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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天子求而不得(30)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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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的祭壇很少開啟, 在夏朗的記憶中只開過三次,都是盛世大捷,開壇向祖宗告慰。

沒有想到,這次開啟居然會是這樣的原因。

“影夜, ”夏朗打量著銅鏡裏的自己,才十六歲的年紀,兩鬢卻已經出現了些許銀色:“朕會不會成為千古罪人?”

影夜默默的立在一邊, 他本來想出聲安慰夏朗,但是對於這件事上,他卻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安慰。

從一開始影夜告訴夏朗這件事的時候,夏朗都幾乎是一種消極的, 認命的態度, 他不是沒有能力可以一搏,即使是到今天,朝廷裏面屬於皇權的聲音也並沒有完全消失, 但是夏朗幾乎卻像是完全放棄抵抗一樣, 把這個位置給了沈寒之。

“你們肯定都很好奇,”夏朗一身黑色的隆重朝服,深沈的顏色掩蓋住了他身上的幾分病氣, 但是卻越發顯得他的臉色蒼白:“朕為什麽要把這個位置輕易讓出去。”

說完,他似乎是有些惡作劇一樣的往影夜的眼中看去, 正好捕捉了影夜眼中一絲轉瞬即逝的慌亂:“不過, 我不告訴你。”

影夜微微一怔, 不知道夏朗到底是什麽意思。

“影夜, 我不缺暗衛,但是你在我心中是不同的,你知道嗎?“

夏朗認真的看向影夜。

影夜的心微微抽動了一下,有那麽一瞬間,他想上去抱住夏朗,但是他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

臉上堅硬的面具提醒他,他只是個暗衛,永遠沒有站在陽光下的資格。

“在我印象中,你好像從來沒有摘下過你的面具,”夏朗向前走了兩步,靠近了影夜,影夜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似乎是害怕夏朗的靠近:“父皇告訴我說,如果摘下面具,就是一個影衛放棄自己身份的時候。”

“現在,我馬上就不是皇帝了,”夏朗緊緊的盯著影夜的眼睛,讓影夜的腳像是生了根一樣,再也無法後退:“影夜,你可以摘掉你的面具嗎?”

他想跟影夜兩個人周游天下,並不是一句虛話,但是他並不想像是一個主子帶著一個暗衛一樣出游,而是想和影夜像是朋友一樣相處。

他不再是皇帝,也希望影夜不要再是影衛。

影夜心神一動,他從來沒有想到原來他夏朗心中的地位可以這麽重要。

“影夜,你願意和我一起周游天下嗎?我們去北疆,去南蠻,去江南水鄉,去大漠……”夏朗眼中有些許名為期盼的光芒,他見影夜沒有反應,擡手想撫摸上影夜的面具,但是影夜卻下意識的甩開了夏朗的手,他的面具下面是一張現在不適合給夏朗看的臉。

這個動作讓兩個人都是一怔,後來還是夏朗先反應過來了。

他收回了自己的手,露出了一個有些自嘲的笑容。

原來從頭到尾,他只是一個人。

“影夜,我從來就沒有把你當成過一個暗衛,而是把你當成我的親哥哥,這麽多年,我想讓你學會的打破那些你腦子裏裝的繁文縟節,我想讓你能對我提出質疑,跟我計較和爭吵,我希望你能真的有所欲有所求,而不是一味的聽從我的意見,”夏朗擡頭,似有所感的看向影夜:“我做了很多事情,你明明是不讚同的,但是你為什麽不阻止呢?”

說到最後的時候,他已經有些過於激動了,夏朗現在的身體已經差到了一個地步,心情一激憤的情況下,竟然喉間一甜,咳出了一口血。

鮮血沒入肅穆的黑色正裝中,看不太清楚,夏朗用袖子拭去嘴角的血跡,踉蹌了一步。

“皇上!”影夜看著面前的這一幕,大驚失色地跪在了夏朗面前,他張口想要解釋,但是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你願意讓我看看你的臉嗎,影夜?”夏朗說:“我知道當影衛之前都會被毀容,但是我不在意,我想看看真正的你,而不是隔著這層面具。”

他伸手再一次想摘下影夜的面具:“我只想要你在我身邊。”

