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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紅妃死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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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妃娘娘出事了?”章芷卉猛地合上書。

“是啊,小姐,說是為了救皇上,發生了意外,墜落懸崖。”丫鬟輕聲說道。

“不是說去皇陵祭拜嗎?怎麽會鬧出這麽大的事?”章芷卉還是不能相信這種事竟然會真的發生。

“小姐,這次可不止是紅妃娘娘出事。”丫鬟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章芷卉看著丫鬟的模樣,還要再問,門外卻有人急匆匆跑了過來。

“小姐,小姐,老爺喊你過去,說是有要事相商。”

“這就來!”

章芷卉急匆匆把手裏的東西放下,雙手拽著衣服,快速往前廳走去。

章丞相在前廳中來回踱步,不管是動作還是臉色,都能看出此時他的心情十分煩躁。

“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章芷卉沖過去抓住章丞相的手臂。

章丞相長嘆一聲:“女兒啊,亂了,徹底亂了,皇上大怒,恐怕不少人都要遭殃,你好好想想,往日與平王世子相處的時候,有沒有拿他什麽東西?”

“平王世子?這事跟平王世子又有什麽關系?”章芷卉震聲詢問。

“你只說你究竟有沒有拿平王世子的東西?”章丞相仔細問道。

“沒有,爹,女兒沒有拿平王世子的東西。”章芷卉連忙搖頭。

“這就好,這就好,”章丞相松了口氣,緊緊握住章芷卉的手腕,認真看著她,砸下一記重錘,“女兒,平王和義王反了。”

章芷卉腳步踉蹌:“怎麽會呢?他們不是一向關系不好?怎麽會……?”

“不是一起反,平王和義王先後反了,而且義王還是在平王被抓之後才反的,”章丞相沈著臉,“皇上震怒,當場便命人拔了義王的舌頭,還將所有王爺都控制了起來。”

章芷卉來不及思考慕容辛的事,只震驚地看著章丞相:“爹,皇上這是遷怒了?”

章丞相深吸一口氣:“皇上之前便說要立紅妃為後,必定是真心喜愛,據說他們前往皇陵的路上,智王禮王不過是嘴欠多說了兩句,就被皇上下令打斷了他們的腿,如今紅妃出現意外,生死不明,皇上如何能不遷怒?”

“只是不明?爹,有沒有可能……”章芷卉心裏還有一絲希望。

“不可能,”章丞相閉著眼睛搖頭,“生死不明不過是因為還沒有找到屍體,實際皇陵之外的懸崖深不可測,除非大羅金仙轉世,否則絕無可能生還。”

“那皇上他?”章芷卉忍不住問。

“皇陵那邊傳來的消息,皇上命人下達懸崖底,無論如何都要找到紅妃的屍首,若是找不到,便不準活著回來,只是懸崖之下何其大,要在偌大的懸崖底下找到一具小小的屍首,何其艱難?!”章丞相沈重嘆息道。

章芷卉咬著牙:“爹,那您?”

章丞相搖頭:“自從紅妃出事至如今,已經整整過去了一天一夜,皇上一直不眠不休,如此這般,身體必然支撐不住,我與朝中幾位大臣商量了,一起去一趟皇陵,無論如何都要將皇上勸回來,以國家大事為重。”

說著,章丞相握著章芷卉的手仔細叮囑:“等爹走之後,你帶著人在相府裏細細搜索一番,絕不能出現於慕容辛相關的任何東西,即便不是他送的,只要是能聯想到他的東西,都不得留在府中,必須銷毀。”

“爹?”章芷卉有些難受。

“卉兒,皇上這次是真的發了怒,如今他全心都在紅妃的屍首身上,分不出心神管京裏的事,等他回到京中,勢必會秋後算賬,就算是為了爹,為了章家,不要再讓爹操心了。”章丞相苦心勸道。

“知道了,爹,”章芷卉拭去眼角的淚水,“爹,您放心去吧,女兒一定會將家裏安排妥當,絕不會讓人查到一樣與慕容辛有關的東西,即便是為了章家,女兒也絕不會任性。”

“好,好,好,”章丞相連說三個“好”字,擡手落在章芷卉的肩上,“旁的事都無需再想,做好自己便可。”

章芷卉低頭,如今這般小心謹慎,哪裏能做好自己?

