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讚美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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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區外,呼嘯的風沙揚起陣陣黃煙，遠處天際出現兩個小小的黑點。
沒過多久，伴隨著陣陣螺旋槳轉動的躁聲,黑點靠近第六區的城外後逐漸清晰,是兩架直升飛機。
剛剛降落停靠在煙霧迷漫的黃沙之中,機艙上便跳下了幾個神情嚴肅的處刑者,快速走向還未進入‘巢居’的第三批處刑者。
為首之人身材高大,沒穿處刑者罩衫，露出健壯麥色的肌肉,背上負著數根纏繞固定的鐵索‘刑具’；
正是‘臨淵’小隊的嵇長宮。
他原本在不遠處的另一個黃級安全區拔除其他‘異形者’,收尾的時候聽到聯邦發布通報，說祁邪和元幼杉也消失在了‘巢居’之中,便匆匆處理掉趕了過來。
與他隨行的人中還有調查所的兩位檢驗科的老教授。
實在是此次‘巢居’任務的難度超出了聯邦意料，他們迫切想要知道,代號‘歌姬’的‘二重生’寄生物到底發生了什麽異變。
走到眾人跟前，嵇長宮問：“現在裏面什麽情況？”
還未進入‘巢居’,僅僅是在城墻外圍,他都能聞到四周夾雜著沙土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腥氣。
幾個尚在外面的處刑者將拍攝的影像遞給嵇長宮，說：“暫時還不清楚，剛剛安全區裏面一直在顫動，‘歌姬’似乎因為某種原因暴走了。因為從視頻中看,這條隧道的出口很有可能就在它的附近，我們沒敢即刻入內。”
“大約三四分鐘前,裏面的動靜忽然停止,我們正準備進去查探一番。”
嵇長宮點頭：“一起吧,我先進去,你們在後面跟著就行。”
他心裏焦急，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便縱身一躍跳入了隧道的入口。
一行人大約走了十幾分鐘，腥臭愈發濃郁，就連他們腳下的隧道地面上，也開始出現水漬，踩在鞋底黏糊糊的。
前方終於出現了光亮。
“小心一點。”嵇長宮和其他處刑者們紛紛抽出了武器，神情凝重。
然而就在他們已做好了一出隧道，便進行惡戰的準備時，卻傻眼了。
只見隧道外的中心廣場一片泥濘，四周的地面上糊著一層半個腳掌那麽厚的粘液，到處都是乳白色的橢圓形長繭，惡臭熏天。
然而在廣場的正中央，躺著一個巨大的、已經徹底幹癟下去的‘異形者’屍體。
那是‘歌姬’。
他們曾在聯邦航拍的照片中，無數次看到它在‘巢居’中蠕動的巨大身體，難度評級一升再升，如今卻變成了一張空空蕩蕩的皮囊躺在蟲漿裏。
“這？‘歌姬’被拔除了？”
“誰幹的？鬼面大佬嗎？！”
'歌姬’屍體處粘液最多，它白色身軀被撕裂成兩瓣，像一張蛻下的殼皮浸泡在其中。
以它為中心，四周的地面上或仰或伏著不少身穿處刑者罩衫的人類，但都一動不動，不知是昏迷了還是已經死亡。
嵇長宮等人還能隱約看到皮子的正中，有一個近兩人高的突起鼓包，還在粘液中不停蠕動，裏面像是有東西要破殼而出。
然而第一眼被這巨型屍體吸引後，他們的目光緊接著落在了‘歌姬’屍體不遠處的兩個身影身上。
那兩人一高一矮，是一對男女。
看到其中女孩兒的面孔後，嵇長宮忍不住喚了一聲：“小元？！”
元幼杉順勢看過去，沖幾人揮揮手。
就在這時，靜靜躺在‘歌姬’屍體中的、那最後一顆尚存的肉囊，向外鼓動的動作陡然劇烈，引起了她的註意。
一根根細而尖銳的小刺從泛著瑩光的肉囊中刺出，很快裏面的‘異形’生物便撕裂了肉囊，密密麻麻的小型‘巢蟻’種從囊袋中一股腦洩了出來。
它們的體型相較於之前在外面見到的、斬殺的那些，還要更小一些。
最大的直徑半米左右，更小的就像一顆籃球，身體的某些部位還是完全透明的，看起來十分脆弱，應該是些還未孕育成熟的‘巢蟻’種。
感受到母體的死亡後，它們既驚恐又憤怒，仿佛知道是元幼杉和祁邪就是斬殺‘歌姬’的兇手，盡數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都不用動用孢絲力量，元幼杉便能一刀一個。
隨著新進入的處刑們趕上來支援，很快，這些從肉囊中傾瀉而出‘巢蟻’種就快被消滅得差不多了。
兩個被安置在最後的調查所老教授忙高呼道：“別殺了！別殺了！”
其中一位脊背佝僂的老者看著已古稀之年，頭上花白的頭發稀疏。
他拄著拐杖聲音焦急，踩著粘液蹚了過來，一旁的嵇長宮見狀，嚇得趕緊過去攙扶住他。
“肖老先生，您可慢著點的！”
這位肖楚華老先生已經八十多歲了，他出生的時候聯邦七大城甚至還未建立，更是目前調查院研究‘異形者’中的泰鬥。
此次若不是他強烈要求跟過來考察‘巢居’，嵇長宮哪裏敢把這樣一位磕碰不得的國寶級的學究，帶到如此危險的淪陷區中。
肖楚華看著滿地瘡痍，忙道：“你們留點活口，這些‘巢蟻’種可是非常珍貴、非常重要的標本！它們的發現，足以讓我們對孢子生物的研究再進一層！”
