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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回敬[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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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眾位長輩送走,溫梓童服了大夫先前開的藥方,便早早歇下了。因著前一夜沒怎麽睡好,這一覺她便睡至了翌日天亮。

聽到裏屋蹚鞋子的動靜,在外屋收拾的椒紅立馬端著水盆進去,伺候溫梓童盥洗。

梳頭時,椒紅探著身子湊近,神秘兮兮道:“姑娘,方才奴婢出去打水時,正瞧見侯爺衣錦褧衣一齊二整的出府呢。”

溫梓童挑了挑眉毛,“這麽正式?”

平日裏父親所著常服皆偏華奢,唯有同官場打交道時才會罩上玄紗,以示莊重。以防在那些文臣眼中落下個不為朝廷效力,卻白享著食邑,服輿奢靡的印象。

椒紅用力點點頭,溫梓童淡出笑意:“看來父親這回是真打算為我出這個頭了。”

當了溫正德兩輩子的女兒,她再了解父親不過。外強中幹,平時端得一副整整截截的派頭,其實真遇事很容易慫兢。早些年也是京城有名的紈絝子一個,襲了爵後才有所收斂。只可惜被昔日名聲所累,不得皇家重用。

上輩子,從來都是她照拂母家,卻還從不曾得過父親的庇護。

溫梓童低頭,唇邊笑意化開,漾至眼尾眉梢都有了些顏色。雖則她心中有數,父親這趟多半跑空,但他終於願為她這個嫡女做點兒什麽,總是令她欣慰。

一切正如溫梓童所料。

平陽侯趕在衙署點卯前趕到了尚書府,連平雖命小廝將他延引至前堂奉茶,自己卻未露面。

起初平陽侯自己心裏也虛,正好趁這功夫將準備好的說辭理整一番。可他都將那套說辭反覆捊了數遍,還是不見連平出來見他。

問小廝,小廝便答尚書大人在書房商議要事。可這麽早的有何要事可商議?平陽侯壓根不信,又坐下來飲了兩盞茶,委實沈不住氣,便起身親自找去書房。

他於心下反覆提醒自己苦主身份,遵從母親教誨不能勢弱,便一路橫沖直闖,嚇得小廝也不敢攔,只快他一步跑進書房通稟。

還不待連平反應過來,平陽侯已推門進屋。只是在入屋的剎那,他的好容易攢蓄的底氣又洩了大半……

書房內除了連平,還有禮部尚書彭大人,史部尚書段大人,以及工部的呂侍郎。三位當朝二品尚書,加一位三品侍郎,皆身著朝服看著他這個不速之客。

直看的溫正德心裏發毛,一瞬間甚至忘記了自己為何而來。

“呵呵,是我安排不周,讓溫侯久等了。”連平幹笑著,話雖沒得挑,語氣卻是頗為怪異。

呂侍郎慣會為他排憂,立馬往溫正德身邊近了一步,擋在他與連平中間,不茍言笑的解釋道:“溫侯見諒。今日朝中卻有要事,需得三部尚書恰商。且關乎甚大,不宜旁人在場。”

“還請溫侯迂尊移步前堂靜候片刻。”說這話時,呂侍郎伸臂向門,做出請送的姿態。

溫正德自是不敢說家事大於國事,只得辭出又回了前堂。

可這一等又是大半個時辰過去了。就在他都做好在尚書府留用午膳的打算時,連平等人終於出來了!

只不過連尚書還是沒有功夫見他,只命小廝過來傳話,說有要務需進宮面聖,還請溫侯勿怪。溫正德聽到這話時,連平已乘了馬車出府,他追出來也只看見車屁股揚起的一陣煙塵。

溫正德只得悻悻的乘上自家的馬車,打道回府。

待平陽侯的馬車駛遠後,連尚書的馬車圍著自家宅院繞了一圈兒後,重又從先前駛出的車馬門回了府。

小廝攙著他下車,問道:“老爺,下次溫侯再來,咱們還演這出?”

“哼!”連尚書冷嗤一聲,不屑道:“這回遮遮掩掩權當是給他個臺階,若還不依不饒,下回直接閉門謝客,茶也不必伺候了!”

說罷甩了袖子回書房去。

這廂平陽侯回府,待將今日碰一鼻子灰的經過稟明太夫人後,太夫人長嘆一聲,只道果真是家門越顯落相。

溫正德跟著長籲短嘆一番,又問明日是否照就去尚書府?

