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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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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因著設下困神陣囚禁謝殞,芙嫣付出了三顆心頭血的代價,導致修為倒退。

如今歷劫歸來,功德圓滿,她比曾經巔峰時期的修為還要高,直逼天帝。

她不過才三萬多歲,已經有這樣的成就,過去還會因冒犯無垢帝君一事質疑她的人全都閉了嘴,她未來為帝之路會異常平順。

天帝很欣慰,但還是在眾仙面前維持著冷肅嚴峻的形象,比起他,天後就沒那麽多顧忌了。

“快來讓母神看看。”天後將芙嫣拉到面前,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連連點頭,“好,很好,不愧是我的女兒。”

芙嫣笑了一下:“我歷劫回來,這是多高興的事,母神怎麽還哭了。”

天後楞了楞:“我哭了嗎?”

芙嫣擡手為她抹去眼角的水痕:“沒有,我瞎說的。”

天後忍俊不禁,再不傷心,抱住女兒親昵地拍著她的背。

天帝看著這一幕心情很是不錯,他掃了掃靜候的舟不渡和楚翾,尤其是多看了幾眼舟不渡,才不緊不慢道:“此次辛苦你二人了。”

“不辛苦不辛苦。”楚翾最先開口,很有深意道,“陛下若真覺得我們辛苦了,不如……”

“陛下。”舟不渡上前擋住楚翾,讓他後面的求賞沒說出來,“楚少主說得對,確實不辛苦。我二人並未能幫上女君的忙,此次下界實在失敗。”

最後一戰從頭至尾,他們是真的沒幫上什麽真正的忙,楚翾可能還要比他好一些,至少幫芙嫣對付了泯風的本體。

而他……舟不渡甚至都沒敢去看芙嫣。

歷劫時的記憶雖然短暫,但一直刻在腦海最重要的位置,想忘記都難。

想到自己是如何對待她,如何不識好歹,舟不渡恨不得給自己一劍。

楚翾經他一提醒也想起了歷劫的事,面如菜色地望向芙嫣:“芙兒。”

芙嫣看過來:“怎麽了?”

楚翾紅著眼圈磨磨唧唧道:“你也知道歷劫都是假的,不能當真的對吧?”

芙嫣:“所以?”

“咱們的事那都是藏葉寫的,他一定是看我不順眼打擊報覆,你要生氣就去找他,與我可沒有半點關系!”楚翾疾步往前,“你該清楚我是怎樣的人,咱們可是青梅竹馬啊!”

芙嫣看了一眼臺下,果然藏葉沒來,估計是想到來了會有什麽下場。

她倒沒急著回覆楚翾,而是望向他身後的舟不渡。

舟不渡迅速轉開頭,好像不和她對視就不會那麽尷尬一樣。

芙嫣此刻才慢慢道:“我自然知道歷劫的事當不得真。”

楚翾大大松了口氣,笑著說:“我就知道你是最明事理的!”

芙嫣話鋒一轉:“但你做得那些事還是挺讓我不高興的。”

“……我走先!”楚翾調頭就走,氣勢洶洶,很是嚇人。

天後微微皺眉:“他這是去做什麽了?”

天帝老神在在:“肯定是去尋藏葉了,他的脾氣你還不知?”

“藏葉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歷劫本就不是什麽好事,他早該心裏有數。”天後起身,“我去看看,別讓他真鬧出什麽事來,鳳陽君將他寵得太過了。”

天帝沒攔著,反而一起道:“這裏也沒什麽事了,諸位都退下吧,朕隨天後一起去命格神殿看看。”

神諭宮臺下的眾仙告退,銀拂想上來找芙嫣,她早就想和她好好聊聊了,剛才一直沒機會。

但她還沒走兩步就被采青風拉住了,銀拂正擰眉要發火,就見采青風朝臺上擡擡下巴。

“陛下都走了,你還看不出什麽意思嗎?”

