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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換我去找你(完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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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倒黴鬼不認識自己,讓從小驕傲的天才少女備受打擊。

因不知道這位自稱‘神明’的漂亮美人的名字,她索性一口一個‘前輩’地叫著,同對方科普自己在少年訓練賽中的成績,和過去的光輝事跡。

她喜歡美食,喜歡花卉,喜歡看那些舊時代遺留下來的光怪陸離的書籍,說話的時候眼睛都是亮亮的,充滿了對未來的期望。

“我們十一區有專門的花農,但是培育的土質太差了,那些花都特別嬌弱,而且還珍貴。我之前就是偷偷摘了一朵小雛菊,被師父拿著棍子打了好幾下,後來的人家給我說師父為了那指甲蓋大小的花,賠了兩個月的工資……”

從那以後,元幼杉就再也不敢喜歡花了。

“我師父說了,以後我很可能會成為開荒者的指揮官,跑長途線,到時候我要到幾千公裏以外,看看書上寫的那些山啊海的……”

漸漸地疲憊感和困意湧上心頭,她剛剛哭完的眼睛有些澀,癟著嘴巴坐在地上慢慢不說話了。

男人坐在她的旁邊,很貼心地把自己的月白長衫後擺當作墊巾,給小姑娘坐著防塵。

他垂眸看看,肩頭綢緞似黑亮的長發下滑,“怎麽了?”

“我可能是要死了,頭昏昏的,腦子也好累。”元幼杉擡擡臉,像只委屈巴巴的小貓咪,“前輩,我想我師父了。”

她嘆了口氣,又打了個哈欠。

如果是對陸地和腐蝕毒霧經驗豐富的開荒者,必然早就註意到異常了。

因為壓縮氧的刻度一旦下降到危險值,就會減少供氧,會讓人逐漸覺得呼吸有些悶;

再然後罐子的密封口會因為壓強松動,部分霧氣會沿著縫隙進入呼吸管,吸入者會覺得氧氣濕潮有異味。

但這些情況元幼杉都沒有,她嘴巴叭叭說個不停,呼吸卻沒有一絲困滯。

且若是不佩戴任何防護工具的人在陸地上,霧氣會透過衣服纖維滲進皮膚,最多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就會出現刺癢疼痛、脫皮腐壞的情況。

而身邊這個漂亮美人,脖頸和線條流暢分明的臉依舊光滑白皙,一如既往。

元幼杉在地下城的時候,雖然學業和格鬥技術都很好,到底沒上過陸,也沒長久得接觸過毒霧,再加上兩天一夜的不停跋涉和精神緊繃,讓她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去思考。

很快放松下來的她越發困頓,帶著面罩的腦袋一點一點。

迷迷糊糊時她的聲音軟軟的,帶著小姑娘特有的撒嬌,“前輩,我好困哦想睡覺了。”

“如果睡著了被毒死,是不是就沒有那麽疼了。”她聳聳鼻尖笑了一下,像是在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得意,“你也睡一覺,睡下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感覺到手臂上的壓感,男人靜靜側著臉看著,小姑娘已經睡熟了,臉蛋慢慢下移著。

他伸出手,用掌心拖著元幼杉的腦袋,以防她磕碰後醒來。

寂靜破敗的神廟中,久久才響起一道淺淺的嘆息。

再後來,一覺醒來的元幼杉發現自己周遭亂哄哄的,她睡了一個很甜的覺,做了一個很美的夢。

夢裏她看到了末世之前的舊時代,那些只存在於書中刻板文字的畫面,盡數呈現在她的眼前。

她看到了花和海,看到了城鎮和海上的游禽。

再一睜眼,她傻乎乎地坐在地上,被壓抑著興奮和哭泣的師父緊緊抱在懷裏,四周的廟早已消失不見,有的只有濃厚的霧氣。

“你這死丫頭跑得那麽快,我回過頭來根本找不到你!”

