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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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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若柳掛著臉回到集芳堂,此時南煌正和泛漪坐在園中高處的小涼亭裏,不知在嘀嘀咕咕地講些什麽。

見她回來,南煌馬上從假山上跑了下來。

“你知道了麽?”他問明若柳。

南煌這話來得沒頭沒尾,明若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發生了什麽天崩地裂的大事麽?她就一定得知道。

“又死人了!”南煌見她漫不經心,鄭重而言。

還真是大事。

明若柳立即正色,拋下了自己與顧琢齋間那雞毛蒜皮的不痛快。

這次人死在紅袖招,死法倒是和上次一樣。

“阿柳,要不要管?”南煌又問她一次,一副躍躍欲試的表情。

一而再,再而三,這蜘蛛精接連作案,完全無所顧忌。同為妖,他都看不下去想要為民除害了。

泛漪一臉雀躍地敲邊鼓,拉著明若柳手晃蕩個不住。

“管吧,管吧。”

蜘蛛精為害一方,他們若是能將之除去,肯定會在功勞簿上記下一大筆。有了這樁恩德,指不定歷天劫時就能白日飛升。

明若柳瞪泛漪一眼,毫不留情地朝她照頭潑下盆冷水。

“那蜘蛛精有千年的道行,你打算用什麽收服她?總不會是用你那修了一百年還不到的媚術吧?”

泛漪吃了個憋,吐吐舌頭,無話可說。

“人各有命,你們不要亂管閑事。”明若柳鄭重叮囑兩人。

妖族之間弱肉強食,恩怨分明。這蜘蛛精下手狠辣,想也知道修的是邪道。淌進這趟渾水,就不存在抽身一說,只能分出個你死我活。

這種妖,躲都躲不及,他們竟還不知輕重地想上趕著插一腳。

泛漪和南煌不吭聲,眼神一人望向一邊,就是不看她。明若柳今晚本就心情不好,見兩人油鹽不進,不由火起。

“聽到沒啊!”她遽然提聲,把兩人震得一抖。

兩人唧唧歪歪地點頭,明若柳還想強調強調,外間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咦?”

泛漪好奇探頭,這麽晚了,還有誰會來?

明若柳心知十有八九是顧琢齋,但她餘怒未消,一點都不想見他:剛才不跟過來,現在跑來又有什麽用?!

“不許開門!”

她叫住打算開門的泛漪,泛漪一楞,不知道她在鬧什麽別扭。明若柳煩躁不已,一跺腳,轉頭沖進了自己房裏。

泛漪莫名其妙,她將院門打開一條縫,門外站著的果然是顧琢齋。

“泛漪姑娘,明姑娘回來了嗎?”顧琢齋問。

“回來了。”泛漪答應著,見顧琢齋額上有微汗,樣子有些狼狽,便將院門拉開了些。

“顧公子,你要不要進來休息會兒?”

“不必了,明姑娘回來就好。”顧琢齋神情有幾分尷尬。“我先走了。”他說完,也不等泛漪再說話,就轉身離了巷子。

泛漪關上門,和南煌面面相覷,誰都不知道他們倆怎麽了。

明若柳活得風光,似乎從來不知道什麽叫揾食艱難,從來不知道什麽叫窘迫。她扔的那粒銀錠,夠給孟先生買五服藥,夠顧琢齋一月的吃穿用度,夠他給吳老板抄十幾冊書,抄到手腕腫痛,半個月都提不起筆。

顧琢齋本來不想再管她,但遠遠看到她在城門口站了半晌,他好像又有點明白她的委屈。

第二天顧琢齋來上工,明若柳不知應該怎樣和他相處,幹脆避著不見面。

她躺在床上翹著腿,邊嗑瓜子邊看話本,正看得入迷,泛漪一把推開門,把她嚇得書都掉了。

她拍拍身上的瓜子屑,不滿地抱怨:“幹嘛呀?進來都不敲下門!”

泛漪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有個姓許的公子的要見你。”

“許?”明若柳一楞,記不起這號人。

“我不認得什麽姓許的公子。”

“不見。”她重新攤開話本,悠然吐出兩個字。

“怎麽可能不認識!”泛漪翻個白眼,將一把折扇遞給明若柳。

明若柳接過扇子,這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那個許公子。

“見不見?”泛漪又問。

想起那日顧琢齋和這人不對付,明若柳決定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出一口惡氣。

“見!”她斬釘截鐵地答應。

不僅要見,還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見!

待她收拾齊整,許樂安已在茶室等了大半個時辰。明若柳到的時候,他閉目養神,倒是怡然自得。聞到胭脂香味,他睜眼,見明若柳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趕緊起身一揖。

“見過明姑娘。”許樂安笑得瀟灑。

明若柳上下打量許樂安一眼,嫣然一笑,燦若玫瑰。

“不知許公子登門,是有何貴幹?”

“一還扇,二買花,三嘛……”許樂安說著,目光在明若柳身上一轉,“會人。”

好一個標準的紈絝公子,明若柳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冷笑。她裝作沒聽到後面的話,柔聲問道:“不知公子要買什麽花?”

