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事態緊急,應征前往西部邦國參與機密任務的特戰隊員，以及其他各個部門的工作人員，在兩天之內全部定了下來。

雖然此次機密任務,需要大量的精英人才坐鎮西部邦國邊境，承擔進入領域偵查、以及隨時同‘科技樹’開戰的責任，但主城和其他邦國不可能把自己悉心培養的人才掏空，全都送到這裏。

上面采用的是對半分的輸送方式。

各隊中的精英隊員去一半，留下至少一半的人在本部,以防兵力被做空。

主城機動分隊中,趙小嵐雖然也是機械向腦補畸變的一種,但因為是光腦系的專屬人才,身體較弱攻防能力很一般,最終被規劃到了輔助光腦系；

所以剩下的精英隊員便是7人，需要出4個人。

田清海雖然是隊長,但年齡頗大平常也很少出外勤，偏政治方向。

江敘秋這個副隊長更不必說，自從元幼杉進入機動隊，幾乎就沒在部門見過她；

她一條腿在過去的汙染事件中受創，早已轉為隊伍的幕後商業鏈，日常尚需撐著拐杖，更不可能參與這次偵查行動。

剩下的5人中，元幼杉本來是板上釘釘要被留隊的,她年紀太輕資歷又淺，能破例進入精英部隊本就是因為那次006重危級汙染,升級資料還沒完全辦理下來,就遇上了這檔子強征任務,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但因為她主動申請要參與此次任務,聯盟方考慮到她與祁邪之間的關系，最終批準了同意。

最後一位確定留隊的，就是塞琳。

她是剩下幾個老牌隊員中，畸變狀態最不穩定的一位。

其他人雖然汙染度也高，但還能在畸變形態和人形之間切換，可她因數年前受到的重傷導致基因固化，半邊身體常年處於機械化；

從右側肩膀一直蔓延到右邊整條腿，根本無法恢覆形態，也更容易受到汙染侵蝕。

在同樣的汙染下，塞琳的汙染度要比同類型、同情況的‘汙染種’漲得更快。

上個月身體檢查的時候，她的汙染度也漲到了56.2%，距離危險線只剩一點，相比之前足足漲了3個點。

若想控制，要麽服用大量的舒緩藥物，要麽等待三個月後的‘凈化’儀式。

現在征她進入偵查小隊前往西部邦國，深入‘科技樹’的領域，無疑會把她推向較為危險的情況。

而元幼杉的主動應征，則緩解了塞琳的壓力。

從定下名單、一直到元幼杉隨行登上飛行器，塞琳一直都懷著歉疚。

此行的危險眾所周知，被征調的精英隊員裏沒有幾個是願意的，她總覺得是自己擠掉了元幼杉留任的位置。

臨行前她握著元幼杉的手，擰眉道：“是我頂了你。”

元幼杉：“塞琳姐你想多了，西部是我自己主動申請要去的，就算沒有你也會有別人留任。”

前來送行的陳波，以及隊伍裏其他幾個同她關系還不錯的正式隊員，雖然不知道他們到底是去做什麽，但也明白肯定是危險的事情，紛紛道別祝福。

陳波：“你可是我第一個帶的新人，雖然後浪已經把我這前浪拍死了，但也得註意安全啊，等你回來再帶你。”

元幼杉笑了一下，“那就一言為定了。”

“祁哥也註意安全，好運啊。”

祁邪頗為意外地挑挑眉頭，一張俊美的面孔上露出一絲詫異神情。

向來獨來獨往、沒有隊友朋友的他，每次出任務都是一個人默默消失，除了元幼杉，他從來沒體會過別人的對他說‘註意安全’的滋味。

此時看看在艙門外揮手的陳波等人，心裏有種莫名的感覺，並不壞。

他微微昂首，“我會帶她回來。”