可是不妥協又如何?

她的腦海中不期然想起那個紅色的身影。

可惜……

“老爺,諸位大人已經在門外等著了,您快些出發吧,諸位大人都催著呢。”

“就來。”章丞相說著,只來得及拍拍章芷卉的肩,便轉身疾步離開。

皇陵·滄瀾亭。

“皇上……要不然……”

慕容啟冰冷的目光掃過去,嚇得對方一個激靈,連忙閉上了嘴。

此時距離紅妃墜落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天色從暗到明,又從明到暗,侍衛們在下方搜尋,慕容啟卻一直站在懸崖邊,任誰都無法勸動。

一天一夜時間,慕容啟滴水不沾,候在周圍的太監宮女們卻撐不住不吃東西,卻又不敢光明正大當著慕容啟的面吃,只能悄悄在換班的時候快速吃幾口東西,簡單填飽肚子便算。

跟慕容啟一樣滴水不沾的還有如意。

自從司瑾意外墜落之後,她便一直跪坐哪裏,整個人仿佛失了靈魂。

跟在慕容啟身旁的內官見誰都說不動慕容啟,目光遠遠地落到了如意身上,喚人過來低聲吩咐幾句。

小宮女聽著,連忙點頭,悄聲走到如意身旁,同樣跪坐在她身邊,低聲說話:“如意姐姐,幫忙勸勸皇上吧。”

“您是跟在紅妃娘娘身邊的貼身宮女,紅妃娘娘出事,您一定很傷心,顧不得其它,只是皇上是金龍之軀,負擔天下大任,如此這般不吃不喝,恐怕身體撐不住。”

“如意姐姐,您勸勸皇上吧,哪怕是讓皇上稍稍吃點喝點也好,求您了。”

如意轉回頭,因為長時間沒有吃喝,她嘴唇泛白,整個人完全失去了精神。

“如意姐姐?”小宮女欣喜地喊了一聲。

如意擡手:“扶我起來。”

“是。”小宮女連忙扶住如意。

內官見小宮女竟然真的說動了如意,心裏一喜,迅速朝著如意拱了拱手,指了指慕容啟,希望如意真的能說服慕容啟。

如意白著臉點頭,緩緩走到慕容啟身旁。

“皇上,若是娘娘在這,一定不願意見到皇上這般模樣。”

慕容啟沈默不語。

如意緩緩呼出一口氣,閉眼又睜眼,將心底的不滿壓下,可她心底的怨念實在太重,無論她怎麽努力,都只壓下了一部分,不該說的話終究脫口而出:“其實奴婢也很生氣,娘娘還在的時候,為什麽皇上不能多給娘娘幾分信任?”

慕容啟的目光冷冷掃過去。

如意當即跪下,顫聲道:“奴婢失言,請皇上恕罪。”

慕容啟回過頭,聲音沙啞:“他……會恨朕嗎?”

如意嘴唇微顫:“奴婢不知,娘娘的心思誰也猜不透。”

“是啊,猜不透,連朕也猜不透他的心思。”慕容啟輕聲道,聲音飄渺,落入人的耳中,仿佛只是一陣風吹過。

之後,慕容啟再未出聲。

至於如意,只是換了個地方跪著。

唯一不同的便是眼下的她不再看著懸崖外,而是一直盯著眼前這件紅色的鬥篷。

“拿紅色這件吧,陛下似乎偏愛紅色。”

出宮之前,他曾這麽說道。

只是如今,這件紅色的鬥篷上卻染上了黑色的汙漬。

是慕容啟的血染在了鬥篷上,幹涸後汙了鬥篷。

如意想不通,事情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如果沒有這次皇陵祭拜一事,會不會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可這次所謂的皇陵祭拜,不過是一場游戲罷了。

如意揪著心。

如果她當初能告訴娘娘,先皇還沒死,事情會不會變得不一樣?

