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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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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府前陸英說:“將原先的房舍拆了重建。”白芷進門之前就開始期待了。

不等去看房間, 印方便帶了個大消息來,白芷有點著急。白微道:“有什麽好著急的?難道他敢在京城動手嗎?”

白芷道:“那不一樣。他能眼睜睜看著徒弟頂鍋自裁不出一聲, 還有什麽人品可言?當然要防他遷怒。”

白微道:“從懸賞到現在有多久了?要出事早就出事了。只有一個人對那位張先生有敵意, 卻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保你顧小姐的先生,你想好怎麽還他們的人情才是真的。”

顧清羽道:“這回阿微說對了,兩位世伯的人情你打算怎麽還?”

白芷笑道:“這算什麽要還的人情?難道他們不幫我做這件事,咱們會對兩位的事情袖手旁觀嗎?”

雷風大笑:“賢侄女頗有乃父之風,真是可喜可賀。”

顧清羽問道:“寫勒索信的人現在怎麽樣了?”

印方道:“死了。雷老弟遇到他時他已受了重傷。”雷風道:“我辦事路過京城,原打算與印兄碰面之後好為小顧你分憂, 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顧清羽連聲道謝, 印方道:“太客氣。”

顧清羽將信函裝好交給白芷:“無論要做什麽,既然回來了就不如先安頓下來, 與沈家通個聲氣。”白芷將信一收:“好。我去寫信。”

顧清羽開始招呼印、雷二人喝酒, 從連天城帶來許多的財物、人員都要安置,人來人往忙碌異常, 三人沒一個挑剔的, 就在正堂裏擺了張圓桌,先拿了酒來,隨意擺了幾碟小菜一邊喝酒一邊看他們忙。

顧征從未見過這樣的江湖生活,看了半天發現顧清羽是真的不打算主持大局也不挑剔印、雷二人打擾了搬遷布置, 而印、雷二人也對這樣的招待沒有絲毫不滿, 湊去與商陸嘀嘀咕咕, 商陸說:“這麽隨興多好呀。”

顧征小聲說:“忒奇怪了。”

商陸道:“你還是像財主家的講究少爺, 不像江湖兒女。”

白芷在書房寫好了信, 拿過來給顧清羽過目。路過聽到商陸與顧征說話,她心情一好就會胡扯,在顧征肩上拍了拍:“阿征,你著相了。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商陸一合掌:“就是這個意思!哎,會講道理了,你還真讀書了!”白芷踩了他一腳。

顧征低頭看了看商陸的鞋印,也不皺眉了鼓掌笑道:“這算是本色嗎?”商陸踩了他一腳:“你自己體會。”

白芷拿了兩封信給顧清羽:“我又給疾風部的阿祥寫的封信托他照看一下張先生——他被分在了京城。”顧清羽掃了一眼,說:“可以。”白芷道:“那餘下的事情我就跟大哥他們商議了。”顧清羽擺擺手,繼續與印、雷二人喝酒,說些江湖閑情。

北方的連天城一番動蕩是大事,除此之外江湖上的閑雜事情不知道還有多少,柳老英雄為了師父向九明自殺是一件,南方水盜頭領詹柏羽被刺客擊殺在座船裏又是一件,八卦劍被一個無名小子挑戰擊敗則發生在幾天之前。且聊且喝,不多會兒幾壇老酒喝完,三人醉趴下被送回房,正堂空了出來。

白微對白芷說:“大廳你來布置,我得歇一歇。”他自己與陸英坐在下面的椅子上喝茶。

白芷道:“這有什麽好煩的?把墻上這畫撤了換上帶回來的那個根雕,帳幔用幾根彩綢攬住添色,燈換成枝形的也就完事兒了。”說話間已有仆役換好了,白芷道:“瞧,這不就結了?”陸英笑:“換得不錯。”白微呷著茶水:“是先前大哥布置的底子好。”

白芷不理他,跟陸英打商量:“大哥,最近家裏有沒有要去京城辦的事?”陸英笑問:“你還是要親赴京城?”白芷道:“兩三年來他也過得好好的,我實在不該過多關註他為他招人註意。只是偶爾想起還是會懷念。”

