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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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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和中帶著些遲疑的問聲落下,身旁的隊友神情各異。

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這句話竟然出自他們的隊長之口。

鬼面此人,於十年前從聯邦主城區空降處刑者第一梯隊,當時的他和現在溫和沈穩的氣質不同,盡管臉上罩著猩紅面具,氣質也是肉眼可見的青澀,明顯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年。

當時的陳鳶和嵇長宮是‘貴族’中齊名的天才人物,從處刑者學院出來後,僅僅用了不到五年的時間,便爬到了巔峰。

那時候正是兩人心高氣傲、意氣風發之時,對頭頂空降了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小屁孩當隊長,有十萬個不滿意;

可還沒等他們摩拳擦掌和這小隊長‘過兩招’,就爆發了淪陷區特危級‘多重生’進攻‘丘海城’的動亂,年輕的鬼面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徹底折服了兩個‘貴族’青年。

而邱放更是親眼見證了當年的‘丘海之戰’;

一個就是鬼面從安全區救下來的、身體被‘異形者’撕裂的瀕死少年,另一個是當時年紀還小、但心潮澎湃堅定了要加入第一梯隊的刑檢天才。

兩人對鬼面的態度是尊敬而崇拜,尤其是鄒淩。

原本被角妖的存在打擊到失魂落魄的鄒淩,親耳聽到隊長的問話,一雙桃花眼猛然瞪大,盯著身邊青年隊長的側身,“隊、隊長??”

就連向來情緒波動淺淡的邱放,也睫毛微顫,擡眸時淡紫色的眼瞳帶了些訝然,看向揣著手的鬼面人。

經過十來年的相處,自家隊長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們心中有數。

表面上這位處刑者隊長溫柔而強大,事事穩重,私下裏他其實性子溫吞,不打游戲不喝酒不賭博,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曬著太陽睡覺,在院子裏侍弄了一堆花花草草,興趣和七老八十的老頭也沒什麽區別。

因為他從不摘除面具——哪怕是十年同僚的‘臨淵’隊員,也從未見過他面具下的面孔;

除了偶爾食堂制作出的食物塊頭較大、從面具的開口處無法食用,鬼面才會揣著食盒溜回寢室,默默摘下面具進食。

他身上最大的汙點,也就是背著隊員偷吃過幾塊小餅幹。

而最最關鍵的一點,鬼面不近美色。

這麽多年來別說戀人,除了隊友外能多讓他說兩句話人都沒有,無論男女。

這更在他幾近完美的外在形象上,添了一層濾鏡,如今濾鏡卻被他親自打破了。

短暫地震驚後,神經大條的嵇長宮便抱著肌肉結實的雙臂,認真辯論起這個問題,“隊長這你就不懂了吧,女孩兒當然更喜歡有力量的異性,這一點我是很有自信的,你看看我在聯邦社交網絡上的受歡迎度就知道了。”

他絮絮叨叨一大堆,“邱放,你說我說得對不?”

向來沈默的瘦高青年眨了下紫眸,:“……嗯。”

得到了邱放的肯定,嵇長宮笑容更甚,“當然了,我也不是說長得好看的男性不好……”

一旁的陳鳶神情無語,懶得理嵇長宮,她微瞇的長眸盯著鬼面,視線又轉到了不遠處還在和‘異形’青年嘀嘀咕咕的少女,來回看了幾眼後,唇角忍不住勾起。

她好像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大事啊。

——

經過長久的心理爭鬥,角妖最後下定決心,要走出黑暗的地下牢籠,前往‘成年覺醒者學院’嘗試新的生活。

青年削利的角畸微垂,通透的下巴只露出一個尖尖,勉強笑道:

“我覺得元小姐說得很對,我不想一輩子被陳列在‘異性館’中被當成一個可以隨意把玩的物件,我想去地上看看,這確實是我唯一的機會了。哪怕這一次之後仍是深淵,至少我看到過的城池外的太陽,也得到過真摯的友情……”

元幼杉松了口氣,看著青年愁苦蹙起的眉哭笑不得,“你還真是個悲觀主義者啊,放心吧,不會發生那種事情的。”

“我帶你去見那幾位大人,他們都是處刑者中很厲害的人物,這次出手端掉這個地下黑市的就是他們。”

說著,她帶著角妖走到了鬼面等人的身前。

陳鳶挑眉,“聊得怎麽樣了?”