從機艙裏傳出通知：【飛行器即將運行，請主城參與者盡快回到自己的艙室中。再播報一遍……】

兩人走進艙內，看著艙門緩緩合上。

數架飛行器拔地而起，朝著目標地點駛去。

8個小時之後

靈城；

西部邦國所屬範圍邊緣的一座小城鎮，占地面積不大，但人口卻並不少。

飛行器降落在靈城專門的停靠場所後，從印有主城標志的大型客運作戰兩用型飛行器的艙門中，陸陸續續走下了一行兩百七十人。

這些人都穿著聯盟工種的制服，細微的顏色和徽章區別，讓這些人所屬的部門一目了然。

其中一小半是特戰隊員。

這些人的普遍特征，便是無論男女年齡，氣質和眼神都格外突出，步伐要比普通公民更快、更穩。

除此之外隨行的，都是主城特派來協助調查研究的研究人員，以及各項輔助系工種。

一下飛行器便早有等候許久的工作人員來接應，給他們安排落腳的住處。

機動隊一行人四人的單獨艙室位於整駕飛行器的最裏端，待其他人都下去後，他們才緊隨其後。

剛出艙門，西部偏濕的涼風便拂過元幼杉的面龐。

她胸前的工牌在下樓梯時，被樓梯扶手上卡著追點移動的機械臂一掃。

“滴，主城機動分隊隊員，元幼杉。”

在她之後的祁邪、豐虎和辛同光三人，也在下樓時掃描了身份。

遠遠看著停靠機場，辛同光略有些震驚地挑挑眉，“謔，不是說這個靈城是個小地方麽，我看這停靠場的規模氣派，也不比主城和其他邦國首都小啊，現在小地方的科技經濟都這麽強了？”

豐虎扭動著壯碩的肩頸，發出‘哢嚓哢嚓’聲響，“你不懂，這靈城可不是一般的邊境城。”

他擡起手腕點亮了磁芯，進入了西部邦國的國境、又驗證了身份後，相關的地理信息和地圖便發到了每個人的磁芯上，方便查看。

“你們看聯盟地圖的劃分就知道了。”他說。

元幼杉發現這份發到他們磁芯上的地圖，和普通地圖是不同的，上面標註了許多機密性的信息和地理位置，無論縮放還是擴大，地圖上的路徑和地理都條條分明；

很顯然這是一份軍用機密地圖。

此時任由他們查看的全息地圖展示出整個西部邦國的輪廓，以及周邊的國境線，一塊緋紅的陰影籠罩在90%的國土之上，幾乎同這個邦國完全重合。

越是靠近四周的邊境線，紅線便越淡，呈現蛛網式擴散分布；

與之相方越往裏收縮，陰影的紅色便越深，直到最終匯聚到陰影中段的一個點狀，這紅色已艷到發亮，像一滴砸在地圖上的血珠。

紅點的上空，標記著一棵懸浮的小樹標志。

所有人都知道，這就是‘科技樹’在西部邦國的位置。

“這份地圖也是屬於接觸到相關機密任務的人，才能拿到的，紅色區域覆蓋的位置，全部都是‘科技樹’的領域能擴展的範圍。”豐虎說著，點了一下全息頁面上的按鈕。

地圖上的紅色陰影色澤暗淡透明，存在感變弱了許多，另一塊黃色的陰影區顏色加重，逐漸顯露出來。

這塊陰影同時在在西部邦國的上空籠罩，只是形狀大小和紅色略有不同，範圍小了四分之一。

“黃色的這一塊，是目前檢測到的領域展開的大小。”

西部邦國整體占地面積非常大，在十二個邦國中屬於中列，就算‘科技樹’的汙染力量經過幾十年的沈澱，已變得深不可測，也沒有強大到能夠無時無刻籠罩在西部邦國的上空。

它需要休息。

大多數時間領域都像活物似得不停變換，一會兒大一會兒小，那塊黃色陰影便是實時檢測領域變化情況的。

紅色則是聯盟探測到的、領域可以擴張的最大範圍。

只不過‘科技樹’一直從未停止過擴張，它的領域範圍每隔幾年便會被刷新一次，誰也不能確定它的範圍一定就是檢測過的。

他們現在落地的靈城，是西部邦國最外層的一個城市，距離兩塊陰影都有一定距離，這意味著它並不屬於‘科技樹’掌控的地盤。

於是上面就將靈城，作為了西部的最後一條防線，也是聯盟和‘科技樹’領域的中轉站。

經過十幾二十年的投入發展，靈城內布置了大量毀滅性武器，甚至還有目前研究出的最大的防護能量墻，建立了大型飛行器停靠場，每天都有各地來往的飛行器停靠。

城鎮內有四成以上的人都不是此地的原住民，而是各地派來駐紮的軍團和研究團隊。

這也難怪主城來的飛行器會停靠在這裏。

辛同光：“豐哥知道得還挺全面啊。”

