碳酸氫銨, 簡稱“碳銨”, 就是這次肉肉爺倆采購化肥的名字。

“對了，爸, 你今天不去送菜行嗎？”肉肉扛著一袋子化肥, 轉頭對身後的李愛國問道。

“沒事兒, ”李愛國搖了搖頭，“咱們先把化肥的事兒忙活完再說。”城裏人又不是一天少了菜都不行。

“那好。”肉肉點頭, 把化肥放在車鬥上規整的摞好。

從李愛國手上接過化肥, 肉肉瞅了旁邊的人一眼道：“爸, 要不你先歇會兒吧。”

人家都是兩個人合夥兒幹，就他們傻傻的一人一袋子化肥抗肩膀上了。

李愛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擺手，“不用，這才多大點兒活兒啊, 我以前扛著一百多斤的家夥能跑好幾十裏路呢。“

當然了, 那是在戰場上被別人追著跑的時候，這個就不用告訴肉肉了。

肉肉嘴角抽了抽, 不說話了。

以前？以前能跟現在比嘛。以前老爸二十來歲是個小年輕, 現在可是四十多將近五十的老大叔了。

不過也算了，既然老爸不服輸, 那她忙活點兒就是了, 可別再累出個好歹來。

她晚上的時候可是偷聽到了，老爸跟老媽抱怨腰疼呢，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戰場負傷的後遺癥啥的。

爺倆忙活了半上午, 這才把一整車的化肥都裝好了。

肉肉坐在拖拉機上道：“爸，回去再找幾個人來吧。這麽多的化肥，就咱們爺倆搬，那還不得累死啊。”

李愛國把拖拉機搖了起來，上車道：“是我失算了，我以為咱們爺倆差不多就行了呢。”沒想到他低估了自己的體力。

他嘴上說的再漂亮，其實心裏也是明白，這一趟要是沒有肉肉，估計他就無功而返了。

歲月還真是不饒人啊。

拖拉機突突的跑在林間的土路上，李愛國問道：“肉肉啊，這碳銨能給菜用不？”他這到現在心裏還不確定呢。

“能用。”肉肉點頭，都是些二氧化碳性質的肥料，本質都一樣兒，啥都用上呢。

“這就好，”李愛國高興上了，“要是這化肥真要有上面說的那麽好，以後咱家的菜地也用上點。”

“嗯。”肉肉神不思蜀的點頭。

“在想啥呢？”李愛國瞅了肉肉一眼，神情頗有些不滿。

肉肉搖頭，“想的都是學校裏的一些事兒，爸你也摻和不上。”所以還是別添亂了。

李愛國：“……”

果然閨女長大了就不跟他親了，肉肉小時候多乖巧啊，這會兒都不願意跟他說話了。

拖拉機進了村子，李愛國和肉肉把化肥卸了下來，這才道：“我先去找人，你在這兒歇會兒。”

“去吧。”肉肉揮手。

等李愛國走了，肉肉這才去瞧了瞧孟修家的房門。

開門的是孟修，見到肉肉，神情頗有些驚訝，“肉肉，你不是跟你爸進城去了嘛。”怎麽這會兒倒是回來了。

肉肉進門道：“回來了唄。”

老爸把她捎去的原因，大概是為了讓她去當苦力的？

肉肉往炕上一坐，“孟爺爺呢，怎麽沒見著他人？”

“出去轉悠轉悠了吧。”孟修給肉肉到了一杯熱水，放在了炕桌上。

“這樣兒啊，”肉肉若有所思的點頭，拿起熱水吹了吹，喝了一口，低著頭道，“我還以為他是出去辦事兒了呢。”

孟修臉上的表情一僵，接著恢覆自然，“他還有什麽事兒能幹啊。”手指下意識的曲了曲。

肉肉瞥了一眼孟修微微彎曲的手指。

大概孟修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根本就不擅長撒謊，尤其是在她的面前。

不過肉肉也沒想繼續糾纏下去，順著自己的思路道：“我決定把學生會上報給學校，讓學校正式接管。”

學生會的事兒，其實有不少老師都知道了。

因為牽頭的是李洪雪這個好學生，幹的又是一些有利於學生安全和學習的事兒，所以學校基本上也是樂見其成的。

可是隨著團隊的逐漸壯大，肉肉卻是越來越不耐煩去處理那群小屁孩兒的事了。

實在是太幼稚了，拋開一開始的興趣，肉肉如今已經不想浪費時間在這上面了。

她有一種預感，大概，孟修要走了。

把茶缸子放在炕桌上，肉肉道：“學生會的事兒實在是太累了，我也懶得再去管了，幹脆就讓學校去頭疼好了。”

反正本來學校發展到一定程度，學生會之類的組織也會出現的。

“那你可以直接跟校長去說。”孟修下意識的出主意。

“嗯，”肉肉點頭，“我也是這麽打算的。”

