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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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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任帝君喜好漁色,後宮裏儲養了百千個美人,有凡女也有仙子,上到一國公主下到灑掃侍女,只要美貌的,都收入後宮,這也造成了當時的後宮混亂不寧,子嗣單薄。大公子的母親是元後娘娘,因遭嫉恨被下毒,生完大公子便去世了。大公子雖然出生,卻生來帶著有胎毒,差點是個死胎。

元後娘娘死後本該魂歸酆都轉世投胎,但她在後宮受了太多不公的對待,一怒之下魂魄直上九重天宮,狀告丈夫殫於漁色不思政務。天宮查明一切後,一道天旨卸了上任帝君的職,貶入六道輪回。

照理繼位的該是大公子,即使大公子當時還是個剛出生的奶娃娃,最多也該由叔叔協理政務,結果天旨下來,卻讓現任的帝君繼位。帝君繼位後,第一件事就是宣布待大公子成年後即為太子,並遣人遍訪六界,總算穩住了大公子的胎毒,日後花了幾百年的時間,才徹底壓制住胎毒。

誰知道在這大好的新婚之夜,竟然毒發了。

聞人九坐在床頭徹夜照顧,大公子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她趴在床頭淺憩,連嫁衣都沒換。大公子坐起來,淺淺地一笑,擡手輕撫她的發,她睡得沈,完全沒有醒來。

素洗進來時,便看到大公子滿目溫柔地看著聞人九,臉色看上去依舊蒼白。她無聲走過去,沖大公子福了一福。大公子手指在她頭頂微微一動,聞人九便睡得更沈了。

“如何?”

素洗道:“帝君震怒,已將二公子送來的青梅釀遣人查驗。”

大公子掩嘴輕咳,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繼續撫著聞人九如絹的烏發,道:“我再睡幾日,對外就說我還未醒吧。”

“是。”

聞人九感覺自己睡了很長的一覺,醒來時大公子還在昏睡,她敲敲發麻的手臂,看時辰差不多又要施針的時候了。

“素洗,都準備好了嗎?”

素洗取出一整套的工具擺好,點點頭,道:“娘娘,您不眠不休照顧大公子這麽久,不如趁此時候去換套衣服,稍事休息,我想大公子醒了,也不想見到您一臉倦容。”

聞人九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裝束,點頭說好。她擔心大公子,因此動作格外快,從換衣服到梳洗完畢不過半刻鐘,而大公子那邊才剛剛開始施針。

素洗驚訝她這麽快又回來,讓她坐在一旁,遣人侍奉她。

“他什麽時候能醒?”一施針完,聞人九便急不可耐地問。

施針的是天宮的白烏仙子,當初也是她一手壓住大公子胎毒。她瞥了一眼素洗,才看了看聞人九,道:“看他自身的造化吧,就在這幾日,應該會醒。你是他元妃,仔細照顧他便是了。”說罷收起東西往外走,然走了幾步,又停下來,道,“下次施針,我不希望有閑雜人等在。”

聞人九一怔,不及回味她話中的輕視,她便衣袖一閃,離開了她的視線。

素洗送了她走,回來道:“娘娘別往心上去,施針的時候需要安靜,白烏仙子一貫如此,對誰都是這樣。”

聞人九點頭不語。

大公子接連睡了三日還沒有醒轉,盡管白烏仙子一直說無事,可若真的無事怎麽會一直不醒,聞人九憋在心裏暗暗著急。

不出兩日,二公子送來的青梅釀被查出裏面含有寒水石,大公子的胎毒便是被這藥物激發出來。帝君震怒,關押了上上下下一幹侍從,至於二公子,畢竟是親生的,並未將他也一並關押,只是罰了他禁閉。

大公子不醒的這幾日,都是她親手為他擦身子,前幾次還緊張羞怯得很,然而素洗說若不及時擦身,背上會長瘡,她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只是她不知道,她的羞澀緊張,早已盡數落在大公子眼中。

為此,趁她不在的時候,大公子還責問過素洗。

記得素洗說的是:“您和娘娘既然是夫妻,又有什麽不好坦誠相見的?”這話說的一語雙關。

聞人九這幾日的焦慮她是看在眼裏的,只是大公子並不打算將這一切告訴她,她也沒法同她說,只能看著她不安於眠。

“她什麽都不懂,說了也是徒增煩惱,反而壞事。”

素洗默不作聲。

聞人九洗漱過後回來,大公子早已躺下,素洗也備好了熱水,正要替他脫衣,忽聽外邊一陣嘈雜,她猜著可能是帝君又派人來了。為了撫慰祁堇宮,這幾日帝君時常遣人送下賞賜,她身為元妃,自然需要出去打點。

她替大公子蓋上被子,走出去正好撞見素洗過來。

“外面怎麽了,這麽吵?”

