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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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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不可能了?”

谷小草一把拿過萬花囊,拽著花囊上的絡子漫不經心地甩了兩圈:“我看過了,這花囊上面的紅色,就是用‘沁血’花液染的。”

所謂“沁血”,乃是修仙界一種海棠的品類。

這種海棠是浣花宗以秘不可宣之法培育而出,花萬儀所煉制的護身法器便用了沁血為主材。

這花還時常以紋樣的形式,出現在宗門雕塑以及弟子們隨身攜帶的香囊、絹帕當中。

海棠無香。

谷小草翻開花囊口沿處,滿場湊在人前叫大夥往花囊裏面看。

只見幾朵紅欲滴血的海棠零落躺在花囊底端,雖無香氣,卻又比任何鮮花更加姝艷。

“而且,染色需要新鮮花瓣。在座各位恐怕都知道,沁血海棠是浣花至寶,除非花婆婆您老人家死了,否則怎麽會坐視宗門內私運出大量新鮮花瓣呢?”

花萬儀最在乎年齡,卻被谷小草時時掛在嘴邊嘲諷,她震怒之下胸口悶脹,極為狠毒地剜了一眼谷小草,恨不能當場將這無法無天的小猢猻千刀萬剮。

花萬儀氣急反笑:“是,萬花囊是從我浣花出來的倒是不假。可你們元寶派真是恬不知恥、倒打一耙,這花囊不就是你和你那個師父從我浣花宗造化天中偷走的嗎?”

浣花拉幫結派日久,花萬儀一個眼神下來,引起諸多門派的幫聲附和。

當然這裏面的人也是各懷目的,不可能擰成一股繩。

比如碧游宗掌門伯兼道人,早就對胡拉拉當初提起的醒道木心心念念。

不把元寶派從驅散倒懸界拯救世界的“英雄”打成“狗熊”,怎麽能名正言順謀奪醒道木?

心懷鬼胎下,伯兼道人眼神連連閃動,場中就屬他附和的聲音最大。

“確實,你這小輩說的全都不可信。你們師徒擅闖造化天,身負幾十餘條血債,臨走偷走這萬花囊也並非不可能。”

“老夫我看你們元寶派謊話連篇、前科累累,說不定這次倒懸界的事情就是你們一手操縱。”

谷小草對這老頭翻了一個白眼:“別逗。倒懸界這事要真是元寶派一手操縱,你們已經入此局中,是生是死全看我們元寶派心意。如此一來,我們還用得著費勁苦心驅散倒懸界嗎?我們圖什麽?圖你們幾個為老不尊、信口雌黃的垃圾玩意死的太容易?”

伯兼道人位高權重已久,哪裏被小輩這樣下過面子,此時氣得一手指著谷小草哆嗦,話都快說不利索了。

“你,你,你這黃毛丫頭還敢頂嘴!元寶派定然是看四大仙門的高手齊聚倒懸界,不日便可勘破倒懸界這種雕蟲小技,你們暗中籌劃的陰謀即將破滅,為了掩飾證據這才賊喊捉賊。”

谷小草諷道:“喲,這故事您倒都給編圓了,我看大叔你別去當掌門,去寫話本更有前途。可您倒是說說,我們元寶派處心積慮搞出這個倒懸界又能拿到什麽好處?”

“我怎麽知道你們這群破落戶背地裏鬼鬼祟祟籌謀什麽!”

伯兼道人疾言厲色,試圖簡單粗暴給此事蓋棺定論:“反正,這次整個修仙界的損失都是你們元寶派一手造成,胡拉拉你之前說的承諾我看就該當作補償兌現出來。”

“交出元寶派整個山門的資源,還有醒道木。”

這才是重點。

這下好多此前拎不清的宗門也醒過味來,回想起胡拉拉當初立下的誓,那還是眼前的三分利最動人心,頓時不管有理沒理聲討四起。

“我看啊,也是元寶派嫌疑最大!”

“倒懸界事發地就在元寶派,浣花宗上下幾十來條人命現在也沒交代呢。”

“沒錯,正是這個理兒。”

“先把醒道木交出來。”

“對,必須交出醒道木!”

一時間人聲沸騰、群情激憤,口口聲聲念來喊去無非就是“醒道木”,玄天宗會客花廳瞬間變成菜市場。

巫嬈本來坐在某張紫檀官帽椅上,百無聊賴撐著額頭看谷小草連帶胡拉拉“舌戰群儒”,此時卻被吵得眉頭緊皺,他冷冷掃了一眼全場。

醜陋貪婪的一張張臉寫滿聒噪,油光滿面的惡心,就像永遠不知饜足的跳梁小醜。

“別吵了。”

巫嬈的音量顯然不夠大,很快淹沒在一堆唾沫星子裏。

最初大廳僅是出現了似微風一樣的靈氣流,吵鬧不休的人們都沒註意,漸漸的這股氣流聲勢越來越大,已經不容忽視。

某修士感慨了一句:“哪裏來好大的風?”