元幼杉環顧四周,這才發現自己坐在的地方,就是地下城第十一區的升降裝置入口旁邊。

據說從地底升上來的開荒者們剛剛著陸,就看到腳邊地上躺著一個熟睡的小姑娘,正是失蹤了兩天、幾乎被判定為迷失死亡的元幼杉。

她的師父被叫上來後,確認了她的身份。

誰也不知道一個第二次上陸,又迷失在霧中沒有任何指引設備的小女孩兒,是怎麽獨自在濃霧中度過了兩天一夜,又徒步找到了回家的方向。

而更讓人震驚的是,在她的身旁,放著一束在的霧中盛開的花卉,姹紫嫣紅,至少有七、八個以上的不同種類。

這些早已在腐蝕性毒霧中絕跡的嬌貴生物,每一支都飽滿鮮艷,還染著清透的露珠,哪怕是地下城的植物學家悉心飼養的品種,都沒有它們開得好。

這簡直是讓所有人都為之震撼的絕跡。

一時間無數地上城的高層人士紛紛傳喚元幼杉,反覆詢問她在失蹤的日子裏遭遇了什麽,又是從哪裏找到這些植物的。

這個時候元幼杉才意識到,自己在神廟中遇到的那個漂亮美人,可能真的不是人類。

他是神明。

她把自己的遭遇說了一遍又一遍,但那些高層人士並不相信,他們認為她撒謊,嚴厲指責她的不誠實。

一波波的開荒者按照她所說的路線,在濃霧中找到了那所舊廟,反覆探查了幾十遍,可什麽都沒有發現。

沒有死在陸上的元幼杉,卻在回到家後痛苦不已。

除了她的師父和朋友,幾乎沒有人關心她在毒霧中有沒有受傷。

她第一次發現,原來她所崇拜的那些掌權者們,也並非她所想得那樣正義勇敢、愛民如子。

就連神明送予她的禮物——那些繁盛嬌艷的花朵,以研究的名義被植物學家拿走。

這些花接觸過濃霧,卻沒有被腐蝕、萎靡。

盡管被掐斷了根部,但比一般的植物周期還要盛開得持久。

元幼杉哭過鬧過,她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不能留住自己的禮物,最後還是師父頗費一番周折,才從研究所中帶出了一朵很小的野菊花,還給了她。

她專門定制了一個小玻璃瓶,用水和營養液把小花精心養了起來。

那個在地下度過的昏暗春天,她的野菊花盛開不敗。

再後來時間長了,花還是漸漸蔫了,元幼杉就把它制成了一個幹花標本,封在玻璃紙中制成護身符,帶在脖頸上,一帶就是十數年。

她逐漸長成了一個青蔥少女,再然後是女人,毅然已成了開荒者總部的總指揮官。

曾經過於純真和無知,都因日漸加重的壓力和黨派爭鬥,而變得疲憊麻木。

每次外出開荒,無論路程長短,元幼杉總要帶著地下城的特產——鐵質花,繞個遠路到神廟中坐一坐;

