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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韓嫣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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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徹乍一聽到“衛大公子”一時竟沒想起他是何許人也。韓嫣提醒兩個字——皇後。劉徹這才如恍然大悟般道:“他不是在秦嶺清修?”

這點馬監就不得而知了, “衛侍中沒說。”

韓嫣:“清修也不能日日打坐煉丹。他也不是已經成仙,不食五谷雜糧,斷了七情六欲, 不問世間事。”

“隨朕過去看看。”劉徹忘記生氣,興趣來了, 指著衛青的馬,“就它了。”

馬監轉身牽馬, 一扭臉看到來人,不由得停下。劉徹回身看去,心頭瞬間升起一股煩躁。蓋因來人是王太後宮中的小黃門。太後定是聽說了他和東宮起了爭執,叫他過去勸他忍耐。這樣的言語劉徹聽多了, 可大漢以孝治天下,縱然他心底不忿,為了給天下萬民做出表率也不好當眾駁了太後的顏面。何況太後也是為他著想。

韓嫣知劉徹所想:“臣先過去看看?”

劉徹嘆息道:“唯有這樣了。”

馬監問:“衛侍中的馬?”

雖然是天子看重的馬,韓嫣也敢騎。但此時不可。倘或惹得衛長君不快,他怕是無功而返, “我平日裏騎的那匹馬何在?”

馬監牽過來。韓嫣又挑兩個人與他同去。

花開兩朵, 各表一枝。

八陽裏還沒割麥子的人家都在地裏忙著搶收小麥, 衛長君的玉米剛剛出穗,紅薯尚早, 見人家忙碌, 他無事可做唯有對天發呆實乃無聊, 便又去除草。

以前紅薯藤沒長出來, 玉米也沒長高, 雜草可以扔地裏。如今不行,被葉子遮住八天也曬不死。扔地頭上又礙事,嘟嘟出來提醒衛長君扔糞坑裏。

衛長君這才想起, 他先前留著草木灰就是為了跟牲口糞便一起經過一個夏天的高溫發酵用來肥田。否則只是草木灰倒地裏,能不能肥田兩說,風一吹也全刮沒了。

氣溫升高地裏烤人,不好再除草,衛長君就拿著鐵鍁和麻袋,帶著孟糧和牛固去山邊裝樹葉以及落葉底下那層漚的發黑的土。

小霍去病一見他大舅出去,推門縫溜出來。衛媼吼他,“院裏不能玩?”

“熱!”小不點一看他被發現了,也不鬼鬼祟祟,回頭大聲說,“外頭涼快。”

今日悶熱,太陽時有時無看似要下雨,外面也沒比院裏好。甚至還不如有陰涼地的屋後舒坦。衛媼見趙大跟上去,回屋後繼續做活,給一日比一日大的幾個孩子做冬天的衣裳秋天的鞋。

小霍去病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一下是趙大,毫無顧慮地拉著阿奴往東去。

趙大慢悠悠地跟著:“大公子在東邊山上。”

小霍去病停下。南邊離家遠,還得從紅薯地或玉米地裏頭穿過,簡直為難小孩子。小孩扭頭沿著溝邊朝西。

西邊沒危險,再往西還能看到八陽裏的人,趙大也沒生拉硬拽逼他回去——小孩腿短天又熱,走一會發現累且無趣得緊,自個就回去了。

可小孩不想回去,走到東西向溝和南北向溝交匯處的“橋”上,往地上一坐,看水裏的浮游物。

溝淺水更淺,也沒有什麽危險,趙大知道自個不討喜,就遠遠地看著他倆。

韓嫣看到熟悉的大院,禁不住抹一把額頭上的汗,可算是到了。然而下馬看到倆小孩一個老翁,韓嫣不由得往四周打量一番,是秦嶺,沒錯!這溝是哪來的?上次來的時候他記得一馬平川啊。還有這孩子,衛長君不是時日無多嗎?怎麽連孩子都這麽大了。

對一切都好奇的小不點起來,不忘拉一把小阿奴,奶聲奶氣問道:“你找誰啊?”

韓嫣又是一驚,丁點大的小孩竟不怕人,“小孩兒,這兒是衛,衛長君家嗎?”指著高大的院子。

小不點點頭,“找他做什麽?”