素洗一臉的無奈糾結:“搖光公主來了,吵著要見大公子。”

聞人九臉色微沈,語氣也冷了幾分:“我去打發了她。”

素洗道:“搖光公主素來蠻橫,娘娘要小心。”想想實在不放心,又說,“我和娘娘一起去。”

“不,你去請帝君,就說……就說大公子有醒來的跡象,請帝君過來瞧一瞧。“

素洗一驚,第一反應是她已經知道了,然一細想,便明白那只是她信口一說。她道:“可是帝君來了,大公子未醒,不是欺君嗎?”

聞人九輕掩了一下嘴,低聲說:“你只說有醒來的跡象,又沒說真的醒了。”說罷率人往前院走去,一拐出游廊,就見一幹侍從用微薄的力量苦苦撐著攔住搖光公主。

“公主大駕光臨,你們怎地如此無禮。”

侍從們見她出來,忙停手行禮,安安靜靜地退到一旁。搖光公主滿腔怒火正無處發洩,見到她更是恨得銀牙咬碎,揮袖道:“你還有臉出來!?要不是你,矜哥哥怎麽會出事!你這個克夫的掃把星!”

聞人九笑了:“這是矜的府邸,我是他的元妃,我怎麽沒臉出來?”說著拂拂衣袖的灰,慢條斯理說道,“倒是公主似乎忘了,我也算你的嫂嫂,長幼有序,公主言辭之間還是稍微註意一下為好。”

“哼!”搖光公主冷冷一笑,“嫂嫂?你只不過是凡間粗俗的野丫頭,一朝走了狗屎運飛上枝頭而已,你以為矜哥哥是真心愛你?別說笑了!你如今能站在這裏,只不過是依著你這張臉,說穿了,你不過就是我姐姐的替身而已。”

聞人九並不為她這些言辭所怒,依舊淺淺地笑著,“公主說的是,我有幸生了這張臉,雖不是傾國絕色,但是矜喜歡,這便夠了。”又說,“矜對我照拂有加,事事雖不以我為先卻也為我考慮。他不曾騙我、不曾負我,他的眼中有我,我又何須在意替身不替身?”

她一字一句都透露著大公子和她之間的恩愛,聽得搖光公主恨不得將她撕成碎片,她死死地捏著衣袖一角,忍了很久才忍住不撲上去。

“賤人!”

“送公主四個字——謹言慎行。”她語氣也冷了幾分,任誰被罵賤人都不會有好脾氣,“這裏是祁堇宮,不是你的心悅殿,你要撒野,也得看看地方。大公子還未醒來,本妃得去照顧,就不送公主了。”說罷就要離去。

搖光豈會讓她這樣離開,上前一步攔住她:“本公主來就是看望矜哥哥,你憑什麽不讓我去!”

聞人九看了眼被她捏住的手臂,“矜需要靜養,公主生性開朗,怕會影響他,不如等他好了,公主再來也不遲。”

“我現在就要看!”她提裙就往裏邊走,聞人九使了一個眼色,剛才那群侍從又趕忙將她攔住了。

聞人九餘光瞥見墻頭露出華蓋一角,便知素洗請到了帝君,她不慌不忙地走過去,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能飄到外邊:“素聞搖光公主平時大有清妃娘娘的風範,知書達禮進退有度,還是聽嫂嫂一句勸,別再鬧了。”

搖光擡手就是一個巴掌,雖然沒有真正落在聞人九身上,袖風卻拂過她的臉頰,啪地輕輕一響,聞人九偏過了頭。

“放肆!”