小時候的機遇像夢一樣,她再也沒有遇到那個漂亮溫柔的神明。

最讓她感到難過的是,她很快連神的面孔也記不清了。

無論她怎麽拼命地去加深那天的印象,可神的眉眼和音容,都像被一雙無形的手一點點抹去。

就像她留不住那些花,她也留不住少年時最寶貴的記憶。

最開始的時候,元幼杉心裏還有期待。

她獨自在院子裏流眼淚,控訴地下城的人搶走了她的花卉,企圖能用眼淚喚出神明。

後來她習慣了獨自說話,把心裏的壓力和種種事情說給不存在的神,以此來疏導自己的情緒。

再後來祭拜成了她生活中和吃飯、呼吸、開荒一樣的常態,時間過於緊張的時候,她會穿過廟前,將那些鐵花高高拋入漆紅大門……

每每到了風潮季,霧中的濃厚的水汽會被狂風卷起,和院子裏那逐漸沈積的金屬花卉混在一起,撞擊出風鈴般好聽的聲音。

然後呢……

記憶到了盡頭時,就沒有能給她回憶的畫面了。

元幼杉站在原地停住了腳步,神情有些茫然。

她看著陡然變成黑暗的四周,後知後覺才想起,那顆被毒霧腐蝕的星球,早就毀滅了。

無論是那些荒蕪破敗的建築,還是地下城,又或是霧中的廟宇,都在宇宙中化為了飛灰。

她現在是游戲中玩家‘元幼杉’,是在S級副本中掙紮求生的螻蟻,本應該躺在機械艙中進入聯盟的核心區,接觸‘汙染源’將其拔除。

而不是混沌不清。

好不容易從過去的夢魘中掙脫,意識逐漸清晰;

元幼杉試著睜開眼睛坐起身,卻發現無論她的意識有多麽得焦急,四肢和眼皮都沈重無比。

有一座無形的大山壓在她的口鼻和身體上,禁錮著她無法行動,更讓她不能蘇醒。

她驀然想起進入機械艙時那些漫過身體的粘液,恐怕那些根本就不是什麽修覆液,而是研究院出品的超強威力的迷藥,和當初藥倒祁邪的是一種。

這類強勁藥效果極強,連野獸和‘畸變種’都難以抵擋,更何況是血肉之軀。

元幼杉心裏很著急,知道不能這麽下去了。

這個接觸‘汙染源’的機會來之不易,且一年只有一次。

如果錯過了今天,她就必須在這個副本中再呆一年等待機會。

就算無法立即抹殺‘汙染源’,最少也該讓她看一看‘汙染源’藏匿的位置和本體的樣子,為下一次任務布局準備。

可無論她怎麽努力,都無法從昏厥中清醒,身體早已成了藥物操控的傀儡而不是自己的了。

只見三米長的機械艙內,幾近半米高的透明積液沒過少女的口鼻。

她雙手搭在腹部平躺在其中,一眼看上去就像棺中沈睡的天使,恬靜無害。

但細看時就能發現,那被沈沈積液掩埋下的眼睫正在微抖,薄薄眼皮下的球體艱難顫動。

怎麽辦。

束手無策的元幼杉心底生出一種不甘和戾氣,她的意識瘋狂朝著四周無邊的黑暗沖擊,又被沈沈的潮水拖得愈漸下沈。

意識即將要陷入更深的昏睡時,或許是她內心的情緒湧動和渴望太過強烈,她胸腔中的心臟忽然狠狠跳動了一下。

“咚——!”

