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

朱府總算是徹底安靜下來了。朱瑜當然沒有捉住凝黛，帶著人出府去搜尋了。

凝黛和清玄在假山洞中窩了一夜，兩人暫時摒棄前嫌，達成了合作關系。

“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麽辦？”凝黛掀開薄薄的眼皮，眼光中帶著幾分精光。她帶著商量的語氣詢問清玄。

清玄窩在塊光滑幹燥的大石頭上，席地而睡。聞言，仍舊緊緊閉著眼睛，不緊不慢接口：“現在能怎麽辦？你覺得呢？”

凝黛被反問回來，一臉無語地表情：“是我在問你。”

“那麽說，你一定會聽我的指揮啰。”清玄覷開一條眼縫，透過假山石縫，觀察了一下外面天色。以及凝黛的表情。

“如果你不聽，那我說了等於白說。我雖然喜歡說話，但不願說廢話。如果你聽從我，那麽，我就說說我的主意。並且保證我的主意能幫到你。”

凝黛掰著手指，“啪啪”弄得直響。好半天，才咬著牙齒道：“好吧。我聽你的。”

“那好！”清玄頓時從地上盤身而起，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順便撣了撣衣服，笑著道，“我們現在回去，先大吃一頓，再睡一覺吧！只有吃好、睡好，才有力氣對付狼妖。”

凝黛恨得牙癢癢，卻發作不得。畢竟是她有言在先，她惡狠狠道：“好！”

一字一頓：“我們回去！”

****

兩人回來時，朱真還沒睡醒。

凝黛趁機補了個回籠覺。這會兒，伸了個懶腰，神清氣爽。梳洗一下，估摸著到了巳時。朱真肯定起來了，那凝黛得到前院去，哄著朱真玩了。

凝黛的屋子在朱真院子的角落裏，離朱真的房間遠得很。凝黛懶得走遠路，因此，選了條偏僻但近點的小路。

剛剛轉過一棵大樹後頭，就聽到有人在那裏說話。

“外面又出了怪事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帶著點莫名的興奮。

貴族大家裏丫鬟的八卦能力，往往是不可忽視的。

另一個馬上接口道：“別賣關子，快說說，發生什麽事情了？”

之前那個聲音頓了頓，放輕了聲調，道：“這事說起來怪瘆人的。你知道咱們先姑爺嗎？”

“當然知道。不就是叫什麽盧天闊的嗎？不是摔死了嗎？這事已經鬧得棠樾鎮都知道的。”

清脆的聲音嘆息道：“哎！是摔死的。他不是為咱們小姐尋藥，爬到懸崖峭壁上摔死的嘛！算起來，還真是癡情種子。我聽說的那件怪事，就和那姑爺摔死的地方有關。”

“快說，快說！”

“大家夥聽說那裏摔死一個人，都是不願意再去那地方的，怕沾惹晦氣。前天，有個二楞子上山去撿柴火，迷了路了。可巧，誤打誤撞走到那地方去了。你知道那二楞子看見什麽了嗎？”那人說得神神秘秘的，在這裏又停了停。

“什麽？我哪裏知道！你倒是快說呀！別吊著人胃口。”另一個催到。

那人音調突然變得陰陽怪氣：“是許多的骷髏。聽說，有幾百具屍體呢！一具一具完整地擺放著，還擺放得很齊整，就像許多人並排睡在那裏一樣。那二楞子雖然傻，看到那些骷髏，也嚇個半死，回去大病了一場。燒的糊裏糊塗的，嘴裏亂嚷了出來。先時，他家老頭還不信，夥同村民去一看，也嚇傻了。”

“啊！”另一個嚇了一跳，低聲說道，“那後來發生什麽事了？”

“你想，這麽多枯骨。那群村民都是老實巴交的，就想著人死了，好歹得入土為安。尋思著給人葬了。結果，一碰那些枯骨，馬上就雙唇發紫，臉色發黑，倒地而亡了。”

“那誰還敢碰那些晦氣的東西！”

“可不是！”那人繼續陳述，“所以，那些東西到現在，還擺在那裏呢！哪有人還敢進那裏去。”

接著，那人把聲音壓得極小，幾乎是在咬耳朵：“所以人家都說，那是姑爺化為厲鬼幹的！”

這處地方空曠的很，說句話都會有回聲。加上周圍比較安靜。那丫鬟最後一句話，聲音雖然小，仍舊準確無誤地傳到了凝黛耳中。

她拐出大樹，想攔下兩個丫鬟問清楚。

“別沖動！”肩上突然搭上一只修長的手，手上的老繭隔著薄薄的夏衣摩挲著她，她知道這是一雙常年握劍的手，手的主人自然是清玄。她鬼使神差冷靜下來。接著，那手強勁地帶著她往後退，“跟我來。”