“我——”韓嫣心想,我跟你說得著嗎我,“有點事。小孩兒,讓一下。”

西邊有溝渠,要想進來必須從那簡易的橋上過。

小霍去病伸出小手攔住:“不說不許過!”

韓嫣身後的黃門上前,“你這小孩,叫你讓開沒聽見?”

“問你做什麽沒聽見?”昂起頭看人,小霍去病也不帶怕的。

黃門噎住。趙大趕緊跑過來,一手拉著一個。小霍去病掙開就給他一巴掌,“讓開!”

趙大被打懵了。韓嫣覺著有趣,他長這麽大還沒見過脾氣這麽橫的小孩。不對,見過,他的主君,少年天子,小時候就是這幅德行。

“我說了,我找他有事。”韓嫣老老實實回答。

小霍去病哼一聲,“騙人!”

“真的。我從不欺騙小孩。”

小霍去病受騙受出經驗來了,“你說,找他什麽事。”

“見著他才能說。”韓嫣擡手把韁繩扔給黃門,打算繞過他。小孩伸手抓住。阿奴松開小霍去病,擋住韓嫣的去路。

趙大見韓嫣的長袍很飄逸,看起來比衛長君的貴,“小公子,這是貴人。貴人的事不能輕易對別人講。”

韓嫣詫異,“真是衛長君的兒子?”

“我是衛長君的外甥。”小不點蹙著眉頭大聲說,不知道瞎說什麽啊。

韓嫣福至心靈,“你是霍——霍去病?”

小霍去病意外了,歪著小腦袋打量他,“你知道我啊?我沒見過你欸。”

“那時你還小,不記得了。你同你母親進宮看望衛夫人的時候我見過你。沒想到長這麽大了。”

小不點聽他舅說過“衛夫人”,也聽他母親和祖母提過什麽宮,“你進來吧。”扭身跑到路邊,給他讓出路。

韓嫣瞧著他挺好玩,故意道一聲謝。小孩背著雙手微微搖頭晃腦,跟個小老頭似的:“不用謝。”韓嫣樂不可支。小孩滿臉好奇,他笑什麽。

韓嫣斂起笑容,看向衛家老奴,“你是……?”

“奴婢是郎君的家奴。”趙大道。

小不點扯一把趙大:“不要問他,問我,我知道。”

趙大無奈地退到他身後。

韓嫣很好奇三四歲大的孩子知道什麽,“你知道用什麽餵牛餵馬嗎?”

幾人在路口,離大院還有二三十丈,朝北無遮擋物,小孩往北瞥一眼:“草啊。”

韓嫣楞了一下才明白他什麽意思:“那麽大一片都是草不是莊稼?”

小孩搖搖頭,扭臉朝南看,“那兒是莊稼。”不禁打量韓嫣,這個長得好好看的人怎麽比二舅還傻。二舅不認識狼就算了,他以前也不認識。可是這個人怎麽連莊稼也不認得啊。

大舅舅怎麽會認識這麽笨的人啊。

大舅也不怕變笨嗎。

小霍去病實在想不通,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奈何他的表情過於生動過於好懂,韓嫣想生氣又想笑:“我也沒見過那種莊稼。”

“你可真笨啊。”

“大膽!”黃門上前。

小孩嚇一跳,又吼他?在他家吼他,誰給他的膽子?不叫大舅打死他,他——他不姓霍!

韓嫣奇怪,小孩看什麽呢?

“你——”

“給我等著!”小霍去病擡手指著先後吼他的兩人,拉著阿奴就跑:“大舅,大舅,壞人打我,大舅,大舅,大舅——”

“又怎麽了?”衛步從屋裏跑出來。

小霍去病停一下,三舅又矮又瘦,肯定打不過那兩人。他越過衛步繼續往東跑,“大舅,大舅——”

“來了,別嚎!”小孩嗓門大,他吼第一聲衛長君就聽見了,不想搭理他。可隨著聲音越來越近,衛長君不得不叫孟糧和牛固兩人掃落葉裝樹葉,“又跟誰?”

小孩松開阿奴狂奔過去。衛長君見他晃晃悠悠要摔倒,趕忙小跑迎上來。隨後看到大門外的衛步,“你三舅又怎麽你了?”

“不是三舅。”小孩撲到他懷裏,扭身指著韓嫣一行,“他們!”