“他不想呆在這裏了,決定了要去學校。”

“啊呀,真的啊?你能有這個想法挺好的。”陳鳶仔細打量了一下元幼杉身旁的青年,還真有些驚訝。

要知道鬼面有這個打算的時候,她和嵇長宮就私下裏找過幾個以前認識的孩子,想給他們做一些心理疏導,鼓勵他們加入覺醒者學校去開啟新的人生,但效果並不理想。

這些經歷過黑暗和拍賣會的孩子,基本上心理防線都被摧毀了。

其中一個半身蝴骨化的孩子聲音顫抖,對陳鳶說:“大人,您讓我們向前看不要沈浸在過去,可是您知道嗎,當時我像個奴隸一樣被關在籠子裏,下面叫好的人裏就有很多我以前認識的朋友和同學,隔著面具和人山人海的叫好聲,我親耳聽到了我的名字被嬉笑著喊出……”

那個瞬間,也就是徹底讓一個人崩潰的時候。

陳鳶當時便明白了這些‘異性館’中的人的絕望和顧慮。

他們可以踏出這個‘地下馬戲團’,也可以繼續成為覺醒者訓練,如果僅僅是頂著他人異樣的眼光和身體上的變異或許還好,但他們總會有遇到以前認識的朋友、夥伴甚至是親人的那天。

每一個人可能都是帶著面具、曾經看到過他們時刻的人,他們將無時無刻生活在譏諷、鄙夷和惡意揣測之中。

最後那蝶骨化的‘異形’人麻木道:“多謝大人願意為我們這些人爭取,但我已經陷入泥沼,永遠也走不出了。”

至少在暗無天日的地下牢籠中,他們還能麻痹自己是被逼無奈,能自欺欺人永遠看著面具,而不是面具下的人。

談了幾個,最終願意離開的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心累之餘,陳鳶和嵇長宮更是深深的無奈和憤怒。

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怯懦羸弱的‘角羊’孢種,竟然有勇氣選擇新生。

鬼面人聲音溫和,態度誠摯,“歡迎你的加入。”

嵇長宮咧嘴笑著,拍了拍神情呆滯的‘異形’青年單薄消瘦的脊背,“是條漢子!你要是能和這姑娘同級,說不定我們以後還是你的教官呢!”

神情帶著矜驕的少年輕哼一聲,“你還算有腦子,知道什麽選擇才是對的。只要強大到能碾壓所有人,無論是什麽出身什麽背景,到時候一切質疑和聲音都將消失。”

“還挺會講大道理嘛小屁孩。”嵇長宮笑嘻嘻說著,趁機伸手揉了把鄒淩的頭。

少年惱羞成怒,瞪大了桃花眼,“不準摸我的頭!頭發都亂了……”

靜靜看著嬉笑的同伴,陳鳶視線挪向身邊的揣著雙手的青年,輕輕挑眉,“這孩子的出身背景這麽特別,想來多少是有些不滿聯邦的吧,真的不需要告訴一下那小妹妹麽?”

“不要。”鬼面輕聲道,並不讚同,“出身不應該是拿來評判這孩子的標準,只要他沒有做出危害人類和聯邦的事,就別區別對待。”

陳鳶聳聳肩:“就知道隊長大人會這麽說,未免也太紳士了吧,還是有點危機意識感吧。”

“畢竟人家小男生又會撒嬌,長得又好看,年紀估計也不大,雖然我不知道小姑娘喜不喜歡這一款,但我這種姐姐當然是喜歡的。”

鬼面一怔,埋在袖擺中的指尖不自覺地摸索著,他並不意外陳鳶會發現什麽,也並沒有想要刻意隱藏。

剛想開口,他聲音陡然一收,內斂的氣勢變得暗藏鋒芒。

略顯沈重的腳步聲朝著眾人的方向走來,看到來人,鄒淩眉心一擰,沈下了臉。

還在鬧騰的嵇長宮也收回了手,帶笑的面孔多了一分淩厲;

