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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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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有條不紊往前滑動著,平靜得仿佛暗裏並沒有那麽湧動。

可誠如佛家所言,有因便有果,種了什麽因得什麽果。許多事情它並不是沒有存在,只是它的存在感為大家疏忽,當該爆發的時候,自然不會漏過。

裴姨娘最近一直很老實,很少在人前出現,哪怕嚴霆已經很久沒有來找她了,她依然老實的像是只兔子。

她負責管家,掌握的卻只是府中的中饋之事,她負責安排分發各處事務與各房用度,卻並不管錢。這麽說吧,裴姨娘只負責管家,至於威遠侯府的收入支出卻是由老夫人所管,府中設有賬房,老夫人會定時撥銀子過去。

這負責支出的銀子是半年一撥,可如今賬房已經幾次派人過來催下半年的用銀,說一直沒撥過去,各處的用度已經跟不上了。

裴姨娘知曉老夫人的忌諱,穩著等了幾日,還不見動靜,只能前去榮安堂找老夫人。

老夫人聽完,面色一凝,沈吟半刻,才道用銀過幾日撥去賬房。

裴姨娘有些疑惑,卻沒多問,姑母雖偏愛於她,但她還是清楚什麽事情能問什麽事情不能問的。

裴姨娘走後,趙媽媽將屋裏的丫鬟都遣了出去,將大門緊緊闔上,才湊近老夫人跟前來,小聲問道:“老夫人這可如何是好?”

此時榮安堂內只有兩人,老夫人沒有再遮掩,面色比裴姨娘剛才在的時候,還要凝重。

“我庫房裏還有些不用的物件,你找個妥帖的,先拿去換了銀子。”

趙媽媽面色難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這怎麽能成?這可是您的壓箱底了,總不能全部貼出去!”

這話似乎刺激到老夫人,讓她呼吸粗重了起來,她摸了又摸手腕上的鐲子,似乎心中很焦躁,又必須強壓下來。

“如今也只能這麽辦,總不能偌大一個府裏連日常用度也都給停了。莊子上的收益今年已經要了三次,那幾個鋪面每月一有盈餘便提了上來。下面人已經有感覺了,上次陳管事明裏暗裏問了幾次,又說下面最近有些人心不穩,你說我現在能怎麽辦?!”

“要不賣一個莊子,先緩緩?那些可是當年夫人給您陪嫁的物件,是您最後的壓箱底子,總不能都這麽糟蹋了!”說到最後,趙媽媽有些哽咽。

她從小服侍老夫人,老夫人出嫁又當了陪房,兩人幾十年的感情,怎麽能忍心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

“不成!”老夫人搖頭,態度斬釘絕鐵:“這幾個莊子和鋪面雖盈利少,但終究是府裏唯一的能進錢的地方。東西沒了,也就沒了,把生錢的物件賣了,到時候可就真絕望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趙媽媽跺腳哀嘆,甚至忘了規矩在老夫人面前轉了好幾個圈。“要不然把此事告訴給侯爺?這些事也不能瞞著他。”

她這也是病急亂投醫。

這次老夫人拒絕的更加果斷,“不成,老二最近已經夠煩了,可不能再給他找事兒。”

“說不定侯爺那裏還有剩餘呢?那麽大一筆銀子,把府裏所有的銀子抽走不算,賣了幾處鋪面,您還動用了那麽多陪嫁。”趙媽媽囁嚅道。

原來在今年開端,遠在邊關的嚴霆捎信給老夫人,說需要大筆銀兩。老夫人對這個兒子從來有求必應,明明府裏情況早幾年便不怎麽好了,為了湊齊數目,不光府裏的銀子都抽了去,還賣了幾處鋪面,最後不夠的將她大半輩子的私房都填了進去,還動了自己不少陪嫁。

可以這麽說,老夫人現在已經成了光桿了。除了些衣裳首飾物件擺設,庫房裏已經空了大半還有多,剩下的全是些不能換銀子的布料藥材什麽的。

老夫人一直管著威遠侯府的營生,可以想見,威遠侯府現如今也就剩了個空殼子。這種時候,只能先縮減各處開支應急,等明年朝廷下發威遠侯的俸祿或其他處能進些銀子,才能緩過勁兒來。

趙媽媽的提議讓老夫人有些心動,那會兒老二要銀子說是與前程有關,可如今人已經回來了,前程暫時沒影兒,說不定銀子沒動?

她揉了揉太陽穴,“讓我好好想想,等會老二回來了,讓他來我這裏一趟。”

***

嚴霆今日又陪沈奕瑤去了趟鎮國公府,還是如前幾次那般,無功而返。

有時候嚴霆甚至在想,他是不是想錯了。倘若鎮國公將他們兩人叫進去大罵一頓,他反而心裏踏實,像這種根本不見你,無論怎麽說都不見,才讓他真正感覺到一絲恐慌。

沈奕瑤素來自喻大家閨秀,如今也沈不住氣在虎踞堂鬧了兩次,下人們也不敢阻止,只是看著,可嚴霆卻是不能讓她鬧,終歸究底他心中還有一絲想望,也許鎮國公是真的怒氣未消。

應付一場回來疲累至極,嚴霆此時也不想做到事事體貼了,榮安堂有人過來說老夫人請他過去,他便撇下了仍暗自神傷的沈奕瑤離開了。

每個人的耐心都有限,而如今嚴霆的耐心正在逐漸喪失。

剛到榮安堂坐下,老夫人便提了銀兩之事,嚴霆的臉更加黑了,劍眉緊皺,保持不了面上溫和。

“怎麽問起此事?家中可是缺銀子使?”