原本殺得痛快的處刑者們，聽到他這麽一說，也不敢下死手了，忍著惡心直接用手去捉、用衣服去兜。
另一位稍年輕些的女性學究，也跟著走向了‘歌姬’的屍體。
嵇長宮：“肖老，常老，還不知道這個‘異形者’的血液有沒有什麽腐蝕性，要不您二位還是別過去了，想要什麽地方做研究，我回頭讓人收容了給您二老送過去？”
“不礙事。”肖楚華搖搖頭，“我得親自過去看一看才能確認，不然我不放心！”
他身後的常雲帶著笑，“長宮啊，就讓我們過去看看吧，我們隨身帶的檢測裝備裏有防護服，不礙事兒的。”
嵇長宮無法，只能幫著兩位老人套上防護服，看著他們慢吞吞陷入蟲漿中。
哪怕‘歌姬’的身體已經破破爛爛，但浸泡在積液中的皮囊依然很高大。
走到‘歌姬’的屍體前反覆觀察後，肖楚華唉聲嘆氣：“哎，可惜了！這個大家夥的研究價值非常高，它體內的結構非常有意思，拔除的時候應該要註意一些的。”
不遠處聽到了的元幼杉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尖。
肖楚華：“行了，忙你的去吧，讓我們兩個老家夥自己待會兒。”
嵇長宮無奈笑笑，擡眼看向元幼杉的方向，而後走了過來。
其他的處刑者們，正在將蟲漿中躺著的幾十個人類都搬運出來，他忍不住環顧四周，卻並沒有看到熟悉的紅色厲鬼面具。
心中疑竇，嵇長宮問道：“小元，你不是和隊長一起進來的嗎？他人怎麽不見了？”
元幼杉：……？
她側頭看看身邊的祁邪，嵇長宮的視線也跟著落在了祁邪的身上，眼神中帶著掃視。
隱晦打量完後，他心裏生出一股子強烈的危機感。
隊長，危！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小白臉兒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哪個城池的，但這明顯是和他們隊長撞型了啊！
同樣一頭長發，寬肩窄腰大長腿，身材和外形上就有八九分相似，更別提他還長著一張就連男性也不得不承認很帥的臉孔。
這青年眼睫纖白，臉上的一片白色蛛紋印記讓他不像個人類，反而像是某種序列靠前的、能夠完美擬出人類外形的‘異形者’，卻絲毫不顯陰柔病弱。
僅這一點，他們隊長就輸了個徹底。
至於為什麽嵇長宮明明覺得，對方和祁邪都這麽像了，卻一點沒往‘面前這個帥哥就是他隊長’的念頭想，是因為祁邪在他的心裏，是根深蒂固的顏值不行的刻板印象。
誰長了這麽一張帥臉，會連續十年帶著面具遮遮掩掩啊？
他們隊長定然是容貌上，有難言之隱。
帶著幫自家失蹤的隊長打探敵情的念頭，嵇長宮朝長發帥哥伸出了手，一本正經道：“你好，我是‘臨淵’小隊的隊員，勞煩你照顧我們隊的老幺了。”
元幼杉哭笑不得：“長宮哥……”
看著伸到了自己眼前的手掌，祁邪無奈笑笑，“別鬧了，是我。”
聲音一入耳，嵇長宮的眉頭一跳，神情逐漸凝固。
盯了半晌，他才遲疑輕喊了一句：“隊長？你是鬼面？”
“嗯。”
得到肯定回答的嵇長宮再也繃不住了，他瞪大了眼睛，一副瞠目結舌認知被徹底推翻的樣子，“你是我隊長？！你、你長這個樣子，幹嘛天天帶著面具？這不是欺騙你隊友的感情麽！”
他一直自詡為隊內最帥的男人，此刻自信心受到了打擊，並感覺自己嚴重受欺騙。
直到其他人陸陸續續將全部的人都搬運到了空曠幹燥的空地，嵇長宮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他一臉幽怨地抱著雙臂，站在元幼杉和祁邪身邊。
“隊長大人，我們點了一下人數，目前已經找到的處刑者一共三十九名，基本都是第二批進入這裏的隊員們。除此之外還有十六名隊員失蹤，我們在周邊查找過後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也不排除他們或許在某個‘囊繭’中。”
但這樣的情況非常渺茫。
'歌姬’對處刑者的態度和對普通人的大相徑庭。
它似乎不會把處刑者當成食物，明明直接吞入肉囊中，也根本無法消化，但它還是一個個將處刑者塞入了自己的肚子裏。
另一人緊跟著說道：“還有幾位同伴的身上，出現了一些問題……”
他神情猶豫，“他們身體的某些部位，變得很像‘異形者’。”
在搬運的過程中，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少數人身上的變異之處，驚駭之餘又覺得有些瘆人。
此時對‘歌姬’屍體進行一番大致研究的肖楚華和常雲，也在兩名處刑者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脫下罩在頭上的防護頭套時，肖楚華臉上都是汗，他狠狠咳嗽兩下，擺擺手道：
“我剛剛去看了一眼那幾個孩子，有兩個體內的器官已經被同化到衰竭了，估計……哎，他們在‘歌姬’的身體裏待太久了。其他四個人都只是軀幹被同化了，回去做個切除手術好好恢覆就行。”
“至於其他人，喝幾劑調查所的研制的藥，再修養兩天，體內吸收的那一點點的東西就能被代謝掉。”
祁邪對肖楚華和常雲的態度很恭敬，“肖老，您有什麽發現？”
“謔！你小子是鬼面啊？！”
