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鐘窕來說，其實每次看見雲瑯都挺不適應的，倒不是因為她們之間有過節。

而是雲瑯每次看她和看公子策的眼神都相當分明。

再加上年前公子策拒婚一事，就更讓鐘窕心底充斥了一種莫名的心虛。

說到底，雲家在短期間內成了西梁京都的談資，多多少少似乎跟自己有點關聯。

她不討厭雲瑯，相反覺得她跟自己莫名有點相似。

或許出身不是，聽公子策說，雲瑯也是庶出，從小遭遇的不公和虐待其實跟公子策更為相似。

但是不管怎麽講，她年紀尚輕就走到了這一步，其實還是令鐘窕佩服的。

女子多為弱，她要統領巡防營成為公子無憂的心腹，再到現在被派往公子策身邊成了指揮使，這本身就已經是很了不起的存在了。

但是鐘窕不知道她今日來做什麽。

似乎自己跟她之間，並沒有什麽話好說，道別就更沒有必要了。

年前事發之後，青檸曾經跟鐘窕說過，當日她急病亂投醫，曾經在後宮遇上了雲瑯，想求對方幫忙找一下孫臏。

但是雲瑯沒有幫，也沒有多問過鐘窕一句。

青檸說這些的時候還有些氣憤，覺得同為女人。雖然鐘窕跟雲瑯說不上有關系，但是對她來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沒必要視而不見吧。

鐘窕那時候只是笑了笑，反過來安慰青檸：“其實雲指揮的行為很好理解，她畢竟是西梁人，明面上又是你們皇帝陛下的事，我跟她八桿子打不著，她若是出手了，說不定當時還會惹禍上身，你還以為人人都是孫統領麽？”

“可是...萬一你當時出事了，我想都不敢想，鐘姑娘，你是唯一將我們這些下人當人看的，會關心我們的來處。雖然你是大兆人，但是你是個好人。”

青檸是個感性的姑娘，鐘窕被她一番話說的哭笑不得。

其實有句話她沒有說，以雲瑯對公子策的情感來看，其實她不出手也很正常。

這個皇宮裏，鐘窕不論嫁給誰，都比嫁給公子策要對雲瑯有利。

因為雲瑯對公子策的心思，早晚有藏不住的一天。

但是...世事就是弄人的，對於公子策，鐘窕同樣不會願意放手。

因此即便她對雲瑯再有欽佩，她們也永遠不會成為朋友。

收起心思，雲瑯已經走到面前。

鐘窕發現雲瑯這人不愛笑，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她就是個很颯的姑娘，雷厲風行，手段果決，但是很小見她笑過。

今日也一樣，她沖公子策行了禮，轉向鐘窕時，似乎想提一下嘴角，不過看樣子失敗了：“鐘姑娘。”

“雲指揮。”鐘窕倒是無所芥蒂：“看來雲指揮今日是來找我的？”

公子策的視線在她們二人中間一轉。

他不知道雲瑯找鐘窕會是什麽事，青檸找過雲瑯，而雲瑯束手旁觀的事情他並不知道。

“是找你，來跟你道歉。”

鐘窕這就不得不驚訝了：“道歉？”

雲瑯點頭，一只手背在身後，說是道歉。但是從神情來看其實不像，嚴肅地更像是來宣戰的：“你在中宮遇險那日，招月宮的宮女曾向我求助過，但是那日我沒有出手。”

公子策聽聞此，臉色微變：“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但是我沒管。”雲瑯望向公子策：“三殿下知道我那日在想什麽麽？”

公子策似乎知道她想要說什麽，沈了臉輕斥：“雲瑯！”

“我想聽，雲指揮說吧。”

雲瑯又看向鐘窕，冷凝的那張臉其實很漂亮。但是因為身上英氣太盛，所以沒有多少人的眼神敢在雲瑯臉上停留。

以至於許多人都忘了，京都這位聲望極高，年紀輕輕就成為陛下心腹的雲家庶女，其實才年二十。

她比鐘窕虛長幾歲，經歷也比鐘窕的人生更加迂回曲折。

“我從六歲起就識得三殿下，”雲瑯看向鐘窕，似乎是她第一次如此正式地跟人說一長番話：“六歲時起，我心中的信念便是殿下，我們都有相似的人生和不見得明朗的未來。但我們一步步，都掙了自己想要的。我雖然為陛下賣命，但我的心思沒有變過，我就是為了三殿下，才在朝堂繩蠅茍狗如此多年的，你的出現，我不待見，也不看好。”

公子策沒想到雲瑯會這麽直接。

陪在一旁的顧長風更是聽楞了神，震驚又莫名地望向雲瑯，一時間忘了反應自己應不應該在這裏。

鐘窕也沒想到雲瑯原來是這麽直率的人，感情的事也叫她說的如同在指揮作戰。

她攥住公子策想要阻止的手，示意雲瑯繼續。

雲瑯今日過來就是為了將話說開，她也不差這點時辰。

今日之後她就要回大兆，再見面，中間勢必又將發生各種事情，索性就今日將話說個明白。

雲瑯看了一眼他們二人交握的手，似乎想阻止但是又忍住了：“坦言講，你身上除了出身好，也沒有其他我覺得亮眼的東西，你總在拖累殿下，他為你千裏援兵，為你大獄殺人，為你與陛下反目。雖然你可能也只是其中一環不重要的導火索。但是殿下為你還是分去了太多精力。”

鐘窕沒想到她這麽犀利，原來在雲瑯眼裏的自己是這樣的。難怪雲瑯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帶著些微的不屑和厭棄。

在雲瑯眼裏，自己大概愚蠢，沖動，惹了事又不知道斷尾，總是一遍遍將公子策拉下水。

這麽看，自己還真的是糟透了的一個人。

她不由失笑看向公子策：“看來我是三殿下的禍星。”

公子策輕搖頭，轉向雲瑯正想說話，卻被鐘窕先打斷了。

“雲指揮覺得我拖累，我不想辯駁，你無非覺得。以你的標準來看，若換成你，事情關節中許多處理的方式你必然不會與我一樣。可是我們本就不同，我與殿下既然兩情相悅，”

說到這鐘窕頓了一下，似乎因為脫口而出的兩情相悅兩個字頗為難為情。

但是一瞬之後又拋開了難為情：“那我自然不可能事事將他拋開，你說你今日來與我道歉，我不需要道歉，我知道青檸找過你。但就如那日我與青檸說的一般，你的立場要考慮的根本就不單只是救不救我，你有太多考慮的因素，而救我也不是你的責任。”

公子策恰逢在這時接了一句：“是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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