衛長君見阿奴也跑過來,伸出手接他一把,“慢點。”朝小孩的手指看去,好像在哪兒見過。可是在哪兒見過?衛長君實在想不起來,叫嘟嘟出來。

嘟嘟往前飄幾步,[你沒見過。你覺著眼熟應該是原來的衛長君見過。]

[他同僚?]衛長君眉頭微蹙。

小孩以為大舅生氣了,“大舅,打他們!”

衛長君心說,你舅我自個還不知道怎麽過這一關呢。

“先過去。”衛長君一手拉一個,到跟前不知如何應對便佯裝疑惑。他的疑惑可以解釋為,他們怎麽來了。也可以解釋為找他何事。端等對方自報家門,他見機行事。

衛子夫有孕初期,衛家一眾進宮探望,韓嫣在宮裏見過衛長君,不認為衛長君不記得他,便以為衛長君奇怪什麽風把他吹來了。

“大公子,王孫叨擾了。”

嘟嘟迅速檢索“王孫”二字,[韓嫣,據傳字王孫,相貌俊美。]

來人儀表堂堂相貌不凡。衛長君聽到嘟嘟的話,松開兩小兒,“韓上大夫,稱我長君便可。”

韓嫣預想過很多情景,比如衛長君一副術士模樣,亦或者因衛子夫誕下長公主,其與有榮焉變得目下無塵。也想過衛長君會因為他乃天子近臣而諂媚。唯獨沒料到他不卑不亢,平易近人。

韓嫣覺著此行一定有所收獲。但還沒進屋韓嫣也不好托大。倘或惹惱他,衛長君只字不提,韓嫣也別無他法。陛下十分看重衛子夫,即便他告訴陛下衛長君無禮,陛下恐怕也是說,衛長君時日無多,性情變得古怪也在所難免。

韓嫣拱手道:“長君叫我王孫便可。”

衛長君二十有二,比韓嫣小兩歲。韓嫣乃朝廷命官,衛長君一介白身,哪能直呼其字,“韓兄。這麽熱的天,韓兄怎麽到這荒郊野外來了?”

“進去再說?”韓嫣問。

衛長君頷首,做個請的手勢。小霍去病急了,“舅舅!”衛長君看過去。小孩指著韓嫣身後的兩人,“他們打我!”

先吼霍去病的黃門頓時面露不快:“你這小孩怎麽胡說?”

衛長君下意識看韓嫣。

小霍去病拿起他大舅的手,“他沒有,他們!”

衛長君意外,三人一起唯獨不跟韓嫣計較,難不成因為韓嫣好看,另外兩人相貌平平。無論因為什麽,能讓小不點區別對待,那說明確有其事。否則他沒必要多此一舉。

“我外甥確實愛誇大其詞,螞蟻大點事能說成天那麽大。可他很少無中生有。若不是有人招惹他,他也不會無事生非。”衛長君看向韓嫣,“不知韓兄可知發生了什麽事?”

韓嫣能怎麽回,“小孩兒不記得我,叫我自報家門,這兩位吼了他兩句。”

衛長君一副了然的模樣:“這就難怪了。我這個外甥是家裏最小的,千嬌百寵,就是我也不曾吼過他,難怪他這麽生氣。”

小霍去病不敢信,大舅怎麽還撒謊啊。什麽叫不曾吼過?一天五頓吼三頓打的不是他啊。

小孩兒的表情過於豐富,韓嫣又覺著好玩,可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長君,是不是先進屋?”

衛長君沖他道:“韓兄請。”對那二人道,“勞煩兩位在此等候。”

二人一楞,韓嫣也有些瞠目結舌。

衛長君微微點頭,確定三人沒聽錯。嘟嘟禁不住提醒,[看衣著和腰牌他們很像劉徹身邊的黃門。]

[那又如何?劉徹如今指望衛子夫,以後指著衛青和霍去病帶兵打仗。等他倆指望不上的時候就是江充的舞臺。我死之前就算不弄死劉徹,也得把江充以及這些搬弄是非的太監黃門除去。早晚都得結仇,也不差這一次。]

嘟嘟把武帝後期的江充給忘了,[你說得對,沒必要叫咱外甥受委屈。]

衛長君再次做個請的手勢,“韓兄?”