驟然聽到青年具有強烈辨識度的溫和聲音，以及他周身的氣質，肖楚華也吃了一驚，反覆打量著。
“你那個面具不帶了？長這麽俊幹嘛要遮住臉啊，要是回去讓聯邦那些‘貴族’老家夥看到了，肯定把總部大門都踏破！”
其他處刑者也早就註意到了這位身材高大，容貌清冷俊美的處刑者。
赫然知道他就是祁邪，也都面露驚訝。
祁邪：“您又開我玩笑了。”
“說正經的，如果我沒親眼見到這只‘二重生’的存在，恐怕很多東西我也無法確定。但現在可以確定的一點，‘孢母成熟’的預言，真的到來了。”肖楚華嘆了口氣，渾濁的眼底滿是凝重。
常雲點頭，“按照過去百年來的記錄，從來沒有任何一種‘異形者’，能夠孕育出個體，這種繁衍的能力向來只有‘孢母’有。更別提以這種方式將人類同化成‘異形者’了，這是聯邦史上出現的第一例。”
從兩位老學究的口中，元幼杉這才知道，孢子生物是無法像人類一樣，進行生育和繁衍的。
世界的意識真的存在，也會排斥異族生物的入侵。
孢子一族中，只有‘孢母’能通過源源不斷制造孢子，並讓孢子寄生的方式，來降臨在這個世界中。
然而除非是擁有人類身軀的‘偽裝者’，大多數普通寄生物分化不出性別，並且‘偽裝者’也生不出純粹的孢子生物，只能生出身體上畸形的‘異形’混血。
本質上，這些孩子體內沒有‘孢體’，還是人類。
一直以來聯邦記載的‘群居’類的寄生物，都是寄生物自主匯集在一起。
'歌姬’是第一個進化出的生殖系統的孢子生物。
它體內那個專門承載‘巢蟻’種的肉囊，就是用來孕育的幼崽的器官；
而其他三個囊袋中的積液，則是一種能把人類的身體同化成‘巢蟻’結構的物質，一旦被完全同化後便變不回來了。
這不僅意味著孢子生物仍在迅速進化，更意味著‘孢母’已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悄然成熟。
世界意識已經開始接受它的存在、對它的抵制沒有那麽嚴重了。
若是某一天它徹底紮根在這顆星球，徹底被世界所接納後，或許孢子生物的存活方法便不止有寄生這一種，還可以繁衍。
到那時，才是人類真正的地獄。
肖楚華帶著手套，他手裏捧著一只體型不大的、被斬斷了長吻和腹足的‘巢蟻’，用手術刀割開了幾近透明的表皮後，裏面的物質流了出來。
“你們看，事情還沒到最壞的時候。雖然‘歌姬’進化出了生殖器官，也能夠將人類同化成‘異形者’，但這些家夥的身體裏還沒有生出‘孢體’，不算真正的孢子生物。因此我推斷這些由孕育繁衍出的‘巢蟻’，壽命都非常短，三到四天內應該就會自然死亡。”
“要知道‘巢蟻’本身不算序列很靠前的孢種，但它體內的那顆‘歌行’種確實很稀少，我懷疑它可能分到了‘孢母’的一些能力，是故意將人類的安全區攻陷，以此來作為它孕育後代的巢穴。”
“如果哪天‘孢母’徹底成熟，或許‘歌姬’會再次進化，生出自帶‘孢種’的後代。”
而他推測，之所以‘歌姬’只吞噬處刑者，甚至有引誘聯邦處刑者進入‘巢居’的行為，也是因為處刑者的身體本身就是被寄生過的、內部含有孢絲，因此某種程度上和寄生物有共同性。
如果是普通的人類，是同化不了的。
將徹底失去活性的寄生物丟在腳邊，肖楚華嘆了口氣，“要是它那三顆囊，但凡有一顆能保留完好，回去後我就能啟動深入研究了，你們這些小年輕下手太沒輕沒重了！”
“您說得是，以後對珍貴的研究對象，我們一定盡量保存完好。”祁邪點頭道。
肖楚華：“算了，沒有就沒有了，就算能研究出什麽門道，找不到‘孢母’阻止它成熟都沒用。一個‘歌姬’死了，還有無數個‘歌姬’會冒出頭來。”
“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否看到人類真正勝利的時候啊。”
老先生的神情有些落寂。
他曾看著聯邦建立欣欣向榮，卻從未想過，有可能會在自己合上眼前看到它傾塌。
嵇長宮在旁邊打著哈哈安撫著：“瞧肖老您說的，咱們現在可是有基因優化手術了，您身體棒著呢，再活上幾十年也沒問題！”
“就你會哄人高興。”肖楚華搖搖頭，“對了，我包裏帶了點調查院研究出來的藥物，你們拿出來給他們每人身上灑一些，這藥是專門用來溶解‘異形者’的孢絲的，對人類的身體沒什麽害處。但可不能往肚子裏餵，不然和你們身體融合的孢絲也得被溶掉嘍。”
應了一聲後，嵇長宮取出兩大罐子藥粉，給每個人分發了一些。
元幼杉拿了一捧，走到孟軻的身邊細細灑著。
這藥物果然有用，在剛剛接觸到孟軻皮膚後，她身上那層刀片都劃不破的薄膜便開始自動退避，而後逐漸脫落。
給其他幾個女性處刑者上完藥後，再一回頭，元幼杉就看到孟軻緩緩睜開了雙眼。
她快步走了過去，“孟軻，你感覺怎麽樣了？”
“小元？”孟軻還有些迷茫，“難道你也被‘歌姬’吃了嗎……我們是到天堂了麽？”
元幼杉敲了下她的額頭，“瞎想什麽呢，咱們都獲救了。”
“獲救了？”
孟軻眨眨眼，而後撐著身體想坐起來，“嘶……我的身體為什麽這麽麻啊，皮膚也沒什麽觸覺。對了！角妖呢？角妖和我一起被吞噬的！”
“你別擔心他，他也被救出來了。”元幼杉說。
在三顆肉囊全部被劃破後，角妖和另外幾個處刑者也被找到了，他也處於昏迷之中，此時一名處刑者正在給他灑藥。
待大部分人都清醒後，才發現自己身上要麽酸軟沒知覺，要麽直接長出了一部分‘異形者’的特征。