白微道:“要不把他騙過來放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看著?”白芷道:“他仍有一些功利好強的心思,恐怕不肯離開京城。”

商陸道:“以前是忌憚老爺子和永延閣,到了現在還有誰配讓咱們畏首畏尾?咱家也確實要上京收賬采買回來過年的,去就是了!”陸英嗔一句:“就你想得少。”倒也讚同,說今年該白微上京去,剛好可以跟白芷路上有個照應。

陸英有一個心思,認為經歷了這麽多的事大家都接受了現實,白芷也應該老老實實給顧清羽當閨女了。既然如此,了解一下自家的產業、會一會江湖上的豪傑,跑一趟京城多一分經歷也是應該的。至於張百藥,可以順便看一看。

“你拿他當個西席先生就好,沒見過結怨連人家西席都殺的,”陸英語重心長,“你自己也說,你不管他他反而過得自在些。你與他家相處四載,比與我們……在連天城的光陰都長,他們畢竟不是江湖中人還是不要有太多的羈絆。”

白芷猶豫了一下:“那……就不去?”

白微道:“這麽猶豫不決可不像你!就這麽定了,你跟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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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下要上京去白芷的心也安定了下來,阮淇那裏回信沒這麽快,京城又有疾風部,白芷便在顧府裏先安頓下來。

做醫生需要大量的病人,同時也需要良好的環境,在連天城的兩年雖然事多,她配出來的良藥比之前四年都要多得多。一路顛簸月餘,白芷對齊全的藥材、設備周到的藥廬尤其懷念。晚飯後就回了自己的小院擺弄起來。

烏瓦白墻的小院比朱鳥閣窄小卻也五臟俱全,西廂的位置起的兩層小樓做藥廬,陸英給準備的藥材與白芷從連天城帶出來的東西把裏面塞得滿滿的。白芷先配了個解宿醉的方子預備,又將路上用掉的成藥都補齊,打算跟陸英商量在城裏開個藥鋪,她可以坐等病人上門。

計劃第二天便得到了陸英的同意:“等你們回來藥鋪也準備得差不多了。”顧清羽對經營產業不甚上心,白府的舒適生活全拜陸英所賜,如今回歸正軌一切又都交到了陸英的手上。

印方與雷風打算在顧府盤桓數日與顧清羽切磋武藝,顧清羽也放心地將事務統統丟給徒弟們打理。顧征作為新收的小徒弟待遇稍好,跟陸英稍學一下處理問題,每天還能得到顧清羽親自指點。陸英師兄弟三人就很慘,只好互相餵招,還要被白芷虐。印方提醒顧清羽:“侄女雖然醉心醫術,你也該指點指點她的武藝。”

顧清羽只是笑著搖頭。

五日後,一匹快馬飛進了城裏在顧府門前停下:“上覆顧五爺、顧小姐,阮先生謝過府上援手。”門上將人延入府內見顧清羽,顧清羽問:“阮先生如何了?”來人道:“先生已動身,道是了結夙願之後當親自拜謝五爺、小姐。”顧清羽客氣了一句:“恰逢其事不敢居功。”並不提白微與白芷行將啟程。

來人也不矯情,報完了訊息便自行折回,白微與白芷也打點好了行裝啟程了。六年之前兩人曾經出行過一回,現在又是兩人同行情狀已大為不同,白芷已不是當初作死的菜鳥,白微對她也沒了戒備。上次出門是為了顧清羽的事情,這次顧清羽也在府門前為他們送行。

準備行裝的還是陸英,經歷過顧家的洗禮之後,這次的排場也更大了些,被白芷吐槽過的兩排護衛也被陸英安排上了。在印方驚嘆的目光中陸英意識到排場有點大,才停下了把大屏風也給捎上的行為,紅著臉把白微白芷塞上車送走。

車隊緩緩離開,印方對顧清羽說:“我看你家阿征功夫已經不錯了,也該出門歷練歷練,跟著師兄師姐先學學,以後獨自闖蕩江湖才不至於手忙腳亂。”商陸笑嘻嘻地:“師父怕他們倆把阿征帶壞了。”