在無人看到的機械艙中,一顆氣泡隨著元幼杉胸腔的震動,從她的口鼻溢出往上湧。

她心跳的搏動力道和速率,都在某個瞬間加強,像是有一股一直深深埋藏沈睡中她心臟內的力量,被她過於激烈的情緒喚醒。

那顆不足米粒大小的力量源一經蘇醒,便開始飛速生長、擴散。

它是一顆不規則的小小的卵形,散發著幽幽光芒。

瑩白的中心有什麽東西正往外凸起,一根根極細的、可以穿插在心臟的肌理和細小血管間的絲線,如被浸泡散開的蛛絲,向著周圍游離。

心臟每每搏動一次,那顆中心的白點就亮一下,伴隨著的還有不斷朝四面八方蔓延的白絲,熟悉的力量從心室往四肢和大腦流動。

很快元幼杉的心臟在看不見的胸腔中,便和密密的絲線交融了。

她感覺到了許久未曾掌控過、深深刻印在記憶中的熟悉力量,昏沈的大腦也終於沖破了霧霭。

'嘩啦’一道水聲,一個艙門大開的機械艙水液中,忽然伸出一只纖細白皙的潮濕手掌,猛地抓住了機械艙的邊沿。

蔥白的十指用力到泛白,拉著裏面沈睡的少女一點點坐起身。

她的臉上、眼睫上都是水漬,水液從她金色的長發和衣衫上往下流,有一些濺到了機械艙外。

元幼杉大口呼吸著、咳嗽著,口鼻中殘留的積液被她咳出,濕潤的臉因過於激動泛著紅暈。

她眼底還有未曾消散的震驚和驚喜,忍不住擡起手看了眼自己的掌心。

柔軟的手心皮肉下方,有一層明顯在游動的白絲。

這是‘孢子’種族的力量!

是她從‘孢子寄生’副本脫離時,‘孢母’潰散前送予她的禮物——它的本源力量。

那種久違的、仿佛能夠掌控一切的力量感,讓元幼杉血液翻湧,久久不能平靜。

她的心情非常覆雜,因為她怎麽也沒想到,‘孢母’所說的‘禮物’竟然這麽大份量!

擁有這股本源力量,元幼杉就不再是普通‘人類’了。

有些突然地借助這股力量踏入了新的領域,如果現在她在站在‘科技樹’的面前,恐怕就會引起對方的強烈忌憚和驚疑了。

盡管因‘孢母’的死亡這股力量弱了許多,但也是小世界成型的半神力量,再加上元幼杉的靈魂、身體曾經差點同‘孢母’完全融合,這股力量更是毫無排斥之意,與她融合得相得益彰。

她想到了‘孢母’潰散前那個溫和的、包含深意的覆雜眼神,忽然覺得對方很可能早就預見到了這一天的到來。

抹了把臉上的積水,元幼杉盡力保持平靜,看向四周。

周圍光線非常暗,只有一束微光從頭頂淺淺散入。

借著光暈她看清了周圍所處的環境。

這裏已經不是她昏睡前的那個大房間了,而是一個深深的地洞,洞的廣度並不大,但卻極深。

洞的正中心有一根極高的柱臺,她仰起頭時也只能看到柱子上閃爍著電流,以及在柱頂周圍來回揮舞的機械臂。

上面有東西。

元幼杉的機械艙的蓋子不知何時被掀開了,或者說所有人都是如此,所以她才能直接坐起身。

她看到自己的上面、左右還有一個個橢圓形的機械艙,都被一條條從兩邊墻體延伸出的機械臂穩穩托舉著,停浮在空中。

從她坐起身的角度,能看到身旁大開艙門的機械艙裏,靜靜躺著一個浸泡在積液中的‘汙染種’能力者。

看臉有些面熟,還是在某個汙染任務中有過一面之緣的熟人。

元幼杉意識到了什麽,又伸頭看向自己的艙體外,果不其然她自己身下的機械艙,也是被一條機械臂抓著的停在空中的。

她一低頭,正巧看到了下方平齊的三五米處,躺在艙體積液中昏睡的特戰隊員的全貌。

棺材似的機械艙,面色蒼白昏迷不醒的人類,還有深不見頂的洞窟……

這幅場景怎麽看怎麽詭異。

祁邪呢?