銀拂望著臺上,那裏只剩下芙嫣和舟不渡。

她慢半拍地恍然道:“陛下這是在給他們……”

“知道就趕緊走吧。”采青風二話不說把銀拂拉走了。

遠遠的還能聽見銀拂抱怨:“哎呀你拉我幹什麽,我又不是不明事理,我都知道怎麽回事了肯定不會現在打擾了,餵你慢點——”

芙嫣目光落在銀拂消失的地方,她走之前還朝她打了個手勢,示意稍後見面。

芙嫣嘴角噙笑,是前所未有的放松狀態,舟不渡見她這樣也跟著放松下來。

芙嫣就在此刻開口道:“歷劫的事你別太放在心上。”

舟不渡沒說話,不知為何,之前還會因歷劫的事局促,聽她這麽說了,他非但沒有平靜下來,反而還不好受了。

相較於她的“別放在心上”,好像還是局促一點更有指望。

“確實不應該放在心上。”舟不渡還是順著她說,見她朝他看過來,才字字清晰地補充,“若是我本人,必不會對你做出那樣的事,說那樣的話。”

芙嫣沒說話,在舟不渡以為得不到回答的時候,她才慢慢說:“若是我本人,從最初就不會開始。”

舟不渡怔了一下,面色有些蒼白。

“你心裏……”他斟酌著用詞,還是沒有變嗎?”

芙嫣偏頭說:“什麽有沒有變?我心裏什麽都沒有。”

舟不渡看不出她到底怎麽想的,只能說一句:“總之不管你怎麽選擇,我始終都在。”

芙嫣笑了一下再無話。

舟不渡知道是告辭的時候了。

剛回到仙界,他們都還需要修整,一整隊天兵還等著他,他得盡快趕回去。

舟不渡離開後,芙嫣回了寢殿,站在雲霧交織之中,看著殿內擺著的珊瑚,它仍然在一進門就能看見的位置,看見它,就會想起父帝為何將珊瑚送給她。

她在珊瑚前站了很久才離開,仙婢們還以為她會下令將珊瑚拿走,她眼底對這金貴之物沒半分喜色,但奇怪的是她沒有。

芙嫣進了內殿,合衣躺到床上,閉著眼睛,滿身倦意。

緊張了那麽多久,終於可以放松一下,只覺渾身都在疼。

按理說“死”之前的傷勢都該在回歸仙界後恢覆了的,可芙嫣就是還覺得疼。

尤其是神魂,難受得很,應當是燃燒命魂對付泯風時留下的後遺癥。

想到這裏她睜開眼,一手枕在頸後,一手擡起,手指捏訣,金紅色神弓化出,它還在。

還在啊。

芙嫣盯著看了一會,收回手望向一側,翻湧的輕紗之後是飄渺的雲霧,這裏是她熟悉的地方,歷劫一次回來,竟有些陌生起來。

垂在身側的手緩緩下移,落在腰間一塊玉佩之上,玉佩水浪的雕刻栩栩如生,她還記得謝殞將它拿給人界凡人換一些針線時毫無猶豫的模樣。

這麽名貴的玉佩,他隨時攜帶滋養了千萬年,竟然就那麽隨隨便便拿去換繡線,他可真舍得。

看見了玉佩,就很難不看見一起掛在腰間的香囊,這個香囊……芙嫣其實不明白為何還會在身上。

她的歷劫身已經灰飛煙滅了,玉佩屬於謝殞,是神器,會跟著回來理所應當,但香囊為什麽呢?