在肖楚華和其他人的安撫下，他們才勉強平靜下來，仍然心有餘悸。
蘇醒後的角妖或許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半‘異形’半人類的身體，倒沒受到什麽侵蝕。
“小元，你又救了我一次。”青年走到幾人身邊，雋秀的眉輕蹙。
他苦笑一聲，“都怪我當時沒能拉住孟軻。”
孟軻叉著腰，“嘖，我就總不喜歡你這什麽事兒都怪自己的性子，要不是你返回來救我，說不定不會被‘歌姬’抓到，那我是不是拖你後腿了呢？”
“別想那麽多。”元幼杉拍了拍他削瘦的肩，“我們是朋友，是隊友。”
“就是啊，再說這種話我可不樂意了！”
角妖抿唇笑了一下，而後沖元幼杉身邊的祁邪微微頷首，“隊長大人，謝謝您。”
“不必客氣。”祁邪語氣溫和。
出來之後，嵇長宮便給聯邦總部發了消息，讓他們盡快派出調查所的人前來善後。
第六區裏面還有成千上萬顆被裹在‘囊繭’中的人類，僅憑他們幾人就是撕上一天一夜，估計也弄不完，還不如交給專業的團隊來處理。
半天之後，一大批從天際飛來的直升機便落在黃沙之外，大量拿著工具和回收袋子的工作人員，進入了第六區。
在看到積液中巨大的‘歌姬’屍體時，不少調查所的工作人員是心累的。
凡是在‘歌姬’肚子裏待了超過半天、身體出現變異的人，都被送上了直升飛機，送回聯邦進行檢測和恢覆，短時間內他們是不會再出來了。
然而經過身體檢查後，元幼杉這個小姑娘一點毛病都沒有，身體倍兒棒。
還留下來的人除了祁邪和幾位第一梯隊的處刑者，就剩下三個資歷不深的人了。
其中就有角妖，因為他的身體素質頗為不錯，而聯邦又是缺人之際，問過了他自己的意願後，便讓他繼續參與接下來的其他行動了。
此時天色已晚，夜晚的淪陷區相較於白天，要更為危險。
因此眾人在周邊的安全區內住了一晚上，洗了個熱水澡換了幹凈衣服，次日清晨乘坐著直升飛機，繼續朝著中途被擾亂的目的地前進。
——
兩天之後，幾架直升飛機落在了‘小山湖’內部的機場中。
從中走下來了十來位處刑者。
其中走在一起的一男一女格外顯眼，盡管他們的服飾在‘小山湖’其他人的襯托下格外普通，但因為容貌氣質太過出色，甚至吸引了一些熱情的處刑者過來，問他們要通訊方式。
高大溫柔的俊美青年被叫住時神情一楞，而後婉言拒絕。
“抱歉，我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他偏頭看了眼身旁的元幼杉，“就在我身邊。”
待人走了之後，元幼杉才掩飾般地輕咳一聲，耳根有些紅。
這個世界的祁邪表現出的感情並不濃烈，但很多時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一個細節，卻能讓她怦然心動。
此次拔除‘失樂園’的超‘三星’任務中，足足有近十位第一梯隊的處刑者，可以說陣仗十分大了。
他們下了飛機的第一時間，就收到了這次任務的東道主——也就是‘小山湖’處刑者分部的一把手的邀請。
找到地方時，位置竟然是一座略有些偏僻的茶樓。
進入房間後，裏面已經坐了好幾位第一梯隊的處刑者，無論是服飾還是外貌都各具特色。
見到兩人進來之後，裏面大多數人只是看了他們幾眼，又頗為不耐地移開視線。
因為祁邪沒有佩戴他標志性的猩紅面具，沒有一個人認出他來的。
其中一位彪形大漢腰間掛著一柄粗糙大刀，終於忍不住看向房間角落中，一位身著孔雀翎罩衫、飾品華麗繁覆的處刑者。
“何隊長，你把我們叫到這兒來也不商討計劃，也不說話，就幹坐著喝茶？”
'小山湖’分部隊長何其康安撫笑道：“湯大哥別急嘛。”
“你瞧，這要看的戲不就開場了。”
他視線挪動看向窗外，元幼杉跟著往三樓之下看去。
茶樓的後方是一條商業小街，人群來來往往十分熱鬧，此處販賣著各種此地人民喜愛的亮晶晶飾品，和各種物品食物，是‘小山湖’內較為繁華的街區了。
但此時她一眼看到的，卻是人群中幾個身著長袍、把全身上下都遮掩住的人，他們從街的盡頭走了進來。
那一行四個人身上的衣服，用鮮血歪歪扭扭塗抹著眼睛的圖案，走在街上時雙手高舉著，嘴裏念念有詞。
四周的商販和買主聲音小了許多，不少人默默避開了這些人。
“怎麽又冒出來什麽信徒了，上頭不是嚴令禁止不許信這些東西麽，他們還敢上街，不怕被督查所的人抓起來？”
“你們還別說，我都有點好奇這個‘神教’了，聽說他們每周都開講會呢……”
“陰森森的真嚇人，我隔壁有個鄰居就信這個教，前段時間晚上不知怎麽偷渡出城去了，家裏還有老婆兒子和雙親，都直接扔了不管了，到現在都沒回來。”
“……”
竊竊私語中，走在最前面的人猛然擡起頭，從兜帽下露出一張削瘦的臉孔。
他的眼睛中布滿了血絲，神情瘋狂而虔誠，高聲叫喊著：
“愚蠢卑劣的棄逐之人，你們已經被這個世界和時代放棄了，末世早晚有一天會崩潰，我們都會死！只有信奉‘母神’大人，成為被讚美的神之子，才能擺脫滅亡的命運！”
“不要再冥頑不靈，拋棄我們作為劣等物種的軀殼，迎來新生！作為‘母神’選中的信徒，我們是來引領你們、啟發你們、拯救你們的！這個世界已經腐爛了，人類已經沒有希望了！！”
他通紅的眼球瞪大，張開了雙手，掌心中赫然一對還在流血的、用刀子生生刻出的猩紅眼球疤痕。