他不動聲色伸出手臂,將元幼杉和角妖像攬小雞崽子似的,一把順到了身後,用自己精壯高大的身子的擋住兩個年輕人,而後又抱住雙臂。

元幼杉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緊接著就聽到了一個粗嘎喘氣的聲音。

“喲,這不是‘臨淵’的隊長大人麽,還有陳鳶大人、嵇大人也在啊!怎麽這麽晚了還在巡視,未免也太辛苦了吧,這樣的小事,交給手下的人做就行了,哪能讓您幾位親力親為啊。”

她心領神會,看了眼身邊的角妖,知道來人恐怕不善。

緊接著,鬼面和緩的聲音響起,“段幹大人,許久不見了。”

倏忽元幼杉便意識到了這人的身份,‘光明城’中只有一個覆姓段幹的‘貴族’世家,從修理鋪買來的消息得知,這次處刑者總部清剿‘地下馬戲團’時,受到最大的阻力就是來自‘光明城’的總檢察官:段幹黥。

他本身的權利就屬於頂層,背後的家族更是牽扯眾多,插手後讓整個黑市的水更加渾濁。

可想而知,他和他身後的權利體系,也應該在‘馬戲團’的花名冊上頗有著墨。

段幹黥朗聲笑道:“我聽說,隊長大人力排眾議,要將這地下黑市裏的‘異形’人恢覆覺醒者的身份,我倒是覺得有些不太妥當。”

元幼杉聽到身前的壯漢低聲冷笑一聲,能讓嵇長宮如此情緒外放,想來這人和處刑者總部的關系已是針鋒相對了。

鬼面聲音依舊,狀似疑惑:“哦?段幹大人有什麽高見?”

“隊長您怕是忘了,這個地方剛剛跑出去一個‘異形者’可還沒找到,裏面那些怪物,哦不對,應該叫他們‘異性’人。”段幹黥嘖了一聲,“這些‘異性’人可都是那個‘異形者’圈養的,他們雖說是人吧,可您瞧瞧那些可怕的身體,誰知道他們身體裏究竟是個什麽東西呢?”

“雖然隊長大人同情他們,可我認為,為了聯邦和百姓的安全,我們不能讓他們流入外界。”

“是嗎?到底是這些孩子有危險,還是為了一些人的臉面而不得不犧牲他們呢?”毫無指責意味的話語一出,整個大殿中沈寂了一瞬。

正是因為說話人的語調依舊和緩,才更讓人覺得尖銳。

元幼杉輕輕吞咽,縮著身體不敢亂動。

段幹黥的聲音再次響起時,笑意中含著陰冷,“既然如此,不如讓這些‘異性’人自己抉擇吧。去,把裏面那些家夥都叫出來。”

他似乎帶了侍衛和傭兵,命令一落,腳步聲和推門聲便響起。

趁著混亂,元幼杉稍稍探出視線,她看到那些大聲呵斥著的聯邦軍侍將‘異性館’裏的人都趕了出來。

每一個走出來的人——甚至有不是走出來的、下半身變異成的‘異形’游蕩著出來的‘異性’人,每個人的身上都穿著鮮艷的馬戲團服裝、帶著誇張的飾品或畫著妝容,或是小醜、或是公主,柔軟奪目的蕾絲和錦布刻意將他們身上的‘異形’部位突出。

他們就是‘馬戲團’中的演員。

這些‘異形’人在裏面聽到了外面的聲音,此時深深垂著頭,像是在躲避針尖似得目光。

元幼杉一瞬不瞬地看著,也看到了那個矮矮胖胖像個發面饅頭的段幹黥。

他笑時像個彌勒佛,不笑時卻讓人心中打怵,張開手臂語氣高亢:

“孩子們,現在你們可以當著我和這位隊長大人的面,做出你們的選擇。如果你們決定去到地上,那麽今天就可以跟幾位大人離開了,如果願意為了聯邦的榮譽和安全自願留下,政府會為你們建立一座專門的保護區。”

“當然了,如果我是你們,我是絕對不會再次上去讓我的家族和父母蒙羞的,也不會為了一己私欲置聯邦的榮譽於不顧……”