元幼杉皺了眉頭。

她能看到的艙體內部數量更少,在她上面的艙內情景更是完全看不見,不知道祁邪正躺在哪一個急的艙中,還是已經接受完‘凈化’被送出地窟了。

就在她沈思時,所有交錯托舉著機械艙的巨大鐵臂同時動了,半旋轉著將每一個機械艙往上送了三到五米的距離,而後又停了下來。

元幼杉看到最頂端的柱子上爆發出一陣白光,而後暗淡。

隨著機械臂移動,停留在柱頂旁邊的那一個圓艙被拖著舉出了地窟的邊緣。

她心中沈思,大概明白了。

如果她猜得沒錯,‘汙染源’的本體應該就在這高臺之上,正是那個閃爍著白光的物體。

他們這些需要被‘凈化’的汙染人員,會先被迷暈在機械艙中,像貨物似得從特定的秘密通道送進隱蔽的核心區,從下到上被機械臂拖著移動。

直至被送到‘汙染源’的旁邊,一個個進行‘凈化’儀式。

元幼杉的位置在中下方,按照現在的移動速度至少還需要半個多小時。

她重新獲得‘胞絲’力量後耳目一新,感官提升到了極致。

空氣中游動的細微塵粉都逃不過她的眼睛,她竭力放空意識去感知,慢慢聽到了一些極其細小的聲音。

那是高高地窟邊緣之外的研究人員,隔著數層的超強的防震、防汙染金屬玻璃,正在小聲交談、觀測著‘凈化’的數據和‘汙染源’的動向。

地底沒有安裝攝像,因為‘汙染源’極度扭曲的力場下,那些設備根本無法使用。

就是安置在墻體中的那些機械臂,也並非電力驅使的,而是用最古老老的方法,在墻體內部安裝了覆雜精密而堅固的齒輪,同時帶動數十個機械臂移動。

因此那些觀測者能看到的區域並不多,主要還是柱臺上,地窟下面都是視線死角。

他們看不見在地窟的中下放,本該深度昏厥的一個少女直挺挺坐在艙中,神情覆雜。

感知到這一切後元幼杉松了口氣,她壓下心中的激動和焦慮,重新躺入積液中裝作沈睡的樣子。

含有過量藥物的水液一入侵鼻腔,那種沈沈的麻木感又爬上了大腦。

這一次她死死掐著手心,主動運轉體內的孢絲,讓自己保持清明。

一陣陣機械齒輪摩擦轉動的聲音,機械而反覆地響起,那些承載著沈睡之人的圓艙不斷向上勻速移動,也越來越接近蒼穹頂端。

在這期間元幼杉為了防止意外暴露,沒有睜過一次眼。

既然聯盟和議會如此大費周章,要將所有‘汙染種’迷暈了,通過這種頗為累贅、像祭祀一樣的方式送至最終地點,為得就是這些參加‘凈化’的人看不到‘汙染源’的秘密;

若是她被發現早已蘇醒,恐怕會引發混亂。

不知過了多久,上方的暗淡的光線逐漸變得明亮刺眼。

當發亮的白光照射在元幼杉閉合的眼皮上,就像直面一顆瓦數巨大的白熾燈、一輪正在放射光芒的太陽,那是汙染力量凝縮到極點時放射出的光芒,意味著她距離‘汙染源’已經很近了。

元幼杉的心臟幾乎都要跳出胸腔了。

哪怕閉著眼,她也能感知到四周金屬玻璃外的視線都凝固在中心區域,以及就在不遠處的、屬於‘汙染源’的力量。

那果然是一種超出人類範疇的力量波動。

汙染一浪一浪地向外擴散,並不刺激,哪怕表面是溫和的,仍然強烈到有種讓人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擁有同級力量的元幼杉,更是能精準感知到藏在溫和表皮深層的,壓縮的恐怖波動。

但她疑惑不解的是,這股力量就像是被套上了枷鎖,溫和不過是無法掙脫之下的表面;

難道聯盟有什麽特殊方法,已經能夠徹底禁錮‘汙染源’了?

不等元幼杉細想,只聽'滋啦’一聲響,她身下的艙體忽然晃了晃,力量和行動軌跡變了方向,不再是向上升而是平行著將艙體推入一圈軌道。

移動聲中,連跟著她的心也狠狠顫了顫。

'孢母’的饋贈於她來說是意外之喜,是對抗‘汙染源’更有保障的力量,但她隱約感覺到這股力量並不是無限存在的,很有可能幾次、甚至只有一次機會,就會把它耗盡。

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下一次接近‘汙染源’的機會,所以這次一定要成功。

過於緊張和興奮的情緒讓她繃緊身體,更產生了耳鳴。

四周那些窺探的目光和聲音不知為何也更激烈了一些,讓元幼杉有種自己已經暴露的緊張感和錯覺。

隨著移動的軌道‘咚’地停在盡頭,機械艙顫了兩下,平躺的角度開始向上,到40度左右徹底停住不動了;