豐虎：“以前來過這邊兒，一共兩次。”

聞言元幼杉看了他一眼，主動詢問道：“那豐哥之前，進入領域中了嗎？”

豐虎看了她一眼，點點頭，“兩次都進去了，當時也是偵察任務。”

“臥槽，經驗豐富啊哥，快點講講領域裏面是什麽樣的？怎麽出來的？”辛同光兩眼放光。

”當時那兩次我進去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什麽，說實話領域裏面的人都廳奇怪的，他們應該是知道自己生活在汙染領域中的。”豐虎皺著眉回想，“我第一次偵察的區域屬於領域的中層，那裏的人並沒有很恐慌，生活似乎也挺平和，我感覺不到他們和外面其他公民有什麽區別。”

“第二次我進入了領域的核心區，那裏生活的公民心態也挺不錯的，就是給我的感覺有些奇怪……”

辛同光：“啊？哥你開玩笑呢吧，知道自己生活在汙染怪物的控制下，心態還能不錯？”

豐虎：“你不懂，反正等你進去了就明白我說的了。對了，如果非要說裏面有什麽問題，小心領域裏的植物，不要觸碰更不要輕易傷害它們，那些東西很有可能是‘科技樹’的附屬汙染物。”

他說完便不再開口了，一直抱著雙臂抿著唇，頗為淩亂的絡腮胡和渾身腱子肉，在人群中像個魁梧的打手。

元幼杉低頭看著地圖上的信息，正在垂眸思索，忽然聽到耳畔響起了祁邪的聲音。

“為什麽不問我？”

“嗯？”她擡頭看去，看到祁邪略帶不爽又欲言又止的神情，有些茫然。

祁邪湊到她耳畔低聲道：“我也去過領域裏面，比任何人去到的都要深，你沒什麽想知道的麽？”

元幼杉哭笑不得，這才明白他不開心的點在哪裏。

怎麽會有人這麽愛吃奇奇怪怪的飛醋，性格還如此傲嬌，因此她面上露出驚喜神情，哄著鬧別扭的狗勾。

“真的嗎？我都不知道你以前也來過，那你給我講講吧。”

嘖，好敷衍。

本來就別別扭扭的狗勾更不開心了。

祁邪扯了下嘴角，“等你進去了就知道了。”

元幼杉半晌失笑，墜入愛河的狗狗更傲嬌了，又幼稚又可愛。

接應他們的工作人員按照眾人的工種，分批次帶領他們辦理入住手續，這才止住了這次交談。

到達靈城的第二天，負責人便給新來的精英隊員們編了隊伍，劃定了每個人的任務。

祁邪的身份特殊，這段時間裏已有好幾波人來找他商談。

最終通過抽簽的形式，各個小隊抽取進入領域後相應的偵察目標地點。

主城機動分隊抽取到的一組偵察點，一共只有兩個地區，但其中一個卻是距離‘科技樹’本體非常近的地方，不僅要深入汙染領域的核心區，很可能還會被‘科技樹’發現。

相較於他們，其他一些小隊抽到的偵察點雖然多，有的甚至有五六個，但這種數量多的基本都是在領域中層、或是外圍區域，較為安全。

拿到簽紙的時候，花孔雀似得辛同光便像霜打的茄子蔫兒了。

他大受打擊，一副自己是罪人的神情給元幼杉三人道歉：“抱歉，我的鍋，是我不自量力還連累了你們。”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當時每個小分隊都要出一名代表人去抽簽。

辛同光拍著胸脯說自己是絕世歐皇，玩兒游戲抽金卡，去商場中游戲倉，由他上去抽準保小隊平安。

誰知道抽到的竟然是‘送命簽’。

元幼杉見狀安慰道：“其實抽到了也沒關系，總歸是要進去的，兩個目標地我們速戰速決，偵察完畢早點出來反而安全。”

豐虎也並沒有責怪的意思，至於祁邪根本就不在乎抽到的地方是哪裏。

因為身為聯盟的底牌，無論如何他都是要去核心區看一看‘科技樹’本體的。

之後兩天時間內，上面給需要進入偵察隊員們配齊了專門的防護服，以及各項藥物和便於攜帶的激光武器。

主城的機動隊要進入時，負責接引他們到切入口的工作人員，是西部邦國的人。

中年女人穿著一套防護服，透過透明面罩看向元幼杉四人，說道：

“多謝各位前輩願意來到西部，幫助我們解決汙染問題，你們是西部的恩人，是勇士。我代表西部的所有公民向你們說一聲謝謝，祝幾位前輩好運。”

