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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軟肋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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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不明白您為什麽要給那個元幼杉發送邀請。”

聯盟A區大樓的頂層,是一整層空曠的主殿,天頂高有近十米,四周以一扇扇通透的巨大落地窗整齊排列,外界的光源透入明亮如晝。

此時空蕩蕩的大殿中有來往忙碌的、身著聯盟部門服飾的技工;

他們或拿著工具測量場地,或在放大的全息粒子屏幕上勾劃刪改、制定著最終的設計方案。

數米高的工作型機器人,緩慢在人群中穿梭,從金屬軀幹中伸出的機械臂攬著重型材料,機械體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反射著冷光。

人類在它們的腳下,顯得格外渺小。

主殿正中由數排弧形長桌組成,一眼掠過直到殿堂的最裏面,是一排鋪著黑色絨布的長長階梯。

階梯最上方是一片平整臺面,上面最顯眼的就是一座高約三米的潔白神像。

它不是人形,看起來更像從深淵或外星而來的怪物;

面中一枚占據了整個頭部的眼球,盡管是灰白底色,依然讓下方對視之人從心底生出一股戰栗。

純白承托著吞噬一切的黑,是神性與邪惡的交織。

那白石像的身體在高超的雕塑技巧下,湊近了甚至能用人眼看清肌肉和皮膚外表的紋路,每一根肌理和凸起的顆粒,組成了用石膏塑成的糾纏成團的觸手、以及不可名狀的身體結構,共同堆砌出了一個異界神明的形象。

這也是目前普及性最高的、大多影視畫作中沿用的‘汙染之神’的擬態。

據說二百多年前,當時世界上成就最高的藝術泰鬥,是一個大腦發生汙染畸變的人類。

因為詭譎的畸變給腦部帶來的變化,他筆下的畫作都充斥著一種奇特的力量,長時間觀看擁有一定汙染和影響觀者的能力。

在這位藝術家的汙染度臨界失控、徹底畸變前,他用血液在聯盟大樓的地上畫出的一幅殘像。

他神情癲狂,站在無數槍口和矚目之下,身體和臉部因為畸變而扭曲變形,卻振臂高呼著異世神,仿佛真的看到了虛無縹緲的新神。

當時那件事在主城引起了很大的喧囂,周邊路人拍攝的錄像流傳出去後,不到兩個月就出現了多起觀看者自裁的事件;

最終聯盟回收銷毀了所有的錄像,並且將這件事列入了二級機密。

後來3聯盟按照那副血色殘像,找人雕刻出了這座神像,一直矗立在A區主殿的最高處。

再往主殿四周的墻壁上,也都是各種奇詭的浮雕,灰白交替凹凸起伏,有背生羽翼的‘汙染種’,有神情或興奮或痛苦的人類……栩栩如生;

仿佛下一秒它們就要掙脫墻壁的束縛,從石膏中沖入現實世界。

此時站在長階上異世神雕像前方、看著主殿內忙忙碌碌的幾人,穿著的制服和其他人頗有不同。

這幾人看面相,年齡普遍在四五十歲,都是些氣質沈穩幹練的中年人。

他們一襲黑藍制服,胸前別著一枚銅黃舊金屬色的勳章,上面印刻著一柄斜劍浮雕,象征著公正和秩序;

這些是聯盟議會的主理人,俗稱議員。

而站在最前方的中年男人面容普通,一雙眼睛卻深邃迫人。

聯盟主城的總理姓傅,名叫傅誠,往往也被人稱為領主,已經在這個位置任職了數年。

他身後一名頭發浮白的議員上前兩步,壓低聲音滿臉不解,“就算她體內融合了‘神光’,也不必給予她如此殊榮。過去她還沒被革除普通王室身份的時候,都沒那個資格參加國宴,現在勉強維持著原來的公民等級就更加不配了,您會不會太看重她了?”

