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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目混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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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公子和無懷寒一同站在涼殿門外,臨進去之際,大公子替他理了理衣襟,囑咐道:“叔父畢竟是你親父,無論如何你都不能頂撞他,好好道個歉,這個事就過去了。記住我說過的話,來日方長。”

無懷寒頗為嚴肅地點點頭,深深地吸一口氣後跟著大公子進去了。

帝君和元後一同坐著品茶聊天,算算時候他們也該過來了。

無懷寒進去後沒有立刻跪下行大禮,而是猶疑片刻之後才單膝跪下,半生硬地道:“孩兒不懂事沖撞了父君母後,深感懊悔,望夫君母後不計前嫌原諒孩兒。”罷了雙膝著地,滿滿磕了三個頭。

這倒出乎大公子的意料。他只勸他先誠心向帝君元後道了歉,等他們松了警惕之後再下界去找慕蘭的轉世,到時候以除妖或者造福人間為由逗留個幾十年,只要小心就能瞞天過海去。

元後和帝君對視了一眼,微微地笑了笑,慈和地道:“快起來,地上涼。”

這便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大公子接過清竹奉上的涼茶淺飲,安靜地坐在一旁聽他們一家三口說話,偶爾插幾句,一番景象從外人看去倒也其樂融融。

說了好一會兒話,眼看天色將暮,無懷寒站起來借口府中喪事未平便回去了,大公子卻沒有與他一同離開,待他走後向帝君深深揖了一揖,謙卑而誠懇地道:“叔父,阿九承叔父隆恩得以在延心宮養病,小侄深恐擾叔父龍體,懇請叔父讓小侄帶阿九回去。”

此時元後已經隨著無懷寒一起走了,寂靜的涼殿裏只有他們叔侄兩個和清竹,帝君站起來,極輕地一笑,那笑十分淺,透著幾分古怪,然而大公子低著頭並不能看到。帝君沖著清竹點了點頭,大公子隨後便聽到一陣極輕的腳步聲遠去,隔了好一會,聞人九便被帶了出來。

大公子不顧是否失態,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而後對著帝君深深地一禮:“謝帝君隆恩。”他帶著聞人九走得急,也就始終都未看到帝君臉上微妙的神情。

眼看他們離開涼殿,帝君才慢慢地走下來,“她今日做了些什麽?”

清竹垂下頭去,“娘娘偶爾看書,也和侍女們聊天,不過做的最多的是靠在窗前發呆。”

帝君目光微微地一變,闊步走了出去……

路兩旁的芙蓉花香得濃,一眼望去看不到頭,大公子一路緊緊拽著聞人九的手,直到回到祁堇宮,進了寢宮散了侍女,才好好地捧住她的臉仔細看一遍:“這兩天在延心宮,可有委屈?”

“叔父待我很好,沒有委屈我。”她淺淺地一笑,垂下頭去,發間的鬘華花簪妍妍生姿。

大公子擁她入懷,撫著她及腰的烏絲,長嘆一聲:“如今有了你和寧瑜,我做事反而束手束腳起來。不過正是有了你們,我才高興……阿九,對不起,讓你受了牽連。”

聞人九也回應地抱住他,聲音如清泉滴水:“夫妻之間說什麽對不起,能嫁給你已是今生最大的福氣。”

大公子喉頭一動,慢慢松開了懷抱她的手,卻更緊地摟住她的腰,深深望進她的眼底:“阿九……”

不知為何,今日的聞人九看起來比平日更加媚、、更加柔、也更令人心動,話語之間卑遜不失嬌怯的姿態狠狠地撥動了大公子,他手上猛地用力,頭一低便吻住了她。這一吻含著兩日來的擔憂不安和極度想念,猶如狂風驟雨一般,聞人九被大力撞到了柱子上,精心梳好的髻散落下來,從不離身的鬘華簪子更是應聲掉落……

鳥啼隨著東方的曦光拉開一日的序幕,大公子飽睡一夜醒來,發現聞人九正緊緊依偎著自己,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腰,睡得十分香甜。他低頭凝視了她很久很久,才輕輕地親了親她的額頭起身。他習慣了早起,平日都在這個時候起來,聞人九有時也會隨著他的作息起來,然而昨夜一番雲雨癲狂,她睡得十分沈,連大公子將她的手拿開都不知。

大公子赤著腳穿上衣服,因怕侍女弄出動靜會吵醒她,便自己輕手輕腳地穿戴完畢,回頭看聞人九依舊睡得熟。

屋子裏亂得很,衣物散落一地,他俯身將衣服都撿起,餘光卻瞥見柱子下兩支碎了的玉簪,微微的曦光透過窗戶落在柱子根,落在那那碎成了幾片的鬘華花上,令他心頭突地漏跳一拍。