影夜沒有答話,但是他把夏朗的手按在面具上的態度說明了一切。

他現在不知道怎麽跟夏朗解釋,那下面會是一張葉風的臉,他本來想在事情過後頂著葉風的身份和夏朗重新開始,但是卻在現在完全變成了一個笑話。

夏朗唯一願意同意讓他陪在自己身邊的人就是影夜,即使是那個毀了容的影夜,但是影夜卻自己放棄了自己的機會。

隨著影夜跪在那裏一動不動的沈默,夏朗眼中希冀的光一點一點消失。

“我沒有想到,你真的當狗當上癮了,”夏朗冷冷的說:“既然如此,你就在這裏,跪到我回來吧。”

影夜猛然擡頭看著夏朗,眼中是自己都沒有看清的乞求和悲切,但是夏朗卻沒有再給影夜一個眼神,徑直轉過了頭。

門外宮人的通傳的聲音已經到了,夏朗直接越過還跪在地上的影夜走了出去。

“影夜,落到這步,是我咎由自取,你記住,你也是。”

影夜看著夏朗逆著光離去的身影,突然哽咽。

原來夏朗從來沒有嫌棄過自己的身份,反倒是他自己的自怨自艾害了他……

他總覺得自己的身份比不上沈寒之,比不過衛千亦,甚至比不過葉風,骨子裏的怯懦讓他從來不敢主動去爭,唯一一次的努力之後,夏朗告訴他,自己喜歡的就是最真實的影夜,而影夜卻親手毀掉了自己的身份,簡直是天大的諷刺。

“主上……”影夜目送著那個黑色身影離去,沙啞開口:“對不起……”

【叮,影夜好感度加十,當前好感度一百】

夏朗正裝肅穆走出正殿的那一刻,突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沈寒之站在大殿臺階下,他今天依舊穿著皇後禮制的衣服,似乎給足了夏朗這個“皇帝”的排面,他看到夏朗走下來,仰起頭對他露出了一個顯得有些溫柔的微笑。

夏朗卻沒有給他任何回應,到了這一步,他和沈寒之只剩下最後的那一層薄到透明的遮羞布沒有被捅開了,雙方都已經心照不宣,夏朗卻已經在也不想深究這些事情了,這樣動怒,除了讓他死的更早以外,別無它用。

只不過看到下面依舊美的有一股仙氣的沈寒之的時候,夏朗還是有些出神,他忽然想起,上次這樣隆重的著裝,似乎就是為了娶沈寒之。

那時候的沈寒之和現在一樣,也是這樣美的仿佛不似人間之人,夏朗那個時候,是真的以為他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但是卻沒有想到,即使是神仙,也是會勾心鬥角的。

沈寒之向他伸出了手,夏朗猶豫了一下,還是牽住了他的手。

他們一起上了馬車,馬車很大,簾子一放下,夏朗就松開了沈寒之的手,自顧自的找了一個角落蜷縮著。

沈寒之一直掛著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從他決定放夏朗走之後,就知道他能和他單獨相處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次同乘一架馬車,也是他安排的,就是為了能在最後和夏朗再單獨相處一段時間。

禮部策劃過那麽多的活動,卻從來沒有策劃過這樣的禪位大典,一切的禮制都是沈寒之親自敲定的。

沈寒之本來還抱有一絲幻想,希望夏朗還能裝成那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懵懂模樣,天真的叫上他幾句“寒之哥哥”,但是從看到夏朗夏朗表現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一切都不可能了。

夏朗閉目養神,連看都沒有看沈寒之一眼,沈寒之看著夏朗的樣子,張了張口,想問他是不是恨他,但是卻很快自己閉了嘴——這種問題還用問嗎?

沈寒之自己捫心自問,要是有人奪了他的皇位,離間了他和自己喜歡的人的感情,還差點殺了他,他能不恨他嗎?

似乎感覺到了沈寒之的視線,夏朗睜開了眼睛:“有什麽事嗎?”

“你——”沈寒之沒有想到夏朗居然會主動開口,一時間楞住了,但是他連忙回過神來,但是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夏朗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面前的這個人不是馬上就要大權在握了嗎?為什麽顯得一點都不開心的樣子?