所謂國宴,就是每隔兩年舉行一次的大型交誼會議,由議會方主辦。

有資格出席的往往都是一等公民;

如邦國的王室或聯盟高層、財團主事,以及特戰隊中一些高級人才。

今年議會在籌備核對邀請函的時候,有議員意外發現,總理傅誠親自擬了一封新的邀請函。

而邀請的對象,竟然是給一個小小的特戰隊員:元幼杉。

元幼杉這個名字,議會之人並不陌生。

她被聯盟議會廣為流傳的主要是和祁邪捆綁在一起,再有就是一個融合了汙染種子‘神光’;

最近雖因工業區爆炸案事件又發酵了一把,但還遠達不到參加國宴的資格。

因此才有了此番質疑。

傅誠沒說話,從懷裏摸出一支香煙點燃,“你們覺得我是看重那個小姑娘?”

“翁議員,這次工業區的事情是你全權處理的,你覺得這個元幼杉是個什麽樣的人。”

被點到名的議員是位中年女性,她不茍言笑,道:“有點膽量,或許還有些正義感,會是個合格的下屬,但不是個聰明人。”

工業區爆炸案給予了議會諸多壓力,他們同遠勝集團之間還有不少利益牽連,不好出面解決;

可若不拿出合適的解決方案,便無法平息民眾中的怒火。

元幼杉的出現很好地解決了這個難題,同時將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遠勝集團的仇恨都吸引了過去。

如果她足夠聰明,就不會站出來指證,給自己惹一身臊,而是裝聾作啞明哲保身。

但恰巧是這樣的人便與操縱。

可以成為一把合適的刀,也可以拿來做抵擋暗箭的盾。

“還是翁議員明白我的意思,這個小姑娘過去的檔案你們都看過,沒什麽特別的,記錄的都是些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紙醉金迷的奢靡生活。”傅誠點點煙灰,星火沒入腳邊的絨布。“用聯盟幣堆出來的明珠。”

裊裊白霧掩住了他眼底的精光,“直到親爹死的時候,都還認為自己是所謂的純人類,哀求著不要取締自己的王室身份,你們說這樣一個草包,有什麽地方值得我看重的。”

翁議員說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在那小國被吞並的事件裏,遠勝集團也推了一手。他們最後拿到了那小國的礦脈資源,總理大人的意思是,這個元幼杉之所以站出來指認遠勝集團,是因為她想報覆?”

“是為父報仇?”

“嗤,看她的樣子估計早就把國仇忘得一幹二凈,估計只是恨遠勝集團讓自己沒了王室身份吧。”

議員們小聲說著,覺得這樣推測的確能合理解釋她的行為。

“無論她是真的天真,還是心中有怨恨,總之現在這個小姑娘有大用處。”傅誠拍了拍身上的浮灰說道:“她是唯一能夠影響到祁邪的人,我打算拿她當捆繩,用好了就能套住不聽話的瘋狗。”

提及二字‘瘋狗’,議員都神情訕訕。

祁邪此人,可以說是聯盟建立這麽多年來,為數不多失去他們掌控、情況還愈發囂張的存在。

若是一般人他們很可能就私下絞殺了。

但祁邪不一樣,他身上有一個聯盟不得不遷就的秘密,讓他們無法作出銷毀的指令。

同時也因為當初制造他時,聯盟想要制造的是一架忠誠的殺戮機器,一張王牌,他們根本沒想過一個人造物有一天會脫離控制;

所以在祁邪的身上,研究院花了很多心血和猛料。

實驗很成功。

成功到目前聯盟中,沒有能夠絞殺他的存在。

他們只能容忍這個低賤的人造物作威作福,堤防他徹底脫離聯盟的掌控。

如今祁邪就是聯盟最擔憂的變數。

就在這個關鍵時期,祁邪迷上了一個小姑娘,不僅為了她強行掠奪‘汙染種子’,還想處處將其置於羽翼之下。

這根軟肋出現得太及時也太明顯,傅誠怎能不好好利用?

聯盟的議員都是工於政治鬥爭的老狐貍,三言兩語便已明了傅誠的意思。

“大人,您是想借這元幼杉,控制住祁邪?”

