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還是我做夢嗎！給我個解釋~”我雙手抱胸，梗著脖子，瞇著眼睛盯著他。

“手還疼嗎？”克洛德拿出一個茶色的小玻璃瓶，把裏面的硫磺粉末倒在了我的手心，吹著氣輕輕揉開。

“不疼了，我才沒那麽嬌氣呢！早就不疼了，你一看就不疼了，我只是想睡覺而已。”我無聊的伏在桌上：“你會用那幾塊板子嗎？”

他擺弄著印刷板，在上面仔仔細細的塗滿了墨油，又在板子上鋪開一張巨大的莎草紙，用一方青石鎮紙慢慢的抹平。他做什麽都能做的很好，一揮手就印出一張墨色均勻、字跡清晰的海報。

“這板子上的內容不忍直視，你都亂刻些什麽，十全大補湯，愚人節特惠，愚人王指定補品……希伯來文還刻錯了。”克洛德皺著眉端詳著那張紙。

“胡安老爹給了我這塊木料，我自然要幫他印廣告啊。我這不是不會寫希伯來文嗎~人家只會說，不會寫，反正和拉丁文也差不多……對——吧？”我伏在桌上伸起了懶腰。

“所以你就亂寫。”克洛德無奈又好笑的撇撇嘴。

“這不顯得它高大上嗎……”我呲著牙，翻了個身。

“好家夥，反正普通百姓也不認識希伯來文，倒真是顯得高端了。”克洛德摸摸我的下巴。

“克洛德，你該好好看看我，老主教大人不許我靠近你……”我爬到桌子上，捧住他的臉，松了手滑下去，把自己的左臉pia的一下貼在印刷板上，對他撅著嘴，把他的海報一點點扯進懷裏，揉成一團：“我不要你工作，看看我吧……”我支著頭，又側著換了個妖嬈的姿勢，頂著滑稽的花臉拋媚眼。

克洛德無奈的笑了：“下來，我教你寫希伯來文。”

“無情的克洛德，我不想學習。”我蹭到他面前，抱著他的頭。

“那我就扔掉你的小筆頭，讓你用手杖燒成碳當筆使。”他覺得這是個整治小丫頭的好主意。

“既然你這麽說的話……”我兇兇的對他癟著嘴，然後慫慫的爬下桌子：“那……那我可不就立刻下來了嘛。”

“認真畫畫，老睡什麽覺，小心越睡越笨。”克洛德憋笑著皺皺眉，掰著我的腦袋轉到了畫紙旁邊。

“我真笨，只有你能教我。”我用黑漆漆的手拍拍他的臉，他笑著躲避。

“別鬧，我在繪畫方面不如列奧納多，我更擅長文學、醫藥與建築學。小莎，你不如拜他為師，我手中有他的畫稿，你看看能不能臨摹刻成印刷板，給。”克洛德用溫暖的手掌幫我在漏水處洗臉，把我的頭壓在懷裏，在他胸前雪白的襯衣上蹭了蹭，遞給我一沓繪稿。

克洛德從不提起別人的，我有些吃醋，抱著畫稿，不停變換表情努嘴：“誰是列奧納多啊？是不是女的！竟敢比我家大人強~我不要拜她為師了。”

“小笨蛋，你見過女人叫列奧納多的嗎？什麽醋都吃！那家夥叫列奧那多·迪·塞爾·皮耶羅·達·芬奇，是男的。”克洛德板著無奈的臉，伸出食指懟了我的頭一下。

“克洛德，你竟然認識達·芬奇！講講你的故事。”我摟住他的脖子，跳到了他腰上。

克洛德抱著掛在他身上的我，坐在了桌邊，微微蹙眉，回憶起十三年前的事情，徐徐道來：“列奧納多是我去佛羅倫薩游學的時候，在Verrhio（韋羅基奧）畫室的同學，他也是我在意大利唯一的朋友。可他每次給我寄一封隨意的明信片，都要附帶十幾頁的教堂結構手稿供我參考，而我則會回敬他二十頁的自然科學論文作為他完成人體黃金分割比例圖解的文獻，不過他答應完成後送我一份。作為回報，我會將其放大數倍，繪於聖索菲亞大教堂，土耳其人熱愛科學，相比於我們法國人目前對科學的態度，反而開明的多。”

