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愁澗的水光依舊澄澈, 連崖上都一片寂靜，只有簌簌的風聲。

燭靈拉著敖烈的袖子，低著頭沒有說話。

“公主, 該走了。”敖烈任她拉著，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垂眸笑看著她,“可不許再哭了！笑一笑，嗯？我喜歡看你笑。”

“好, 我不哭。”燭靈擡起頭，勉強勾起嘴角擠出一個笑的弧度。

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又溫柔、又耐心, 和當初那個傲氣的西海三太子比起來簡直判若兩人。

“靈兒笑起來真好看。”敖烈低頭將唇印在她的眉心, 好一會兒終於擡起頭，搖了搖被她緊緊抓住的那只袖子。

“走吧……”

燭靈松開手，咬了咬唇，想要說些什麽，可往日裏張口就來的甜言蜜語此時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最終，她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轉過身頓了一下，再沒有回頭飛上雲端朝西去了。

看著她的背影, 敖烈一直掛在臉上的笑終於垮了下來,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看著她離去的方向, 心裏空蕩蕩的。

往日裏他們總是打打鬧鬧的停不下來，他竟有些不能適應這裏的死寂沈靜了。

日頭從東方爬到正南, 又慢慢朝西方落下，他就這樣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直到夜色將大地徹底籠罩, 他才嘆了口氣，化作一道白光紮進鷹愁澗。

……

另一邊，燭靈一路情緒低落地飛回到亂石山地界，剛剛才落下雲頭，就被一個她意想不到的人給攔住了去路。

“你怎麽在這裏？”她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攔在她面前的九頭蟲。

他不是早就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雖說他們之前在一起時，他總是伏低做小地哄著她，可她都說出了做面首那種羞辱他的話，他怎麽也不應該再回頭來找她了吧？

九頭蟲先是歪著頭打量了她一眼，隨即咧嘴一笑，仿佛他們從沒有不歡而散一般。

“等你嘍！你總算是回來了。”

他說著又撇撇嘴，“你去哪裏了？你那兩個侍女嘴巴倒是緊，我怎麽問都不肯告訴我。”

燭靈白了他一眼，冷冷一笑道：“我之前與你說得很清楚，你還來做什麽！”

她說著便朝右邊走，想要繞過他。

一路沒有停歇，她現在疲憊的很，懶得和這種家夥糾纏。

九頭蟲連忙跨出一步，擋在她身前。

他笑嘻嘻的，聽她說得絕情卻一點也不急，反而有種勝券在握的篤定感，“公主，你是說得很清楚，所以我才又來了。我想清楚了，不就是做你的面首嗎？我願意！”

當初他是被她給氣糊塗了，才一氣之下跑回了老家。可氣過了，他還是想她……

反正她和小白龍的婚事黃了，駙馬、面首什麽的，就是一個稱呼罷了，他想通了！

至於什麽面首之一，呵，他倒是要看看誰敢與他爭？便是面首，他也會是唯一的。

瘋了吧他？

燭靈像看傻子一樣上下看了他一眼，“玩笑話罷了，你還當真了？”

九頭蟲面上的笑容一滯，隨即又揚起嘴角，做出滿不在乎的模樣。

他就是當真了又如何？只要能與她和好如初，被她奚落幾句又算什麽！

他眨巴著眼睛有些討好地看著她，“我就知道你說的都是氣話，公主，我們和好吧？”

燭靈有些煩躁，眼睛裏不自覺透出一絲厭煩。上一世生死關頭拋下她逃了，足以見得他對她也不過如此，現在裝什麽情聖？

她嗤笑一聲道：“和好倒也不是不可以，除非你願意為我而死，你能嗎？”

我當然能！

九頭蟲想也沒想便差點脫口而出，可話到嘴邊他卻又頓住了。

他真的願意為她死嗎？

他願意捧著她、哄著她，為她做很多事，可是為她死……

願意兩只字仿佛重餘千金，卡在他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口。

“公主，你又與我說笑。”他幹笑了一下，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

果然！

“呵！”燭靈有些嘲諷地笑了一下。

隨即她冷下臉開口道：“你走開，我疲憊的很，沒精神與你說笑。”

九頭蟲訕訕地讓開，伸手想要去扶她。

燭靈卻嚇了一跳，以為她話說得重了，他惱羞成怒要動手。

她見他伸手忙不疊後退一步，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警惕地看著他。

她是什麽意思？連他碰她一下都嫌棄嗎？

九頭蟲伸出的手落了空，眼裏帶著一絲不可置信，有些詫異地看向她。

不，不對！

看她神色、動作，她這是在防備他？可他怎麽會傷害她？便是他不願意為她而死，但他可以發誓他絕不會傷她分毫。

他的眼神落在她緊緊捂住腹部的雙手上，眼中閃過一絲困惑，緊接著一個荒謬至極的猜測浮上他心頭。

“你懷孕了？”他喃喃出聲問她道，這個姿勢真的很像北海那些有了崽的女妖。

可是想想又覺得不可能，這才多久？再說了，他怎麽不知她還有相好的？

不可能，肯定是他猜錯了吧！

她可能是病了，對，她肯定是肚子受傷了！

她有孕的事被他一語道破，燭靈慌了一下，隨即想明白她剛剛可能是誤會他了。

她鎮定下來，理直氣壯地瞪了他一眼，剛剛真是嚇到她了！

“是，沒錯。”

她想了想並也沒反駁，懷孕這種事情遲早瞞不住，此時說謊也沒有什麽意義。

九頭蟲眼裏閃過迷茫、震驚，他甚至懷疑是他的耳朵出問題了。

她怎麽能懷孕呢？

燭靈見他呆楞在那裏，眼神一動，趁機繞過他便一頭紮進了碧波潭。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想好好休息一下。

到底是哪個野男人哄騙了公主？

九頭蟲轉身看著泛著漣漪地水面，有些遲鈍地想到這個問題。

小白龍敖烈？不應該啊，她為了不嫁給他、親自動手攪黃了他們兩個的婚事，不可能是他的。

那還有誰？

他一個一個想著她接觸過的雄性生物，忽的，一個名字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他記得找奔波霸打聽公主去向的時候，那家夥說西海摩昂太子來拜訪過，那之後他們就再沒見過公主了。

難道是他？敖摩昂……

九頭蟲越想越覺得摩昂太子最是可疑，他恨的緊咬牙關，拳頭握得嘎吱作響。

他怎麽敢？

公主呢，她又是怎麽想的？難道她當初大鬧婚禮就是看上了這個家夥不成？

她好像真的變心了……

那他怎麽辦？難不成就這樣算了，灰溜溜的夾著尾巴離開？

九頭蟲心裏面亂糟糟的，一時間也沒有頭緒，又惱她、又覺得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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