再往前便是靈城專門開辟的通道，連接著領域內的城鎮地區。

元幼杉一行四人往裏走去，他們身上穿著的服飾並不臃腫，就是適合作戰、行動的款式，但材質是加厚的防汙染的布料，完全不會影響行動；

臉上也佩戴著最新型號的輕薄護具，若非特定角度時外界的陽光照射會引發鏡面折射，從正面看幾乎看不出他們的面部還蓋著一層透明金屬。

辛同光：“剛剛那陣仗搞得還挺煽情……”

頗有種‘壯士一去不覆返’得悲壯了呢。

豐虎擡手一揮，止住了他的喋喋不休，“要進去了。”

只見四人的磁芯上展開著西部邦國的地圖，他們四個人的身影就是四個小小的綠點，此時正站在一條黃色分界線的邊緣，再向前不多步便會跨入這片區域。

相較於昨日，今天地圖上的黃色陰影略微擴大了一些，因為地圖被放大了無數倍，他們甚至能看到那層邊緣線像有生命似得正在‘呼吸’，是淺淺飄蕩的，隨時都有可能再次擴大或縮小。

所以進入領域，並沒有特定的地點，而是根據每次汙染領域擴展的大小來決定的。

四人腳步微頓，對視一眼後擡腳向前。

“走吧。”

領域這個概念，和空氣似得看不見摸不到，是個非常抽象的東西。

可對於他們這群汙染度很高、對汙染力量感知非常敏銳的精英隊員來說，在穿過汙染領域的那一瞬間，一股無形的力量就像冷冰冰的篩子，把每個人從頭到腳都篩了一遍。

那種從腳底板沖向頭頂、直往骨子裏鉆的陰森冷意，讓元幼杉忍不住蹙了眉頭。

她第一次對‘科技樹’的汙染力量有了直觀感受。

太強了。

強到讓人提不起反抗的念頭，心臟像驟然沈浸到深井中，又涼又無力，消極的悲觀的念頭透過防護服，蠶食著她的意識。

僅過了一兩秒鐘，元幼杉便及時壓下了這股情緒，很快調節回正常。

她暗暗心驚，知道這種負面情緒來源於的‘科技樹’的汙染力量侵蝕。

要知道他們現在還沒深入領域、沒有接近‘科技樹’的本體，他們就像是偌大宮殿中的幾只小小螻蟻，感受到的僅是領域中無差別的汙染，且還隔著一層防護設備。

要是他們站在‘樹’下，直面‘樹’的攻擊，該會是多麽恐怖！

一時間元幼杉和豐虎、辛同光二人神情都不是很好。

豐虎半晌才道：“領域的汙染力量變強了很多，那棵‘樹’真的醒了。”

記憶深處那遠遠地驚鴻一瞥，至今還牢牢刻印在他的腦海中，他止不住地回想起那日看到的場景，向來沈穩可靠的粗獷大漢眼底，也不禁流露出一抹恐懼。

祁邪面色如常，“走了。”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就像有特殊魔力一般，落入豐虎和辛同光的耳中，莫名驅散了他們心頭的冷意。

兩人對視一眼，心想祁邪可是聯盟的殺手鐧，跟他一組就算遇到危險，保命的幾率也挺大的。

兩次經歷過偵察任務的豐虎更是知道一些內部隱秘。

他聽說這個祁邪曾經在‘樹’醒著的時候，站在了‘樹’下，最後還全須全尾從領域中出來了。

進入領域範圍後，元幼杉發現他們所處的地方，仍然是一個城市。

原本她以為自己會看到一片荒蕪、汙染遍野的慘狀，但她看著眼前繁華的街景有些茫然了。

這裏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城市。

全息的元素和街上來往的人群，都和她在主城看到的沒有任何區別。

甚至於他們繼續往領域的中層的進入，都是選擇乘坐環城飛行工具，坐上列車後他們的周圍都是再普通不過的公民。

有打電話和家中人的，有哄孩子的，有站在擁擠角落牽著手戀愛的小情侶……各種各樣生活氣的聲音充斥在這節車廂中。

“媽我不是說了麽，今天我不回去吃飯了，今天是我和小芳戀愛的紀念日，我得陪她出去過！”