“你們還互相對線！”我興奮的幾乎昏厥，那可是達芬奇啊！！我松開了小手揮舞起來，克洛德抱緊了我的腰確保我不會掉下去，又怕我摔倒，緩緩坐回了椅子上。

克洛德若有所思的回憶起達芬奇的作品，摸著下巴細細分析：“我發現他在藝術創作方面更傾向於男性，他畫的男人太寫實了，可畫的女人卻又很朦朧唯美，甚至好像不是一個人的畫風。而且那位兄臺也不會愛上任何人，因為‘藝術家的強處是在孤寂裏。’”

“那他豈不是成神了！”我震撼於達芬奇的天賦異稟，摸著手中的畫稿，仿佛自己已經站在了宇宙奧秘的頂點，就像一個真正的大聰明立於世界之林，同時又為克洛德感到惋惜：“可是明明你也很優秀的。”

克洛德是巴黎最優秀的一個學者，現在卻滿腦子只想著帶我這種笨女人私奔。

克洛德抱著我，苦澀的勾勾唇，神色淡然自得，眼眸一如平日溫柔：“我註定成不了神，我早就知道。幸運的是，我通往天堂的路上被你絆住了腳，多可愛的女人，我願意在哪裏跌倒就在哪裏躺一輩子啦。我不想成神，我只想當一個普通人，莎樂美小姐的凡人丈夫，你我於人間，樂得逍遙，我得到了最好的，我想活明白一次，活給自己，管它地獄天堂。”

“克洛德，我怎麽感覺自己這麽坑呢……那你是怎麽到意大利的？達芬奇現在怎麽樣了！”我心下不免難過，他越豁達，我卻越不能心安理得。

“記得是1469年的初春，那年我才二十二歲，我作為法蘭西教廷的重點培養生繼承人被送到羅馬教廷學習，後來我因為想要鉆研建築學，所以去佛羅倫薩學了一年繪畫，達芬奇曾師承佛羅倫薩派畫風，現在已經成為鼎鼎有名的大畫家了，在別的領域也頗有建樹。”克洛德摸著我的頭發，閉上眼睛，柔柔的細述著。

“而我的小冤家，你算哪門子坑，你是我願意跳的一漣春水，落花柳影，在我的心間纏纏繞繞，哪能怪你。”克洛德靠著椅背，歪著頭，放肆的輕笑著，眉眼冷清肆意，莊重又飽含情意，他如是苦澀的調笑我，儼然一個輕松的浪漫少年。

“現在我已經三十五歲了，那是一段好時光，那時我是個年輕的男人，我為什麽沒有早點遇到你！我的孩子，我最大的遺憾，就是——‘讓玉軟花柔的你，於我青春不在的時刻愛上了垂垂老矣的我。’”克洛德將我深埋於懷中，我伏在他胸膛，感受他快速而有力的心跳，他年輕的狂熱被困在了深幽的谷底，他只把這種力量傳遞給自己心愛的女人，也只有她能感受得到自己的熱烈。

“可我很高興啊。我在最好的年華遇到永遠完美的你，只要有你在，對我來說都是好時光。”

我早就被你迷住了，你才是個偷心盜，情絲繞骨，與你癡心換情深是件好事。

“都是好時光……”克洛德低語念叨著那句惜時情深的話，又不免吃起了我詢問別的男人的醋，沈穩的假裝不在乎，終還是沒忍住，把濃醋味撒出來，試探著：“對了，親愛的，你怎麽對他這麽感興趣……你不會對所有有才華的男人都很喜愛吧！”

“有人又吃飛醋了。”我背對他，掐著小腰對他撒個嬌。

“小莎，快告訴我。”克洛德急了，扳住我的肩膀，他想知道我愛的只有他。

“至於男人嗎……”我轉過來，嬉笑咬唇，眼波流轉的看著焦急的他，柔聲道：“我都嫁給你了，你還不清楚嗎。我喜歡陰鷙的，長得像老鷹的，大鼻子大額頭的神父！哈哈哈……不過，我的大人，你可別以為自己很有才華啊，別驕傲。”

“好啊！你敢取笑我，看我怎麽收拾你！”克洛德撓我的脖頸，我被逗的咯咯笑，把我壓在了桌子上。

“別往自己臉上貼金！”我笑著拍拍他的嘴唇。

克洛德壞笑的吻了我的嘴唇，輕輕咬了了我的唇一口：“大鼻子大額頭是好話嗎，還用得著貼金？”