是因為她自己想要,它才跟著回來嗎。

芙嫣不覺得。

她心裏情緒莫名,臉色不太好看,低著頭認真檢查香囊,不管從哪裏看,好像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界之物。

她不甘心,坐起身想以命火燃燒試試,她如今回歸仙界,上神之軀的命火威力是過去的無數倍,這樣小小的香囊真被點燃的話,眨眼間就會化為灰燼。

雖然覺得它可能不會有事,燒不壞,但萬一呢。

一想到萬一,她就這麽都下不了手了。

僅僅是這個下不了手,已經足夠芙嫣自厭。

她隨手將香囊丟開,卻註意到香囊上可愛的小火苗閃動了一下。

她瞇起眼,立刻將香囊撿起,仔細檢查火苗的針腳,果然,繡線是普通的,布料也是普通的,但謝殞在每一針裏凝聚了他特有的凈化神力,這神力可保她神清氣平,不受邪祟侵擾,真遇到了致命的危險,也能替她抗住一些。

之前她對付泯風的時候,它應該也發揮了效用。

芙嫣深呼吸了一下,心情一點都沒有因為發現端倪而變好。

明明已經發現了問題所在,可以說服自己它不是因她的執念而帶回來的,可她還是……

芙嫣拉起絲被將自己蒙住,什麽都不想想了。

正在這時,仙婢在殿外輕聲道:“女君,無垢帝君到了。”

謝殞。

芙嫣倏地拉開絲被,眼前浮現出謝殞離開人界時的身影。

她其實沒料到接住她的會是舟不渡。

以謝殞一直以來的表現,她以為肯定是他。

他當時一定是出了什麽事才不能這麽做。

想到匯聚在他身體裏的黑色,芙嫣下了床,離開內殿去見他。

其實挺奇怪,他們兩個之前不管哪一次,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正式地通報過後再見面。

至少在囚禁事件之後都沒有過。

現在突然這樣,芙嫣還有點不適應。

不過見到謝殞的時候,她就覺得,他應該還是適應的。

他沒坐,只站在殿門處,看樣子並不打算久待。

見到芙嫣,他也沒提其他,微微點了一下頭直奔主題道:“我在洪荒裏發現了泯風魂核的痕跡。”

芙嫣:“洪荒?那他豈不是很可能就藏在仙界。”

洪荒裂隙靠近金烏,是仙界與金烏領地的必經之路,若在那裏找到過泯風的魂核痕跡,基本等於宣告它是將神魂藏在了仙界。

芙嫣想到最後一刻引入體內的邪祟之氣,冷靜道:“父帝之前已經排查過一次仙界眾仙,被汙神之術感染的都已經處置過,剩下有嫌疑的還關著,他在魔界大戰時並未離開過。”

這說的是霜晨月,他確實由始至終都沒離開過仙界,這麽多年來作為仙界的司法上神,也從未做過任何逾矩之事,可以說是仙界最遵紀守法的人,也是眾仙頗為忌諱的存在。

哪怕芙嫣,在過去也從未覺得霜晨月會是什麽對仙界走出不利之事的人。

謝殞並未對此發表什麽看法,他只說:“泯風的魂核之力異於常人,不可小覷,動手之前,知道這個消息的事越少越好,以免打草驚蛇,令他再逃。”

芙嫣點頭:“我知道。”

謝殞言盡於此,說完便轉身離開,芙嫣看著他毫不遲疑的背影,竟一時以為時光倒流,回到了最初的時候。

那時她總是看著他這樣的背影,一次又一次。

“無垢帝君。”

芙嫣突然開口,謝殞離開的腳步頓住。

只差一息,他就要消失了。

站在原地等待了一會不見她再開口,謝殞轉過身來,發現芙嫣不知何時已經離得很近。

她用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他:“你還在想著如何回溯時光嗎?”

謝殞沒想到她會提起這個,他薄唇緊抿,面對她時,眼神裏始終懇切又謹慎的感情。

“沒有。”他慢卻肯定地回答,“沒有了。”

這個答案出乎預料,可芙嫣又不覺得謝殞是會撒謊的人。

他可能只會沈默不語,以此表達自己的意思,但他說沒有。

她覺得很不對勁。

他很不對勁。

“是嗎。”芙嫣漫不經心道,“那就最好,畢竟這種事傷筋動骨,也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任何意義。

謝殞比過去每一次都更認可這句話。

他認真點頭:“你說得對。”

