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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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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半大孩子。

哪懂真正的喜歡。

前世的趙舒蔓也做過一個這樣的真實到令她窒息的夢。

那是在父親去世當晚。

她記得媽媽抱著她一直哭,很多親友打來電話,後來吳玉玲直接把電話線拔掉,家裏這才清凈下來。

後來,趙舒蔓渾渾噩噩睡過去,做了一個讓她永生難忘的夢。

她穿著幹凈的白裙子,站在煙霧火光彌漫的幼兒園器材室門口,遠處有穿著制服的消防員跑來跑去。

大家都俯身捂住口鼻,卻仍被嗆到咳嗽不止,只有她,完好無損的站在原地,像是周圍無事發生。

器材室裏面放著各種球類和體育用具,角落裏還堆著許多的校服和其它不知名雜物,將唯一一扇靠走廊的窗子堵住。

門口是熊熊大火,裏面有哭聲傳出。

——器材室裏面有小孩!

這是爸爸的聲音!趙舒蔓下意識循著聲音去找,只看到了一個強壯高大的身影沖進了房間。

“爸爸!”趙舒蔓大喊一聲,毫不猶豫拔腿跟著父親就往裏面跑。

但趙志軍聽不到她的聲音,她只能看著父親救出縮在桌面都快被燒光的課桌下面的孩子。

有的孩子已經昏迷,但他們之中大部分是清醒的,趙志軍一次扛起兩個,來來回回往返於器材室與外面的空地。

“爸爸,你放心救人,我幫你看著他們!”趙舒蔓稚嫩的聲音充滿鬥志。

趙舒蔓從小就知道,父親是光榮偉大的消防員。

消防員就應該在這種時候拯救被困的小朋友——趙舒蔓看著父親臉色越來越差、看著周圍的大火越來越劇烈,心中也擔憂、害怕,可她知道,自己應該支持父親。

還有最後一個孩子!

趙舒蔓幾乎是屏住呼吸,看著父親抱起最後一個已經被嚇得楞住的小男孩,心想,只要跑出去,大家就都安全了!

可器材室忽然間爆炸,身後巨大的推力讓人整個身體不受控制。

千鈞一發之際,趙舒蔓看到父親用身體護住了男孩。

新聞上說,器材室違規存放面粉、食用油,導致了火勢不受控制,引起了後續的爆炸。

消防員趙志軍以一己之力拯救器材室被困的五名捉迷藏兒童,其中最後一個小男孩被趙志軍用身體護住,這才勉強撿回一條命,不過還是失去了視力和聽力。

這條新聞趙舒蔓看了許多遍。

她將報紙上的這塊報道剪了下來,結婚前一天晚上看到淚流滿面。

可她從來都只是以為,自己做的那個夢是巧合。

挽救兒童、爆炸——這些都是從小在看的影視劇裏面的常見橋段,而她做這樣的夢或許只是因為失去父親太過難受。

也有的時候,趙舒蔓會覺得這是父親給自己托的夢。

可她畢竟是一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不信鬼神,也不信托夢。

直到現在重生,又做了一個和季灼灼相關的這樣的夢,她才意識到,或者她的夢真的就是特殊的。

季灼灼前世跟她說過,繼父是趁媽媽回家晚才對她做了那種事;當然趙舒蔓也勸季灼灼去報警,可她只說如果報警她和媽媽就無法生活。

季灼灼不願,趙舒蔓就沒再問;季灼灼讓她保密,趙舒蔓就從沒將她的事說出口。

但除此之外,她什麽都沒做。

自從做了那個夢之後,趙舒蔓愈發覺得揭露季灼灼繼父的真面目這件事迫在眉睫。

可是平白無故,她又不能拉著季灼灼說你繼父是個變態,你離他遠點,最好讓你媽媽跟他離婚。

所以,那個周末過後,趙舒蔓就一直思索這件事情。

思來想去,她還是覺得,等對方下手的時候自己報警、帶著人出現解救季灼灼是比較合適的做法。

高一上學期,體育課還沒被班主任無情剝奪。

體委通知之後,大家便浩浩蕩蕩往西操場方向走。

平城二中有兩個操場,東操場和西操場。東操場有四百米塑膠跑道和觀禮臺,一般重大活動和運動會都會在那裏舉行;而西操場則是煤渣跑道,籃球架和室外乒乓球臺在那裏,除此之外,西操場邊上還有一座人造小山丘,名叫求知嶺。

說是求知嶺,但二中學生心知肚明,這裏跟學校的明德河一樣,都是約會聖地,教導主任晚上會打著手電筒重點巡視的那種。

上課之後,熱身照樣是繞操場和求知嶺一圈的比賽——當然,沒什麽獎項,只是體育老師會幫大家計時。

因為這個過程同學們需要沿著求知嶺上的小路爬上爬下,所以一般都是兩人一組,自由組隊。

前世趙舒蔓性格內向,對組隊這種事情避之不及,所以她一開始就跟體育老師說明情況,說自己身體不好不能爬山。

體育老師看她身板瘦,臉色又蒼白,也表示理解,所以趙舒蔓每次都是跟幾個女生零零散散的圍著煤渣跑道熱身。

但現在不同,她和季灼灼組成一隊,哨聲一響,兩人拉著手就往前沖。

體育老師還在後面喊:“女同學別拉著手跑,不安全!”

這個季節,求知嶺正是樹木繁茂的時候,土丘上面空氣清新,細碎的桂花香氣沁人心脾。

一攀上山丘,女生們就放慢腳步挽著手聊天,只有男生邊叫喊邊拼命往前沖。

男生們像一陣風,嗖的一下從女生邊上經過,邊上的樹枝都被帶動。

看樣子,他們對比賽的結果真的很在意。

宋騰飛沖過去的時候,張俏麗一把拉住他的衛衣帽子讓他來了個急剎車,宋騰飛急的直跳:“敲你媽敲你媽你趕緊給我送手,我正比賽呢!”

