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爐會炸，紀無塵再怎麽想都知道不可能是偶然，再聯想起今天早上的豆腐腦，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我不會追究的，”夏朗拉下紀無塵想撫摸他的臉的手，看著紀無塵，認真的說：“本來就是我做錯的事情，我受到懲罰是應該的。”

“我害的整個修真界生靈塗炭，居然還妄想師尊陪我半個月，我很不要臉對不對，”夏朗又笑了，笑容裏面帶了三分內疚：“對不起，師尊你能原諒我這一次嗎？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半個月之後，我任你處置，好不好？”

紀無塵看著面前的夏朗，張了張嘴，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不管夏朗之前做了什麽，他今天來，的確只是想要鍛一把劍而已，而卻有人，將他一下午的心血付之東流。

明明只是小惡，甚至說不定還擔持著一個正義之名，卻讓夏朗這麽難受。

他突然想起了當年抱起夏朗看到他鮮血淋漓的腳的時候的心情，恨不得將那個放釘子的人碎屍萬段。

他現在，一句為弟子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滴，目標好感度增加十五，當前好感度二十五】

紀無塵覺得自己已經完全看不懂他的這個弟子了。

他記憶中的夏朗，開朗，陽光，偶爾會偷懶，偶爾會耍一點小脾氣，但是總體是很明事理的，於修煉上也是非常刻苦，幾乎不用紀無塵怎麽催促，一直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無時無刻不是笑著的。

而如今的夏朗，雖然還是笑著，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紀無塵卻覺得那只是一副蒼白的水墨，喪失了所有的顏色，剛剛明明是他做錯了事情，但是夏朗也沒有憤怒亦或者委屈，最終什麽都沒有說，反而沖他露出了一個笑容。

這樣的笑容看的紀無塵十分難受，因為紀無塵好像覺得，夏朗在哭。

他一點都不想面對夏朗，雖然他是他的弟子，但是他覺得，除了這張他熟悉的面孔以外，現在在他身邊活著的，仿佛只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紀無塵執行任務的時候見過很多做錯的事情的人，仙，魔。

有人執迷不悟，伏誅之時還在大聲嚷嚷著蒼天不公。

有人心如死灰，敵人到來的時候早就已經放棄掙紮只求一死。

有人絕望掙紮，用盡全力想辦法逃出去。

可是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夏朗一樣，明明擁有絕頂的力量，明明已經成為了眾矢之的，但是他一直都是在笑著，卻讓人覺得他身上的悲傷那麽沈重，沈重的甚至要壓垮他對面的人。

紀無塵的沈默在夏朗面前看來就是默認，夏朗迅速的掩去了眼睛裏悲傷的情緒，又開始笑的沒心沒肺：“哎呀，師尊，我開玩笑的啦，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他努力把自己裝回那個紀無塵記憶中撒嬌的小少年，只不過，錯漏百出罷了。

沈默已久的紀無塵突然開口了：“好。”

這個字，讓夏朗本來要邁出的步伐停住了。

師尊……他說什麽？

下一步，紀無塵真的帶著夏朗走出了殿外，叫出了今天在值班的所有鑄劍閣弟子。

黑壓壓的一排弟子跪在下面，紀無塵冷冷的說：“誰今天在鑄劍閣裏動了手腳的，自己站出來。”

夏朗在後面微微一驚，紀無塵這是，真的要給他主持公道？

底下的弟子跪了一片，但是卻沒有人出列。

紀無塵又把話重覆了一遍，語氣比他剛才，冷了三分。

已經有好幾個弟子定不住壓力，眼神開始亂瞟。

“我再說一遍，如果這次還沒有人站出來，”紀無塵說：“全部鑄劍閣弟子看守上清水牢三個月。”

上清水牢是上清教最偏僻的地方，哪裏人跡罕至，條件極差，而且聽說，去那裏看守過的弟子，回來之後，修為之上，都不會再有大的突破……

眾弟子一時間沒有想到紀無塵居然會想出這麽恨的懲罰，一下子驚恐萬分。

突然，有人站了起來：“是我做的！我叫王康！”