他都要死了,還有什麽意義呢。

成與敗都變得無可緊要起來。

芙嫣壓下心底怪異的感覺,看著謝殞離開。

她若有所思地想著,方才觀察他,身上的黑氣已經不似之前那麽濃烈,想來是回洪荒裏療傷過,也是因此才發現了泯風魂核的痕跡。

他周身氣息都在變得純凈渾厚,應該很快就會恢覆如初。

大約是她想多了吧。

算了,隨便吧,反正他無論如何也死不了,活的時光不知比她長多少,她實在沒必要去為他的事分神,就如他們之前說的那樣,沒有意義。

他們之間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當下最緊要的是乘勝追擊,找到泯風魂核隱藏之地,斬草除根。

所以會是誰呢。

芙嫣想了好幾日,在天帝找到她,問起她對未來婚事的看法時,突然有了主意。

首先排除肯定不是的兩個答案——舟不渡和楚翾絕對不是。

那麽……體內特別的邪祟之氣帶著徹骨的寒意,芙嫣想到仍被關在法神宮裏的霜晨月,有了主意。

“父帝說得對,經過這麽多事,我確實該考慮成親的事,現今定下婚事,等徹底平息了一切,將四大兇獸歸天族所用或者銷毀,就可以完婚了。”

天帝:“你能這樣想很好。等你完婚後,為父便可退下這個位置,好好與你母神過幾天輕松日子。”

父帝會想這麽早退位令芙嫣有些意外,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天帝就緊跟著問:“所以你心裏的人選是誰?”

神諭宮外,謝殞來見天帝,打算安排“後事”。

他不想窺視他們父女的對話,但離得這麽近,他在洪荒療傷過後實力恢覆八成,結界對他基本無效,他想聽不見都難。

所以他就聽見芙嫣認認真真回答:“霜晨月不錯。”

“是他?”天帝的語氣有些錯愕,“怎麽會是他?”

芙嫣沒有解釋。

她只是突然想到,與天族少帝定下婚後之前,都要前往三生石融合神魂,看是否合契。

若不被三生石承認,也不可能成就這對姻緣。

除卻神魂,三生石上還得滴下血液……

血液。

神魂。

有這兩點,就足夠她判斷是否和她留下的那抹氣息來自同源了。

如果不是,就以三生石不承認為由,再試下一個人。

這樣正當的事情肯定不會打草驚蛇。

芙嫣覺得這個主意絕好。

但下一瞬,她心臟跳動加快了一些。

因為天帝望向神諭宮門口,朗聲道:“帝君既然到了就進來吧,想來朕與芙兒的話你方才也聽見了,不知帝君覺得司法上神如何?”

“……”謝殞在這裏。

他何時來的她沒有察覺。

芙嫣望向天帝,天帝臉上的表情不太好形容,反正她不太想看就是了。

她轉過頭,看見謝殞正慢慢走進來。

他穿著一件天水藍的長袍,走進來的步子很慢,像游離世外的人。

長袍寬大,由腰封束著,將他身影勾勒得單薄而瘦削。

他臉上沒有表情,平靜空白,往前時如玉山上行,身姿優雅,那張充滿神性的臉與他周身強大的氣息十分合襯,卻總有種相反的、總讓人覺得他會隨時墜落的脆弱感在。

他站在神諭宮高臺之下,卻好像是站在懸崖邊上,視線望過來的時候,清潭似的眸底微微閃爍,芙嫣看著這樣的他,既想對他柔聲細語,又想將他這朵開在高嶺的花朵狠狠踐踏。

天帝問他覺得司法上神如何。

謝殞會如何回答?又或者說,他能如何回答?

他其實沒什麽選擇。

謝殞站定許久,薄唇微啟,平靜到有些可悲道:“女君喜歡的,便是最好的。”

天帝微微凝眸:“帝君真這樣想?”

謝殞垂下視線,長發微微飄動,聲音沒有起伏:“是。我這樣想。”

天帝睨了睨芙嫣,芙嫣卻沒註意這裏,只盯著謝殞。

過了一會,她說:“那就請帝君親自到三生石前,為我和司法上神主持試緣之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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