一切都將徹徹底底由她做主。
小原田一郎來了電報，說是《七殺》的劇本還需要一段時間創作，加之因為拍攝地點的轉換，他要整合劇組進行重改。
當背景置換到華夏古代，小原田一郎不得不重新去找美術進行場景設計，找到攝影重新做鏡頭分割。
他有自己的審美體系，他想要拍出來的刀光劍影的華夏江湖，並不是完完全全像華夏的電影一般的，帶了點仙風道骨，總是一襲白衣。他想要一些特殊的日本元素能夠與電影完美融合在一起，他想要借此機會，創造出一個空間，既有著日本文化中特有的吊詭氛圍，又有著華夏文化中的俠氣。
所以他需要時間，他告訴陳敏嬌，大概還需要兩三個月才能開拍。
而這恰好貼合了陳敏嬌的意思，她正好拍完《黑色巨輪》轉頭去搞《七殺》。
小李負責安排和統計她的行程，知道了她的打算後有些擔心。
“阿嬌姐，真不需要休息下嘛？”她問。
陳敏嬌搖了搖頭，“你就這樣寫，具體時間有變動的時候我再通知你。”
“那好。”
小李看著自己手裏的行程表，略微一個翻看，只覺得陳敏嬌真的是當之無愧的勞模啊勞模。
十年365天，得有366天都奔走在工作線上。
想起那個向她打聽過陳敏嬌行程的鶴先生，小李嘆了口氣，這樣下去，哪裏還有什麽戀愛可言？完完全全沒有機會和時間啊。
《黑色巨輪》很快就進入了緊鑼密鼓的前期籌備階段，杜風為此提供了游輪作為場地。
和記可是旗下公司無數。
但杜風也不是免費提供的，他的要求是，需要在電影中出現和記的公司名字和標志。
陳敏嬌一口答應了下來，這的確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場地問題一解決，電影很快開拍。
拍之前歐陽攀還笑她，說他們合作這兩次，陳敏嬌次次都要領盒飯，把自己演死。要是別人遇上這種遭遇，導演還得給他們單獨包紅包。香港是很講風水的，劇組更是看重這些鬼神論，包個所謂的紅包不過是為了不真實地在現實中見紅。
現在倒好啦，陳敏嬌自己是導演和投資方，給自己包紅包好像也並沒有什麽意義和道理。來來去去，也不過是她自己的錢，不外乎就是從這個衣服的口袋，流通到那個衣服的口袋罷了。
歐陽攀這樣一說，陳敏嬌倒是有些上心，找了算命的猜了一卦，說是平安無事，才繼續開拍。
《黑色巨輪》的一開場就是遼闊的海面。
這個場景是用無人機拍攝的，專門用來拍攝高空俯拍的大全景。別看是很小的東西，卻是他們花了大價錢拿下的。跟color-king可以並套使用，兩者在色調飽和度和光感上都有著差不多的水平，避免了因為設備不同而導致的後期調色的麻煩。
膠片調色靠的時候染料，可不像後來的ps或者手機app，換個濾鏡就ok。調色很麻煩，一般來說，許多電影拍完後會直接采用膠片原色調，但有巨大的瑕疵出現時，甚至可能使用黑白的辦法來遮蓋光影或者配色上的問題。
采用質感相近或者相似的攝影設備，能夠為後期減少很多麻煩，也可以節省許多金錢。
陳敏嬌是有錢，但從不浪費。
錢是要用在該用的地方上的。
《黑色巨輪》除了陳敏嬌，很大一部分都是原生態演員，還沒來演藝圈幾天，渾身都是蠻橫的原野味道。甚至有些人完全沒有面對鏡頭的經驗，但很聽話，拿了錢就能夠乖乖照做。
陳敏嬌算得上是這一部電影中挑大梁的存在了。
歐陽攀建議過她，要不要找一些有經驗，老道的演員來飾演配角，被陳敏嬌拒絕了。一是輩分擺在這，讓別人來給他做配，多少有些不好看，面子上也過不去，二是陳敏嬌喜歡這些人身上淳樸且野蠻的生命力，非常濃烈，帶著底層掙紮的求生欲望。
這種欲望感，有時候是在名利場浸淫久了的人所無法演繹出來的。
但這也導致了一個麻煩，就是有時候，這些毫無表演經驗或者表演經驗較少的人，難以準確地捕捉到鏡頭，時常會因為走位問題而拍上三四條。
