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天喜自從在縣醫院醫務室的門口跟著收血的三白眼大夫學會了翻白眼之後，時不時就想用用這門絕技。

此時， 她翻了一個白眼，“朱先生，我的時間有些緊迫，病人的時間則更為緊迫，咱們還是早些說定，你也好先搗些鮮條汁餵餵這個孩子，昏迷太久，大腦缺氧，等再醒來，大腦可能就不那麽靈光了！”

這話讓朱先生臉上的笑意有所收斂，他看了一眼病床上躺著的男孩。

“老費，就按我之前的意思辦吧！這十斤鮮條咱們先收著，然後讓這姑娘後續送貨，咱們多買下來一些，將剩下的石斛做成楓鬥，也方便你們後續服用，雖然是山裏野生的，畢竟是個難采的東西，價錢倒是其次，關鍵是藥效值！”

費老的目光也落在了費仁孚的臉上，慈愛盡顯。

那是他費家的長孫，不過是八歲的稚齡，卻飽受這重病的折磨，幾度奄奄一息，整個下肢潰爛，臥病在床已經數月有餘。

“好，搗一碗鮮汁，先讓我孫兒起死回生，然後我就以每斤二十五元的價格跟這丫頭大量收購，四百斤起！”

“四百斤？”鄭天喜臉色淡淡看不出什麽表情，但是亡魚已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四百斤，每斤二十五元，那可就整整一萬塊！

萬元戶啊！

這個年頭的萬元戶那稀缺的就跟禿子頭上的虱子似的，哪裏能有？

他不知道的是，鄭天喜就在前日的清晨，也擁有了一萬塊錢，此時雖然用去了一半多，甚至還拖欠著他三塊一毛錢的工資，但確確實實腰包裏還有五千多。

“費老，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啊，您這一出口就是四百斤，費老可知道，這東西一年可就生長那麽一點，而且喜陰背陽，非高山陡坡不長，我到哪裏去給你弄那麽多？而且你還把這價錢一口說死，讓我漲價都沒有了餘地，我這前面一天弄個十斤二十斤或許容易，到了後面怕是一天兩斤也找不到，豈不是白白賤賣了我的勞動力？”

亡魚摸了摸腦袋，他有些不能理解鄭天喜的這一番說辭。

按理說，量大從優是每一件商品都會遵循的原則，所以，他能理解鄭天喜為什麽會將手中的十斤鮮條作價兩百出賣，但他不能理解的是，為什麽費老自己將價錢提高到二百五，鄭天喜反而不樂意了！

落雁山那麽大，四百斤鮮條應該很好弄到吧！天喜為什麽會拒絕呢？

都說女孩子在生理期容易沖動，他是不是該上前阻止她犯傻？

可天喜這個時候的氣場好強大，他都有點被嚇著了，怎麽辦？

“天喜，四百斤……”

“四百斤鮮條我怕是弄不到的，但是三百斤應該沒有什麽問題，要不，就這樣，我給你三百斤貨，你給我一萬塊錢做為酬謝，咱們十五天為期限，您看怎麽樣？”

“朱先生？”費老完全沒有料到自己的提議會被拒絕，這小丫頭不僅沒有被一萬塊錢的巨款給嚇著，也沒有被這從天而降的巨大訂單給砸暈，而是能精準的指出藥草越采越難，越采越少的事實。

“小姑娘，一斤石斛賣到三十三元，那可是天價！”朱先生很快接過了話頭，“要知道，這石斛供銷社的藥店裏可是有賣的，一斤楓鬥也不過七八十塊錢，買的多還能有折扣，你這算盤會不會打的太過了？”

鄭天喜笑了，“算盤精不精我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這挨近幾個縣市的供銷社裏的楓鬥加起來，不會超過三斤，和我能提供給你三百斤，不能同日而語呀！”

朱先生面露無奈，費老氣得想要磨牙。

鄭天喜兩手一攤，“要麽，還是這樣，我這十斤鮮條作價兩百賣與你，未來的十五天我也不必冒著生命危險出入深山老林了，你看行不？我們一個小老百姓要求不高，也不想做什麽萬兒八千的買賣，有個兩百塊錢就能瀟灑的活一年了！”

狠狠一咬牙，費老發了話，“朱先生，碾藥！仁策研磨，寫字據！”

鄭天喜這才嘿嘿一笑，將背上的竹簍給放了下來，從中拿出一小把鮮條遞給了朱先生，由著朱先生將它們剪短搗碎，然後取汁。

男童已經不知道昏迷了多久。

朱先生扶床叫了幾次“仁孚”，男童依然沒有醒轉的跡象，只好用木質的湯勺將綠色的汁液一點點的餵進男孩藹白的唇裏。

亡魚站在床邊提心吊膽的看著，他雖然也明白這鐵皮石斛的價值，之前給了他一株樣品的老中醫也說了收購的價錢，可那價錢和這價錢相比，簡直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

怪不得鄭天喜聽說了那收購價後只朝他翻了兩個白眼，就說了今日一定要親自來縣城走上一遭！

果然，這不走不知道，一走嚇一跳！

一萬塊錢啊！

一萬塊！

這一萬塊錢能否裝進他和鄭天喜的口袋，就取決於這一碗綠色的鮮汁進入男童的嘴裏後，能有一個什麽樣的療效！

相比於亡魚對鐵皮石斛藥效的擔心，鄭天喜更為擔心的是費老那一萬塊錢的來源。

費氏家族雖然祖上榮光，但那到底是祖上。

歷經戰爭的洗禮，又經歷了數次人民群眾對地主階級的討伐，費氏家族不可能還保留的住錢財，除非……

鄭天喜的目光穿過雕花的木頭門窗望了望四處傾倒但依然頑強佇立的宅子，這麽一大片的宅基地，還有那些雖然被鏟去了雕花，卻依然精美的木質墻面，這要是買賣起來，倒也是一筆巨款。

果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

還有，這費仁孚三個字格外的耳熟！

貌似N年之後，在帝都、在青城都有生產基地的仁孚制藥集團的董事長，叫的就是這個名字。

上一世，她在報刊雜志上是見過那個男人的，只是那西裝革履的外表，實在是難以和面前躺在病床上的瘦弱男孩畫上等號。

“仁孚，仁孚……你醒了？真的醒了？”

“啊……”

“天啊！”

“不會吧！”

“真的這麽有效？”

哪怕是刻意壓制，費氏的男女老少還是少不了詫異和驚叫，因為仁孚的醒來，代表的不僅僅是他們的一位摯親免於病痛，而是他們全家得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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