“我錯了還不行嘛！”我就喜歡你的大鼻子大額頭。

……

“克洛德，你有吃的嗎？我有點餓了，該吃午飯了。”我摟著他的脖子，鬧著鬧著，肚子咕咕叫了起來，學習使人饑餓。

克洛德神秘兮兮的打開密室一角的櫥櫃，從裏面抽出一條長面包：“你看看這是什麽……”

“超大的一根法棍！”我驚訝的看著那根色澤金黃的法棍，足夠三四個人吃。

“上帝的儲備糧！金戈鐵馬戰場最佳糧食，你再看看這個！”克洛德抿唇，得意的笑著。

“這……這難道是最流行的空心意大利面！”我高興的拍起了肚皮，克洛德的屋子裏竟然還有通心粉！

“馬可波羅給後人最偉大的禮物，配有高端中東鹽香醬料，教堂專供，你值得擁有。”他端出兩大瓶醬料，對我揮舞著逗我玩。

“可是我們沒有炊具額。”我抱著他的存糧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笨蛋，現成的鍋。”我目瞪口呆的看著克洛德熟練的把意面扔進了沸騰著的坩堝裏，張大了嘴巴，金色的眼睛映著克洛德神廚般瀟灑的身影。

克洛德輕闔上我的下巴，怕我咬了舌頭：“別這麽驚訝，聖人也是要吃飯的，不然你以為我怎麽在實驗室裏待上一整天。”

說著他把長長的銅鑷子伸進坩堝裏攪面。

“飛天意面也許就是這麽來的。”我捧著鍋蓋，瞪著震驚的眼睛。

老主教大人對我很不放心，他認為我這種吉普賽女巫很不良，極有可能“引｜誘”克洛德做點什麽玷汙教堂聖地的事，他總覺得自己應該看著兩個年輕人點，老年人總是有很多的空閑時間。

惡趣味就算了。可是，大爺，您偷聽的時候能不能不要一邊咳嗽一邊撓癢癢！他的教袍摩擦得木門窸窣作響，我懷中隨我一同沈睡的溫妮莎還以為是老鼠的聲音，從我的胸脯探出了綠色的小蛇頭。

我和克洛德倒沒太在意，專心準備午飯，我咬唇看著他的側臉入迷，其實他還挺帥的，舉止儀態也好……也許會做飯的男人最帥了。

“哦~我剛剛還以為自己要一覺不醒了呢。”我感慨著，無聊的摳著鍋蓋上的一塊漆，同他閑聊。

“小丫頭，你該學會享受。”克洛德把醬料瓶放在黑色的大坩堝兩邊借熱氣，冬天氣溫低，醬汁有些幹燥，需要用水蒸氣熱化。

“克洛德，我還沒適應接吻，剛才對我來說是個令人窒息的操作。”我把鍋蓋放在地上擰了一下，它便像陀螺似的旋轉。

“可是我很高興。”克洛德抱著雙臂，饒有趣味的對我眨眨眼睛。

我笑著用雙手夾住了旋轉的鍋蓋：“吼！你學我，自私鬼~”

“已經很久了，可你一直畫不出屬於我的完美肖像，讓我不開心……當然得懲罰你一下了。”克洛德故作陰沈的樣子，對地上的我探探身子，用前額對著我。

“倒是我的錯了，大人，希望這樣能讓你開心一點。”我以一種奇怪的撅嘴方式，用上唇夾住小筆頭，對他嬉皮笑臉的伸出兩根食指，撥弄著下唇：“略略略……欸~我的筆頭！”

“哦，天啊……真神奇！下次別這麽做了。”他面無表情的從我的上唇抽出小筆頭，優雅的撇進了坩堝下的火爐，防止我撿回來。

他剛給這小丫頭洗的臉啊，又弄臟了！

我露出了遺憾的神情，在地上叉著腰，上唇毫不知覺的被炭筆蹭出一條小黑胡，這倒是讓他心情大好。

克洛德揉揉嘴唇，撐著桌子忍笑俯視我：“小莎，剛剛你說你要追求我，一個女人怎麽能反過來追求男人？我是說，你就只是個女人而已。”

“這有什麽不行的呢，親愛的克洛德，不過，你覺得詫異我可以理解。可我就要這麽幹，你可攔不住我！你說過我是個妖精，到我這，沒有什麽事是不可能的，我要追求你。”我鼓著小臉，扯著燦爛的笑意，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他看著我嘴唇上的胡子笑出了聲，他不想擦掉這個，有點意思。