“據說之前聯盟曾安排他們兩見過一次,那一次祁邪把小姑娘嚇壞了,要求再也不見他。”傅誠說:“不過祁邪那小子脾性差又經常發病,聽說上一次失控跑回家裏,把聯絡的機械都砸碎了,有誰能忍受這樣的瘋狗?”

在傅誠看來,元幼杉這樣的小姑娘最是虛榮。

她曾經錦衣華服榮華富貴,有過太多虛名,骨子裏就是菟絲花。

從各方面的調查、以及專業人士對她過往的社交平臺和行為言論評判,她都是一個十分看重自己王室身份,得意於自己凈化人之名的草包。

說實話傅誠沒想到,祁邪會喜歡上這樣沒有內涵的小丫頭。

但他轉念一想祁邪那狗都不理的脾氣,以及常年處於危險值的精神,他做出什麽荒唐事似乎都挺合理。

看著下方忙碌著進行國宴設計的技工們,傅誠掐滅了煙頭。

身後有議員很有眼力勁,上前一步伸出手接過煙頭攥在掌心,“總理大人,那不如直接把元幼杉招入內勤部嚴加看管?”

“不必,我們只需要請她來看看帝國頂端的風景。”傅誠搖頭。

看過了帝國上層的、她和她那位父親所向往的生活,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又怎麽能忍受得了和一個陰郁偏執的瘋狗繼續生活。

她會越來越痛恨強迫控制自己的祁邪,渴望上流社會的安穩和奢靡,自然而然會投入聯盟,尋求議會幫助。

到時候,元幼杉就會成為一把對付祁邪最鋒利的誅心劍。

傅誠會好好用她讓祁邪明白,狗就是狗,是不可能違抗聯盟意志的。

他布的棋雖然庸俗簡單,但勝在好用;

若是曾經的‘元幼杉’,就會一步步走進聯盟為她編制好的棋盤,會厭惡懼怕祁邪,會想著遠離這個瘋子,重新做回自己的帝國明珠。

但傅誠怎麽也想不到,這個世界還有玩家一說。

害怕祁邪是不可能的,元幼杉那具脆弱的身體中早已換了一個芯子。

……

接到傅誠發來的邀請函時,元幼杉雖然並不知道國宴是什麽,但下意識便感覺到一種不懷好意的陰謀感。

她腦海中浮現出那日蘇醒時,在全息影像中看到的一雙眼睛,不自覺蹙了眉,本想詢問一下塞琳,但最後卻反手發給了祁邪。

'你知道’國宴‘是什麽嗎?領主給我發了邀請函,要去麽?’

等了片刻祁邪都沒有回覆。

於是她關閉邀請函頁面,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然而當天下午元幼杉回到公寓,又被早早等在家中的祁邪拉著出了門時,她還一臉懵。

一直到被推著進入主城商圈最繁華的地帶時,她才忍不住擡頭,看向一旁的高大青年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祁邪腿很長,並且因為體內有獸類的基因畸變,常年保持著一種速度快、動作輕、不易被發現的行動方式;

簡單點說就是他不怎麽會好好走路。

四周建築擁擠的城市上空布滿了空中棧道、線路和各種燈牌,這些設施對於腿部肌肉和身體協調能力異常發達的祁邪來說,並不算高。

再加上他天生喜暗,不喜歡被人註視的性格,只需輕輕蓄力,他便能借助這些不起眼的設施游走於空中。

但這一次,他卻強忍著被註視的不悅和煩躁,帶著元幼杉來到了行人最多的商圈。

祁邪側目去看身邊的女孩兒,“不是收到邀請函了麽。”

元幼杉:“那個啊,沒什麽去的必要吧。”

“你喜歡,為什麽不去。”