“哎王總啊，報表？報表我不是發給你了嗎？！”

“媽媽，又見到怪人了……”

元幼杉一臉茫然地坐在列車座位上，看著車廂內的眾生百態，以及車廂外飛快掠過的城市上空。

難道這裏也是‘科技樹’構建出來的幻境嗎？

可這也太真實了，遠比‘畸變種’006那個單調的輪回世界要真實太多，聲音和溫度、外界變幻的霓虹燈和空中緩慢行駛的飛艇……

如果‘科技樹’能創造出這樣一個栩栩如生的世界，她覺得人類也不用反抗了。

打不過的，毀滅吧。

就在這時，元幼杉感覺自己的衣擺被人摸了一下，她低頭看到，發現坐在自己旁邊位置的是一個約莫五六歲的、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兒。

她穿著蓬蓬裙，眼睛忽閃忽閃很可愛，被自己特殊材質衣服上的反光亮片吸引了，又伸手摸了摸，奶聲奶氣說元幼杉是‘怪人’。

女孩兒一擡頭，兩人的目光撞上了，發現自己偷摸被抓到，她神情怯怯鉆進了旁邊座位媽媽的懷裏。

媽媽抱著女兒，小聲呵斥了一聲，“怎麽能亂碰別人！給人家姐姐說對不起。”

“對不起姐姐，安安錯啦。”

“抱歉啊，這孩子就是喜歡鬧騰，沒打擾你們工作吧？”母親歉意一笑，那小姑娘又從她懷裏露出一雙眼睛。

“沒，她很可愛。”元幼杉說。

“謝謝。”母親笑得更溫柔了，她又看了幾眼元幼杉旁邊的三個同樣穿著制服、帶著護具的男人，猶豫片刻低聲問道：

“小姐姐，我能問問現在豐城以內是什麽情況嗎？您別誤會，我不是想打探情報，只是來往的內線突然封了，我家裏的老人正好被封在裏面了……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當我沒問過，給您添麻煩了。”

元幼杉一楞，因為豐城就是中區的分界線，豐城往裏就屬於另一個汙染等級了。

聽這女人的意思，他們這些普通公民都知道豐城裏面出問題了？

她斟酌著說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我是往裏面進的，還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

聞言女人神情變得更尊重，“你們幾位是從別的地方來的吧，辛苦你們了。”

直到一臉懵逼到達了終點站，從車上下來，元幼杉依然有些迷糊。

終點站幾乎沒人了，她忍不住問祁邪和豐虎，“剛剛什麽情況？西部邦國的公民……都知道？？”

“沒錯。”豐虎道：“雖然他們不知道‘科技樹’，但從始至終都是知道汙染領域存在的。”

“這……？”

“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可怕。”豐虎眉頭緊皺，“他們就像是被圈養在柵欄裏溫順的羊，幾十年了，根本不會反抗。”

神情懨懨的祁邪接過話頭：“這麽和你們講，從一開始聯盟隱瞞‘畸變種’的存在、沒有及時拔除它就是個錯誤，你們看過資料的，知道那玩意兒是個什麽東西吧。它的汙染源是一枚超級光腦，畸變之後最先產生的就是精神汙染，在長年累月地擴張後籠罩在整個西部邦國的上空，領域內的所有人，全部，每一個人都受到了它的精神汙染。”

“這一點你們或許覺得很誇張，但你們可以再想想它的本體是一棵樹，樹的根本紮根在這塊土地之下，根系纏繞交織，就能不斷汙染周邊的植物、將那些植物變成它附屬的一部分，在整個領域中擴散它的汙染力量，二者加持是可以做到全範圍覆蓋的。”

元幼杉頭發發麻，她終於明白為何自己踏入領域範圍內，就有種被無數雙眼睛盯上的陰冷感，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在窺視他們。

她早就發現了，西部城鎮中的綠植相較於其他地方，略多了。

其實這些植物都是‘科技樹’的附屬，是它的分支它的眼睛。

從他們進入領域的那一刻，其實就在‘科技樹’的眼底了。

辛同光也想明白了，神情更加扭曲，“……草，那咱們還進來幹嘛啊，給它送下酒菜？”