“讚美‘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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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伴隨著陣陣螺旋槳轉動的躁聲,黑點靠近第六區的城外後逐漸清晰,是兩架直升飛機。
剛剛降落停靠在煙霧迷漫的黃沙之中,機艙上便跳下了幾個神情嚴肅的處刑者,快速走向還未進入‘巢居’的第三批處刑者。
為首之人身材高大,沒穿處刑者罩衫，露出健壯麥色的肌肉,背上負著數根纏繞固定的鐵索‘刑具’；
正是‘臨淵’小隊的嵇長宮。
他原本在不遠處的另一個黃級安全區拔除其他‘異形者’,收尾的時候聽到聯邦發布通報，說祁邪和元幼杉也消失在了‘巢居’之中,便匆匆處理掉趕了過來。
與他隨行的人中還有調查所的兩位檢驗科的老教授。
實在是此次‘巢居’任務的難度超出了聯邦意料，他們迫切想要知道,代號‘歌姬’的‘二重生’寄生物到底發生了什麽異變。
走到眾人跟前，嵇長宮問：“現在裏面什麽情況？”
還未進入‘巢居’,僅僅是在城墻外圍,他都能聞到四周夾雜著沙土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腥氣。
幾個尚在外面的處刑者將拍攝的影像遞給嵇長宮，說：“暫時還不清楚，剛剛安全區裏面一直在顫動，‘歌姬’似乎因為某種原因暴走了。因為從視頻中看,這條隧道的出口很有可能就在它的附近，我們沒敢即刻入內。”
“大約三四分鐘前,裏面的動靜忽然停止,我們正準備進去查探一番。”
嵇長宮點頭：“一起吧,我先進去,你們在後面跟著就行。”
他心裏焦急，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便縱身一躍跳入了隧道的入口。
一行人大約走了十幾分鐘，腥臭愈發濃郁，就連他們腳下的隧道地面上，也開始出現水漬，踩在鞋底黏糊糊的。
前方終於出現了光亮。
“小心一點。”嵇長宮和其他處刑者們紛紛抽出了武器，神情凝重。
然而就在他們已做好了一出隧道，便進行惡戰的準備時，卻傻眼了。
只見隧道外的中心廣場一片泥濘，四周的地面上糊著一層半個腳掌那麽厚的粘液，到處都是乳白色的橢圓形長繭，惡臭熏天。
然而在廣場的正中央，躺著一個巨大的、已經徹底幹癟下去的‘異形者’屍體。
那是‘歌姬’。
他們曾在聯邦航拍的照片中，無數次看到它在‘巢居’中蠕動的巨大身體，難度評級一升再升，如今卻變成了一張空空蕩蕩的皮囊躺在蟲漿裏。
“這？‘歌姬’被拔除了？”
“誰幹的？鬼面大佬嗎？！”
'歌姬’屍體處粘液最多，它白色身軀被撕裂成兩瓣，像一張蛻下的殼皮浸泡在其中。
以它為中心，四周的地面上或仰或伏著不少身穿處刑者罩衫的人類，但都一動不動，不知是昏迷了還是已經死亡。
嵇長宮等人還能隱約看到皮子的正中，有一個近兩人高的突起鼓包，還在粘液中不停蠕動，裏面像是有東西要破殼而出。
然而第一眼被這巨型屍體吸引後，他們的目光緊接著落在了‘歌姬’屍體不遠處的兩個身影身上。
那兩人一高一矮，是一對男女。
看到其中女孩兒的面孔後，嵇長宮忍不住喚了一聲：“小元？！”
元幼杉順勢看過去，沖幾人揮揮手。
就在這時，靜靜躺在‘歌姬’屍體中的、那最後一顆尚存的肉囊，向外鼓動的動作陡然劇烈，引起了她的註意。
一根根細而尖銳的小刺從泛著瑩光的肉囊中刺出，很快裏面的‘異形’生物便撕裂了肉囊，密密麻麻的小型‘巢蟻’種從囊袋中一股腦洩了出來。
它們的體型相較於之前在外面見到的、斬殺的那些，還要更小一些。
最大的直徑半米左右，更小的就像一顆籃球，身體的某些部位還是完全透明的，看起來十分脆弱，應該是些還未孕育成熟的‘巢蟻’種。
感受到母體的死亡後，它們既驚恐又憤怒，仿佛知道是元幼杉和祁邪就是斬殺‘歌姬’的兇手，盡數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都不用動用孢絲力量，元幼杉便能一刀一個。
隨著新進入的處刑們趕上來支援，很快，這些從肉囊中傾瀉而出‘巢蟻’種就快被消滅得差不多了。
兩個被安置在最後的調查所老教授忙高呼道：“別殺了！別殺了！”
其中一位脊背佝僂的老者看著已古稀之年，頭上花白的頭發稀疏。
他拄著拐杖聲音焦急，踩著粘液蹚了過來，一旁的嵇長宮見狀，嚇得趕緊過去攙扶住他。
“肖老先生，您可慢著點的！”
這位肖楚華老先生已經八十多歲了，他出生的時候聯邦七大城甚至還未建立，更是目前調查院研究‘異形者’中的泰鬥。
此次若不是他強烈要求跟過來考察‘巢居’，嵇長宮哪裏敢把這樣一位磕碰不得的國寶級的學究，帶到如此危險的淪陷區中。
肖楚華看著滿地瘡痍，忙道：“你們留點活口，這些‘巢蟻’種可是非常珍貴、非常重要的標本！它們的發現，足以讓我們對孢子生物的研究再進一層！”
原本殺得痛快的處刑者們，聽到他這麽一說，也不敢下死手了，忍著惡心直接用手去捉、用衣服去兜。
另一位稍年輕些的女性學究，也跟著走向了‘歌姬’的屍體。