昨晚的假山洞中，清玄又施了結界。

“聽她們的話，盧天闊的魂魄很有可能在那裏！”凝黛急切地發表意見。

清玄檢查了一下結界，沒有漏洞。才轉過身，微微搖了搖頭：“不一定。三人成虎，可能是百姓以訛傳訛。若真有其事，也不一定就是盧天闊魂魄作惡。你昨天也看到了，狼妖在這裏，而且狼妖受了傷。你們妖不是最喜歡吸人陽氣，借以療傷的嗎？說不準那些屍體，就是狼妖留下的。”

凝黛點點頭，承認他說的極有道理，“不過，也還有可能是盧天闊的魂魄，對嗎？只要有一點可能性，都不能放過。往往失足只在一剎之間。”

“往往失足只在一剎之間。”清玄楞了楞，笑著重覆了一遍。

“對！不能因為可能性小，就不去查看。也許盧天闊魂魄就在那裏，任人也想不到的地方。”凝黛頓了一下，才緩緩道，“所以，我一定要去那裏，一探究竟。”

“你不能去！”清玄反對，接著，淡淡道，“應該由我去。”

他笑著解釋：“你現在附身在凡人身上，受到朱府裏，狼妖法陣的束縛。跟凡人沒有任何區別。你一出去，就是暴露自己的行蹤。就是告訴狼妖你的身份。再者，現在尚未確定盧天闊魂魄就在那裏，萬一不在，我們費周折進入朱府，豈不是白費了。”

“所以，聽我的。”清玄果斷地決定，“由我去！”

清玄的話說到這種地步，凝黛自然是明白的，她也同意：“既然這樣，就如你所說。”

清玄又道：“還有，我們不排除盧天闊魂魄在朱真身邊的可能，你在朱真身邊仔細找找。魂魄可以寄生在任何地方，所以，任何東西，甚至一磚一瓦，你都去仔細搜尋搜尋。它是冤魂厲鬼，極好辨認的！”

“知道。”凝黛微笑。

“我即刻出發。應該很快能回來。”清玄道，“如果遇到狼妖，千萬不要硬碰硬。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凝黛見他交代地這麽細致，反倒不好意思了。這種感覺，就像是出征的丈夫在交代妻子。因此，她只十分客氣地道了聲謝。

“那我走了！”清玄也不甚介意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就欲走出假山石洞。

他的背影很寬闊，挺得筆直筆直的，是那種站如松的姿態。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個道士，沒準凝黛會認為，他是個貴族。

凝黛很清楚這件事情，遠不是誰去誰留那麽簡單。它有危險，未知的危險。

“萬事小心！”看著他的背影，她情不自禁脫口囑咐。

清玄緩緩扭過頭，標準式的勾唇壞笑，然後擺擺手說道：“放心！我是什麽人，能有什麽事情難得過我。你看，我都成功讓凝黛，那只不可一世的傘妖，關心我了！”

說完，他不等凝黛說話，出了結界，禦劍走了。走得很急，似乎怕聽見什麽話，是他所不想聽見的。

凝黛站在假山石洞中，搖著頭，無奈地笑了笑。

“傻大姐！”外面傳來了老婆子焦急的喚聲。

凝黛快速閃出假山石洞，走到較遠的地方，才遙遙的應道：“在這裏！”

“還不過小姐那裏去，小姐正到處找你呢！”老婆子嚷道。

“知道了。”凝黛冷靜應道。

*****

“你來了。”聽到腳步聲，朱真回過頭，對凝黛粲然一笑。

接著，扶著凝黛站起身，笑得高興：“我今天給烏龜取了個名字。就叫做小天。因為它是天闊派來給我的。你幫我問問它，這個名字取得好是不好。”

朱真把綠色烏龜捧到凝黛眼前，凝黛看著烏龜，倏地想到那日清玄，就是用這只龜砸暈了她。沒想到，反而把這只龜送到了朱真手中，朱真還把它當寶貝。

想到這裏，她十分無語地笑笑：“它說了，這個名字它很喜歡。”

“真的嗎？”朱真手舞足蹈起來，“我就知道，它一定會喜歡的。”

朱真歡欣雀躍地抱著龜，走到池塘邊去，自言自語地，像小孩子得到新玩具般，舍不得丟開手。

凝黛樂得清閑，隨便找了個背陰的地方，躲著夏天的強光，閉著眼睛假寐乘涼。順帶思考一下，如何查探朱真的物事。

“傻大姐！”

凝黛聽到朱真在叫喚。

睜開眼，只見朱真捂著肚子，臉色發白。

“我，肚子痛……”說完這句，朱真突然倒地，居然痛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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