兩個黃門臉色漲紅。衛長君冷笑一聲。這一聲叫韓嫣意識到他的脾氣跟長相一樣有棱有角。他不禁慶幸沒有同衛長君打官腔,也不曾表現的高高在上。

“衛兄請。”韓嫣與他同時進去。

衛長君看一眼大外甥,“他可以進吧?”

小孩點頭。

衛長君跨進大門,打算吩咐奴仆準備茶水,電光火石間突然想到他的種田大計。同姓封王,異姓只能封侯。劉徹就算封他為侯,也不會賞他上千畝土地。能讓劉徹心無芥蒂的給他一大片土地,除非他表現出過人的種植天賦。最好令劉徹自個誤以為他乃神人的弟子。如果他自薦,劉徹叫他變個戲法,或者給以後寵妃“王夫人”招魂,他辦不到劉徹一定會認為他是個騙子。

韓嫣算得上劉徹最信任且親近的人,由他的口說出他的不凡,好比在劉徹心底埋個種子,玉米和紅薯收獲之日便是種子破土發芽之時。往後幾年便是種子開花結果的時候。

待瓜熟蒂落,千畝土地自然就到手了。

這麽一想衛長君拍拍外甥的小腦袋:“今兒允許你去摘瓜。看上哪個摘哪個。”

小孩不敢信,仰起頭打量他。

“你沒聽錯。留一個招呼這位客人。”衛長君一見他拔腿就跑,趕忙把他拉過來,“你和阿奴只許吃一個的一半。”

小孩苦著小臉,隨後一想不是一小塊而是一段,頓時喜笑顏開,“好!”拉著阿奴就走。

韓嫣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衛長君請他先進屋,然後帶他到茶室坐下。其實就跟衛長君的臥室隔一張寬大的屏風。屏風東邊是臥室,西邊那間有幾張矮幾,衛長君平日便在那兒休息。

矮幾上還有半壺白開水,衛長君拿起反扣的杯,“寒舍簡陋,沒有茶,韓兄將就著喝吧。不過這水也挺好,山泉水。”

天氣炎熱,韓嫣流了不少汗,正好渴了。衛長君陪他喝半杯,走到門口,“許君,把去病摘的瓜洗洗,像我平日那樣切成條放在碟中,然後再拿個叉子過來。”

許君應一聲“諾”,往西院去。

小霍去病把他覺著可以摘的黃瓜全摘下來。趙大跟著兩小孩,眉頭緊皺,“郎君說他只要一個,又只許公子和阿奴吃一半,摘這麽多做什麽?”

“做菜啊。”小孩脫口而出。

趙大噎的說不出話。許君拿走一個,用壓水井洗洗削皮,隨後送去堂屋。

韓嫣想知道衛長君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也沒急著說明來意,而是慢慢悠悠喝著微甜不膩的山泉水解渴。

許君把黃瓜呈上來就退出去。韓嫣佯裝好奇,“那位是?”

“家中洗衣做飯的女奴。成熟的果子都叫青弟給衛夫人拿去了。沒什麽招待韓兄。這是胡瓜,又叫黃瓜,據說因為老了皮是黃色的。現下是最為鮮嫩的時候,韓兄不妨嘗嘗。”

韓嫣從未吃過胡瓜,不由得升起一絲好奇之心,就叉一塊嘗嘗。

爽脆可口,沒有甜味卻能勾起人的食欲。

韓嫣不敢相信,這東西竟然來自外族。城中西南來的客商偶爾也會兜售外族人的東西,他買過幾次,從未見過甚至聽說過此物。

“衛兄在何處買的?”

衛長君朝東邊看一眼,“子午棧道。西南來的客商都會從那邊過。我聽到動靜會過去叫住他們,找他們買些我需要的物品。我原先是想著不用進城省得奔波,沒想到竟有意外收獲。”

“南邊的莊稼和後頭的草也是?”

衛長君微微搖頭,“但不可說。”

韓嫣挑眉,笑的有些古怪:“不可說?”

衛長君頷首:“不可說。”

韓嫣:“長君合該知道今日不是休沐?”