歐陽攀有時候真的火大，陳敏嬌就會勸他冷靜一點，然後重新和他們講戲，一遍又一遍，直到對方徹底明白她的意思。
《黑色巨輪》是一個拍攝場景很少有覆雜轉換的電影，按照道理來說進度應該算快，但由於上面的提到的原因，整個劇組的進度完完全全往後拉扯了很長一截。
在整個電影的拍攝過程中，歐陽攀算是又一次見識到了陳敏嬌的演技。
她已經完完全全和那個高高在上的靈瑤脫軌了，在她的身上甚至找不到靈瑤的影子，她望向鏡頭時堅毅的眼神，臉上的血汙也不能將她的光芒遮擋，短發卡在耳後，三倆碎發脫落，顯得幹脆利落，又英氣十足。
是的，陳敏嬌為了這部電影第一次剪了短發。
還是那種參差不齊，有些毛毛躁躁的短發。
阿椿在剛剛出場的時候也是長發，一頭烏黑亮麗的麻花辮，笑起來略微有些抿唇的羞赧，清新亮麗，似野外雛菊。
但這一朵雛菊在海洋上的暴風雨裏被折斷了根莖。
阿椿在這一座黑色的巨輪中，遭到了玷汙。
她被人拖在一角圍住，她哀求地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流連而過，卻沒有人給她以回應。當她看到有人有起身的動勢時，內心是激動的，她以為她看見了逃脫的光芒，卻不想那個男孩被母親拉住，又穩穩坐回了原處，別過頭，不再與她目光相接。
阿椿徹底絕望。
她所有對於香港的幻想都被打碎，在她上船之前，母親的那些美好的叮囑全都消失殆盡。
她無神地看著頭頂的夾板，男人的身子在晃動，一前一後，嘴裏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她就像個洋娃娃，任人擺布。
上面這一段戲拍得很艱難，對於歐陽攀來說，看到陳敏嬌演這樣的戲都是他的折磨。
誰有願意自己的女神遭受這種事情呢？
因為演得太過真實，那個扮演強/暴者的男人，據說事後還被其他演員揍了一頓，滿臉烏青，這裏腫了一塊，那裏腫了一塊。當他苦著臉來找陳敏嬌講這件事的時候，陳敏嬌沒忍住，笑出了聲。
好在後面只有他被殺死的鏡頭，臉上什麽情況，倒也無所謂。
陳敏嬌給了他一些補貼的醫藥費，這事就算解決了。
而剪短發就發生在這之後，阿椿在船上找到了一把剪刀，用它痛死了這個男人，也用它，哢嚓剪斷了自己礙事的長發。
本來美術組和道具組有準備從別處收集而來的頭發，可以當作剪發後落在地上的殘渣，也找到了一些假發，稍微修剪一下是可以滿足阿椿後期的造型。
哪知道陳敏嬌當時表演時完全忘我了，歐陽攀也拍得入場了，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因此也就沒人提醒。
當陳敏嬌擡手剪斷長發那一刻，所有人都呆了。
歐陽攀也是拍完這一條才回神，他當即驚慌地從攝影機背後走出來，“你怎麽就真剪了呀？！”
這女神現在頂著一頭狗啃的頭發，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拍得如何？”
歐陽攀一個頭比兩個大，“現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你現在頭發都是剪了，後面可要留好些時候呢！”
“阿攀。”陳敏嬌把他定住，“你冷靜點。現在是在片場，不問這個問什麽？”
歐陽攀急躁地摳了摳腦門，不得不回答陳敏嬌的問題，“拍得不錯，我覺得可以過了。”
“那太好了。”陳敏嬌笑嘻嘻，“不然我可沒頭發再剪第二次。”
“你呀！”歐陽攀也沒法說她，只好讓她稍微休息下，等會再繼續接著拍。