“你喊我媽也沒用,我今天就是不讓你跑。”張俏麗一臉壞笑。

“誰喊你媽了?我說——”

宋騰飛氣的兩根眉毛擰著,猛地意識到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跟“俏麗媽”還真有點諧音,他都楞了:“張俏麗我真是服了你了!我不跑了行吧!”

“蔓蔓,這倆人是不是——”季灼灼小聲問,眼神覆雜。

趙舒蔓點點頭,“是。”

前世宋騰飛和張俏麗考到了南方的同一所大學,那之後就開始了秀恩愛、吵架分手再和好秀恩愛的無限循環。

他們結婚的時候,還在高中班群發了大紅包,班主任陳金聚都說想不到他倆能真結婚。

體育課還有十幾分鐘下課的時候,體育老師讓大家自由活動。

男生們在打籃球,季灼灼也跟他們玩乒乓球,趙舒蔓就一個人坐在操場邊上休息。

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脖子裏的平安扣掉了。

趙舒蔓從小就脖子裏就戴著一個紅瑪瑙的平安扣,那是趙志軍有一次去外地培訓給她帶回來的禮物,她從小就格外珍惜,平時只要閑下來,她都會下意識去摸平安扣。

剛才她順手去摸,卻發現那個位置空空如也,連掛平安扣的那根紅繩都不見了。

她一下就急地坐了起來,忙在四周尋找,可是操場這麽大,她怎麽知道掉到了哪裏。

趙舒蔓眼淚一下就落了下來,她站起身低頭繞著煤渣跑道走了一整圈,可還是沒找到平安扣。

她環顧四周,操場這麽大,能掉到哪裏去。

可前世平安扣明明根本就一直陪著她的,更是從來沒有丟失。

當初她結婚的時候,丈夫給她買了一根昂貴的鉆石項鏈,但趙舒蔓也從沒把那個平安扣摘下來過。

就因為這件事,丈夫生氣質問她:“蔓蔓你是不是心裏有別的男人,我聽小莉說,結婚前一天晚上你一直在哭,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跟我結婚!這個平安扣是不是就是那個男人送你的!”

趙舒蔓跟丈夫平靜解釋,新婚前夜哭也好,平安扣也好,都是因為父親,和她一直喜歡的那個男人沒有關系。

——當然,她也因此承認了,她有個高中認識的、一直喜歡的男生。

劉青山跟趙舒蔓是經家裏介紹,他是一個中學教師,家庭穩定可靠,家境尚可,兩人第一次見面他就喜歡上了趙舒蔓。

得知趙舒蔓跟自己結婚前哭了很久之後,劉青山心裏也有過疑問,但他舍不得趙舒蔓。

“蔓蔓,咱倆現在結婚了。”劉青山重重嘆了口氣,“你之前喜歡誰我不在乎,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以後,會不會去找那個男人。”

趙舒蔓搖頭。那時她想,就算她回頭,他還是要做航天員。

劉青山沒問趙舒蔓是不是還喜歡著那個男人。

他覺得不重要。他也有這個自信,只要他對妻子好,對方總能把那個人忘了。高中時候都是半大孩子,哪懂什麽喜歡。

劉青山松了口氣抱住趙舒蔓:“那就好,蔓蔓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快嚇死了。”

......

回憶起從前那些事,趙舒蔓心裏一陣不是滋味。

她擡頭看著遠處那個小山丘......忽然意識到,前世自己沒上求知嶺——那平安扣一定就在求知嶺上!

想到這裏,趙舒蔓快步往求知嶺的方向走。

一路上,她盡力回想自己剛才是從哪裏走,仔細搜尋著周圍的小路,連草叢都不放過。

求知嶺只是一個小土丘,上面一共也只有一條路,橫貫土丘首尾。

趙舒蔓仔細的找了一遍,沒有。

她加快腳步,又將那些她沒走到過的角落都找了一遍。

還是沒有找到。

趙舒蔓站在原地,手按著平安扣原來所在的位置,心裏一陣空。

自己不會再也找不到父親送給自己的平安扣了吧,早知道她就不上來了,為什麽自己就不能老老實實在煤渣跑道熱身呢。

滿心都在想平安扣在哪裏,趙舒蔓沒註意面前的土坑,一腳踩空跌倒在地。

她下意識伸手拉住面前的小樹才不至於從山坡上滑下去,可腳踝處鉆心的酸痛卻不由分說的襲來。

趙舒蔓扭到腳了。

她嘗試站起來,可右腳一點力氣使不上勁。

而且,她每用一分力,就有十分的疼痛像尖刺一樣折磨著她。

丟了平安扣又扭到腳,趙舒蔓看著自己校服褲子下面那一截紅腫的腳踝,心裏的委屈層層疊疊的湧上來。

為什麽重來一次,自己還是這麽沒用。

可她還沒來得及抹眼淚,就聽到了一個清澈的聲音。

“舒蔓同學,下課了,老師讓集合。”

趙舒蔓擡頭,穿著藍白校服T的謝誠正從土丘那邊走來。

他顯然是跑著過來的,氣息微喘,額角還掛著汗,黑亮的眼睛看著她的方向,身姿挺拔。

她看到謝誠那張帶著關切的臉、看到他有力的手臂、看到他藍白校服褲包裹的修長的腿。

看到謝誠註意到自己跌倒在地之後向她跑過來。

這一瞬間,趙舒蔓仿佛看到了那個第一次成功執行航天任務返回後接受媒體采訪的謝誠。

她心想,他大概,就是真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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