“我知道韓兄此刻應該在陛下左右。韓兄同黃門到此陛下一定知道。即使陛下親自前來也是不可說。”衛長君裝的高深莫測,這令韓嫣忽然想起衛長君來此的目的——清修。

算算日子,衛長君來此也有大半年了。難不成他已經見到神人,或者得到了神人的指引。

若是如此他還真不能問。神人怪罪下來可不是他能承受的。

“不可說那就不說種子從哪兒來的。”韓嫣試探著問:“衛兄可否告訴我那後頭種的草是什麽草?為何馬十分喜歡。”

衛長君:“苜蓿草,又有‘牧草之王’之稱。”

韓嫣楞了一下,接著想笑還是想笑,“長君可知牧草之王意味著什麽?”

“前面莊稼後面草,韓兄不問莊稼反而問草,顯然奔著草來的。我那草除了家裏的牲口唯有青弟的馬吃過。我自己的弟弟我了解,不是愛顯擺之人。我沒告訴過他那草優於一切草料,他也想不起來炫耀。韓兄到此顯然是陛下看到了他的小馬駒。難道不是嗎?”

洞察秋毫,韓嫣都不禁佩服起這個奴隸出身的衛長君,“你可知我不能空手而返?”

“那草現在割掉等到深秋時節還能長如今這麽高。”

韓嫣眼中一喜。

衛長君笑道:“我還沒說完。我只有一頭牛,又因要種莊稼自給自足,所以種草的時候就沒犁地深耕,而是撒上去的。長勢不好。若能深耕,種子埋深一些,種一次可以管兩三年。”

“原諒我從未種過莊稼下過地。”衛長君披上一層神秘外衣,驕縱的韓嫣也不由自主地對他謙虛起來。

衛長君:“深秋時節割掉之後不需要把根犁出來。等到第二年開春,會像小草一樣長大。但得追肥,不然不如今年茂盛。”

韓嫣隱約懂了。

衛長君又說:“那後頭我打算等到深秋就割掉種小麥。明年會在這大院兩邊的空地上撒上一些。倘或陛下需要很多苜蓿草,也要準備幾畝地才是。”

別說幾畝地,幾百畝地也不過是劉徹一句話的事。

韓嫣了解劉徹,他十分不介意,“衛兄還有多少種子?”

衛長君胡扯:“後面那五十畝地能采多少我就有多少種子。深秋時節采摘。我家八個奴隸,其中一老一小你見過,小的是去病的玩伴,老的是家裏看門的,其他六奴四女兩男可以下地幹活。但他們都下地就沒人給我做飯洗衣了。”

韓嫣懂了,陛下想要種子就自己派人來采摘,他衛長君無能為力,自己采的只夠自個種的。

倘或換成別人,哪怕是衛青,韓嫣也不禁拍案而起。可衛長君,韓嫣只覺得不愧是神人的弟子,有骨氣,腰板夠硬。

“舅舅,舅舅——”

衛長君眉頭微蹙:“這次又跟誰?”

小孩進來,看到韓嫣不意外,看到他面前瓜很意外,“怎麽不吃啊?”

“有事沒事?”衛長君挑眉。

小孩想起正事,“舅舅,我發現一個這麽大,這麽大的瓜。”用小手比劃一下,“我肚肚這麽大!”

韓嫣又忍不住好奇了。

衛長君知道他說的是西瓜。西瓜種子和黃瓜種子都是嘟嘟給的。名下多了一百畝地系統送的。衛長君沒指望能種出來。先前看到結果有點意外,但瓜生長很慢,他看幾次看煩了就懶得往西瓜地裏去了。

大外甥不說他都快把那幾株西瓜忘了。

“冬瓜?”韓嫣問。

衛長君微微搖頭:“也是可以生吃的。不知熟了沒。韓兄不妨一起過去看看?”

韓嫣非常不介意。

隨衛長君到西院西邊看到一壟一壟的菜地又感到意外,這家也沒個女主人,竟然也能收拾的如此井井有條。

越過菜地,他們來到西院屋角,韓嫣看到一片綠的藤蔓。他仔細看了看,看到小孩說的黑皮瓜。乍一看真有點像冬瓜。

“這可有名?”

衛長君:“西瓜。”

“冬瓜的近親?”韓嫣詫異道。

衛長君想想西瓜籽只比冬瓜子小一點的,冬瓜也是滿地爬,西瓜藤也是,“算是吧。不過跟胡瓜來自同一個地方。韓兄且等等。”

小霍去病跟上他舅。衛長君回頭一瞪眼,小孩停下,拉起阿奴:“阿奴想去。”

小阿奴懵了,誰想去?