……

又是一夜,慕容啟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又站了一整夜。

到了中午時分,特地從京城趕來的大臣們終於到達。

大臣們完全來不及休整,便到了懸崖邊,跪地懇求。

“請皇上三思。”

“請皇上多為黎明百姓考慮。”

“皇上……請回宮吧!”

……

大臣們之後,便是此次大臣們特意帶來的士兵們。

“請皇上回宮,我等定不負重托,必會將紅妃娘娘帶回京城。”

“請皇上回宮!”

慕容啟眼眶發紅,狠狠瞪著眾人:“連你們也逼朕?!”

慕容啟:“來人!!!”

“皇上!”章丞相連忙上前,雙膝跪地,“皇上,平王義王謀反,害的紅妃娘娘身隕,此事絕不能饒,懇請皇上回宮主持大局,此等惡徒,絕不能饒!”

慕容啟冷冷看著他。

許久,突然冷哼一聲:“回宮!”

眾人大喜,紛紛用激動的眼神看著章丞相。

心裏閃過同樣的念頭。

不愧是章丞相!

“起駕回宮——”

***

棲梧宮。

慕容啟在司瑾的床前逗留停駐了許久。

“從來沒見過你這麽怕冷的人。”

“懶散還耍賴,你這人到底怎麽回事?”

“做的東西倒是新奇,還挺好吃的。”

“朕沒跟你說過吧,禦膳房的人都怕了你,生怕你什麽時候又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後宮中的妃嬪,也只有你才敢對朕無法無天。”

“你這麽聰明,為何察覺不到朕的心情?”

“竟然還想把朕推給別的妃嬪,你知不知道當時朕有多生氣?哪有你這樣的人?這個世間怎麽會有你這樣的人?朕只是氣惱而已,憑什麽朕就不能生氣?”

……

慕容啟坐在床邊,低聲說著話,仿佛人就在他面前。

“皇上,這是娘娘生前寫的全部,有些連奴婢都沒有仔細看過。”如意低聲說著,她是慕容啟放在“紅妃”身邊的一枚棋子,可是最近,她的心逐漸偏向“紅妃”,就算是日常匯報,也不甚認真。

慕容啟此時也懶得管這些,直接從如意手裏接過一疊字,低著頭一張張往下看。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裏江陵一日還。”

“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掛前川。”

“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

每一張,都是正確的詩詞順序。

慕容啟啞然失笑:“朕以為你當真只會背那些顛三倒四的詩句。”

又看了幾張,慕容啟就看到了不久之前他才說過的“顛三倒四”。

比如說“竹外桃花三兩枝,梅花香自苦寒來。”

又比如“風光不與四時同,花開時節動京城。”

……

慕容啟繼續往下一張張看著,仿佛看到那人就坐在自己面前,握著筆認真寫著。

又翻開一張。

“月黑風高夜,落魄寒書生。郊野荒廢宅,美人絕色現。奈何美人是兒郎!”

慕容啟的手落在“兒郎”二字上,腦海中不期然想起那張帶著笑的臉。

無論是假笑還是真笑,那人的笑容總會令他動容。

慕容啟回憶了許久,低頭看下一張。

幾乎是“美人詩”剛一揭過,慕容啟的視線便已經定住,甚至手裏理應最為重視的“美人詩”都飄蕩著落了地。

“美人詩”的下一張紙上不是詩詞,也不是歌賦,只有三個字。

“慕容啟。”

慕容啟緊緊握著手裏的一疊紙,起身往外跑去。

只是短短幾息之間,他就已經來到了未央宮。

“滾!都滾!誰都不準進來!”