總體來說，《黑色巨輪》的拍攝過程還算是十分輕松的，盡管整個片子的風格偏向壓抑，也有很多暴力鏡頭，但是對於一般的演員和其他工作人員來說，因為戲份少和場景小的緣故，工作量不大。
整個劇組的壓力都集中在兩個人身上，一是陳敏嬌，二是歐陽攀。
就像靳斯行所說，《黑色巨輪》很明顯是一部無法在票房上有所驚艷，不能大範圍滿足現今觀眾觀影偏好與需求的電影，它很個人化與風格化，節奏也很特別。
但也正是如此，奠定了它沖獎的可能性。
陳敏嬌就是打算拿著這個電影投獎。
1980年，日本東京國際電影節重開，亞太聯盟電影節也正式步入正規，陳敏嬌打算用這部片子沖擊一下這兩個電影節的獎項。
但她也不是完全的有信心，對於電影節競賽獎項這件事來說，是十分看運氣的。
就好像是1994年的奧斯卡。
要知道，1994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近代電影史上傳奇的一年，這無疑是一個天才雲集的時刻。不管是歐美還是香港，都湧現了一大批的佳作。
而那一年的奧斯卡，更是稱得上殘酷搏殺。
1994年奧斯卡最佳影片是《阿甘正傳》，但同樣參賽的，還有《肖申克的救贖》，昆汀的《低俗》。後兩部無疑是影史的佳作，若是放在別的年代進行評選，都是能夠直接拿下最佳桂冠的存在，但偏偏撞上了1994。
華語電影方面，《東邪西毒》《飲食男女》《重慶森林》《大話西游之月光寶盒》等電影也脫穎而出。
歐洲更是有《紅》《白》以及經典《暴雨將至》和《四婚一葬》。呂克貝松更是在好萊塢拍出了被後世津津樂道的《這個殺手不太冷》。
讓·雷諾飾演的那個愛喝牛奶抱著綠植的殺手裏昂與娜塔莉·波特曼飾演的少女瑪蒂爾達成為了影史上經典的形象。
就仿佛世界上所有的電影天才都是有一種奇異的精神鏈接的，他們紛紛在1994拍出了後世無可超越的經典。
誰又會知道，今天的1980，不是上個世界的1994？再好的電影，若不和當年的其他電影作個比較，絕無可能有“一定拿獎”的自信與決心。
陳敏嬌能夠做的，就是繼續將片子精雕細琢下去。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黑色巨輪》在三月，終於完成了拍攝，正式殺青。
而陳敏嬌的黃金，也正式在二月底全額兜售，當時市面上每蠱司黃金的價格達到了810美元，而陳敏嬌的賬面收益，直破百億甚至有隱隱沖向150大關的苗頭。
約翰打電話來告訴她，是時候了拋售的時候，陳敏嬌正一門心思撲在電影上，說了兩句就掛斷，直接出門去片場接著拍戲。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明白自己好像一夜之間，就成了百億富翁。
雖然在富豪雲集的香港，陳敏嬌的資產與那些豪門望族不可比，但也算得上是能夠讓金融界震驚的成績了。
消息剛出來的那幾日，滿香港的小報上都是陳敏嬌炒黃金暴富的消息，甚至連帶著讓許多人也起了炒黃金的心思。
可他們一沒陳敏嬌來自後世的經歷，二沒過硬的資本和團隊，三沒鶴慶年在背後盯梢，基本上都是穩賠不賺。
別看搞投資有那麽多人一夜改變生活暴富起來，其實90%都還是在虧錢。
加上黃金沒漲兩天就因為美金升值而下貶，許多人這一把跟風賭得連短褲都沒得穿。
歐陽攀知道這事的時候，嬉皮笑臉地對正好在片場中場休息的陳敏嬌講，“導演，你看看，是不是是時候請我們吃頓好的了？”
大家好些日子都在海上漂著拍戲，好多人身體都遭不住了。
陳敏嬌當然不吝嗇，開口就是四家樓，香港有名的酒樓。說海上的戲拍完，就下地去吃飯。