祁邪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慌什麽，它有再多的附屬，也沒有那麽多精力，就算你現在去路邊砍一棵樹，對它來說也不過是被揪掉了一片葉子，它才沒功夫來管你，除非你現在把這一片都炸了。先前進去的隊伍應該已經整出點動靜了，它的精力都在那些人身上。”

編號001的‘科技樹’屬於融合向畸變，並非只有一種畸變方向。

從本質上來說，它和祁邪是一樣的，都擁有多種畸變能力。

但光腦系汙染給它帶來的精神力量畸變，是最原始的、也是最強大的，依靠著領域中絕對的掌控力，‘科技樹’不斷滲透著每一個西部公民的意識，從一個嬰兒出生的那一刻，它還沒學會哭泣說話，屬於‘畸變種’的汙染烙印便已經刻入了它的腦海深處。

'科技樹’非常聰明，甚至聰明到了有先見之明。

早在幾十年前，它就已經在主動‘幫助’聯盟，管控西部邦國中的公民。

依靠它的精神汙染，西部邦國中的公民對於‘家’的依戀度，是全聯盟最大的，他們很少會去他國讀書工作，也很難生出出國旅游的念頭。

就算之後‘畸變種’的存在，在西部邦國暴露了，精神汙染已經根植的公民們，依然生不出恐懼或出逃的心。

'科技樹’以光腦系的汙染力量，將它地下每一根汙染的根須，都當作它蔓延的觸手和‘導體’；

它會無聲地入侵西部的網絡，像一臺精密的超級機器，精準刪除任何有關消息的流出。

那個時候的聯盟班子雖然意識到了它的可怖，可又被它溫順、友好的態度的迷惑，甚至驚喜於一個‘畸變種’竟然會主動幫助聯盟控制輿論。

種種考慮之下，聯盟對於‘科技樹’覆雜的態度讓拔除事項一拖再拖。

拖到了今天，每一個西部人民從出生起，便明白他們活在汙染領域下，但他們的大腦中沒有反抗的指令，反而習慣麻木了。

他們可以擁有極大的自由，除了天生不想離開‘家’，且無法發表任何有關內部汙染的消息，除此之外和其他公民沒有任何區別。

發展過程中，‘科技樹’還貼心地為聯盟升級了服務。

每年它都會挑出一小部分的公民，專門在他們的精神中打上不同的烙印，讓他們出國留學、工作，以免其他國家的人發現細微端倪。

也會友好地放行一些進入領域中做生意、偵察、布置天眼的外邦人……

精神上的汙染和掌控，甚至讓邦國中出現了一大批親近‘科技樹’的年輕人。

他們覺得和‘畸變種’共生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畢竟這個‘畸變種’不會傷害他們，和外面那些怪物都不一樣，是特別的存在。

更極端的人甚至信奉它為新的信仰。

聯盟怎麽也想不到，他們費盡心力追求了四百年的‘共生’，竟由一個‘畸變種’實現了。

只不過這所謂的‘共生’，實際上是圈養。

領域內的公民和‘科技樹’之間，從來都不是平等的關系。

一個是淩駕於人類之上的神，一個仰著脖頸任人宰割的羔羊。

對西部邦國的年輕一代來說，他們腦海中根本沒有聯盟統治，那些從外界進入領域、穿著奇怪的特戰隊員，更是生活中少見的，只有在網絡上才會經常看到的。

這是一個和平的、由‘畸變種’掌控的人類世界。

元幼杉從豐虎和祁邪的零星話語中，猜到了西部邦國內部情況或許很糟糕，可她怎麽也想不到竟扭曲成了這樣。

她終於明白豐虎所說的，‘你進來自己看一看就知道了’是什麽意思。

一種脊背生寒的無力感，就像那些透過防護服在往身體裏鉆的汙染力量，讓她口幹舌燥，半晌說不出話來。

同為第一次見識到這個國度的離譜程度的辛同光，也被深深打擊到了。

他耷拉著眉眼，像只落湯孔雀，聲音喑啞道：“……走吧。”