慕容啟怒吼道,獨自一個人跑進了未央宮的書室。

“弟子規,弟子規在哪裏?弟子規!”

許久,慕容啟終於中一堆書當中抽出了一本《弟子規》。

打開《弟子規》,夾在書裏的紙張飄然落下。

慕容啟頹然跪坐在地上,面前是兩張幾乎一模一樣,寫著同樣文字的紙張。

未央宮不是誰都能進來的,更不用說未央宮的書室,便是他自己,若不是之前意外翻出《弟子規》,也不會想到自己小時候竟然會將這張寫著“慕容啟”的紙夾在這裏。

那人寫了一千遍,除了這張,其餘的……

慕容啟突然想起什麽,將地上的東西全部收拾好,又一次往外跑去,只是這一次他去的方向是宮中極為偏僻的地方。

那是他還是六皇子時,曾經的住處。

這座宮殿自失火失火便無人修葺,曾經著火的痕跡便是如今也依然存在。

無人修葺,便無人居住,宮殿內的雜草已經有人那麽高了,幾乎已經完全荒廢。

慕容啟撥開雜草快步走入宮殿。

當初失火之地就在書房隔壁,火勢蔓延,將整個書房也燒了個幹凈,他隨意放在書房之中,寫著“慕容啟”的紙張自然也化為了灰燼。

慕容啟呆呆地站在一片荒蕪面前。

有些事,不是他想忘就能忘,他以為自己早已不在乎十二年前發生的事,可如今站在這裏,曾經的那些經歷仿佛就在昨日,歷歷在目。

突然間,慕容啟耳邊突然傳來聲音。

“陛下太高了,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高?”

“明明小小的一個,很可愛,我還畫了的,很可愛。”

“我真的畫了,畫了好多呢,不能讓你看見,小團子,包子臉。”

他迅速四下望去,卻沒有見到一人,這才想起那人已經不在了。

至於那些話……

是他什麽時候說的?

慕容啟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這些話出現的場合,努力回憶當時發生的事。

唯一一次他所見到的醉酒。

慕容啟驀地睜開眼,快速往另一邊走去,走到一間屋子面前,奮力將門推開。

十幾年未住人的屋子當中滿是灰塵,他卻不管不顧,繼續往裏面走去。

跟著慕容啟的侍衛站在門外,進也不是,出也不是,最後互相對視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慕容啟認真在屋子裏尋找著,也不知道究竟找了多久,直到外頭的燭光亮起,他才終於在床頭看到了一個奇怪的痕跡。

他小心將床頭的灰塵吹去,吹不去的,便直接伸手抹去,直到磚縫逐漸變得明顯。

慕容啟心跳加速,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內心究竟是什麽感覺,只是小心翼翼一點點將這塊明顯不對勁的磚頭抽出來。

直到將磚頭完整抽出,慕容啟俯身一看,果然在裏面見到了明顯的一疊紙。

裏面的空間不知道是用什麽方法處理過,即便已經過去了十幾年,裏面的紙也只是從白皙變成了泛黃,其餘竟毫無異樣,絲毫無損。

慕容啟小心翼翼將紙張抽出,拿到手裏後,又覺得自己的手心實在太臟,握成拳將紙張放在拳上,用指尖小心攤開。

即便畫上的小人十分奇怪,可他依然能辯出,這就是他,是小時候的他。

“怎麽……可能……”

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將一邊寫著“慕容啟”的紙張吹落在地。

慕容啟望去,正要撿起,卻意外看到了“慕容啟”底下的詩句。

“君問歸期未有期,相逢何必曾相識。”

……

許久,慕容啟擡手,手指虛虛地落在這首“雜”詩上。

指尖上的一點灰塵飄落,正巧落在“相識”上。

“你會回來,我……等你回來。”

第三卷 錦繡狀元郎·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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