“嗯?”元幼杉神情茫然。

敏銳察覺到身旁一晃而過的光影,她下意識往祁邪的方向避了避,緊接著一只由全息微型投影折射出蝴蝶魚,擦著她的肩膀飄了過去,在空中煽動的蝶鰭沒入她的肩膀。

這是她還保留著之前世界的習慣。

哪怕只是全息投影,但將警惕刻入骨髓的身體依然會下意識閃避。

腰部被輕輕一掃,元幼杉低頭看去,才發現祁邪的長尾半攏著她的腰,呈現一種保護趨勢;

很快又觸電般猛然甩開,若無其事地輕輕擺動。

兩人的外貌哪怕是在如今科技醫美高度發達的小世界中,也算亮眼,再加上標志性的紫瞳和金發,在權和利交織的中心商圈很容易被人認出。

感受著周圍或明或暗的目光,祁邪蒼白綺麗的面孔上帶了一絲煩郁,他擡起粹紫的眼眸,冷冷掃了幾眼周圍窺視偷拍的人群,毫不掩飾地釋放著自己的低氣壓。

被這樣一雙森森的眼瞳註視著,不少人都心中一凜,很快周圍窺視的目光便少了許多。

他帶元幼杉來到了商圈街上的一家店鋪,推門入內時,一架和成年女性相似度極高的仿生智械機器人,便迎了上來。

“歡迎二位客人,是想購買成衣還是定制呢?”

能夠開設在主城商圈中心的店鋪並不簡單,這是一間衣帽店,但卻和傳統的購衣店陳設並不相同。

這店面占地極廣,內部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茗香,饒是精神常年處於緊繃狀態的祁邪,也並不覺得厭煩。

四周分明安靜靜謐,卻充斥著形形色色的美麗‘女人’。

她們或坐在窗邊垂眸看書,或提著裙擺談笑,無論是以什麽樣子呈現在客人的眼前,最先讓人註意到的一定是那些風格迥異,卻華美異常的禮服和裙衫。

再一細看,才會發現店中的詭異之處。

這些栩栩如生的‘美人’,像在一場盛大的宴會上被按下了定格鍵,笑容神情一直凝固成同一個樣子。

“客人,請跟我來。”

最開始迎上前的仿生機器人笑容不變,帶著祁邪和元幼杉向店鋪裏面走去,湊近了瞧元幼杉才發現,它的皮膚色澤和紋理也都是仿人皮的。

若不是那雙眼珠轉動地太過無神,關節處也略有滯懈,它和真人便毫無區別了。

祁邪微微挑眉,垂眸去看身邊的少女。

他本以為會在元幼杉的眼中看到驚喜和愉悅,沒想到對方依然一臉茫然,不解地看著自己。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祁邪:……

“你不高興?”

他擰著眉,不明白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這家開設在商圈中心的成衣鋪子,是各邦國王室的貴女、以及那些財團小姐們最鐘愛的店,店內無論是購買成衣還是定制,都需要預約很久。

店老板更是財大氣粗,全以仿生機器人作為展示衣物的器具,以此來彰顯自己的格調和財力。

根據祁邪的私下調查,‘元幼杉’以前最喜歡的就是這家店,會花費高昂的價格拍下當季新品。

盡管她常年生活在凈化房中,但卻對舞會宴賞有著癡迷的熱衷;

哪怕是兩人第一次相遇,她被關在凈化箱中,也是一襲華服珠寶。

在祁邪看來,那些縫在衣服上的亮晶晶的寶石華而不實,不能很好地藏匿。過於修身或是綴滿了蕾絲的裙擺不適宜行動,更容易在作戰奔跑的途中被剮蹭。

他也極其厭惡由議會那些老東西舉辦的國宴,自從覺醒了自己的意識後,哪怕每一次都能收到邀請函,但他沒有一次過去的。

那些舉著酒杯、帶著假笑虛與委蛇的人,讓他覺得倒胃口。

但祁邪知道,嬌生慣養的小公主是喜歡的。

她向往那樣的生活,渴望成為那樣的人,雖然祁邪並不能理解,但這一次他卻違心應下了邀請,蠻不講理地強行預約了成衣店,把元幼杉帶到了這裏。

可預想中的興奮和喜悅,都沒有在女孩兒的臉上看到,這讓興致勃勃的祁邪有些洩氣。

“算了,既然不喜歡這些東西就走吧,反正也就是進來看兩眼,這些花裏胡哨的東西確實沒什麽可看的。”