印方怎麽看白微白芷兩個都是人人羨慕的好徒弟、好女兒,何來“帶壞”一說?對商陸道:“你是自己不能出去玩才埋汰他們倆的吧?”商陸摸摸鼻子,心說:你是不知道他們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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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什麽人”的二人組踏上了奔赴京城的路,白微鉆進了車廂裏:“上京要辦兩件事,一是采買收賬,都是些雜事自有人辦你看看就行了。二是會會各路朋友六扇門也要去一趟。張先生那裏你要想見他也別大張旗鼓。”白芷聽他絮絮叨叨也不打斷,聽他說完了才問:“當年那位閔神捕也是這次要見的人嗎?”

“你還記得他?”

白芷道:“加天城發生了那麽多的事也不見他出來查一查,覺得無趣而已。”

“他是個明白人。”

白芷把手爐子遞給他:“大哥給準備的。”白微看一看,說:“你不用?”白芷道:“還沒到覺得冷的時候。”白微將手放上去敷衍地焐了兩下:“你都不冷我還會冷嗎?”白芷道:“那可不一定。”

兩人拌了一會兒嘴,白微說:“回去有心情就再給阿征講講故事,他的少爺脾氣有點重不大合群。”白芷笑道:“他跟漏勺挺好的,分明是因為你老了不懂年輕人,才會被嫌棄。”說不兩句就又吵上了。

這一路比從連天城南下回家還要輕松,是白微近年來最愜意的時光,在白芷面前他不用裝著,這是在顧清羽面前都沒有的事情——他得在顧清羽面前裝乖寶寶。白芷也是一樣,兩人一路從互損開始,就沒個消停。

老天也給面子,這一路沒有攔路搶劫的匪徒刺客、沒有喊救命的少女、車隊裏也沒有要他們伺候的天皇老子,兩人跑得飛快,趕在十一月初六到了京城外。

進京的主要道路上車馬絡繹不絕,各地進京朝賀的官員使者都拖著長長的隊伍,使得二白的車隊夾在其中並不特別顯眼。有看他們護衛健壯的官員還過來打招呼,詢問是否能夠轉讓,都被白微輕描淡寫的打發了。

白芷道:“這麽多人進京,咱們落腳的地方定下了嗎?別府那兒再不能住了吧?”

話音才落,便有數騎飛馳而來:“前面可是顧五爺尊駕?”白微跳出車與對方交談數句,白芷在車裏聽得清清楚楚,來人竟是沈家人。阮淇雖然走得比白芷他們早,但是沈家離京城更遠阮淇還是個書生趕路不如白芷快,兩撥人竟在京城外巧巧遇上了。與阮淇同行還是那個沈覺,聽沈覺說,似乎沈雍現在也在京城,剛好可以與向九明的東家交涉。

阮淇看到了馬車,白微就說快到年底了帶師妹出來收賬,如果阮淇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只管叫他。阮淇於是來向白芷道謝,白芷也客氣地說:“以先生的本事找人並不難,您要再客氣下去我就只好躲回家裏不出門了。”阮淇這才作罷。

極巧的是,白微早早包了一處院子一行人進城之後去安頓,白芷往客棧前面的酒樓上要了個臨街的雅間,坐著看窗外的京城風俗,冷不丁瞧見了一個眼熟的身影——柳嘉雨!

白芷對左虹道:“請柳姑娘上來說話吧。”柳嘉雨戴著孝行色匆匆,不像是已經安頓下來的樣子。白芷擔心她直接去找向九明,見著了還好,向九明不一定就會殺她,如果誤闖了王府,這姑娘是肯定不夠王府護衛收拾的。

左虹跑了下去,順著白芷指的方向追去,攔住了一看果然是柳嘉雨:“柳姑娘,我家小姐有請。”柳嘉雨卻不肯隨他同行:“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左虹是護衛出身,只會說:“請。”被男人攔了會有人打抱不平,對面是一個清秀的姑娘只會有人看戲,柳嘉雨拗不過她,只得隨她上來。