隨著這句話同時,堂上猛然光華大作,閃得眾人睜不開眼。

修士們六感敏銳,感受到咫尺之間傳來一股極度危險的氣息,四大仙門中修為較高的修士,不約而同渾身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只見一道金光摧枯拉朽般接連沖撞而去,花萬儀、伯兼等方才出言不遜的幾位話事人在電光火石之間祭出法器抵擋,可惜那光芒是無所不在的,還未等人要擋、要抓,一擊即中後便毫不戀戰的飛速逸散。

它穿過藤蔓、折扇等法器的重重阻礙,野蠻且不受控制的在場中胡亂砸落,場中不少修士接不住招頓時面如金紙,甚至有幾位吐出一口血來。

至此,這金光終於懸停,竟是胡不歸。

“諸位是不是忘了。”巫嬈指尖流轉著胡不歸的絢爛光芒,似笑非笑:“這場中大半人修為不及我,甚至也不及我那徒弟。而你們惜命,我巫某卻是不惜。”

在一片鴉雀無聲裏,巫嬈的聲音低啞陰森,是能治小兒夜啼的程度。

“所以,我說不要吵的時候最好就不要吵。”

這時候,大部分被“醒道木”這種天道至寶迷住心竅的修士才想起來,元寶派再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元寶派在場的人中,還有兩位分神境界的“祖宗”,對方真要打定主意拼個魚死網破,這邊也占不了好。

而且最虧本的買賣便是沖在前面的送命,躲在後面的坐享其成。

這一想,再無人願意率先動作,紛紛停在當場。

胡拉拉適時開口:“花掌門,凡是要講證據。”

“譬如說,我手裏這萬花囊可做不了假,而您嘴裏的話,無論“造化天血案”啦還是造出倒懸界的始作俑者啦,倒是沒見您拿出絲毫物證人證。”

“你要證據我也有。”

花萬儀冷哼一聲,從一頭鑲金嵌銀、丁玲桄榔的釵簪正當中挑出了一副白玉頂心。

只見“頂心”上栩栩如生地雕刻著耗子嫁女的主題故事,正當中被眾鼠團團圍住的花轎精美絕倫,上面滿鑲海棠花紋,榫卯層疊、錦繡成堆。

花萬儀搖手一晃,頂心浮雕處漸漸散出一縷煙霧,先有耗子窸窣聲傳來,後有果真響起敲鑼打鼓的送嫁樂聲。

四只白玉耗子擡起晃晃悠悠的花轎,隨著樂聲踏空而來,一切都與“頂心”上的浮雕分毫不差。

“空口無憑,我浣花自然是有人證親眼目睹了當初血案。”

花萬儀看向花轎:“只是關了禁閉,又未曾廢你一雙腿,如今我浣花首座弟子竟連走路都不會了?還要為師三催四請不成?”

首座弟子,難道是那花媚香覆活了?

一只白玉似的手,拂開了轎簾。

谷小草一看,從花轎內款款而下的還是一位老熟人——卻是花解憂。

此人比之上次在造化天相見,看上去更添三分病弱清瘦,整張臉像完美無瑕的玉胎一樣,陽光一照似乎都能透體而出。

花解憂望向谷小草,唇角一牽便是風情縈繞:“小草,數日不見,可還別來無恙。”

一見花解憂,谷小草頓時想起當初造化天內情狀,此人當著她和巫嬈的面崩解成為一地玉石碎屑,沒想到如今卻又好端端站在這裏與他們對峙。

當初造化天之事果然古怪。

巫嬈見出來的是花解憂,頓時臉色比方才更冷:“花解憂,好一個心狠手辣的小師弟、新首座,你自己親手震碎了你師姐花月夕的玉雕,如今李代桃僵,看來混的不錯。”

聽巫嬈此言,谷小草忽然醒悟。

也許花解憂當初造化天內,便是做了一場大局,只可惜不知此人所圖為何。

他曾親口說過。浣花有一門秘術喚作點解術,凡煉此門功法便可任選人體七竅之一,傳渡生魂。

既然可以傳魂,也許還可以吸食他人魂魄?

花解憂先是把造化天內修煉的浣花弟子盡數擊碎、吸走魂魄,又趁機把這筆爛帳賴在闖塔的自己和巫嬈頭上。

而他只要佯作被擊碎的受害者之一,就能在花萬儀眼皮子底下搞鬼了,此人也似乎是在下一盤大棋吶。

“巫師尊,巫前輩。您怎可憑空汙人清白——而且,怎麽我跟小草敘敘舊,您也來插嘴?莫非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不倫心思?”

花解憂被巫嬈嗆聲,越發要跟谷小草貼的近了,他湊近谷小草身邊,俯身耳語:“見了救命恩人死而覆生也不知打聲招呼?一別多時,我很想你。”

谷小草被花解憂一貼近整個人渾身不自在,搡了他一把:“少來湊近乎。”

看起來越發像是小兒女打情罵俏,巫嬈臉色更是難看。

花解憂逗過谷小草,到底還記得自己是來做證人的。

只見他正色道:“為防宵小之徒,我浣花造化塔內有暗嵌在墻壁中的少量回影石,可惜被闖塔的歹人毀去大半,不過所剩影音也足以作為證據了。”

花解憂從芥子中拿出回影石,靈氣催動下光影變幻,為場內眾人呈現出數段視頻。

其中有谷小草和巫嬈在造化天兜兜轉轉的各樣行動,也少不了花解憂在巫嬈二人面前崩解的那一幕。

“那時我還在花臺之上修煉,巫前輩用胡不歸擊中了我和花月夕師姐,萬幸師尊及時趕來救了我一命,可惜師姐她——”

花解憂神情沈郁哀慟,眼中似有淚光漣漣。一切盡在不言中,人證物證俱在,將局面瞬間引到對元寶派最不利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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