“那……怎麽個追求法？”他接過鍋蓋，靈活的用鑷子尖夾出面條。

“說出來還有什麽意思，你想知道嗎？”他竟然也有請教我的時候，可給我牛B壞了。

克洛德滋滋的倒出兩灘醬，挑挑眉側過臉：“你不如先教教我，讓我來豈不美哉？”

“我傳女不穿男。”我倔強的踢著腿，屁股原地旋轉一百八十度背對他，嘚瑟的甩甩頭發，揚著眉眼。

“哪有這種道理，你又亂編。”克洛德又把我轉了回來，拍拍我屁股上的土。

“你說過我們平權，所以女人也有追求男人的權力。”我雙手揪著他的臉，用星星眼看著他：“不然我就要……”

說著我準備撥弄嘴唇，繼續發出傻子般的噪音。

克洛德趕緊無奈的蹲下，大手緊握住我的小手，那聲音可真惱人：“小莎可真主動，不過……那可不淑女。”

“沒嫁給你的時候我最想成為一名淑女了，可是我現在想把熱情都給你，在你面前當淑女是對你這種極好的愛人的消耗。”我也想妖嬈一點，玲瓏少女強作媚態，反襯出憨態，引得克洛德輕聲發笑：“怎麽辦呢，你偷走了我的心，先生。”

“大人~就說行不行吧，既然你我繾綣羨愛，不如就此消遣消遣。”別誤會，我說的“消遣”是我要開啟女追男模式了，可門外的老主教可驚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倒吸一口涼氣：“消遣……這吉普賽妖女竟敢在教堂裏公然勾引副主教！”

“行。”克洛德把一鍋蓋的面拌好，吹溫了遞給我：“樂在其中。”

老主教聽見他的徒弟克洛德非常願意“消遣”，頓時氣歪了嘴。只聽房內甜美的少女聲音響起，那姑娘樂呵呵的說道：“克洛德大人，好好享受吧，可好玩了，你在上面，我在下面……”

我能說，其實我指的是:他在聖母院上面，我在廣場下面嗎！

“這太齷蹉了！師門不幸啊！你們兩個死孩子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老大人瞪著混濁的青眼珠，“吱呀”一聲推開了門，我和克洛德又沒做什麽，所以我們不上鎖。

一推開門，空氣突然安靜。

兩個正在用坩堝煮意面的沙雕孩子，映入他不停抽搐的拉聳眼簾。

只見，副主教克洛德笑著坐在桌子上用長鑷子撈坩堝裏的面，吉普賽小姑娘坐在地上端著巨大的坩堝蓋子，裏面盛了滿滿一鍋蓋的通心粉。意面配的阿拉伯香辛醬料蹭的那孩子滿嘴都是，她的上唇還蹭得黑乎乎的，像是長了一臉不錯的胡子。

“您要來點嗎？”我把手中的坩堝意面對著老主教真誠的送送，胡亂抹了抹嘴上的醬料，老主教的嘴角瘋狂抽搐，臉上的皺紋頓時因尷尬而憋的更深刻了。

“教堂裏不允許吃意面嗎？誰能告訴我……”我小聲詢問著克洛德，他滿眼寵愛的看著我，輕輕搖了搖頭。

我又吃了滿滿一大口面，小姑娘的兩腮被意面塞得鼓鼓的，像一只小松鼠鼓囊囊的嘴巴，只留下老主教在原地淩亂。

“本大人還以為……”老主教大人臊紅了鐵青的臉，用著拐棍慌亂的敲著地面：“你們在耍我這個老人家！”

“您以為什麽，大人？”我閉著小嘴，咀嚼著腮裏滿當當的意面，眼神都清澈了。

“上帝啊！別問了！行行好吧，小孩！”老主教生氣的癟起蒼老的嘴。

“哦，所以……您要來一口嗎？”我無聲的吞噬掉一大口面，克洛德放的醬料恰到好處，真好吃呀，我幸福的擦擦嘴。

“……以後！教堂的意面都不許再吃了！”老主教覺得自己尷尬得要瘋了。

“為什麽？是因為意面不好吃嗎？”我清澈明朗的望著下巴憋出褶子來的老主教，盡管蹭了半張臉的醬料，也能看起來很無辜。

克洛德蹲在我身邊，彎勾著唇角，戳戳我鼓鼓的臉頰：夫人皮球似的小圓腮彈彈的，手感真好。

主教大人感覺自己的智商被這小孩兒拉下了水。

……

“小孩，本大人今天心情不好，警告你啊，別惹我。”老主教抱著雙臂，又摘下高帽子，露出光頭，甩了甩好似存在於另一個虛空的頭發。長滿老年斑的頭皮，像一顆鹵過了頭的泡椒蛋。