艙中的積液從傾斜的腳下往外流,溢出淡淡水聲。

'撲通’、‘撲通’……

心跳聲中,元幼杉幾乎被包裹在了汙染力量的海洋中,那種無孔不入的侵蝕感鉆入她的骨髓,游蕩在她的體內,讓她不住打了個激靈。

一片死寂中她眼睫輕顫,慢慢睜開了雙眼。

最先射入瞳孔的是無盡的白光,沒有薄薄眼皮的阻隔,那近在咫尺的汙染力量直接貼近了元幼杉的眼珠,像一把白色的光劍狠狠劈入她的大腦,造成短暫性的失明。

元幼杉陡然閉眼,一股尖銳澀癢刺激得她眼角溢出生理淚水;

待逐漸適應被汙染力量包裹、滲入之後,她再一次試探著掀開了眼皮。

這次她漆黑的瞳孔緩慢聚焦,世界也在瑩白的光芒中變得清晰。

看到白光之後的影子時,元幼杉那幾近半躺在艙體中的身軀倏忽緊繃。

不知她看到了什麽東西,那張精致漂亮的臉孔上的神情有些割裂般得扭曲。

她的嘴唇不住地輕顫,目光石化,凝固在白光之後的人影上。

地中高臺的正中央,是一個類似十字架的支撐物,上面纏繞著手臂粗的特殊金屬鐵鏈,比市面上流通的材質更為堅固;

一旦被這種鐵鏈纏住,身子骨一般的人很可能會被活活壓死,更別提掙脫鎖鏈逃脫了。

而就在這本該安置著‘汙染源’的高臺上,在這十字架上,用沈重鐵鏈鎖著一個人。

一個年輕的男人。

他的雙臂同後方的支撐金屬死死纏繞,像個即將被焚燒致死的罪犯,在等待他最後的審判。

男人上半身沒有穿衣物,露出肌理蒼白結實的身體。

盡管膚色白但卻並不弱氣,塊狀的胸腹肌肉分明,覆在骨骼上起起伏伏,就像上帝雕刻得鬼斧神工的雕塑體。

因為失去意識低垂著頭顱,他半長的黑發盡數垂下,掩住了他的面孔。

饒是只能隱約看到一點輪廓,也讓人心中確定這是個五官銳氣逼人的英俊男子。

旁人或許認不出,但作為戀人、以及共同輾轉多個副本的元幼杉,在視線看到他輪廓的那一刻,她便認出了他的身份。

祁邪。

被五花大綁如獻祭邪神的祭品的人,是她的小狗!

任誰也能看出他的情況並不好,就像一個傀儡木偶被吊在金屬十字架上,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毫無生機、任人擺布。

元幼杉想沖出去,把祁邪身上陷入皮膚的鐵鏈斬斷,想把他從上面放下來、喚醒他。

但她卻渾身發冷。

那些貼合在她的皮膚上的水液幾乎要把她凍上,令身子止不住地顫抖,以至於無法從機械艙中踏出步子。

在她漆黑如鏡面的瞳孔上,反射出一簇冰晶似得光點,熠熠生輝呼吸起伏。

光的源頭,正是從祁邪的胸前發出的。

元幼杉不是在做夢,也不是她的幻覺。

祁邪如玉似的胸腔破了個大口,被人歸歸整整地剖開,就這麽露出了猩紅的心腔;

本該是血流不止的傷口沒有絲毫泥濘,就像他體內的血液早已流幹了。

而心臟的部位,跳動著一顆‘鮮活’的白光。

那光源同人類的心臟一般大小,能夠完美嵌入祁邪暴露的心腔空洞,絲絲光線穿插在球心和祁邪暴露在外的血肉經脈中;