嵇長宮：“肖老，常老，還不知道這個‘異形者’的血液有沒有什麽腐蝕性，要不您二位還是別過去了，想要什麽地方做研究，我回頭讓人收容了給您二老送過去？”
“不礙事。”肖楚華搖搖頭，“我得親自過去看一看才能確認，不然我不放心！”
他身後的常雲帶著笑，“長宮啊，就讓我們過去看看吧，我們隨身帶的檢測裝備裏有防護服，不礙事兒的。”
嵇長宮無法，只能幫著兩位老人套上防護服，看著他們慢吞吞陷入蟲漿中。
哪怕‘歌姬’的身體已經破破爛爛，但浸泡在積液中的皮囊依然很高大。
走到‘歌姬’的屍體前反覆觀察後，肖楚華唉聲嘆氣：“哎，可惜了！這個大家夥的研究價值非常高，它體內的結構非常有意思，拔除的時候應該要註意一些的。”
不遠處聽到了的元幼杉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尖。
肖楚華：“行了，忙你的去吧，讓我們兩個老家夥自己待會兒。”
嵇長宮無奈笑笑，擡眼看向元幼杉的方向，而後走了過來。
其他的處刑者們，正在將蟲漿中躺著的幾十個人類都搬運出來，他忍不住環顧四周，卻並沒有看到熟悉的紅色厲鬼面具。
心中疑竇，嵇長宮問道：“小元，你不是和隊長一起進來的嗎？他人怎麽不見了？”
元幼杉：……？
她側頭看看身邊的祁邪，嵇長宮的視線也跟著落在了祁邪的身上，眼神中帶著掃視。
隱晦打量完後，他心裏生出一股子強烈的危機感。
隊長，危！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小白臉兒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哪個城池的，但這明顯是和他們隊長撞型了啊！
同樣一頭長發，寬肩窄腰大長腿，身材和外形上就有八九分相似，更別提他還長著一張就連男性也不得不承認很帥的臉孔。
這青年眼睫纖白，臉上的一片白色蛛紋印記讓他不像個人類，反而像是某種序列靠前的、能夠完美擬出人類外形的‘異形者’，卻絲毫不顯陰柔病弱。
僅這一點，他們隊長就輸了個徹底。
至於為什麽嵇長宮明明覺得，對方和祁邪都這麽像了，卻一點沒往‘面前這個帥哥就是他隊長’的念頭想，是因為祁邪在他的心裏，是根深蒂固的顏值不行的刻板印象。
誰長了這麽一張帥臉，會連續十年帶著面具遮遮掩掩啊？
他們隊長定然是容貌上，有難言之隱。
帶著幫自家失蹤的隊長打探敵情的念頭，嵇長宮朝長發帥哥伸出了手，一本正經道：“你好，我是‘臨淵’小隊的隊員，勞煩你照顧我們隊的老幺了。”
元幼杉哭笑不得：“長宮哥……”
看著伸到了自己眼前的手掌，祁邪無奈笑笑，“別鬧了，是我。”
聲音一入耳，嵇長宮的眉頭一跳，神情逐漸凝固。
盯了半晌，他才遲疑輕喊了一句：“隊長？你是鬼面？”
“嗯。”
得到肯定回答的嵇長宮再也繃不住了，他瞪大了眼睛，一副瞠目結舌認知被徹底推翻的樣子，“你是我隊長？！你、你長這個樣子，幹嘛天天帶著面具？這不是欺騙你隊友的感情麽！”
他一直自詡為隊內最帥的男人，此刻自信心受到了打擊，並感覺自己嚴重受欺騙。
直到其他人陸陸續續將全部的人都搬運到了空曠幹燥的空地，嵇長宮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他一臉幽怨地抱著雙臂，站在元幼杉和祁邪身邊。
“隊長大人，我們點了一下人數，目前已經找到的處刑者一共三十九名，基本都是第二批進入這裏的隊員們。除此之外還有十六名隊員失蹤，我們在周邊查找過後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也不排除他們或許在某個‘囊繭’中。”
但這樣的情況非常渺茫。
'歌姬’對處刑者的態度和對普通人的大相徑庭。
它似乎不會把處刑者當成食物，明明直接吞入肉囊中，也根本無法消化，但它還是一個個將處刑者塞入了自己的肚子裏。
另一人緊跟著說道：“還有幾位同伴的身上，出現了一些問題……”
他神情猶豫，“他們身體的某些部位，變得很像‘異形者’。”
在搬運的過程中，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少數人身上的變異之處，驚駭之餘又覺得有些瘆人。
此時對‘歌姬’屍體進行一番大致研究的肖楚華和常雲，也在兩名處刑者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脫下罩在頭上的防護頭套時，肖楚華臉上都是汗，他狠狠咳嗽兩下，擺擺手道：
“我剛剛去看了一眼那幾個孩子，有兩個體內的器官已經被同化到衰竭了，估計……哎，他們在‘歌姬’的身體裏待太久了。其他四個人都只是軀幹被同化了，回去做個切除手術好好恢覆就行。”
“至於其他人，喝幾劑調查所的研制的藥，再修養兩天，體內吸收的那一點點的東西就能被代謝掉。”
祁邪對肖楚華和常雲的態度很恭敬，“肖老，您有什麽發現？”
“謔！你小子是鬼面啊？！”
驟然聽到青年具有強烈辨識度的溫和聲音，以及他周身的氣質，肖楚華也吃了一驚，反覆打量著。
“你那個面具不帶了？長這麽俊幹嘛要遮住臉啊，要是回去讓聯邦那些‘貴族’老家夥看到了，肯定把總部大門都踏破！”