“可是我今天很高興。”我鼓著嘴咀嚼著。

“噗哈哈哈哈……抱歉大人。”克洛德沒忍住笑出了節奏。

老爺子感覺自己被一個小孩按在地上摩擦很不爽，氣得對我翻翻眼睛，語氣又有些憂傷，溫和的深深嘆氣，竟還偷偷泛起淚花：“抱歉，孩子們，請原諒我，我這個老頭子脾氣太暴躁了，我的夫人前不久去世了……人一閑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也許，我需要去和府尹老頭下幾盤棋來平覆一下心情。老爺爺我平時不總是這樣刻薄的，抱歉，小孩。”

克洛德遞給老主教一杯泡好的香普洱茶，老主教抿了幾口茶，平覆了心情。

“大人……”我咀嚼的速度慢了下來，思忖半晌，離奇的小腦袋瓜子飛速運轉，憋出來一句：“配茶，再吃點意面吧。”

“謝謝你，小孩，你這樣就有點煩人了。”老主教擦擦眼淚。

“那教堂的廚房還有意面嗎？我沒吃飽，克洛德那份也被我吃掉了。”我涎臉涎皮的對著老主教問，老主教嗆得咳嗽了起來，瞪著我。

我身旁正倚著桌子優雅小口喝茶的克洛德，一口茶噴了出來。

主教大人又生氣了，吹胡子瞪眼的：“這還不夠你吃嗎！在三層樓左側廚房的壁櫥裏，去拿來吃吧，反正別管我這個老人吃沒吃飯！別再煩我！”

“那您等等，我去拿，這就煮給您吃。”我撅撅嘴，真是的，又不知道你沒吃飯。

“我才不吃巫婆做的飯……”老頭倔強的背過身。

“哦，那我只給克洛德煮一份好了，我還要給卡西莫多留一份。”我甩著手就要往樓下跑。

沒跑兩步，這老頭傲慢的叫住了我：“等等，小孩！”

“幹嘛？”我撅嘴轉了回來。

“還是煮四份吧……你少放鹽啊，我歲數大了，需要清淡的飲食。”主教大人眼神躲躲閃閃的不看我，還囑咐我少放鹽，都這麽大年紀了還傲嬌嗎？！真不愧是克洛德的老師。

“好的！”我與克洛德相視一笑，轉轉眼睛：“還有，拜托您下次再偷聽的時候，能不能別再一邊咳嗽一邊撓癢，溫妮莎還以為有老鼠。”

“咳咳！你有事嗎，小孩。”老頭又嗆到了，尷尬的看看克洛德。

我拍拍他的背：“沒事，您該聽聽年輕人的意見，我怕您被咬了。”

“這種蛇我知道，無毒的草蛇而已，嚇唬誰呢。”老大人指指我脖子上酣睡的溫妮莎，克洛德早已習慣了小蛇的存在。

我天真且合時宜的接了一句：“不是，我怕您老人家到時候疼哭，那就太丟人了。”

“神啊，救救我吧！她太皮了！而且，這討厭的孩子怎麽吃這麽多？!”主教大人對克洛德大聲抱怨：“讓她吃完快點出去！”

我在老頭震驚的目光中，跳起來“bia嘰”親了克洛德的唇角一口，掰下一塊法棍，叼在嘴裏，一溜煙跑了出去，又回來扒著門框，探出金閃閃的小腦袋瓜子，對驚呆了的主教大人和微笑著的克洛德吐了吐舌頭：“略略略。”然後“咚咚”的跑下了樓。

“老師，您今天很焦慮，您好像很在意小莎，總是和她吵架。”克洛德放下茶杯，杯子的細金邊淺淺閃著光，他站在壁爐邊，淺笑著摸摸唇角邊的那個吻。

狹窄窗外的天很郁悶，今日的小屋卻很火熱。

“克洛德，這孩子……很像琳賽。金閃閃的頭發，總是和我鬥嘴。那時候我和她都很年輕，當年也是頂著壓力娶了她。她活著的時候我也總是笑著的。”主教坐在椅子上捧著茶杯若有所思，一片茶葉掛在了雪白的杯壁上，這位老人望著窗外的大雪沈默了。