一道威嚴的聲音傳來,搖光聞言擡頭看去,臉色頓時變了,一幹人等紛紛下跪。

帝君邁著沈穩的步子走到聞人九面前,“起來吧。”

搖光還以為他是對所有人說的,下意識地站起來,卻見帝君不悅地瞪著自己,才警覺這個起來吧,指的是聞人九,便更不忿地跪下來。

帝君親手攙起聞人九,十分和藹:“孩子,這些日子辛苦你了。”聲音一變,極嚴厲道,“看來是平時本君太寵你了,以至你刁蠻至此!”

搖光十分委屈地喊一聲姑父,擡頭兩眼水汪汪地看她。

誰知平日很好用的招數現在使了更令帝君生氣,“我道你是阿清的侄女,也像你姐姐那般隨阿清的性子,沒想到姑侄倆性情南轅北轍。也怪我,從小寵著你,忘了□□你的性子,以至今日沖撞你的嫂子,做出如此無禮的事!無規矩不成方圓,本君這次必得罰你!”

“姑父……”搖光又急又氣,“我只是想來看看矜哥哥,都是她……嫂子無緣無故攔著不讓我見。我是矜哥哥看著長大的,他出事了,我想見見他,也有錯嗎?”說罷眼角滲出幾顆眼淚,泫然欲泣,看上去煞是楚楚動人。

聞人九不鹹不淡道:“帝君請饒了公主這一回,公主只是一時沖動,並無惡意。”

搖光暗暗飛過去一個白眼。

帝君道:“她沖撞了你,你不怪她是你大度,但是她的確有錯,有錯就得受罰。”說罷看向搖光,“本君就罰你禁閉一個月,好好反省。”

一個小侍女急慌慌飛奔而至,還來不及跪下就道:“帝君……娘娘,大公子又昏過去了!”

幾個人都變色,搖光更是嚶嚶哭了起來。帝君拂袖準備進去,聞人九轉身帶路,突然想到什麽,道:“帝君,剛才您罰公主有些不妥,既然公主是冒犯了我,這個罰交給侄媳如何?”

“哦,你想如何罰?”帝君說罷餘光瞥一眼搖光,正看到她偷偷拿刀子般的目光紮向聞人九,便更不悅地擰起眉頭。

“夫君中毒將醒,需要的是靜養,公主本一番好意,卻驚擾夫君靜養,弄巧成拙。侄媳出身低微,不敢阻攔公主,又擔憂夫君的病情,實在力無從心。如今鬥膽求帝君一道旨意,夫君身體康覆以前,請公主不要駕臨祁堇宮。”

“你……!”搖光快要氣瘋了,她哀哀地望著帝君,希望他不要答應,然而帝君帶著晦暗不明的淺笑看著聞人九,廣袖一拂,“準。”

“姑父……!”

帝君充耳不聞,對身邊人吩咐:“送公主回去,大公子身體未好前,不準公主靠近祁堇宮。”

搖光還來不及開口求情,便被兩個強壯的侍衛帶走了。

一曲戲如願唱罷,聞人九更低地低頭,側身為帝君讓路,然而帝君卻原地不動,片刻,道:“既然矜兒需要靜養,本君便不去打擾了,有勞你好好照顧他。”

——他不去看最好。

聞人九跪下謝恩。

帝君臨走之際,又說:“凡間數家戲曲爭鳴,不知你喜歡哪一種。”

聞人九一怔,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問這個,頓了一會才如實說道:“侄媳更愛皮影戲。”

“唔……皮影,很好。”

聞人九突然明白過來,臉上立刻冷汗涔涔,她忙更深地伏拜下去,一字未說。帝君沒再說話,步伐穩健地離開了祁堇宮。

直到帝君的儀仗走得遠了,她仍舊伏在地上,素洗喊了她幾遍,她才慢慢地直起身來。

素洗臉色也不大好看,很輕地說:“看來娘娘的戲被帝君看穿了。”又道,“不過帝君並未說什麽,可見娘娘的做法,帝君也是認可的。娘娘不必憂心。”

聞人九低低道:“我哪是憂心我自己……”帝君如此厲害,而大公子只是個陶醉在詩情畫意之中的人,若帝君有意對祁堇宮做什麽,大公子怕是沒有活路。

“你說大公子中毒,是不是帝君做的?”她喃喃猜著,卻被素洗一把捂住口,“娘娘說些什麽胡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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