其他處刑者也早就註意到了這位身材高大，容貌清冷俊美的處刑者。
赫然知道他就是祁邪，也都面露驚訝。
祁邪：“您又開我玩笑了。”
“說正經的，如果我沒親眼見到這只‘二重生’的存在，恐怕很多東西我也無法確定。但現在可以確定的一點，‘孢母成熟’的預言，真的到來了。”肖楚華嘆了口氣，渾濁的眼底滿是凝重。
常雲點頭，“按照過去百年來的記錄，從來沒有任何一種‘異形者’，能夠孕育出個體，這種繁衍的能力向來只有‘孢母’有。更別提以這種方式將人類同化成‘異形者’了，這是聯邦史上出現的第一例。”
從兩位老學究的口中，元幼杉這才知道，孢子生物是無法像人類一樣，進行生育和繁衍的。
世界的意識真的存在，也會排斥異族生物的入侵。
孢子一族中，只有‘孢母’能通過源源不斷制造孢子，並讓孢子寄生的方式，來降臨在這個世界中。
然而除非是擁有人類身軀的‘偽裝者’，大多數普通寄生物分化不出性別，並且‘偽裝者’也生不出純粹的孢子生物，只能生出身體上畸形的‘異形’混血。
本質上，這些孩子體內沒有‘孢體’，還是人類。
一直以來聯邦記載的‘群居’類的寄生物，都是寄生物自主匯集在一起。
'歌姬’是第一個進化出的生殖系統的孢子生物。
它體內那個專門承載‘巢蟻’種的肉囊，就是用來孕育的幼崽的器官；
而其他三個囊袋中的積液，則是一種能把人類的身體同化成‘巢蟻’結構的物質，一旦被完全同化後便變不回來了。
這不僅意味著孢子生物仍在迅速進化，更意味著‘孢母’已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悄然成熟。
世界意識已經開始接受它的存在、對它的抵制沒有那麽嚴重了。
若是某一天它徹底紮根在這顆星球，徹底被世界所接納後，或許孢子生物的存活方法便不止有寄生這一種，還可以繁衍。
到那時，才是人類真正的地獄。
肖楚華帶著手套，他手裏捧著一只體型不大的、被斬斷了長吻和腹足的‘巢蟻’，用手術刀割開了幾近透明的表皮後，裏面的物質流了出來。
“你們看，事情還沒到最壞的時候。雖然‘歌姬’進化出了生殖器官，也能夠將人類同化成‘異形者’，但這些家夥的身體裏還沒有生出‘孢體’，不算真正的孢子生物。因此我推斷這些由孕育繁衍出的‘巢蟻’，壽命都非常短，三到四天內應該就會自然死亡。”
“要知道‘巢蟻’本身不算序列很靠前的孢種，但它體內的那顆‘歌行’種確實很稀少，我懷疑它可能分到了‘孢母’的一些能力，是故意將人類的安全區攻陷，以此來作為它孕育後代的巢穴。”
“如果哪天‘孢母’徹底成熟，或許‘歌姬’會再次進化，生出自帶‘孢種’的後代。”
而他推測，之所以‘歌姬’只吞噬處刑者，甚至有引誘聯邦處刑者進入‘巢居’的行為，也是因為處刑者的身體本身就是被寄生過的、內部含有孢絲，因此某種程度上和寄生物有共同性。
如果是普通的人類，是同化不了的。
將徹底失去活性的寄生物丟在腳邊，肖楚華嘆了口氣，“要是它那三顆囊，但凡有一顆能保留完好，回去後我就能啟動深入研究了，你們這些小年輕下手太沒輕沒重了！”
“您說得是，以後對珍貴的研究對象，我們一定盡量保存完好。”祁邪點頭道。
肖楚華：“算了，沒有就沒有了，就算能研究出什麽門道，找不到‘孢母’阻止它成熟都沒用。一個‘歌姬’死了，還有無數個‘歌姬’會冒出頭來。”
“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否看到人類真正勝利的時候啊。”
老先生的神情有些落寂。
他曾看著聯邦建立欣欣向榮，卻從未想過，有可能會在自己合上眼前看到它傾塌。
嵇長宮在旁邊打著哈哈安撫著：“瞧肖老您說的，咱們現在可是有基因優化手術了，您身體棒著呢，再活上幾十年也沒問題！”
“就你會哄人高興。”肖楚華搖搖頭，“對了，我包裏帶了點調查院研究出來的藥物，你們拿出來給他們每人身上灑一些，這藥是專門用來溶解‘異形者’的孢絲的，對人類的身體沒什麽害處。但可不能往肚子裏餵，不然和你們身體融合的孢絲也得被溶掉嘍。”
應了一聲後，嵇長宮取出兩大罐子藥粉，給每個人分發了一些。
元幼杉拿了一捧，走到孟軻的身邊細細灑著。
這藥物果然有用，在剛剛接觸到孟軻皮膚後，她身上那層刀片都劃不破的薄膜便開始自動退避，而後逐漸脫落。
給其他幾個女性處刑者上完藥後，再一回頭，元幼杉就看到孟軻緩緩睜開了雙眼。
她快步走了過去，“孟軻，你感覺怎麽樣了？”
“小元？”孟軻還有些迷茫，“難道你也被‘歌姬’吃了嗎……我們是到天堂了麽？”
元幼杉敲了下她的額頭，“瞎想什麽呢，咱們都獲救了。”
“獲救了？”
孟軻眨眨眼，而後撐著身體想坐起來，“嘶……我的身體為什麽這麽麻啊，皮膚也沒什麽觸覺。對了！角妖呢？角妖和我一起被吞噬的！”
“你別擔心他，他也被救出來了。”元幼杉說。
在三顆肉囊全部被劃破後，角妖和另外幾個處刑者也被找到了，他也處於昏迷之中，此時一名處刑者正在給他灑藥。
待大部分人都清醒後，才發現自己身上要麽酸軟沒知覺，要麽直接長出了一部分‘異形者’的特征。
在肖楚華和其他人的安撫下，他們才勉強平靜下來，仍然心有餘悸。
蘇醒後的角妖或許是因為，他本身就是半‘異形’半人類的身體，倒沒受到什麽侵蝕。