看著小狗有些無措,卻故作不在乎的臭臉,元幼杉意識到了什麽。

這是狗勾覺得她會喜歡,專門帶她來的。

她扭頭看看周圍的華服,又看看傲嬌偷瞄自己的祁邪,在惱羞成怒的小狗炸毛準備離開前,試探著抓住了他的手臂。

“這是特意帶我來的嗎?”

祁邪拽裏拽氣,矢口否認,低頭看了一眼搭在手臂上的指尖。

這時有真正的店員從裏屋走了出來,是位年輕的普通女性,她沒有認出祁邪,只知道這次來的預約者挺有手段,能夠中途插隊。

她十分熱情,說是根據元幼杉的外形和氣質挑選了一件黑色禮裙,引著她進了試衣間。

拿著衣服的元幼杉有些遲疑,最終卻在店員的勸說下決定試試。

過去她要麽在逃生類的末世中摸爬滾打,要麽就生活在連物資都十分匱乏、生存都成問題的世界,就連裙子幾乎都沒穿過,更何況是這樣的禮服長裙。

摸著手中滑膩膩的料子,她下意識打了退堂鼓。

但一想到這是祁邪專門帶她來的地方,她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將其換上。

當幕簾落下擋住了祁邪的視線,他目光中的身影消失時,他不安站起了身,而後又慢慢坐了回去。

他耳廓像狗狗的耳朵似得微動,異常敏銳的聽力能夠聽到更衣間中細微的摩擦聲。

狗勾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丟人的,他只是在用摩擦聲,來確定元幼杉的存在。

祁邪百無聊賴,打量周圍的環境。

無論這些華服有多麽美,但在他的眼中都是些礙手礙腳花花綠綠的破布,十分雞肋。

就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煩時,更衣間的幕簾從裏面被拉開,他擡眼懨懨看去,黛紫色的瞳仁一凝。

元幼杉有些尷尬,還是無法適應這樣的裙衫。

裙擺很長直到腳踝,幾乎將她身體的線條都勾勒出來,換上之後她才發現背後是一片鏤空之處,由細細的銀白的金屬流蘇掩著背脊的皮膚,襯得膚色格外凝白。

被祁邪的視線盯得有些不適,她輕咳一聲,“是不是有些奇怪?”

青年喉結微滾,舌尖抵著鋒利的齒線,半晌才偏頭悶聲道:“很奇怪。”

他目光只挪開了一瞬,又不由自主地轉了過來,帶著寫毫不掩飾的侵略性。

“那我還是換掉吧。”

說著她轉過身去,白皙纖細的蝶骨被一片銀光砸落,晃得祁邪心臟一顫。

店員極力勸道:“很漂亮啊小姐,您簡直是我見過最……”

周遭的聲音祁邪聽得都有些模糊。

他感覺自己的耳後一片滾燙,像是要燒起來,胸腔中也湧動著一股莫名的情緒,又悶又鼓,他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但忠於感官的小狗知道,他很想湊近了去把元幼杉包裹得嚴嚴實實,那種莫名的占有欲卻又讓他無法挪開視線。

奇怪的不是元幼杉,是他自己。

——

二十分鐘後,從成衣店中走出的祁邪抿著唇,指尖勾著幾個袋子搭在肩後。

他身旁的元幼杉神情無奈。

盡管她已經說了好幾次,自己對那所謂的國宴並沒有興趣,不用買下如此昂貴的裙子,但祁邪並不相信。

或者說他相不相信其實都一樣,明明是他嘴上說著奇怪,最後卻又鐵了心要把這裙子買下來。

甚至那店員趁熱打鐵,推薦了一些死貴死貴、抵得上元幼杉不知多久工資的配飾和鞋。

傍晚時分,商圈格外熱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和閃爍的霓虹燈,將這個小世界填滿。

周圍似真似假的全息物像、半空中睨眸掩唇微笑的東方美人,還有街邊擺放的幾架自助游戲艙和游戲機,上面坐滿了打游戲的年輕人。

從他們身邊經過時,元幼杉看到一簇全息的火焰‘轟’地從機器裝置中噴出,將那年輕人的頭和臉包裹;