終點站再往裏換乘的列車，對普通公民是停運的。

'科技樹’蘇醒、異常汙染爆發後，中層區域和外圍就徹底斷絕了通訊聯系、以及來往行程。

各個國道私道都被嚴加看管。

這件事只在開始的兩天，在外圍區域引發了騷亂，很快領域中的公民們也就平靜下來，因為他們也習慣了。

在聯盟因為直播事故被各國網民聲討的時候，關於西部邦國的內亂，卻沒有一丁點消息傳出去。

一張巨大的、密不透風的網，死死蓋在了西部邦國之上。

換乘的列車是專門為他們這些進入解決汙染的人準備的。

核驗了身份後，元幼杉再一次坐上了環城列車，這一次她的四周空空蕩蕩，朝著豐城以裏行駛而去。

她擰眉看著窗外飛逝的景物，莫名想到了不久前遇到的那對母女。

從年輕媽媽漆黑的眼底，她看到的是最深處的、哪怕深深刻印著精神烙印也磨滅不掉的，對自由和解除汙染控制的向往。

她或許期待過，但早在長年累月的失望和麻木中絕望了。

哪怕如此，人類這個種族的骨子裏就印著不甘和反抗。

這捧與生俱來的火種，撐著這個種族度過了一次又一次的災難，改寫了一個個壓迫的王朝。

她緩緩攥緊了拳頭，不安和焦慮都逐漸平息了。

坐了將近兩個小時的空車，穿過了中層汙染的一個個城池，列車緩緩停靠後終於到達了元幼杉四人此行第一個目的地。

下了列車後，她擡頭看看等候臺支起的站臺牌。

月城

屬於中層汙染領域的最內圍，再往裏去便是汙染領域的核心區，可以說辛同光抽到的兩個地方都不是很安全了。

一出車廂，元幼杉便不禁打了個哆嗦，像被涼風出著了。

實則並非是風冷，而是風中蘊含的濃郁的汙染力量，被她吸入鼻腔胸腔後有種涼意刺入肺腑的錯覺，連帶著不易受汙染的身體都有松動的跡象。

她擡起手腕調出了磁芯內的檢測儀工具。

上一次測量還是在領域外圍，這次顯示屏上的汙染力量，足足比外圍翻了三倍還多，到了他們不得不忽視的地步。

她扭頭看看身邊三人，問道：“你們怎麽樣？需要吃點舒緩藥麽？”

辛同光和豐虎的臉色算不上好，顯然也受到了汙染力量的影響，他們搖搖頭道：“不必，雖然難受但還沒到吃藥的地步。”

反倒是祁邪的狀態，讓元幼杉有些擔心。

他周身的氣場在汙染力量的影響下，已經發生了變化，只是被汙染力量掩蓋後並不明顯，也就是元幼杉對他細微的變化都很敏感才精準察覺到。

她神情帶著擔憂，握住了祁邪的手，“如果不舒服別逞強，吃藥。”

膚色蒼白的青年眼尾染著一抹紅，讓他病態的破碎感更重，他扯著唇角笑了一下，“我還沒那麽弱，繼續吧，天快黑了。”

天際的色澤開始飄紅，大片大片像躍動的火，仿佛馬上要把整個世界燒透。

沿著車站往外，元幼杉發現月城整體的氣氛要比外面凝重一些，路上的行人也都神色匆匆。

焦慮和不安，是這個城市的主旋律，卻又違和得被印刻在每個人大腦中的精神汙染壓了下去，看起來更加擰巴。

四人經過一條瀝青路時，發現一對中年夫妻還在路邊的拐角擺攤，他們擁有一輛老式的推車，推車上的架著烙鍋，還在徐徐飄著熱氣。

湊近時元幼杉看到，推車上用塑料袋封著一盆稀面，旁邊還有好幾個蓋住防塵的盆，旁邊寫著對應的菜系。

這是舊世界流傳下來的一種小吃。

或許是散發的香味和熱氣，讓小推車和這對夫妻顯得格格不入，總之元幼杉聞著味兒，肚子叫了。

“我有點餓了。”她說。

辛同光：“我早就餓了，距離上一頓飯過了快八個小時了，雖然包裏有幹糧但我不想吃。”

四人一致同意買幾份吃食，順便詢問一下這地中年夫婦。

“幾位吃點什麽？”

中年夫妻很熱情，當他們擡起頭時，元幼杉淺淺帶笑的神情一凝。

她那雙擁有特殊能力的眼睛，能夠看出這對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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