也對,沈寒之的性格應該跟宰相一樣,不到最後的關頭絕對不會輕易放下心來,夏朗這樣想著,就又打算把眼睛閉上,他可沒有心思幫沈寒之去分擔這一刻的忐忑。

看到夏朗的眼睛即將閉上,沈寒之連忙道:“你之後……想去哪裏?”

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的話題了。

夏朗一頓,有些疑惑道:“你怎麽知道我要離開?”

沈寒之給他封了一個待遇優厚的閑散王爺,封地就在京城,天子腳下,說是聖恩,不如說是不放心這個“太上皇”,而夏朗其實也根本沒有接下這個位置的打算,他已經收拾好的東西,打算明天就和影夜出宮。

“你打算派人跟著我?”夏朗倒是不意外沈寒之能知道這件事,宮裏的人都是沈寒之的眼睛,他們哪一步一著不慎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沈寒之心下懊惱自己又說錯話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放心,”夏朗說:“我既然選擇離開,就不會再回來爭奪這個位置,我這輩子也應該不會有子嗣,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我……”沈寒之不知道為什麽,面對著天真的小皇帝,他可以一直保持著溫柔的微笑和夏朗好好說話,但是面對這樣的夏朗,他卻連一句完整的表達自己的意思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感覺心臟要窒息一樣的疼。

他的小皇帝,本來應該是一直開心的,無憂無慮的……

沈寒之本來以為自己已經不會再痛了,但是聽到夏朗說的“沒有子嗣”四個字的時候,心中卻再一次湧來翻江倒海般的疼痛。

“衛千亦今天應該已經出了城,”沈寒之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跟他說這句話的:“我沒有派人跟著他,如果你想……可以去找他。”

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算了,”夏朗輕輕的搖了搖頭:“他又不喜歡我,我何必自取其辱呢?”

“但是他其實——”

“寒之哥哥,”夏朗突然伸出一只手指,頂在了沈寒之的面前,打斷了沈寒之要說的話:“你不用再說了。”

“先不說衛千亦可能只是一時沖動,我如果真的和衛千亦在一起,那麽會有多少人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夏朗說:“我和他的身份本來就特殊,如果我真的跟在他身邊,你說,會不會有人肖想起這個位置?”

沈寒之驟然擡起頭,眼神如刀一樣的看著夏朗。

這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他的大腦似乎只要一想到有關於夏朗的事情,就無法正常思考了,這件事,似乎夏朗都比他看的清楚。

“我不想打仗,寒之哥哥,”夏朗說:“我這次去北疆的時候,才第一次意識到,我們現在生活的地方,是多少北疆軍民用命守出來的,而戰爭,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殘酷。”

“如果可以,我不想讓這個國家的軍隊相互兵刃相見,”夏朗平靜的看著沈寒之:“我讓衛家離開京城,會把這個位置給你,也是因為這些原因。”

沈寒之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但是目光和夏朗平靜的宛如死屍的視線對上的時候,忽然又大滴大滴的淚水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

“如果我說……”沈寒之伸手想抱住夏朗,但是卻被夏朗躲開了:“我後悔了呢?”

夏朗避開了沈寒之的擁抱,重新回到了剛剛的角落,沈寒之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看著夏朗的方向,嘴唇蠕動,但是一開口就哽咽了起來。

過了一會,突然飛過來一抹白色的帕子,沈寒之下意識的接過來,擡頭看向夏朗的方向。

“做個好皇帝,”夏朗說:“我不是個好皇帝,希望你會是。”

說完,他再也沒有主動看沈寒之一眼,沈寒之默默的看著夏朗的側臉,攥住了手上的手帕。

不,你是。

我後悔了,我不應該答應父親謀反。

我後悔了,我不應該設北疆的局害人,無論是你還是衛千亦。

我後悔了,我也許當初就不應該答應讓衛千亦進宮。

我唯一不後悔的事情就是,那天你騎馬闖入我家,向我伸出手的時候,我拉住了你的手。

【叮,沈寒之好感度加四,當前好感度一百】

祭壇外,文武百官已經分列而立,宰相站在最前面。

這一日,他已經等了太久。

看到沈寒之和夏朗相攜走來,丞相攥著聖旨的手都興奮的微微顫抖。

他蟄伏了這麽多年,伏低做小了這麽多年,就是為了今天!