他在火光中毫發無損,一邊把機器拍得‘啪啪’響,一邊偏頭在全息火焰中和一旁的同伴說著什麽。

很多時候元幼杉會有種錯覺,她仿佛不是置身於一個末世之中,甚至會覺得這樣的世界似乎也挺平和美好的。

天際的光照星體似乎並不是太陽,很大很圓,同時灑下的光是均勻而溫暖的,像在這座科技之城的上空撒下了一片血海。

一個衣衫襤褸破敗,看起來像是被剮破的女人,跌跌撞撞走在商圈的街道中,同整個主城最繁華的區域格格不入。

“你可不可以給我一百……”

女人聲音虛弱淒婉,看起來臉色格外蒼白,攔住一對情侶。

被攬著肩的年輕女孩兒目露遲疑,摸向兜裏,被一旁的男友一把按住,“你傻啊,問你要錢你就給!誰知道這人是幹什麽的,要麽是偷渡到主城的流民,要麽就是個通緝犯……”

兩人走遠時,女孩兒的聲音還隱約能聽見,“我就是看她挺可憐嘛……”

女人垂下手,神情有些低落。

她神情恍恍,又慢慢走向了其他路人。

有下班回家行人或是外出的尋歡作樂的男女,經過她的身邊時,或側目多瞧幾眼,或直接躲開;

忙著趕路或覺得她臟的人更是一臉嫌惡,滿臉不耐地驅趕著。

“去去,哪來的討飯的,巡邏隊的人瞎了嗎讓這種人混進來了,也不知道身上有沒有染病!”

劃分了公民貴賤的等級制度,也將主城的內外城區進行了劃分。

副城區的管轄不嚴,但前四個主城區中是嚴禁流民入內的,尤其是靠近聯盟大樓的第一、二圈層,更是進展三級以下的公民入內。

這一看便骨瘦如柴、仿佛得了什麽嚴重汙染病的女人,要麽是流民,要麽是從醫院中跑出來的;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人避之不及。

在剛剛走出成衣店不久,元幼杉便註意到了那邊的動靜。

她看著那個女人被驅逐斥罵著,最後慢慢晃到了自己和祁邪的身邊。

湊近了看時,元幼杉發現這個女人很瘦。

她五官是好看的,只是眼窩和臉頰都深深凹陷進去,寬大泛黃的衣服下空空蕩蕩,仿佛只剩一把骨頭支撐著,淡淡的臭味兒從她的身上傳出,難怪會被周圍的人避之不及。

女人聲音很小,顫顫的,朝著元幼杉伸出了一只枯瘦蒼白的手掌。

“可不可以給我一百塊?”

元幼杉站在原地,神情有些覆雜,她從包裏摸出一張印著一百元的聯盟紙幣,放在了女人的手心裏。

“可以。”

那女人身子一抖,慢慢擡起了臉孔,她凹陷的眼睛死死盯著元幼杉看了許久,而後咧開嘴巴笑了一下,“謝謝你小姐,你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

那只蒼白手掌收緊,鉆緊了手中的聯盟幣,但手掌的主人卻並沒有罷休離去。

她眼珠轉動,目光挪到了祁邪的身上,“先生,可不可以給……”

“嘖,沒完沒了是吧。”祁邪擡眼,語氣不耐直接打斷。

他在枯瘦女人楞住的時候上前兩步,一伸手直接薅住女人手中露出半截的、被攥得皺巴巴的錢幣,“滾蛋,不給。”

'撕拉’一聲,紙幣裂成兩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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