“這狗b玩意兒!“低呵一聲,嵇長宮咬牙切齒,拳頭緊握。

他身前的陳鳶回手按住他,面上依舊挑著笑,卻低聲說道:“讓兩個小孩兒先走,段幹黥有名冊,哪一個被發現了都得完蛋。”

且不說到時候角妖還有沒有膽子再次選擇,如果讓段幹黥這笑面虎發現了元幼杉的存在,他是絕對不會允許一個看完了鬧劇全程的‘螻蟻’,安穩活在世上的。

嵇長宮壓抑著火氣,稍稍側頭,“你們快走!直接回學校,那邊已經打點好了,姜教官他們都知道,學校是處刑者的地盤,這家夥的手伸不進來。”

元幼杉點點頭,拽住角妖的手臂就從後面的通道跑路,然而兩人剛一動,就發出一道不小的聲響。

“你的腳銬?!”她低頭一看,發出聲響的正是摩擦在地上的鐵鏈和鐵球。

段幹黥的目光已經掃了過來。

“跑!”嵇長宮往前一步。

當即元幼杉什麽都不管了,拽著角妖撒開腿就跑路,身後傳來段幹黥驚怒的質問聲和動亂,但都被‘臨淵’小隊的人攔住了。

一群想要去抓捕的侍從,看著擋在前路的一群第一梯隊的處刑者,哪敢往前沖。

這時候段幹黥已經知道了‘異形館’中少了一人,他胖乎乎的臉上笑容全無,“隊長大人,你們這是什麽意思?擅自讓身份不清的‘異形’人離開,這不合規矩吧?”

“……”

“這邊!”腳銬碰撞聲中,元幼杉和角妖從漆黑的地道中沖出了地下城。

轉身看了身後,確認沒有追兵跟上來,她輕輕松了口氣。

但轉而想到剛剛在‘異形館’見到的那一幕,她又忍不住蹙了眉頭。

身旁的青年神情低落,充滿歉意,“抱歉元小姐,都怪我……我給你和那幾位大人惹麻煩了,要不是我要離開,要不我還是回去吧。”

“好不容易離開了那個鬼地方,你竟然還要回去?大人們都讓咱們抓緊跑路了,回去了不是辜負了他們的好意麽。”

好不容易把自我否定的角妖又安撫住,元幼杉看看他蹄腕上的腳銬和鐵球,問道:“你這個不能解開嗎?不會影響日常生活嗎?”

角妖並了下纖細的獸腿,歉疚靦腆道:“這個腳銬是團長特質的,材料中應該加了某種‘異形者’的血肉,會和我們的腳踝同化成一體,恐怕是拿不掉的。我已經帶了很多年了,早就習慣了。”

元幼杉點點頭,“那我們就先去覺醒者學校吧。”

夜晚的街區人流量並不小,來往的行人看到他們這對奇異的組合,尤其是頭頂生著巨大角畸、腳踝上拖著腳銬的角妖,都忍不住投來驚異和害怕的目光。

本就自卑膽怯的青年多年來第一次上到地面,本就忐忑恐懼,在這些目光下走得愈發緩慢,身子都在輕顫。

就在這時,一件帶著溫度的罩衫忽然罩上了他的頭頂,他驚懼的神情怔住,在罩衫下露出一雙半透明的眼睛。

“元小姐……”

元幼杉走在前面,語氣如常,“害怕就擋住眼睛,看著我的腳步跟著走就行。”

頓了半晌,罩衫中像個蝸牛一樣的角妖縮得更緊,“謝謝元小姐。”

隔開了周圍的目光,他緊繃的身子終於松懈,盯著元幼杉的後腳跟亦步亦趨。

四周聲音愈發淡去,角妖忍不住好奇,小聲問:“元小姐,我們這是去哪裏?”

“坐電車。”

元幼杉在夜風中扭動一下手臂,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聽說你們那個團長到現在都沒被找到呢,你以前見過它麽?”