雅間裏,白芷一身閑適,柳嘉雨看她這個樣子再想到自己的一身憔悴險些掉頭就走。白芷起身相迎:“柳妹妹,人生何處不相逢。”柳嘉雨越聽這文縐縐的話越覺得別扭,她起先是一力想向這種“有教養”貼近以期配得上意中人的,如今卻不想再與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再有往來。

“顧小姐要是沒有別的事,我就要走了,我還有事要辦呢。”

白芷道:“我想請柳姑娘在這裏盤桓幾日。”

柳嘉雨擡起一雙發紅的眼睛:“你早就知道是我師祖幹的了吧?”

白芷道:“我回到家之後才有人告訴我的。柳姑娘是怎麽查到的?”說著給柳嘉雨斟了杯茶,柳嘉雨低頭看了看茶杯,它是那麽的小,心道:人家喝茶用的杯子都跟咱們不一樣。

一口喝完了茶,柳嘉雨說:“我回家翻了我爹留下來的東西,發現從十年前開始他就沒給師祖送過禮物了,連封書信都沒有,明明跟師伯還會有往來的。師伯來奔喪,我怎麽問他都不肯說。師伯離開我家就派人給師祖送信,我們截了送信的人,信裏寫,當年的事恐怕要瞞不住了,我爹沒出賣他,讓師祖自己當心。”

白芷問道:“信呢?”

柳嘉雨警惕地看著她:“你要幹什麽?”

白芷道:“這東西你最好找個安全的地方存放否則……”柳嘉雨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白芷道:“你問到了真相之後?”柳嘉雨道:“反正我不能欺師滅祖。告辭。”

左虹跨上步攔住了她,柳嘉雨道:“顧小姐,你認定是我師祖就自己找他老人家,我是不會為你指證他的。”白芷道:“下次有人問你信在哪裏的時候,你不要拿手護著它,這樣會告訴別人信被你揣在懷裏了。還有,這信別隨便拿給別人看。我不搶你的東西,你走吧。”

柳嘉雨下意識地又把信往懷裏掖了掖,點點頭:“我、我們還是很感激顧小姐將事情宣告江湖,讓人知道我爹是冤枉的。這是我們自家的事,不能引外人進來,咱們不是一路人,您也不必再找我了。告辭。”

白芷擺擺手,左虹讓開了一條路,白微從旁邊閃了出來:“夠難為的。”白芷道:“走。”白微問:“你要幹嘛?”白芷笑道:“當然是跟上去啦,京城道我不熟,你得給我指路。”白微默默遞了條面紗給白芷讓她系上,又取了鬥篷來把兜帽也給她拉上:“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兩人翻上房頂,一路從房頂跟蹤,白芷留意柳嘉雨的周圍——這姑娘已經被人盯上了。白微也發現了,伸手點了幾個方向,白芷點點頭,手一滑,將一串銅錢拎在手裏。白微小聲說:“她在打聽去王府的路。”白芷驚訝了:“這麽裏這麽多人,我都聽不真切,你怎麽知道的?”白微小有得意:“你知不知道讀唇語?”白芷掐了他一把。

兩人再往前跟,看到柳嘉雨被王府護衛攔了下來,她從懷裏拿出一封信,信被送了進去。白芷指指柳嘉雨,示意白微盯著她,自己悄悄進了王府,跟著送信人轉向花廳,聽到裏面的聲音:“王爺,有人送信給向師傅。”一個中年人的聲音:“信呢?”過了一陣,是拍桌怒罵的聲音:“這個狗才居然真的做下這樣的事情來!”

然後是南平侯世子的聲音:“殿下,真相已明,還是當殿下的家內事來處置為好。”

中年人的聲音沈沈的:“虧得你來告知,這群江湖豪客真是無法無天!”