“父親。”

“沈大人。”

夏朗居然還能平靜的跟這個兒時慈眉善目,現在卻變了樣子的宰相打招呼,沈寒之的眼中都劃過一絲詫異。

宰相看著夏朗平靜的樣子,當初沈寒之跟他說,他能說通夏朗主動讓位的時候,宰相還有些不信,但是看到夏朗現在的樣子,他才算是真的相信了,沖著夏朗露出一個看起來還算有些友好的微笑。

卻沒有想到,夏朗根本就沒有理會他,宰相剛剛的惺惺作態,都做給了空氣。

“詔書呢,我來宣吧。”夏朗轉頭看向沈寒之。

沈寒之沒有回話,宰相就已經急不可耐的將手上的詔書遞了過來,還咬牙小聲說了一聲:“這樣都是我的人,你可不要耍什麽花招!”

夏朗看著面前已經雙鬢花白的宰相,只覺得很諷刺——他印象中的宰相,完全不是這樣患得患失的小人模樣,那時候的宰相,上可以跟父皇談論國事,下可以教他和沈寒之奇聞異事,風花雪月,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夏朗只能從他渾濁的眼睛裏看到欲望。

他接過宰相是詔書,轉過身來,面對著底下的文武百官,朗讀了起來。

沈寒之和宰相站在夏朗背後一步之遙的地方,夏朗每讀一句,宰相就興奮的顫抖一下,眼中爆發出狂喜的慌忙,沈寒之看著父親的樣子,有些不虞:“父親,你失態了。”

“你懂什麽!”宰相的眼中已經變成了一片血紅,那是極度興奮後的光芒:“你知不知道,我盼了這個位置多少年!”

“……禪位與沈寒之……欽此。”

夏朗合上詔書,拿起了一邊的傳國玉璽,打算交給沈寒之。

就在他即將要遞出去的那一刻,宰相突然像是發瘋一樣的沖上前去,先提前沈寒之一步搶過了玉璽。

“是我的了!!!哈哈哈哈哈!!!”宰相舉起面前的玉璽,欣喜若狂。

但是他的笑意還沒有維持一刻鐘——一支箭破空而出,直接穿過了他的胸膛。

這一刻,沒有任何人反應過來,沈寒之依舊僵持在瞬間,直到他看見父親緩緩的倒下,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他沖上去去試探父親的鼻息,卻發現那一箭是一箭穿心,父親已經當場斃命。

他這才有時間看向射出那一箭的人,那人銀衣銀甲,旁邊是肅穆的軍隊,他站在最前方,脊背依舊筆直,就像那天他在皇宮面前跪著的樣子。

反而夏朗是最淡定的那一個。

“衛千亦。”夏朗說:“我以為你今天應該在去北疆的路上。”

不知道是刻意,他往前一步,剛好把後面的沈寒之擋在了後面。

這一幕落在了衛千亦的眼裏,卻讓他心中一痛。

身體的反應總是騙不了人的,難道他真的喜歡上沈寒之了嗎?

“我為什麽要去北疆?”衛千亦握緊了手中的劍:“我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屬於你的東西?”夏朗挑了挑眉,似乎沒有看到衛千亦和他後面烏壓壓的軍隊,還有地下驚慌的文武百官:“什麽東西是屬於你的?你這人真有意思,當初吵著要回北疆的人是你,現在回來的人也是你。”

“朗朗,等一下!”沈寒之伸手拉住了夏朗的袖子:“他們打算謀反肯定不是一天兩天了!要不然怎麽可能調動的了禦林軍!”

他現在才能看得清,面前的這些人,不正是屬於京城的禦林軍嗎?這些人什麽時候居然聽從了衛千亦的指令?

沈寒之有些方寸大亂,夏朗反而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給了他一絲安定的感覺。

“你放心,寒之哥哥,”他說:“朕既然決定要給你這個位置,就一定會把這個位置安安穩穩的給你。”

說完,他沒有管還站在原地的沈寒之,而是往下走了兩步,走到了祭壇中間的位置,剛好和在馬上的衛千亦平視。

“衛千亦,朕把那半塊虎符給你,不是為了讓你打自己人的。”夏朗看著衛千亦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衛千亦面色閃過一絲不自然,手緊緊攥住了手中的馬繩:“那我該怎麽樣?聽你的話乖乖回到北疆?一輩子龜縮在那裏回不了京城?”