人群中站起來一個皮膚黝黑的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和夏朗差不多大，一雙劍眉高聳入雲，一看就是一臉正氣的樣子。

眾弟子看到有人站了出來，紛紛送了一口氣。

但是他們剛剛的反應完全被紀無塵看在了眼裏，他知道，這事情肯定不是這個弟子一個人做的，正打算繼續追究的時候，被夏朗拉住了。

“師尊，夠了。”夏朗小聲說。

謝謝你給我出頭。

我其實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我在乎的，只有你啊……

【目標好感度＋5當前好感度：30】

紀無塵聞言一怔，夏朗看著他的眼神裏帶了一絲懇求，他無法拒絕，只好對著王康說：“那你明天去上清水牢報道吧。”

王康眼神一黯，這句話等於就是斷了他的仙途，但是想了想他是為了正義而犧牲的，卻又覺得非常值得。

“是！”他大聲說道：“不過在此之前，王康有幾句話想問掌門！”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紀無塵，但是卻是第一次鼓足勇氣跟紀無塵講話，即使心裏已經壯過膽了，聲音還是有點顫抖：“敢問掌門，為什麽要給這個罪人這麽好的待遇？現在正是戰時緊急之時，即使是鑄劍閣我等外門弟子，也有同仇敵愾，共禦魔族之心，無時不刻不在修煉劍法，為何掌門此時要興師動眾為這個罪人開鑄劍閣呢！”

紀無塵眉頭一皺，想說這個弟子太不禮貌了，居然敢這麽大不敬，不過他還沒有說話，夏朗就先上前了一步，走在了他面前。

“這幾個問題，我來回答你。”夏朗懸在半空中，低頭看著面前正義凜然的少年，突然一陣恍惚。

這個樣子……多像以前的他啊。

“我才不要聽你這個妖人妖言惑眾！”王康說：“我不知道你給掌門灌了什麽迷魂藥，但是你休想得逞！你要是敢造次，我王康第一個不同意！”

“噗——”夏朗被王康的這一番言論逗笑了：“你這孩子，真有意思。”

夏朗看上去跟王康差不多大，甚至蒼白的皮膚和瘦弱的身形讓他看起來比王康還要小，但是他卻這麽自然的說出了孩子兩個字，王康的臉漲得通紅，顯然是不服極了，但是夏朗給他施了一個禁言咒，他沒法說話。

“你的第一個問題是，我為什麽會有這麽好的待遇。”夏朗揚手就是往遠處一個無人的山頭一揮，那山頭立刻分崩離析：“這就是答案。”

即使其他的弟子還跪著，但是他們依舊能聽見遠方山石崩塌的聲音，讓他們膽戰心驚。

這樣可怕的力量……他們第一次見到。

“你的第二個問題是，為什麽要開鑄劍閣。”夏朗看著王康一副明顯被嚇到了還是要裝作硬氣的樣子，歪頭一笑：“因為我開心啊！”

你！！！！！！

要是王康的眼神能殺人，夏朗大概已經死了一百萬次了。

“師尊，”夏朗轉頭問道一直立在一邊的紀無塵：“可以不要讓他去上清水牢嗎？我覺得這個弟子蠻有趣的，想把他帶在身邊。”

紀無塵眼皮都沒有擡一下：“隨你。”

“那就謝過師尊了。”

【嘖嘖嘖，我今天的樣子真的有點像禍國妖姬呢】

【……並沒有什麽擡手就能毀滅一座山頭的禍國妖姬吧】

【我不管，反正我是不是很不像一個好人？】

【是的，不過宿主大人，你為什麽要把那個王康留在身邊？他並不是攻略目標，而且，我看他對你非常不滿的樣子】

【因為他有趣啊】

夏朗看著一臉不滿卻依舊聽要求跟著他一起走的王康，嘴角勾出了一個淡淡的弧度。

【這孩子這麽正義，我當然要給他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正義嘍】

【希望我臨走之前，能給這孩子好好的上一課~希望能讓他記憶猶新~】

系統不知道為什麽，雖然他是個人工智能，卻突然覺得渾身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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