“見過的,其實每個‘異形’館裏的人都見過它,可能是因為我們的身體的變異,讓它感興趣吧。不過我確實沒見過它對外露過面。”

“那你之前就沒覺得有什麽異樣麽?”元幼杉問完,又覺得自己傻了。

如果那麽容易就被發現不對勁,這‘偽裝者’也不會躲這麽久還沒暴露了。

角妖小聲道:“其實也有一點奇怪吧,就是我之前不是讓元小姐不要喝黑市裏的酒水,其實團長一直有讓‘異形’館中的孩子們,在那些客人的酒水中加東西……”

但受控於團長的‘異形’人,是沒有資格好奇和拒絕的。

“啊對。”元幼杉忽然想起來了,“所以你當時是在提醒我?”

她笑了一下,道:“謝謝你啊。”

在走向車站的路途中,她還從角妖這兒了解了一些更詳細的情況。

黑市被清剿時,他躲在‘異形館’中,其實也從閑聊的處刑者們口中,聽到了不少關於這次清剿的消息。

比如這個團長似乎並不是只有一人,他很有可能還有同夥或者手下人,因為在黑市附近的垃圾場中所發現的人類屍體,破損略有不同,應該不是同一個‘異形者’造成的。

再比如這個跑掉的團長雖然是個‘異形者’,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為了掩人耳目,竟然真的在幾年前就和一個人類女性結了婚,據說是他寄生的那具身體的青梅竹馬,婚後兩人似乎還生了一個孩子。

它的妻子在‘光明城’明面上有房產、有店鋪,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別。

身份暴露後,調查所和處刑者們迅速查到了它的家庭住址,然而過去的時候,卻撲了個空。

屋裏一片血腥,飛濺的大灘血跡在墻上和地板上凝固變質,臭氣彌漫,惡心而可怖。

根據屋裏的狀況推測,裏面的人至少死了一兩天。

最終調查所將屋裏的殘肢血肉努力檢驗,確定來自於一名三十多歲的女性,和一個大約五六歲的孩童。

也就是說,為了逃跑並消除一切可能暴露行蹤的痕跡,那個‘偽裝者’在臨走前,就在家中殘忍地啃食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正說著,深夜的電車緩緩到來,元幼杉上了車,她身後蒙著頭怪裏怪氣的角妖磕磕絆絆跟著上來,腳銬發出陣陣聲響,引得司機和車裏的乘客都看了過來。

電車裏人數不多,前面一左一右坐著兩個昏昏欲睡的加班人,被腳銬‘咣當’的動靜吵醒,打了個哈欠。

除此之外,電車中段就只剩下一家三口。

父親相貌清俊一身書卷氣,母親編著長發穿著半身長裙,小孩子坐在兩個人中間,大晚上帶著一個白色的口罩,似乎在哭鬧。

“聽話,不能再哭了哦!已經吵到別人了……”

母親小聲安撫勸慰著,但很顯然她的溫柔起不到作用,孩子的哭聲並沒有變小。

元幼杉上車的時候,那個父親將孩子抱起攬在懷裏,“好了好了,小寶如果乖乖的,一會兒爸爸……”

聽到動靜,這一對年輕夫妻也朝著車門的方向看了過來,視線落在元幼杉身上時,母親率先挪開,父親遲了一步,緊接著就看到後方跟著上車的角妖。

他目光微頓,而後低頭耐心哄著懷裏的小孩。

雖然蒙住了頭上的角畸,但角妖的腿和腳還有腳銬是藏不住的,為了避免引起車上人的恐慌,元幼杉帶著他快速坐到了電車的最後。

“行了,後面黑漆漆一片也沒人會看你,要不把罩衫拿下來通通氣吧?”元幼杉問。

角妖小聲應了一句,“好的。”

他把罩衫扯下來,不一會兒忽然又拉了上去,蒙住了頭臉,隨著電車發動,他身子輕顫了一下。

“嵇長宮教官說了,只要到了學校你就安全了……你怎麽了?怎麽在抖?”元幼杉有些驚訝,總不至於暈車到這種地步吧?

角妖輕輕吞咽,聲音在車廂中有些明顯,“元、元小姐……”

元幼杉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垂在身側的手掌一緊。

這節車廂中,似乎忽然安靜了。

剛剛還在啼哭的孩子,聲音陡然停住了,只有輕微的、隱忍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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