老夫人心中一緊,面上帶笑,“沒有,沒有這事,娘只是想著你拿去了那麽些銀子,說是為了前程,如今回了京,可是銀兩並未動用?”

嚴霆沒有說話,如今他也不知道說什麽。拿銀兩確實為了前程,前程未蔔,銀子也沒了。

“銀子已經用出去了,本來已是萬事俱備,誰知突然被調了回來。”

所謂偷雞不成蝕把米,說的就是如此。

老夫人心疼得心肝直顫,心中直罵沈家坑人,見兒子面色不好,面上也不敢說什麽。

“娘只是問問。”

老夫人的敷衍並未打消嚴霆的疑慮,娘是親娘,做兒子還是挺了解的。無緣無故,老夫人絕不對問這種事情。

“娘你就別瞞我了,有什麽事就說。”

趙媽媽在一旁欲言又止,老夫人面色僵硬。

“趙媽媽,你來說。”

趙媽媽望了老夫人一眼,牙一咬腳一跺,將威遠侯府如今窘迫的情形講了出來。

嚴霆越聽眉頭皺的越緊,他根本想不到家中如今已到了這種窘迫的局面。

居然沒銀子了?

銀子對嚴霆來說只是一個概念,他知曉幹什麽都需要銀子,但他對銀子怎麽來卻是沒有概念。從小到大家中都沒有讓他缺過銀子花,所以他一時真難以接受沒銀子是個什麽情況。

老夫人安撫道:“你別操心這事,這事娘會來辦,等過了這個年,明年家中情況就會好一些。各處我也交代下去會縮減開支,這個坎兒並不難過。”

老夫人當然是安撫之語,其實沒有比她更為清楚的了,府中這麽多人,除了下人奴婢還養了護院家將,雖人數不多,但這是屬於侯府的門臉。還有出府應酬人情往來,這都是不能少的。

想要撐過今年,她需要動許多心思才可以,這些事老夫人沒有預計要讓嚴霆知曉。

之後老夫人便岔開了話題,問了下嚴霆去鎮國公之事,得知鎮國公還是不見,又罵了沈奕瑤和沈家幾句。

嚴霆之後,老夫人也不再耽誤,命趙媽媽找人拿了她庫房的東西去換銀子。沒幾日,賬房那裏的用銀便撥了過去。老夫人將裴姨娘叫了過來,吩咐她縮減各處不必要的用度。

裴姨娘想府上銀子肯定是緊缺了,因為賬房那裏的銀子只撥了二千兩。威遠侯府每年開支額定是八千兩,半年應該是四千兩,如今少了一半,裴姨娘管家,賬房那裏自然會報給她的。

所以老夫人讓她縮減各處不必要的開支與各房的用度,她並沒有太驚訝。她考慮的是從什麽地方削減。

把府中各處賬目拿來看了一遍,裴姨娘將一些不必要的開支都省了去,例如花草樹木的保養與各處無人住的房屋定時修繕,還例如各房除過每個人的月例,像老爺夫人這類大主子,偶爾買個什麽玩意兒,例如嚴三爺喜歡蘭花、書畫,沒超過一定數額銀兩的都是可以從賬房那邊走賬的。

以前除了嚴霆,大房和三房的額度都是一樣的,裴姨娘管家後,將兩房額度都刪減了,這是明面上的,暗裏卻是除了大房少了,三房還是照舊。這次裴姨娘咬牙準備將兩房的額外用度都刪減了,各房再買個什麽,都自己掏銀子。

各種調整下來,裴姨娘算了算,銀子還是不夠,便只能從各房用度上削減。例如天天吃燕窩的,可以換成三天吃一次或者不吃,肚子都快填不飽了,補品就不是必備物了。還有各種珍貴食材、衣裳布料什麽的,都是可以減減的。

這一削減可就出了問題。

本來這些事情都是暗裏進行的,只動其他的沒動根本,各房人自然沒什麽感覺。可都動上每月分例,還有吃食上頭了,自然也沒人是傻子。

大房的薛氏人潑辣臉皮也比常人厚,一發現便來找裴姨娘了。裴姨娘說是老夫人交代下來的,她也沒敢說其他。

三房那邊也有所察覺,只是礙於顏面一直沒吭氣,心中還在猜測,莫是裴姨娘見人下菜,動到三房頭上了?

跟著嚴瞿在外頭看中一盆蘭花,也不貴,才兩百兩銀子,讓店裏的夥計送回來,找賬房結賬。以前都是這般進行的,誰知這次卻受了阻,當時三爺不在,三夫人陳氏是個臉皮薄的,不好爭論,自己掏了腰包給付了。

銀子是掏了,這陣子心中的憋屈也藏不住了,直接去找裴姨娘理論。

裴姨娘這陣子勞心勞力操心削減府中哪項開支,本來下面人就怨聲載道,又頭疼漏洞還是太大,堵不住。這陳氏過來找她理論,她也連應付都沒心思應付,直接說是老夫人交代下來的。

陳氏什麽也沒說,便捏著手絹走了。

等人走了,裴姨娘有些後悔剛才態度應該好些,說不定這便結了怨。可她也是有脾氣的,本就焦頭爛額,還弄出這麽多事。

以往兩百兩銀子不算啥,可這半年的用銀只有二千兩,之前銀子未撥下來之前,還欠了外面給府中送各種用物的商家不少銀子,當時管事們是推說還未到結賬的日子。如今銀兩已下來,自然要把舊賬清了。舊賬清完,賬面上的銀子去了一半,自然要省著花。

她心裏也有些怨三房,沒事買什麽蘭花,喜歡瞎折騰,兩百兩銀子夠府中用幾日了,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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