“師娘嗎……老師，您想到了師娘。”克洛德轉過身，爐火映襯下的憂郁臉龐展著些悲憫。

望著窗外飛雪，一師一徒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老太婆總是管著我，甚至不許我出去下個棋，不許我喝點葡萄酒，也不許我騎馬……真氣人！我總是和她拌嘴，我和她吵:‘老婆子！如果你有一天死了、死在我前面，我會很開心！那一定是自由之神普羅米修斯終於眷顧了我！’可是終於有一天早上，她再也沒醒來……老亞布拉罕！你終於實現了自己的心願，卻永遠的喪失了活下去的意義！”老主教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師娘說過，不許您喝酒，是怕您心臟不好；不讓您下棋是怕您說多了得罪人；不讓您騎馬，是因為您老了，腿腳不好，怕您摔了……她那陣子知道自己身體衰弱，囑咐我以後要好好照顧師父……”克洛德緩緩蹲下身，拍拍兩本日記上的塵土，輕輕吻了吻封皮上的愛心。克洛德想，如果有一天小莎永遠的離開他，他是絕對無法忍受這種痛苦的。

“孩子，我想她，我想她啊……”老主教揉揉悲傷的眼睛，幾滴晶瑩的眼淚在混濁的眼裏閃爍，哽咽著：“我現在隨便啦，自由了！可是我卻永遠失去了她！再美的葡萄酒放在我面前，我也喝不出滋味來啦！我只想吃她做的飯……琳賽……老婆子……”

“今天看到這孩子，我就恍惚以為老婆子又回來了，還是年輕的樣子，就像幾十年前一樣……她比琳賽還氣人。”老主教掏出手帕擦擦眼睛：“但是總體來說，是個很好的姑娘。她還挺可愛，就是太調皮了，有點胡鬧。不過，這孩子的畫真不錯，是嗎……就是印刷板的內容有些不堪入目，字刻的還挺漂亮。”

“飛天意面來啦！”我端來了六個盤子，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每側手臂疊著三個，這姑娘臂力驚人：“我有特殊的傳菜技巧。”

爬了七層樓，依舊蹦蹦跳跳的我只顧著往屋裏跑，沒註意門檻，腳被絆了一下。六份意面飛到了空中，不過憑借我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的經驗，靈巧的旋轉著接住了六份通心粉，醬汁一滴沒撒。克洛德下意識想扶住我，在老主教震驚的目光中，我還順便吃掉了一顆自由落體運動的意大利肉丸。

我把少了一顆肉丸的面推給了老主教，老頭瞪著眼睛，用鑷子從我的盤裏叉走了一顆最大的丸子。

克洛德笑著把自己盤中的肉丸叉給了我，我怕他吃不飽，把那顆肉丸切開餵給他吃。

我們三人圍坐在書桌邊，兩位神甫和一個吉普賽“女巫”一起吃意面，烤著壁爐，場面過分的和諧。

“先向上帝祈禱！”老主教敲敲拐棍，拍掉了我向他盤中肉丸伸出的罪惡之手。

“感謝上帝賜給我們法棍和飛天意面，阿門——”我拍拍手，閉上眼睛，煞有介事的搖頭晃腦。

“這麽敷衍的嗎？多出來的兩盤給誰？”老主教大人卷了一大勺面放進嘴裏。

“給我兒子和弟弟呀。”我順嘴胡謅，自信的超級加輩。

“你和克洛德都有兒子了？！”老主教震撼的抿了一口茶，戰術後仰，他今天把一輩子震驚的次數都用盡了。

克洛德吃掉我鑷子上滾燙的肉丸，捂著嘴解釋道：“咳……大人，是卡西莫多而已。”

老主教無語的看著我大口幹飯。小小的身軀，巨大的食量！這孩子至少得有幾個世紀沒吃飯了。

“養子也是兒，我兒是我爹，我爹是我兒……”我開始胡說八道繞口令。

而克洛德則一臉寵溺的讓我多吃點，幫我切碎丸子，又切下幾片法棍面包遞給我，摸摸我的頭：“慢點吃，別噎著。”

他把自己的杯子遞給我，我接過來喝了一大口茶。

克洛德對我柔聲嗤笑道：“小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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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寫著寫著，寫到一半睡著了，抱歉。

感覺身體被掏空.jpg

八個小時後我蘇醒了過來，爆更七千字後的空虛。

| 鴿只想睡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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