他將手中衣物隨手丟開,走過去將碎玉撿起來,神色如凝上了一層寒霜。

這是他當初親手做的鬘華發簪,阿九時刻把它們珍藏,每日總會戴在頭上。簪子由他親手施咒註入了靈力,可祛邪避禍,除非有朝一日他靈力潰散,否則不可能會碎裂。

他將簪子對著晨光。

這的確是阿九離開前戴的發簪,無論紋理還是模樣都的確是他做的那支,可,上面並無靈力,只是普通的玉簪而已……

珠簾因被撥動而發出東丁亂響的聲音,帝君不急不徐地走進裏屋,氣定神閑地看著原本坐西窗前出神的女子有幾分慌亂地起身屈膝:“恭迎帝君。”

帝君擡手示意她起身,走到桌前坐下,聞人九極有眼色地沏茶遞水。帝君盯著她並不算凝脂如玉的雙手,忽然道:“今日寒兒向我和子璃來道歉,態度十分誠懇。”子璃是元後娘娘的名。

聞人九將冒著裊裊熱氣的茶恭恭敬敬地遞過去,柔順地道:“二弟只是行事沖動,想通了便明白了。”

帝君捏著杯子不飲,眼底閃著幾分笑,更多的是譏諷,“矜兒向本君要你,本君已將那個‘你’給了他。你說,他能不能發現?”

聞人九心裏頭狠狠地一提,呼吸猛地滯了一下,然而她掩飾得很好,至少帝君從表面上看不出她有任何情緒,她低著頭,稍有幾分遲疑,想好了片刻左右的措辭,才緩緩而道:“矜與我雖夫妻時間雖短,可日日光陰似夢,情深意切,我與他早已是不可分離之□□燕。這幻術能欺他一時並不能騙他一世,到時帝君……”她頓了頓,擡頭對上了帝君滿是戲謔的目光,“還請帝君兌現您的諾言。”

帝君笑意更濃,“自然。”

聞人九覆又垂下頭去。

本以為帝君將她鎖在這小小的八角樓裏,是存了什麽旖旎的心思,沒想到連日下來他待她還算客氣,從未有任何不軌之舉,僅僅是叫她打扮成清妃的模樣,做些清妃過去常做的事。想來真的是太懷念清妃了,才拿自己當個影子。

她又覺得奇怪,既然有了那長生佩,怎麽不用它幻化一個清妃出來。

這日帝君又讓她陪自己下棋,下棋這個極耗費腦力的活聞人九怎麽也學不會,每每都下得捉襟見肘、輸得一敗塗地,不過幸的是帝君偶爾也會教上幾招,兩人對弈了大半月,她偶爾也能吃掉帝君一個子。

眼看又可以將帝君的子提走,帝君卻食指與中指夾著白子,另一手撐著頭,閑閑地說:“矜兒回祁堇宮有半月了吧?”

聞人九下意識地看他,神色忽地失落下去,心神俱亂之間下錯了子,反被帝君山河盡收。

大公子回去已有十七日,卻從未傳來什麽消息,聞人九從一開始的躊躇滿志到暗暗焦急,再到如今已是憂慮不安,人也瘦了一圈。

帝君氣定神閑地提子,不忘打擊聞人九,“聽說他與元妃二人感情和諧,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聞人九再沒心思下棋,拿著黑子的手顫著,終是失卻氣力,棋子咚地一聲墜入了棋盒。

她當日與帝君立下賭約,若一月之內大公子能發現異處並將她迎回去,帝君將網開一面,不僅放過她更放過大公子;如若不能,她便一直留在相知館,祁堇宮能逃得過此次,逃不過下次。

她深深吸了口氣,忽而說道:“帝君既對清妃娘娘執念如此之深,為何不去尋找她?卻要對侄媳一番捉弄?”

帝君不急不徐地將白子盡數落回棋盒,連著幾聲咚咚音劃過二人的耳畔,他才悠然中帶著滿是傷感的語調說道,“我與她早已緣盡。”短短七個字,卻是帝君心頭巨創。並非他不願意去找,而是他遍尋不得,長生佩能幻化任何一人卻幻化不出她的影子。

三千大世界,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已無她任何氣息。

聞人九過去偶爾也聽過帝君苦尋清妃而不得的事,卻不怕死地繼續說:“娘娘若知帝君日日睹物思人,有朝一日回來必滿心歡喜;若知帝君以她人懷念,心中也必有芥蒂。”

“我與她的事,不容你置喙。”帝君終於惱了,站起來將剩餘的棋子拂落在地,黑白子交錯著跳入地毯,發出沈悶的聲音。聞人九顧不得撿子,屈膝半跪,總算送走了他。

待得四下無人,她才徹底露出幸苦掩藏人前的不安憂慮,繼而取出貼身仔細藏著的鬘華花簪,仔細摩挲又反覆思念,期盼著他能早日發現。

“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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