“對了，剛剛你在屋裏幹什麽呢，拖拉機的聲音都沒聽到？”

剛剛孟修一開門的時候還問她怎麽突然回來了呢。

“哦，這個啊，”孟修從炕上的另一邊拿出一本書，“我只是在看書罷了。”

肉肉盯著那本明顯不是漢語的書籍，沒有驚訝，沒有呵斥，只是很平靜自然的說了一句，“這本書好看嗎？”

“那是當然，”提到這個，孟修明顯很高興。

“肉肉，咱們要出發了。”外面出來李愛國的喊聲。

“哎。”

肉肉應了一聲，起身，轉頭對孟修道：“我來找你也沒別的事兒，主要是來歇歇腳罷了。”

所以，不用那麽緊張。

“那我去送送你？”孟修不確定的問。

“不用了，”肉肉揮手，“你還是在家裏看你的書吧。”

經濟學的書，呵呵！

坐在拖拉機的車瓦上，肉肉臉色明顯的沈了下來。

李愛國擔心的問道：“肉肉，你這是咋了，誰又惹你不高興了？”黑著個臉，跟抹了碳似的。

肉肉深吸一口氣，扯起嘴角笑了笑，“沒事兒，咱們還是快出發吧，也好早點兒回來。”

“沒事兒，”李愛國豪邁的一揮手，“今天中午咱們在城裏下館子，好好的吃上一頓。”

“你有糧票嗎？”肉肉白眼。

李愛國拍了拍布兜，“你這孩子，沒糧票我能說這話嘛。”

“哦。”

中午在國營大飯店吃了十來個白菜豬肉餡兒的包子，肉肉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滿意的打出一個飽嗝兒。

上一次吃肉還是在過年的時候，這鬼年頭，一頓豬肉就讓她滿足了。

在得知了村裏報銷的中午的午飯之後，下午肉肉幹活的時候明顯更賣力了。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好吧，肉肉就是這麽勢利。

化肥埋進地裏，冬天時候麥子發了芽，長出綠油油的苗子來，村裏的氣氛明顯比往年歡快了許多。

等到來年豐收的時候，村裏每個人笑的幾乎都是牙不見眼了，甚至還雇傭了村裏的親戚來幫忙收獲。

為啥呢，因為就像是李愛國說的那樣兒，用了化肥之後，地裏糧食的產量幾乎漲了一半兒，村裏的糧食實在是多的吃不完了。

於是乎，在這個糧食比錢金貴的年代，李家莊少見的賣起了糧食。

收割小麥的時候，鄭美麗一家子也來幫忙了。

跟村裏雇傭別人一樣，每人每天一斤的小麥，拿在當下，這已經是很高額的薪水了。

自曾野豬被兵團的人徹底剿滅了之後，也許是因為柳樹村的糧食沒有被禍害了，所以鄭美麗就很少再管趙紅袖要糧食了。

即使要，要的也比以前少很多，根據肉肉的打聽，姥姥要的白面兒基本上都進了趙景亭的肚子，這倒是讓肉肉不知道怎麽評價姥姥才好了。

作為一個奶奶，疼愛小輩兒，她當的實在是出色。

作為趙紅袖的老娘，為了兒媳婦不要閨女，她就是一個尖酸刻薄的角色。

而作為一個姥姥，連肉肉的滿月酒被邀請了都不參加，她實在也是不負責任。

人性之覆雜，在鄭美麗身上簡直體現的淋漓盡致。

望著被汗水浸濕的姥姥的後背，肉肉長久的沒了言語。

作為一個外孫女，不常跟姥姥見面，鄭美麗一直以來又是那樣的一副嘴臉，竟然讓肉肉忽略了，姥姥其實跟她的兒子媳婦相處的非常好。

甚至她還忽略了一點，即使趙景亭如今跟她關系好了，也會狗腿的為她做一些事情，可是他從來都沒有跟她抱怨過自己的奶奶。

一時間肉肉竟有些感慨，人啊，還真是有兩個面呢。

孟修當初那麽老實的一個人，如今當她的面兒撒謊也是越來越遛了。

社會在變化，而人啊，也是會變的。

一個鞭尾落在肉肉的腳邊，耳邊傳來胡老太的聲音，“發什麽呆啊，趕緊幹活。”

即使是自己的孫女，可是胡老太一旦化身老財主，那也是一視同仁的管教。

看呢，就連奶奶也變了不是嘛。

平日裏在太陽底下聽著曲兒曬著太陽的老太太，一道了田地裏，就化身成了督戰隊戰士，眼睛也變得比老鷹還要來的銳利了。

身邊沒有了孟修打下手，肉肉的速度實在是快不起來。

還在胡老太也只是裝個面子而已，並沒有跟對待其他人似的直接抽了身上。

肉肉繼續不緊不慢的幹活，心裏想到，她果然還是討厭姥姥啊。

究其原因，大概就是因為她和她犯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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