他冷哼一聲,透過夏朗看向後面的沈寒之:“不對,我說的有問題,是聽你的話,還是聽皇後娘娘的話呢?”

那句皇後娘娘諷刺至極,沈寒之面色微微一變,但是卻沒有開口反駁。

現在下面都是衛千亦的人,他的人趕到還要一定的時間,現在不宜和衛千亦起沖突。

“讓你回北疆是我的意思,和沈寒之無關,”夏朗現在突然覺得,自己當初居然還擔心沈寒之會不會對衛千亦動手,簡直諷刺至極,現在赤裸裸的現實告訴他,沈寒之才是正人君子的那個人,反而是衛千亦,送給了他一個大的“驚喜”。

“千亦!”就在夏朗和衛千亦僵持之際,大將軍騎馬趕到了,看到夏朗和衛千亦對峙的這一幕,不禁皺眉:“你還和這昏君廢話什麽!”

夏朗看到面前的大將軍,再想想剛剛的宰相,突然笑了:“看來朕這個皇帝當的真的是很失敗。”

要不然為什麽,曾經一個兩個忠於這個王朝的中流砥柱,都要謀反?

大將軍瞇眼看著面前的夏朗:“是你先欺人太甚的,若不是你辱我兒,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

“你說什麽????”夏朗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差點要笑出聲來:“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大將軍只當這昏君失了智:“若不是你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朗這次是真的笑出了聲,他笑著笑著,眼淚都出來了,他看著對他一臉苦大仇深的大將軍,沖著衛千亦指了指自己:“衛千亦,原來你就是這樣說朕的啊。”

衛千亦張口想要辯解,說自己從來沒有這樣說過,但是看到夏朗的表情,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周圍的所有人都被前皇帝的大笑攝住了:“朕太久沒有笑的這麽開心過了,“笑過之後,夏朗恢覆了正常,他抹了一把笑出的眼淚,然後輕輕的把那口血吐在了自己寬大的袖子裏,重新看向大將軍:“您這樣一說,似乎是受辱也沒錯。”

“有一個人,新婚第二天就看著自己的愛人和別人在摟摟抱抱。”

“有一個人,成親一年以來,對方從來沒有給過他好臉色看。”

“有一個人,卑微的跪在地上求來了這場婚姻……”

夏朗擡眸望著望著衛千亦一笑,但是在衛千亦看來卻堪比無數利刃,一刀一刀的割在他心上。

“不要說了!”衛千亦厲聲打斷了夏朗的話,手上的繩子緊緊的勒進了掌心,但是他卻絲毫未察,他的眼裏只有臉色越來越蒼白的夏朗,還有鋪天蓋地的心痛。

大將軍看著面前兩個人的氣氛,總覺得有什麽東西不是他曾經預想的那樣,但是那感覺實在是太過渺茫,他有些抓不住,只能迷惑的看著他們倆。

“為什麽不能說了?”夏朗微微歪頭看著衛千亦,眼神裏還帶著一絲疑問,但是衛千亦卻覺得夏朗的疑惑像是帶著刀子一樣,狠狠的紮在了他的心裏:“但是他的愛人就連當初的約定都沒有實現,現在他摟著他的嬌妻美妾,用那人送給他的保命的物件,要來取這人性命了,將軍你說,這是不是受辱至極?”

“什麽保命?”大將軍不可思議的望著夏朗,在看看完全僵硬的衛千亦:“你們在說什麽,千亦!”

衛千亦雙眸赤紅:“你一定要這樣嗎?”

那些只屬於他們兩個的,開心的也好,痛苦的也好,那些只屬於他們兩個的,隱秘的記憶,衛千亦每每回想起來都帶著一份酸澀的痛苦,深處卻還有著隱秘的開心,因為這是只屬於他們倆的過去。

他本來以為這輩子他都要抱著這樣的回憶度過餘生了,但是父親卻給了他另外一條選擇的路。

如果可以,做亂臣賊子也好,千夫所指也好,被夏朗怨恨也好,只要能重新回到夏朗身邊,他什麽都願意做。

但是為什麽,重新見到夏朗,他卻在身後,保護了另一個人呢?

