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老人似乎沒有聽懂，他一向含飴弄孫，不理這些紛擾的俗事很久了。

霍臨淵倒也不著急了，他從褲兜裏摸出一根煙，點著後瞇著眼睛詢問老人，“我要進山去救我的媳婦兒，當然還有我的小舅子天祥，多少錢，能請你陪我走一趟？”

“啊？”

“啊？啊？”

“啊？啊？啊？”

老頭兒陷入了思考，但是會場上卻不斷的響起了驚嘆聲。

“什麽個情況？”

“鄭天喜到底是誰媳婦？”

住在村口的鐵柱老漢頓時也迷茫了，昨日在班車上，天喜明明說要去給他對象的姑丈送藥，他甚至親眼看著她和亡魚手拉著手下車，倆人相互幫扶的模樣，像極了一對恩愛的小夫妻，怎麽眨眼間，這裏也冒出一個對象來？

支書不是說，這是帝都來的大人物，軍區的首長麽？

怎麽會對一個小小的丫頭……

一個六十多歲的老漢尚且被激起了八卦之心，就更別說，大倫村的那些老婆子、小媳婦了！

嘀嘀咕咕、嘟嘟嚷嚷的聲音充斥著整個會場，就連霍臨淵那樣喟然有力的聲音都能被瞬間淹沒。

霍臨淵的眉頭蹙了起來，他似乎與南疆這塊地界犯沖，恣意生活了二十幾年，在軍中也自有一股子屬於自己的威嚴，行為處事最不喜歡的就是講話重覆兩遍，可前有鄭天喜，後有這老頭，一次次的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

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震翻了話筒，引起高空喇叭的回響。

嗡嗡嗡，魔音繞空。

老少娘們突然住了嘴，寂靜，在那一瞬間被無限拉長。

霍臨淵這才扶起地上的被紅布包著的話筒，第三次開口，“我需要進山去找媳婦兒，需要幾個強壯的，熟悉山路的村民帶路，報酬按小時計算，一個小時一塊錢，找到人後價錢翻番，只要五個人，支書處報名，半個小時後出發！”

說完這些話，他將話筒一推，再不說話。

在場的人聽到他開出的條件，沒有不吃驚的，但是黑暗中，他那銳利的目光就如同野獸的眸子，閃爍著瘆人的光芒，任誰也不敢造次。

鐵扇爺爺咕咚咽下一口口水 ，一個小時一塊錢，找到人後加翻，這價錢可比他心裏的價位高多了！

腿幾乎快過了大腦，直接走到了鄭秋明的面前。

“支書，山裏的路我熟悉，算我一個吧！”得到肯定的回答後，轉身就對著兒媳婦吩咐，“鐵扇娘，帶著鐵扇回去給我準備些幹糧，家裏的獵槍也不知道還有用不，我回去找找，看看還有沒有什麽家夥什能帶進山的。”

做為一個和大山有過多年交情的老人，他並沒有被即將到手的金錢沖昏頭腦。

更或者說，他不過是就坡下驢，心中本就存著去救鄭天祥的心，之前面對著全村一百八十戶的反對，鄉裏鄉親的，他不好多說什麽，但此時有人牽了頭，他自是不怵的。

直到鐵扇、鐵扇媽還有鐵扇爺爺三人離開會場，人們才開始相信，這或許是一場真實的交易。

幾個身強力壯的男人倏地一下就擠到了支書的面前，“我，我，我”的叫賣著。

一個小時一塊錢，光是進山的路途沒有幾個小時也走不完，來回一趟差不多就是城裏人一個月的工資了，這錢來的真心不要太容易。

田繼剛也有些心動，畢竟，他拿得是國家固定的工資，地位雖高，工資著實有限。

心在親情斷絕書和幾十塊錢的外快間反覆猶豫、天人交戰，電光火石間還沒得出個結果，就聽見鄭秋明用他標志性的手勢拍了拍話筒上的紅布，清了清喉嚨。

“餵餵餵，那個……諸位……對不住了，首長說只要五個人，除了鐵扇爺爺，還有肖平爸、月生爸以及狗子爺爺三個人入選，這救人的活到底危險，選上的不要太高興，趕快回家做些準備，沒選上的也不要氣餒，大家就此散了，散會！”

人群中有人就此嘆氣，卻也有人在扳著手指頭計算，“鐵扇爺、肖平爸、月生爸、狗子爺爺……”

這人頭顛來倒去的數了幾遍，猛然發現自己的五根手指頭都沒有用滿，連忙回轉，幾步蹦跶到了支書的面前，來不及大喘氣的小聲說，“支書，支書，你數數數錯了吧，你看這鐵扇爺爺、狗子爺爺，月生爸，肖平爸……這不是四個人嗎？還剩一個人，你看我，我行不行？”

滿心期待的眼神不過是換來是大隊支書漫不經心的一瞥，支書一邊將主席臺上的桌椅往辦公室裏搬，一邊冷冷的說，“你有我強壯？”

“啊？”來人顯然有些懵。

“首長說了，進落雁山的人，必須強壯且對山路熟悉，你看看你這身無四兩肉的，瞎湊什麽熱鬧，都幾點了，散會了還不回去，想陪著我打掃衛生不是？”

“啊？”來人還是沒聽懂，“支書，您這不是還少一個人嗎？我湊湊數還不行嗎？剛才投票的時候，我可是投的進山搜救，我是真的很想去找天祥的啊！天祥那孩子我打小就喜歡……”

“得得得了，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鄭秋明實在是被這些人給煩著了，首長還在邊上看著呢！這些人瞎鬧騰個什麽！還剛剛投票投的是進山搜救，明明不記名投票的時候只有三票是進山救人，可這才幾分鐘，至少有十八個人說自己投的是救人！

不過是幾十塊錢的“生意”，這些人有必要跟他搶嗎？

都當他是個傻子嗎？有這近水樓臺先得月的事情，他會讓給別人？

還有，這大首長要進山，別說是有錢了，就算是沒錢，他為了前程和名聲，能不上刀山下油鍋的陪著嗎？

真是沒有一點眼力勁！

“支書，你這不是少一個人嗎？”眼裏裝著錢的時候，倒是真的沒有多少眼力勁。

支書將凳子狠狠往地上一放，氣得直接拍了胸脯，“我，我這麽大一個人站在你面前，你看不見嗎？是不是眼瞎，你是不是眼瞎？”

“嗬！”來人這才從金錢裏拔出了雙眼，前前後後的將支書打量了一遍，嘴裏的話是脫口而出的刻薄，“身上的肉倒是不少，就是不知道你這肥頭大耳的還能爬的了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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