白光就像是真正的心臟,正在隨著祁邪的呼吸頻率強有力地跳動。

每一次跳動,都會從中爆發出一股強大的汙染力量,同整個地窟中彌漫的本源力量如出一轍。

祁邪的心臟,就是‘汙染源’。

也就是說,‘汙染源’一直在祁邪的這具體內,並和他融為一體。

那些過去生活中、以及任務中的種種異樣,還有祁邪的獨特性、聯盟對他的算計和掌控欲……在這一刻所有被忽略的、解釋不清的細節,都在元幼杉的腦海中串聯成一條線。

早在聯盟建立的幾十年後,當時的人們便發現,‘汙染源’長期處於不穩定和進化的過程中。

盡管收容它的處所不斷加固,金屬的硬度和韌性也在不斷增加,面臨著日益變強的‘汙染源’仍然有收容失控的危險和困境。

它雖然是締造這個世界汙染的存在,同樣也是汙染力量的一種,其誕生的使命就是侵蝕物種,傳播汙染。

它是從廢墟和輻射中產生的新神,是另類的種族入侵。

可以說‘孢母’和‘汙染源’的形態、力量方式都截然不同,但它們紮根、吞噬這個世界的本質目的和方式都是相同的。

它們要把這個小世界的人類變成新神的子民,要從血肉的溫床中汲取能量,才能成為新物種中至高無上的神。

鑒於汙染物的特性,一些瘋狂的科學家提出了一種假設:

如果能有一個身體極其強大的生物,可以抵抗‘汙染源’的侵蝕,成為‘汙染源’的內置的容器,就能解決本源力量不穩定的問題。

這個假設提出時,當初的議員們都覺得這是天方夜譚。

'汙染源’是神,沒有人的身體能強大到成為神的容器;

且這種實驗必定涉及到非法改造和人體實驗,是有違公理人倫的。

但面對日益嚴峻的收容情況,‘容器計劃’仍然在暗中開啟了。

最開始聯盟局限於普通的人的血肉之軀,他們只是在人類身體的基礎上,加入改造;