兩人都知道窩藏殺人犯這種事情大家都做,有事的時候這些亡命徒還能派上用場。但是殺了人來投奔恩主與殺了人不說拿你當冤大頭是兩回事,南平侯世子就是掐住了這一點三言兩語說明利害:“殺他也要分清為什麽殺。為了您的威嚴,誰索要也不能輕易把向九明交出去。他本該坦陳罪過感激您的庇護,卻隱瞞真相欺瞞於您,這條老狗死一萬次就都不可惜。”

【向九明死定了。】

五王爺說:“既然做下兇案,那就抓吧,我豈是枉法之人?不過此人武藝不凡,阿駿有什麽主意嗎?”

南平侯世子林駿道:“王府的護衛怎麽會抓不住這些江湖豪客?只是天子腳下您會惹禦史啰嗦,不如殿下點個頭、宣布了他的罪狀,剩下的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五王一笑:“準了。去,把這信給向九明送過去。”

林駿道:“且慢,先布置好了再送信過去。”

白芷原路折了回去,白微還在盯著柳嘉雨,白微比了個口型:“怎麽樣?”白芷試著將聲音束成一線:“看好柳嘉雨,別讓她受傷就行。”

兩人又在房頂站了一陣兒,忽然聽得瓦片微響,白芷率先望過去,高高低低十幾號人跳房頂上來了。此時房頂這些人只有白芷一個蒙頭蓋臉,其他人全是坦坦蕩蕩,白微、沈雍、沈覺、阮淇個個拱手為禮,白芷輕嘆一聲推開了兜帽。

兩邊都沒有說話,很有默契地繼續看柳嘉雨,不一會兒向九明戴著鬥笠出來了,對柳嘉雨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兩人走過幾條巷子越走越偏,柳嘉雨不肯再走,兩人爭執了起來,向九明親口承認了當年是他做下的。柳嘉雨道:“男子漢大丈夫光明磊落,您為什麽不站出來承認呢?”

向九明道:“那你父親就白死了,他要我活下去,我就活下去吧。”

柳嘉雨驚呆了,覺得這話好像是有道理又好像有哪裏不對。向九明道:“好孩子,你……”

柳嘉雨道:“我不會把您說出去的,您自己保重。以後恕我不能再拜見您了,”邊說邊給向九明磕了三個頭,“從今往後,姓柳的不想再跟您有什麽關系了。”

她下拜的時候向九明的手擡了又放、放了又擡,終於說:“你走吧。”

柳嘉雨身形一消失,向九明便將信取出一下一下地撕著,撕到第三下,沈覺身後一個年輕男子出聲道:“喲,忙著呢?”

向九明猛一仰頭,鬥笠掉了下來,屋頂墻上刷刷跳下十幾個人來,沈雍也攜阮淇躍下,只有白芷站在房頂——她一直目送柳嘉雨走出小巷進到大街才轉過頭來。

向九明被兩人按在地上,說:“……誤殺之後我也很後悔,從此不再踏入江湖,只好委身王府做個供奉茍延殘喘再也稱不得什麽江湖大俠了。”

一個譏誚的聲音傳來:“王府供奉著你你還委屈了?殿下,狗才就是狗才,你把他當人才養他還不習慣了。”

五王是個身形微胖的男子:“哼!走!”

林駿對沈雍道:“快些料理了這個東西,回來外公還等著你吃酒呢。”

向九明此時進退無路,沈雍將劍遞給阮淇:“先生,給。”

白芷看著一灘鮮血滲出了他的胸口,與平常人別無二致,沈雍嘆道:“先生,他還活著。”阮淇連刺十三劍,一劍一劍的數著他的親人,終於泣不成聲。沈雍垂下眼睛:“送先生回去,這裏收拾一下。白兄……”

白微道:“阮先生大仇得報,了卻一樁心事,可喜可賀。我們只是路過看個熱鬧。令表兄不是還有約麽?等沈公子閑下來在下再登門拜訪……”

沈雍已躥上了房頂。

白微心說:你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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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站著沒動,輕笑道:“沈公子,人生何處不相逢。”

沈雍不知道要該什麽表情來對她,只好面無表情。少年的心思難懂也好懂,它不需要鼓勵自己就能勇往直前,哪怕沒有回應。沈雍是個覆雜的少年,卻也脫不了那一點最初的綺情柔思。

最後只說出一句:“我來送螃蟹給外祖父的。有很多,要嘗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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