“我許某只愛名花。”許樂安笑答,意味深長。

“我這兒的規矩,先看畫,再看花。許公子畫室請吧。”明若柳笑著說完,轉身先行,臉上嬌媚的笑容一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什麽只愛名花?我看勾欄院裏的那些殘花敗柳你也挺喜歡的。

顧琢齋在畫室作畫,見明若柳和許樂安一起走進門,臉色不禁一變。

他們兩人怎麽又攪在一處?!

許樂安見顧琢齋雙袖卷起,手裏還拿著畫筆,便明白他在這兒做畫師。

這小子倒還艷福不淺。

他敷衍地對顧琢齋一拱手,顧琢齋同樣不情不願地回了禮。

明若柳請許樂安在畫室的長幾旁坐下,吩咐顧琢齋道:“把太平樓閣,美人紅,醉胭脂,瑞露蟬那幾幅拿過來。”

許樂安甚是驚喜,“這些可都是珍品牡丹。”

“是。”明若柳面上笑得淡然,心裏張牙舞爪:名花我有的是,就怕千金一朵,你消受不起。

展開畫幅,許樂安不住嘖嘖稱奇。

“和你這兒的一比,我家種的的那些花,簡直是連野草都不如。”

“許公子過獎了。”明若柳謙遜推辭。

許樂安放下畫軸,笑的雲淡風輕。

“全要了。”

明若柳眼皮一跳,被他闊綽的出手震住了一秒。但轉念一想,送上門的肥羊,不宰白不宰。既然許樂安願意當冤大頭,不如就讓他當個夠!

“許公子好爽快。”她溫婉而笑。

“名花如美人,若有幸得到,必當珍之愛之,金屋儲之,方不負花枝鮮妍,美人傾國。”

許樂安語意雙關,顧琢齋沈著臉站在一旁,忍不住面露鄙夷之色。

這樣的登徒浪子,明姑娘就該直接趕出去!

明若柳端起茶鐘,輕抿一口茶,對他剛才的話不置可否:“既然如此,等花移好盆,我就要南煌將這四株牡丹送到府上。”

“勞煩姑娘了。”

“應當的。”

明若柳語氣淡淡,大有這事兒談完了,沒別的事情你就該起身告辭了的意思。

許樂安轉轉折扇,一挑眉毛,溫文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請,還請姑娘成全。”

哦?還有下文呢!明若柳倒想聽聽他這不情之請有多不情。

“請說。”

許樂安一笑,“最近家中祖父身體有恙,房間裏藥味甚濃。祖父一生愛香,受不了那濃重的藥味。聽聞集芳堂的鮮花做成香包味道芳香淡雅,更能祛除異味。”

明若柳懂了他意思,可不明白這算什麽不情之請。香包掛在前堂,五十文一個,他想買自己去拿就是了。

“是這樣的。”

許樂安看出她的疑惑,笑道:“祖父講究,非自家繡娘做的衣服不穿,香包裏的花瓣略有瑕疵黑點,便嫌棄不想用。我是想勞煩姑娘定期將烘幹的鮮花送至許府,由我家人揀選自己花瓣縫制。”

“不知明姑娘能不能成全在下一片孝心。”

老東西事情還挺多。

明若柳臉上掛著笑容,心裏卻頗是無語。但許樂安出於一片孝心,她若是拒絕,未免顯得太過不近人情。

她做出副深受感動的表情,“公子的孝心令人動容,舉手之勞,公子切勿言重。”

“如此,就多謝姑娘了!”許樂安彬彬有禮地一拱手。

兩人商議好送花的時間和數目,許樂安目的已成,心滿意足地起身告辭。明若柳將他送出花鋪,才收起臉上的假笑,顧琢齋就焦急地湊了過來。

“明姑娘,許樂安這個人心思不正,你以後少與他來往!”

明若柳心下一喜,卻故意與他唱反調。

“是嗎?許公子心術不正嗎?!可是我看他的拳拳孝心,倒是令人感動非常。”

“你不要被他給騙了!”顧琢齋急了。

他和許樂安同窗數載,知道他常年與一些狐朋狗友流連花叢,這些年相好的女子一個接一個,從沒停過。

明若柳心裏的郁悶略略疏散三分,想起昨夜他把自己扔在荒郊野外,她忍不住又是一頓搶白。

“顧公子,聽說你們是舊同窗,怎麽關系這樣不好?我看許公子通情達理,溫文爾雅,應當是個翩翩君子。你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有誤會,還是盡早解開為好。”

許樂安算哪門子翩翩公子?!她竟然還為他說起好話?!顧琢齋一口氣梗在喉頭,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他甩袖一嘆,悻悻而去。

明若柳瞧他這副模樣,不禁勾唇而笑。

比氣人,這世間可還沒人能勝過她!

作者有話要說:  明若柳:陰陽怪氣,牙尖嘴利我最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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