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 淩晨三點。

在睡夢中臉色發白的菲奧娜滿頭是汗，娜塔莎站在她的床邊，撫摸著她的頭發。

“別害怕, 沒事的。”

她用輕柔的語氣, 不斷重覆著這句話。但看起來似乎收效甚微。

娜塔莎在歡迎會結束後又去處理了一些其他事情。在十分鐘前，作為基地裏唯一一個還醒著的成員, 她收到了VIS的信息。

菲奧娜的情況不太好。心跳加快, 全身虛汗，面部表情很不自然。

“羅曼諾夫女士，我隨時可以聯系私人醫生上門為菲奧娜小姐診治。”

“那就太興師動眾了，這只是做噩夢, 不是生病。把醫生叫過來, 這孩子會不自在。”

娜塔莎拒絕了這項提議，“她不喜歡被這樣特殊對待。”

天花板上閃動了一下,“好的，我的程序已記錄。”

言語安撫不太管用，娜塔莎決定采用一些物理手段。

她的手在菲奧娜的頭上摸索著，找準位置後輕輕按壓揉搓起來。

這方法比較管用, 菲奧娜的表情漸漸和緩了。

直到她的呼吸和心跳都趨於穩定，娜塔莎的動作才慢慢停下。

幸好從前訓練時，該學的東西都認真學了。

她又在旁邊守了一會, 確定菲奧娜的情況已經好轉後, 才悄悄地離開房間。

在走回自己房間的路上，她對VIS說：“不要告訴菲奧娜這件事，她會有負擔。”

盡管這對娜塔莎來說不算什麽, 但對於敏感的青春期小孩, 在未建立起真正的親密關系前, 她不知該如何面對別人的善意也很正常。

這再次讓娜塔莎對她的生長環境產生了疑惑。

托尼和史蒂夫都一致認為，菲奧娜在過去的生活中肯定缺少關愛，才會導致她的自卑。而娜塔莎卻有不同的看法。

她的談吐、她的教養都足以證明，她是被好好教育著長大的。一般人撐不起的高檔禮服，在她身上和普通的白T恤那樣自然。

就像十幾歲的孩子們穿休閑服，寫字樓的打工人們穿西裝，那條裙子穿在菲奧娜的身上也毫無違和感，仿佛她就該穿這個。

她的自卑就像是一副恰到好處的山水畫中歪曲的一筆，破壞了整幅畫的美感。

雖然書畫上出現它情有可原，但精美的畫作又忍不住讓人質疑，能畫出這種水平的作畫者，真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嗎？

也許不是作畫者的失誤，這是別人加上去的。

娜塔莎靈光一閃。

人的心理……也是可以被人為幹預的。

那這一切，似乎就能說通了。

——

菲奧娜睡到了上午九點。

她睜開沈重的眼皮，還不算熟悉的環境讓她的思緒也跟著迷茫起來。

VIS的聲音在她房間裏響起，“上午好，菲奧娜小姐。”

“上午好，V.I.S。”

她迷迷糊糊地應答，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慵懶。當她打開手機屏幕，發現顯示的時間已經是九點時，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那樣清醒。

天吶，她怎麽會睡到這麽晚，這也太失禮了。

她昨天不是定好鬧鐘了嗎，難道是她忘了。

“他們……我是說覆聯的其他人，都已經起床了嗎？”她問。

“除了羅傑斯隊長和班納博士，基地內的其他人還在睡覺。”

還、還在睡？

菲奧娜著急下地的動作突然停頓了。

她在看到時間的那一刻，想的是大概覆仇者聯盟全都已經起床了，大家圍在餐桌前吃早餐，只有她一個人還在睡覺。

光是想到這種場景，就讓菲奧娜覺得羞愧不已，這太怠慢了。

結果，現在VIS告訴她，其實她還算是起得較早的那個？

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是的，菲奧娜小姐。很抱歉，根據先生對我的叮囑和通過數據分析的結果，我擅自關掉了你定在七點半的鬧鐘。”

原來是被VIS關掉了。

她看著手機：“我以為你的程序只在基地內運行。”

“理論上來說，接入基地內WIFI的終端，我都有權訪問。菲奧娜小姐也可以選擇在手機上設置隱私權限。”

“沒關系。”她坐在床上說，“我想，我的信息在你的保護下會更安全。”

她隱約知道韋恩家也有一個很厲害的電腦系統，可是從未了解過。正在和她說話的V.I.S，是菲奧娜接觸過最厲害的人工智能了。

他甚至還能關掉她的鬧鐘——菲奧娜對VIS的稱呼已經由它變成了他。

“承蒙誇獎，菲奧娜小姐。你想要吃早餐嗎？基地內點餐系統已經在你的手機上安裝完畢，你可以隨時選擇餐點。廚房是輪班制，24小時均有廚師在崗。”