杜風也給她打來電話，鈴聲響起的時候正是黃昏。
海面被晚霞染成金色一片，海水凜凜，在橙紅與藍的漸變中尋找著平衡。
“什麽事？”陳敏嬌問，她有些疲憊，高強度的工作讓她很累，加上海上營養補充跟不上，也沒有什麽運動的空間，陳敏嬌這幾日下來憔悴了很多。
她屈指用關節按壓著太陽穴，企圖能夠緩解一點神經處的緊張。
她又不是金剛，也不是美國隊長，怎麽可能這樣瘋狂工作還沒有一點後遺癥。陳敏嬌不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只是有時候一旦陷入某種創作熱潮中，就會忘記這一點。她已經告訴小李給她安排時間調養和休息了，現在最好就咬咬牙，撐過去。
杜風聽她聲音很疲憊，“你還好嗎？”
“還行。”陳敏嬌靠在墻邊，船上的墻壁不是真的墻，不過是一些鐵皮金屬。船搖搖晃晃，搞得她整個人也有些暈頭轉向。
船是沒開的，但礙不住停在海上。
平常拍戲都是靠岸停著拍，但礙不住這幾天在補拍一些海面鏡頭，若是不往海裏開，很是容易露餡穿幫。
而陳敏嬌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穿幫。
“恭喜你呀。”杜風說，他還沒回家，還坐在那高樓的辦公室裏，把玩著桌面上玉雕的貔貅。
貔貅吸金，他還是老習慣的迷信。
“嗯？什麽事？”陳敏嬌一時沒反應過來，“啊，你是說黃金。”
“對。”杜風的指尖敲了敲貔貅的腦袋，“我怎麽沒聽你說起過這件事？炒黃金的事。”
陳敏嬌已經半瞇著眼睛，她一手拿著話筒，一手在和大拇指邊的一點新生的死皮作鬥爭，她有些出神地想著，“陳敏嬌”小時候一定很愛咬手指，導致長大後指尖邊常常有一些突兀的死皮。
杜風聽那邊沒聲音，又餵了一聲。
“我在。”她說。
“你倒是夠敏銳。”杜風打趣，“這下拍什麽片子，投資都夠了吧。”
“你到底想說什麽？”陳敏嬌皺了皺眉。
她以前和杜風講話，都是直來直往，兩個人之間從不打太極，有事說事，就算涉及利益也不避嫌。
現在杜風這話什麽意思？覺得她自己炒個黃金沒告訴他？
杜風在心裏嘆了口氣，他清楚的知道，從他坐上和記老總的這個位置開始，一切都變了。
他這些日子和一些商場上的老油條交流慣了，居然下意識地拿這一套來對付陳敏嬌了。
“你是找的鶴先生幫忙？”
當杜風坐上和記老總的位置他才知道，為什麽當初周志邦對於鶴慶年那樣推崇了。
他的背景，真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註3）
鶴慶年在黃金這件事上到底出了多少力，陳敏嬌不清楚，但一開始生出這樣的念頭，完完全全是因為她自己，所以她說，“事實上，杜生，慶業銀行有開辦代理服務，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和他們聊聊或許比跟我聊聊管用。”
“還有事？”陳敏嬌太困了，她覺得自己現在站著都能立刻睡著。她打了個哈欠。
“我有筆生意，想和你談談。”杜風說，“你先休息吧，等你拍完戲再說。”
“行。”
於是陳敏嬌三月份拍完戲，休整完畢後，就去見了杜風。
她倒要看看，找上門來的杜風口中的生意，是個什麽買賣。
作者有話要說：
註1：清水灣現實中是邵氏的片場。
註2：私心安利，這位阿姨很帥。
註3：唉，作者也是個普通人，所以想象不出來。大家知道很牛逼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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