“小元，你又救了我一次。”青年走到幾人身邊，雋秀的眉輕蹙。
他苦笑一聲，“都怪我當時沒能拉住孟軻。”
孟軻叉著腰，“嘖，我就總不喜歡你這什麽事兒都怪自己的性子，要不是你返回來救我，說不定不會被‘歌姬’抓到，那我是不是拖你後腿了呢？”
“別想那麽多。”元幼杉拍了拍他削瘦的肩，“我們是朋友，是隊友。”
“就是啊，再說這種話我可不樂意了！”
角妖抿唇笑了一下，而後沖元幼杉身邊的祁邪微微頷首，“隊長大人，謝謝您。”
“不必客氣。”祁邪語氣溫和。
出來之後，嵇長宮便給聯邦總部發了消息，讓他們盡快派出調查所的人前來善後。
第六區裏面還有成千上萬顆被裹在‘囊繭’中的人類，僅憑他們幾人就是撕上一天一夜，估計也弄不完，還不如交給專業的團隊來處理。
半天之後，一大批從天際飛來的直升機便落在黃沙之外，大量拿著工具和回收袋子的工作人員，進入了第六區。
在看到積液中巨大的‘歌姬’屍體時，不少調查所的工作人員是心累的。
凡是在‘歌姬’肚子裏待了超過半天、身體出現變異的人，都被送上了直升飛機，送回聯邦進行檢測和恢覆，短時間內他們是不會再出來了。
然而經過身體檢查後，元幼杉這個小姑娘一點毛病都沒有，身體倍兒棒。
還留下來的人除了祁邪和幾位第一梯隊的處刑者，就剩下三個資歷不深的人了。
其中就有角妖，因為他的身體素質頗為不錯，而聯邦又是缺人之際，問過了他自己的意願後，便讓他繼續參與接下來的其他行動了。
此時天色已晚，夜晚的淪陷區相較於白天，要更為危險。
因此眾人在周邊的安全區內住了一晚上，洗了個熱水澡換了幹凈衣服，次日清晨乘坐著直升飛機，繼續朝著中途被擾亂的目的地前進。
——
兩天之後，幾架直升飛機落在了‘小山湖’內部的機場中。
從中走下來了十來位處刑者。
其中走在一起的一男一女格外顯眼，盡管他們的服飾在‘小山湖’其他人的襯托下格外普通，但因為容貌氣質太過出色，甚至吸引了一些熱情的處刑者過來，問他們要通訊方式。
高大溫柔的俊美青年被叫住時神情一楞，而後婉言拒絕。
“抱歉，我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他偏頭看了眼身旁的元幼杉，“就在我身邊。”
待人走了之後，元幼杉才掩飾般地輕咳一聲，耳根有些紅。
這個世界的祁邪表現出的感情並不濃烈，但很多時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一個細節，卻能讓她怦然心動。
此次拔除‘失樂園’的超‘三星’任務中，足足有近十位第一梯隊的處刑者，可以說陣仗十分大了。
他們下了飛機的第一時間，就收到了這次任務的東道主——也就是‘小山湖’處刑者分部的一把手的邀請。
找到地方時，位置竟然是一座略有些偏僻的茶樓。
進入房間後，裏面已經坐了好幾位第一梯隊的處刑者，無論是服飾還是外貌都各具特色。
見到兩人進來之後，裏面大多數人只是看了他們幾眼，又頗為不耐地移開視線。
因為祁邪沒有佩戴他標志性的猩紅面具，沒有一個人認出他來的。
其中一位彪形大漢腰間掛著一柄粗糙大刀，終於忍不住看向房間角落中，一位身著孔雀翎罩衫、飾品華麗繁覆的處刑者。
“何隊長，你把我們叫到這兒來也不商討計劃，也不說話，就幹坐著喝茶？”
'小山湖’分部隊長何其康安撫笑道：“湯大哥別急嘛。”
“你瞧，這要看的戲不就開場了。”
他視線挪動看向窗外，元幼杉跟著往三樓之下看去。
茶樓的後方是一條商業小街，人群來來往往十分熱鬧，此處販賣著各種此地人民喜愛的亮晶晶飾品，和各種物品食物，是‘小山湖’內較為繁華的街區了。
但此時她一眼看到的，卻是人群中幾個身著長袍、把全身上下都遮掩住的人，他們從街的盡頭走了進來。
那一行四個人身上的衣服，用鮮血歪歪扭扭塗抹著眼睛的圖案，走在街上時雙手高舉著，嘴裏念念有詞。
四周的商販和買主聲音小了許多，不少人默默避開了這些人。
“怎麽又冒出來什麽信徒了，上頭不是嚴令禁止不許信這些東西麽，他們還敢上街，不怕被督查所的人抓起來？”
“你們還別說，我都有點好奇這個‘神教’了，聽說他們每周都開講會呢……”
“陰森森的真嚇人，我隔壁有個鄰居就信這個教，前段時間晚上不知怎麽偷渡出城去了，家裏還有老婆兒子和雙親，都直接扔了不管了，到現在都沒回來。”
“……”
竊竊私語中，走在最前面的人猛然擡起頭，從兜帽下露出一張削瘦的臉孔。
他的眼睛中布滿了血絲，神情瘋狂而虔誠，高聲叫喊著：
“愚蠢卑劣的棄逐之人，你們已經被這個世界和時代放棄了，末世早晚有一天會崩潰，我們都會死！只有信奉‘母神’大人，成為被讚美的神之子，才能擺脫滅亡的命運！”
“不要再冥頑不靈，拋棄我們作為劣等物種的軀殼，迎來新生！作為‘母神’選中的信徒，我們是來引領你們、啟發你們、拯救你們的！這個世界已經腐爛了，人類已經沒有希望了！！”
他通紅的眼球瞪大，張開了雙手，掌心中赫然一對還在流血的、用刀子生生刻出的猩紅眼球疤痕。
“讚美‘母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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