“回到我身邊,我會對你好的。”衛千亦身下的戰馬突然發出一聲嘶鳴,衛千亦才回過神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在手上已經加大了十分的力道,讓經驗老道的戰馬都已經受不了疼痛,掙紮了起來。

夏朗卻像是沒有聽到一樣,根本沒有看衛千亦,而是轉頭去看大將軍:“衛將軍,我想讓你看兩個人。”

他揮了揮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四個黑衣影衛,他們手上壓著兩個人,大將軍定睛一看,發現居然是成王和婉熙郡主。

“這!”大將軍心神具震,但是面上還是半分不能表現出來:“皇……夏朗!你一定要這樣趕盡殺絕嗎!”

這可是夏氏最後的皇室血脈了,更不要提,其中的婉熙郡主還是一位弱女子,被影衛像是麻袋一樣的丟在了地上,大將軍的眼中立刻出現了三分怒火。

“我們本來無意造反,只是你實在是欺人太甚,成王本來是個閑散的性子,硬生生的被你逼到了這個地步,要不然夏氏王朝就要毀在你手裏!”大將軍神情激動:“把祖宗留下來的江山拱手讓人的這種事情,除了你,沒有任何人幹得出來!”

一直在背後默不出聲的沈寒之卻好像明白了什麽,他突然想起來,自己已經好久沒有看到夏朗身邊其他的影衛了,他本來以為是夏朗在保存最後的實力,現在發現,似乎不是這樣。

“趕盡殺絕?”夏朗輕輕的冷哼了一聲:“我倒是要問問親愛的皇叔,當初趕盡殺絕的人究竟是誰?謀害了我父皇的人究竟是誰?”

“你!”成王如今披頭散發,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儒雅的模樣:“不要血口噴人!我怎麽可能謀害皇兄,當初皇兄明明就是——”

他看著高臺上的沈寒之,正想開口說什麽,但是突然被夏朗一腳踹了過去:“閉嘴!”

大將軍看到這一幕,有些受不了了,想上去救下成王,但是卻被夏朗先一步攔住了:“大將軍留步,你可識得這塊木雕?”

他從腰間取下了一塊雕琢精美的木雕,大將軍第一眼望過去就識得了這塊木雕是什麽——這是成王在一年先皇的祝壽禮上隆重送給先皇的寶貝,說是東海三千年沈香木做成的,有安神寧靜的功效,全天下只有這一塊。

成王看到夏朗手上的東西,面色大變。

“這可是個好東西,”夏朗晃了晃手上的木雕:“朕還要謝謝皇叔當年的一片真心了,現在物歸原主,皇叔可願接受?”

成王瞬間冷汗就下來了,但是還是強裝鎮定的樣子:“這有什麽不可……給我便是了。”

“傳說這安神沈香木可是好東西,聞之有異香,不如皇叔親自試一試?”夏朗揚手把手上的木雕丟給影衛:“讓他咬一口。”

“不!!!”成王剛剛已經慘白的臉色瞬間變得面如金紙:“這種東西又不是可以吃的!我不要!”

“帝王隨身佩戴的東西,皇叔你怎麽會怕成這樣呢?”夏朗輕聲說道,聲音卻像是地獄裏來的惡魔:“既然成王不想嘗嘗,那你們就刮下一點碎屑給成王嘗嘗吧。”

後面沈默的像是雕塑的影衛聽命,拔出隨身帶的匕首,很快的磨出了一小撮粉末,就打算捏開成王的下巴灌進去。

“不!!!”成王瞬間拼命的掙紮,緊緊的咬住牙關不想張開嘴,但是卻被影衛一把卸掉了下巴。

“等等!”大將軍終於耐不住了,他心裏有了些不好的想法:“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是怎麽一回事?”夏朗挑了挑眉:“這你要問我的好皇叔了,這沈香木裏到底有什麽,能讓他害怕成這樣?”

“成王!”大將軍轉身看著一邊已經被卸掉下巴,口水不斷的流出來的成王,心神俱震:“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成王嗚嗚的在掙紮,看著大將軍的眼神裏滿是哀求,但是由於他的下巴被卸掉了,沒有人知道他說了什麽。

“還是我來說吧,”夏朗看著成王的樣子,微微勾了勾嘴角,眼中卻閃過一抹痛苦:“這沈香木有劇毒,平常只要接觸到肌膚就會慢慢的滲透到人的身體裏,如果直接服下的話,就會當場斃命,當年成王就是用這樣的方式謀害了我的父皇的。”

“你怎麽會知道?”大將軍覺得這是他第一次認識夏朗,在他眼裏,夏朗一直是個不因世事的草包皇帝,先皇走的時候他只有十歲出頭,他是怎麽調查出來這些的?