韓嫣不禁想笑,衛長君的這個外甥真是個小人精,“小孩,怕舅舅?”

“我才不怕!”小霍去病梗著脖子否認。

韓嫣:“那過去看看?”

“我要陪阿奴。”

韓嫣服了,“衛兄,如何?”

前世衛長君跟他父親學挑過西瓜。婚後買整個的西瓜也是他挑。衛長君敲敲便知道瓜差不多熟了。衛長君摘掉,小霍去病就沖他伸手。衛長君瞪眼,小孩再次拉起阿奴。

韓嫣確定小孩真怕衛長君倒是有些意外,他還以為人小鬼大的小不點天不怕地不怕呢。

衛長君吩咐趙大打一桶井水,把西瓜放桶裏,他先帶韓嫣去後面。

出了家門,孟糧和牛固從西邊回來。手裏拎著個空麻袋,打算繼續上山弄樹枝。衛長君叫他們跟他去後頭,挑苜蓿濃密處薅一麻袋苜蓿。

衛長君沒下去薅,而是在地頭上招呼韓嫣:“韓兄,一麻袋夠嗎?”

韓嫣騎馬來的,不夠也沒法馱,“足夠了。但有一事,倘或明日陛下就令人前來收割……?”

“給我留三五畝地。我家中還養了一頭牛和一頭驢呢。吃慣了這種草別的不吃。”

韓嫣想起衛青的那匹馬,決定回頭他親自帶人前來,給他留七八畝。

一麻袋苜蓿擡進院,韓嫣叫孟糧分兩麻袋裝,由兩個黃門馱著。韓嫣叫他們一起來的目的也是馱東西。

衛長君依然沒請兩人進來。跟著他進進出出的小霍去病見兩人跟樹樁子似的在桑樹下站著很滿意,臨進門時還沖兩人一揚下巴,十分得意囂張。

衛長君眼角餘光看到,拎著他的小胳膊把他抓進來。韓嫣看得心驚肉跳,“小心!”

“皮實的很。”衛長君松開小孩,吩咐趙大拿瓜和刀,他去堂屋切瓜。隨後又叫小霍去病去喊衛步。

先前韓嫣一進門,衛步就去告訴他母親,韓嫣來了。衛媼在宮裏見過韓嫣幾次,看起來很高傲。於是就沒出來,帶著女兒躲去了東院。也是擔心哪句話說錯了壞了長子的事。

衛長君只顧應付韓嫣,想不到這些。但他已經在韓嫣面前裝了一把不懼權貴,西瓜一切兩半,給衛步一半,叫他拿去孝順母親。

韓嫣不禁問:“令堂也在?”

“天氣悶熱,阿母在東院歇息。”衛長君先前到後院瓜地沒見著他母親,出去也沒看到,就猜到人在東院,“咱們不管她,嘗嘗這瓜。”

嘟嘟跳出來,[哥,韓嫣有個弟弟叫韓說。]

衛長君一邊切瓜一邊回他,[我沒忘。他最初還是衛青手下的一名校尉。他現下可能還沒衛青大。兩人年齡相差這麽多關系未必好。再說了,一人做事一人當。他以後再犯我自會收拾他。即便兄弟二人感情甚篤,韓嫣也未必能料到他弟弟敢摻和東宮之事。]

[我哥不愧是我哥,理智又清醒。]嘟嘟放心了,也不打擾他吃瓜。

小霍去病見他舅切好,習慣性伸手。衛長君輕咳一聲,小孩把手背到身後,一臉的無辜。

韓嫣給小孩拿一塊。衛長君攔下,“他吃不了。”隨後切兩小片,給他和阿奴各一片,“霍去病,敢只吃尖尖,以後再切瓜,我叫你只能看!”

“我還沒吃!”小孩氣得大吼。

衛長君:“以免你倒打一耙怪我沒提醒你。”

小孩不敢信,他舅什麽時候又學會一招啊。

隨後衛長君叫曹女送來一個盤子,他把瓜切成小塊,然後把韓嫣先前用的叉子給他。

小霍去病看見眼中一亮,也叫曹女給他拿個盤子和叉子。衛長君無奈地給他切一點,“再拿個叉子,跟阿奴出去吃。”

小孩不出去,和阿奴兩人坐到韓嫣身旁吃。然而他倆高估了自個的肚子,盤子裏的瓜還沒吃完就撐的吃不下去。

韓嫣也高估了自己,只是嘗個鮮就飽了。

衛長君見一大兩小不可思議:“這瓜水頭足。”

韓嫣戀戀不舍的放下清涼解渴的西瓜,“衛兄家中還有什麽瓜?”