菲奧娜滑動著今日菜單，其實品類並不算豐富。不過想想也正常，基地內的日常運行已大部分實現無人化操作，需要用餐的人數極少。

她給自己點了杯熱牛奶，一人份的燕麥片和一小盒應季水果，這些大概就夠她吃了。

在送到房間和餐區用餐的選擇中，她還是決定出去吃。

感謝佩珀的細心體貼，衛生間裏一應洗漱用具也全部配備齊全。

菲奧娜簡單地洗漱過後，對著鏡子裏的自己，突然產生了一種陌生感。

她穿著新衣服，在新的房間裏，用一面嶄新的鏡子。好像連帶著鏡中人，都變得不太一樣了。

明明還是這張熟悉的臉，卻仿佛在看另一個人。

“V.I.S。”她叫著智能管家的名字。

她知道，他能聽到任何他願意聽見的東西。

“我在，菲奧娜小姐。”

“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人的樣貌沒有變，在鏡子裏的感覺卻不一樣了？”

“菲奧娜小姐，鏡子的成像會受到光線、角度等多種因素影響。一個很有趣的推論，人在鏡子中看到自己的形象也與當事人的心情和精神狀態相關。希望這面鏡子能讓你體會到，你的美麗更勝從前。”

VIS.可真是，不愧是托尼親自調/教出來的。

菲奧娜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好像確實，比以前好看了那麽一點點？

她的腦海內又自動播放起托尼誇獎她的句子，再配上他極具感染力和聲音，菲奧娜的心情也跟著雀躍起來。

以前只是沒有人誇她好看，但其實也沒有人說她醜吧。

如果願意精心打扮一下，應該、也能拿得出手？

菲奧娜走進衣帽間，戰術性略過那一排粉色——倒不是因為不喜歡，而是她覺得自己不太習慣。

似乎只有在很小的時候，還是嬰幼兒時期的她會穿的如此粉嫩。

她對於小時候的記憶其實很模糊，但家裏有很多照片和視頻。也許那時候的父親還不是很忙，能騰出很多時間來記錄這些。

可惜她都不太記得了。

菲奧娜對著另一面不同色系的衣服，對VIS提出了男生最難回答的問題：

“你覺得我今天該穿什麽？”

雖然VIS的聲音設定是男性，但他本質上還是一個精通大數據算法的人工智能。

“那條明黃色的連衣裙就很適合你，菲奧娜小姐。”

VIS控制著周圍的燈光亮度，被他選中的裙子在強光照耀下更加突出。

明黃色？

這是菲奧娜意想不到的答案。

“會不會太……亮眼了？”

她很少穿這麽色彩鮮艷的衣服，這意味著會十分自然地吸引他人的視線。

“菲奧娜小姐皮膚白皙，非常適合穿黃色。這件連衣裙是休閑風格，會讓你看起來更具有活力。”

菲奧娜還是有些猶豫。對於沒有嘗試過的風格，她不太願意去涉足，萬一翻車了呢。

還是留在她熟悉的領域，起碼不會出錯。

“我認為你可以嘗試一下，菲奧娜小姐。”VIS現在比品牌店的櫃員還要熱情，“就算不喜歡，就當是玩換裝游戲，我們再選一套就是了。”

這充滿邏輯和說服力的應答，菲奧娜真的不太敢相信VIS只是一段程序。

如果他能擁有實體，大概很難有人能看出他與人類的區別。

“好吧。”她決定接受VIS的好意，反正……

反正也只是換一套衣服。如果不好看，她再選一套就行了。

不遠處的另一個房間，托尼懶洋洋地從床上睜開眼。

其實他並不想醒得那麽早，夢境的內容還讓他意猶未盡。

他理所當然地夢到了他的女兒菲奧娜。就算在現實裏一時半會還沒機會，但他在夢裏聽到她叫父親了，而且叫的還是daddy。

托尼很早就知道那是個夢，因為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不會變老，菲奧娜也沒有長大。

她在他的庇佑下快快樂樂地度過了每一天，什麽煩惱也沒有。

她的身體也變好了，性格越來越開朗，笑容比春天的花兒還要燦爛。

真好啊，托尼心想。

這一定是個預知夢，他參加了開卷考試。既然知道答案，反推過程是他的強項。

“V.I.S。”他打著哈欠叫道，“菲奧娜起床了嗎？”

既然有晚安吻，也要有早安吻。新的一天，可以再去親親乖女兒。

昨晚剛哄好她睡覺，現在托尼就迫不及待想見到她了。

他大約等待了兩秒，VIS竟然沒有回應他。

托尼感到奇怪。他再次呼喚：“V.I.S？”

是程序出什麽問題了嗎。

“抱歉，先生，我在。”

VIS的聲音立刻接入，“剛才我在運行算法與菲奧娜小姐聊天，占用了很大一部分內存，導致這邊的回應有所延遲。”

“那是該優化一下內核了。”托尼撓撓頭，“你在網絡上多進行爬蟲學習吧，我再給你開幾個服務器。”

他又問道：“你在和菲奧娜聊什麽呢？”

VIS停頓零點幾秒後，才回答他：“先生，雖然程序設定我需要誠實回答你的問題，但我認為你應該尊重孩子的隱私。”

托尼：。

行吧，他說的對。

VIS又說：“今天菲奧娜小姐的穿衣風格會有些許不同，先生可以多誇獎她。”

連人工智能都能運算出來，菲奧娜對自己不是特別有自信。

“哦？”托尼來興趣了，“好吧，我去房間門口等她。第一個親眼看到她穿新衣服的人必須是我。”

這次，絕對絕對不能再被隊長截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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