“衛將軍,我也許目盲,但是我心不盲。”夏朗意有所指一樣的看了一眼衛千亦,剛好被沈寒之看在了眼裏,如果不是時機不對,他簡直想笑出聲,夏朗是在自嘲自己眼神不好嗎?

“至於婉熙郡主,”夏朗看了一眼她臉上的傷疤,再看了一眼衛千亦,勾起了一個有些諷刺的微笑:“自古將軍愛美人,朕今天就賜給衛小將軍一個絕世美人吧!”

說著他上前一步,一把拉起了婉熙郡主的頭發,婉熙郡主的嘴裏被塞上了棉布,讓她說不出話來,她看著夏朗的眼神裏滿是驚恐,但是夏朗卻沒有給她半分憐惜,直接伸手在她臉上一抹——

“撕——”的一聲響起,眾人驚訝的發現,婉熙郡主臉上的傷疤,居然不見了蹤影!

“怎麽會這樣!”衛千亦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的這一幕:“這傷疤是假的!?”

他怒聲問婉熙郡主:“你為什麽要騙我?”

只可惜婉熙郡主被夏朗的影衛堵住了嘴巴,說不出話來,但是她還是努力的睜大了她較嬌弱的眼睛,從裏面透露出一份渴求衛千亦救她的意思,但是卻完全被衛千亦無視了。

“所以你本來就知道一切?”衛千亦眼神覆雜的把視線重新放回夏朗身上:“為什麽不跟我說?為什麽要放任我娶婉熙?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我喜歡的是你啊!

“我不知道,”夏朗冷淡的答道:“這只是前幾天影衛調查的時候的一個小發現罷了。”

夏朗看著面前還振振有詞對他發火的男人,簡直像笑出聲——這居然是他的錯了?

是他逼著衛千亦娶婉熙郡主的?是他逼著衛千亦忽視他的?

“現在,”夏朗不知道什麽時候拔出了影衛的佩劍,緩緩的擡起了劍尖,指向了衛千亦:“把虎符交出來,我可以當今天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大將軍上前一步想護住衛千亦,但是卻不知道被從哪裏出現的兩個影衛制住了手腳,這祭壇上除了他們以外空無一人,下面的軍隊又和沈寒之的軍隊互相對峙,大將軍一時間倍受挾制,無法動彈。

影衛似乎是收到夏朗命令,並沒有傷害大將軍的意思,而是把他隔開在一邊。

“你一直眼睜睜的看著我像個傻子一樣的被人玩弄?今天的事情,也是你策劃好的?”衛千亦也瞬間拔劍,指向了夏朗,剛剛的愧疚被更濃烈的怒氣給沖淡了:“夏朗,你到底有沒有心?你真的喜歡過我嗎?”

“為什麽——”他用劍尖指向了夏朗背後的那個人:“你到現在了還要護著那個奪了你的王位的人?”

如果真的喜歡我,為什麽不告訴我事情真相?

如果真的喜歡我,為什麽要把我流放到北疆?

如果真的喜歡我,為什麽你要護著你身後的那個人?明明那個人讓你受傷,奪了你的王位,到了這個地步,為什麽你還要護著他?

夏朗皺了皺眉頭,身體微微一顫,但是手上的劍卻沒有放下:“這是我和他的事情,跟你無關。”

“跟我無關?”衛千亦冷聲說:“是誰當初說喜歡我,此生不改的?”

他們底下還圍著來參加祭典文武百官,因為沈寒之和衛千亦兩方的軍隊博弈,一時間都無法動彈,卻不妨礙他們把衛千亦和夏朗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衛千亦此話一出,即使是鋒利的刀尖也一時阻止不了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

“你瘋了!”夏朗看著面前的人,眼中有不易察覺的慌亂:“你難道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嗎?”

“所有人?”衛千亦一挑眉毛:“我還以為他們早就已經知道了呢,怎麽,有了新歡,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你之間的關系了?是不是還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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