“只有這兩樣。”

韓嫣起身:“那就不打擾衛兄了。陛下還等著呢。”

衛長君送他出去。

衛步和衛廣聽到正院靜下來,就從東院過來問他韓嫣來做什麽。衛長君也沒瞞他們,直言韓嫣發現了草的秘密。

兄弟二人很擔心衛長君。衛長君老神在在地表示盡在掌握中。兄弟二人去給母親覆命。衛長君回正院把瓜切成小塊,然後用小霍去病的盤子端出去,叫一眾家奴也嘗個鮮。剩下的自然是留著下午吃。

至於韓嫣回去怎麽說,劉徹會不會立即過來,過來沒得吃又如何,全然不在衛長君的考慮之中。

劉徹聽說了黃瓜清爽西瓜可口,真想過來見識見識。然而還沒走出宣室,豆大的雨滴就落下來。

路上可以行馬車,已經是三天後了。

衛長君不擔心他的莊稼,倒是擔心八陽裏的人這一年白忙活。披著蓑衣出去一看,地裏的麥子割完了,衛長君替他們高興。無論有沒有打下來,只要麥穗進家就不會影響收獲,畢竟都被太陽曬幹了,堆在屋裏三兩天也不會發黴。

這一看反倒讓衛長君想起現如今種紅薯也能趕在深秋時節收獲。

翌日雨變小,衛長君前往八陽裏,告訴裏正,長出來的紅薯藤也可以剪掉一些種下去。然而並沒有幾人往地裏種。沒有牛犁地是其一,其二都不知道紅薯能結多少,怕影響收獲下一季黃豆。又覺著衛長君沒必要欺騙他們,倒是把房前屋後溝邊頭上種滿了。

衛長君沒有太多慈悲之心,已經說了,不信也沒再管。其實他也沒空管,劉徹要來了。

劉徹倒是想來,臨出發前看到醫者往衛子夫宮裏去,已經為人父且有經驗的劉徹頓時顧不上別的。

韓嫣隱隱猜到了,不過還沒等醫者證實他就來了,不好叫衛長君空歡喜一場,見著他絕口沒提衛子夫。

倒是沒忘記黃瓜和西瓜。

衛長君已經給他準備好了,四根黃瓜一個西瓜。西瓜不如韓嫣第一次吃的大,卻已經是西瓜地裏最大的了。

衛長君帶韓嫣親自摘的。

韓嫣趁機數數只有八株西瓜,“衛兄,是不是還得留作種子?”

並不需要。但衛長君依然點頭。韓嫣很識趣地說:“陛下若問起來,我就說除了種子只剩一個,還得一個多月才能長大。”

嘟嘟閃出來,[上道啊。]

衛長君拱手道:“多謝。”

韓嫣知情識趣也是對劉徹。對衛長君這樣不過是因為他神神秘秘,“衛兄客氣了。”

衛長君笑著隨他往南去。到大門口把準備好的布袋給他,然後目送他離開。嘟嘟見他這樣很想知道他對韓嫣的感官。

兩面之緣,能有什麽感官。衛長君直言,[泛泛之交。]

[你會提醒他避著王太後嗎?]

衛長君眉頭一挑,[與我何幹?]

嘟嘟差點死機,[之前聽你說一人做事一人當,又見你給他留瓜叫他回去好交差,還以為你會插手。]

[我吃飽了撐的,還是地裏的活不累?]衛長君轉身回屋,看到小崽子跟個兔子似的往屋裏竄,“霍去病,站住,手裏拿的什麽?”

小孩兒震驚,大舅又是怎麽看到的啊。

“轉身!”衛長君拔高聲音。

小孩不敢不轉過身。

衛長君見他抱著一根長黃瓜很是意外,“居然還有?”

小阿奴點頭:“有的。”

小霍去病瞪他一眼,就你嘴快!

衛長君先前真沒看到:“霍去病,說,是不是你用葉子擋住了?”

小孩睜大眼睛,然後乖乖過來把黃瓜奉上,說出一句振聾發聵的感慨:“大舅是大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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