結果那些實驗者連‘汙染源’都未植入成功,只是近距離靠近本源力量,便直接炸成血肉碎末。

後來他們開始嘗試更覆雜困難的實驗,人開始變得不像人,承受的力量和揉雜的汙染力量也在增加。

但總的來說還是失敗的。

最後幾近瘋狂的研究者,徹底打破了身為人類的底線,將實驗推向了不可預測的深度。

他們用各種畸變源、以及十數個高級生物體基因、細胞,融合在一起,經歷了幾十年的失敗,它們創造出了一個真正的怪物。

是一次決定成功的實驗。

那個怪物擁有完美的人形,以及極其可怖的體魄,卻沒有人類的思維意識,完全就是一個肉塊堆積而成的人形武器,就是‘祁邪’。

'他’的誕生完全是為了成為‘汙染源’的容器,但聯盟卻沒想到,一堆肉塊中竟能自行誕生出智慧和靈魂。

當意識和身體徹底融合,這具身體能夠承受的力量更是達到了峰值。

'汙染源’完美地被植入了這具身體,沒有崩潰,不會四溢,情況遠比聯盟想象得還要穩定,堪稱奇跡。

從此祁邪就是‘汙染源’就是祁邪,祁邪也是‘汙染源’。

只要他的意識一天保持著清醒,沒有在無時無刻不存在的強烈痛苦中失控、變成‘畸變種’,‘汙染源’就一天不會脫離控制。

這也是為什麽每次祁邪情緒失控時,聯盟都會如此緊張。

他們根本不是擔心祁邪會對周圍和百姓造成破壞傷害,而是擔心‘汙染源’打破了‘容器’脫離。

這樣的情況年年都會發生,但一直安穩無事到今天。

毫無疑問,祁邪就是最完美的‘容器’。

每年到了今天,這所謂的‘凈化’儀式其實都是利用祁邪昏睡的期間,把他胸腔剖開,讓其中內置的‘汙染源’本體吸收其他人身上過多的負面力量。

那些降低的汙染度和負面情緒,根本不是憑空消失了,而是都轉移到了祁邪的體內,成為了他日覆一日的折磨。

怪不得他一個人類,卻擁有能夠重創‘科技樹’本體,讓001為之忌憚的力量。

001早就知道了,他就是‘汙染源’。

所以它才那麽篤定地對元幼杉笑道:你贏不了。

天秤的一邊是深愛的戀人,一邊是同愛人性命攸關的通關鑰匙,當他們同時擺放在你的面前,讓你做出抉擇時,你會選擇哪一個?

作為和光腦001同體的本源汙染物,‘科技樹’擁有007在‘極限環境’的記憶,它知道元幼杉這個女人是一個看似理性,實際上對感情擁有絕對無法割舍的人。

換而言之,她很難做到游戲中大多數人的選擇——摒棄感情。

再加上曾經的曹沖也來到過‘汙染源’的面前,那時‘汙染源’還沒有植入祁邪的身體,連靠近都很難。

曹沖費盡心力用盡了所有,成功接觸到了‘汙染源’的本體,然而當他手中的刀插入‘汙染源’中時,就像插入了一團流動的水、一團空氣。

轉瞬間那團白光就吞噬了他的武器,只差一點點他就要被當場發現。

半神的本源,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冷熱武器可以摧毀的,哪怕是最高破壞力的激光。

種種原因加在一起,‘科技樹’從沒想過元幼杉能走出這個S級副本。

時間凝固似得陷入寂靜,本該萬般糾結猶豫的元幼杉,心底莫名平靜。

她目光貪婪地落在祁邪的臉上、身上,忽得從半傾斜的艙體中撐起了身體,踏了出去。

高臺的四面八方,是一圈無比厚重的觀測墻,所有能知道最高機密的觀測者和研究人員、議員以及聯盟總理傅誠,都看到這一幕。

霎時間所有人都驚呆了,因為他們的藥物都是經過反覆升級、確定人類絕對不能清醒的。

厚重的金屬玻璃內,有人震驚有人忌憚也有人恐懼,一時間亂成一團。

“怎、怎麽可能?!這個女人到底怎麽醒的?”

“快想辦法把她弄出來,她想幹什麽?絕對不能讓她靠近本源力量!”

“不要慌,‘汙染源’如果是這麽簡單就能被損壞的,我們早就把它拆分了,她不可能一輩子待在地窟裏面,只要她一出來立即押起來……”

“……”

元幼杉屏蔽了空氣中那些細微的波動和聲音。

她走近了十字架上的祁邪,近距離用肉眼去觀察那鼓動的‘汙染源’力量,伸出手輕輕撫摸著白玉般胸肌上猙獰可怖的傷口。

指尖從下至上,最後撩起了他垂落的半長黑發,露出一張雙眸緊繃面孔慘白的英俊臉龐。

因為距離‘汙染源’實在太近了,元幼杉蘊含著孢子力量的身體內,兩種同級卻不同源的力量之間產生了對抗。

她脆弱的肉體不堪抵抗,猩紅的血從她的鼻腔中緩緩溢出,但心情卻愈發平靜;

甚至生出一股莫名的依賴和親近之意。

元幼杉想起當初同這具身體融合的‘汙染種子’,就是從‘汙染源’的本體中抽出的一股精粹力量,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都靠‘汙染源’如此近,仍然沒有沒扭曲成肉沫。

她本身覆雜的情緒,以及‘神光’鼓動著想要親近本源的動向,促使她擡起手臂,描摹著青年的眉眼。

“祁邪……”

元幼杉蹭了蹭男人的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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