太夫人卻擺擺手喪氣道:“不必啦。”

“梓童知道你為她所做的便夠了,只要她不記恨你,日後顯耀時便會實心幫顧著母家。這回連尚書也算是留了幾分薄面,再去,可就真要將臉撕破了。”

這話雖不中聽,可溫正德卻也由衷認同,隨即開解道:“待丹兒明年考了童生,溫家便多出一份寄托。”

太夫人嘆了一半的氣中途收斷,沒再忍心給兒子潑冷水。他當父親的只顧溺寵從不過問,她這當祖母的卻是時不時要問上一問孩子們的學問。溫丹她自是當小祖宗疼愛,可資質如何,她也心中有數。

指望他科考,倒不若指望天上下錢來得快些。

父親吃閉門羹的消息,很快傳到溫梓童耳中。她自然毫不意外。

連平上輩子官至丞相,一生聲勢烜赫,沒將幾人放進過眼裏。便是她身為東宮太後時,他也沒被她掣肘過,如今又怎會畏著她的父親?

便是父親有機會當面詰責,他也只會反詰:不過小姑娘家拈酸爭風使些稚嫰手段,大人何必跟瘋?

溫梓童聽著椒紅在身旁叨念連家,卻只顧低頭繡她的棉帕,眼皮子都沒擡一下。

“姑娘,眼看侯爺在連尚書那討不來便宜,您就真的咽下這口氣了?”椒紅見她無動於衷,急道。

“你說呢?”溫梓童漫不經心的反問,然後將帕子比遠一些,左看右看,最後一臉滿意的低頭咬斷線。

椒紅嘆氣,猜不透她的想法。隨意的順著她目光瞥了眼那帕子,才發現有些不對,蹙眉道:“姑娘,別人都繡花兒,蝶兒的,您怎麽繡竹子?”

溫梓童唇畔浮起巧笑:“周敦頤獨愛蓮,謂蓮乃花之君子者也。我也覺得竹子清雅挺拔,每一段竹節都浸染氣節,使它於淩厲風霜中寧折不彎,便如草木之君子。”

椒紅讀書少,不認得周敦頤,只聽出這話意裏對姓周的有著無盡推崇。莫名臉兒一羞,眼中閃過些許星芒,又羞又奇的問:“姑娘這回去別宮,可是遇見意中人了?”

溫梓童圓瞪一雙桃花眼,不知椒紅所想,只當她火眼金睛一眼看穿了自己的春心萌動。迅疾將那繡好的棉帕塞進袖袋裏,拼命抑制著情緒外顯,嘴角卻還是不受控的翹了老高。

椒紅一看果真被她猜中了!便作勢要去搶那帕子,不顧及尊卑的調侃道:“好姑娘,再讓奴婢看看那帕子!”

溫梓童被她撓的癢,一轉身倒在榻上,嬌嗔道:“死丫頭!你再鬧我便將你下月月錢扣了!”

椒紅滿在不乎:“汀蘭苑管著奴婢吃飯穿衣,沒月錢奴婢也不走!”

見威嚇居然不好使,溫梓童便:“哎喲~”一聲。

這下椒紅便不鬧了,立馬站直了身著急問道:“姑娘您哪兒不舒服?”想著溫梓童昨個兒才病著回來,她的確不該逗她。先前是頭一回聽到姑娘有了心上人,這才一時無狀。

溫梓童也坐直了身子,隨手撣撣衣褶,神色突然端肅起來:“我無事。但你得幫我去辦個差事。”

椒紅知道姑娘先前那下是佯裝的,卻也不敢再造次,只凝神仔細聽著。雖然不明白姑娘為何如此安排,但卻依吩咐照做。

兩日後,逢十五,連夫人帶著女兒來城郊的避華寺上香。

進香時連夫人久跪佛前,口中念叨有詞,連今瑤在一旁等的有些不耐,便小聲提醒:“母親,妙真師太還在後院等著我們去進齋呢。”

避華寺是她與母親常來的地方,母親崇佛,添起香油錢來也慷慨,就連年前的寺廟修葺都是母親填嫁妝支持的。故而每次來,寺裏師太也格外相待,專程陪著用一頓齋,訟上段平安經。

可連夫人卻皺眉瞥了女兒一眼,目帶嗔怨。連今瑤便不敢再催,只老實的繼續跪在一旁等候。她知道母親還在怪她那日的行事,總道她是為自己積孽。

待連夫人虔敬拜好佛祖,便帶著連今瑤去往後院見妙真師太。

用齋時,師太在一旁敲著木魚頌經,連夫人也是每夾一筷子菜,便要感念上一句佛祖。只連今瑤正經用飯,將面前的一碟子山香芹吃得見了底兒。

菜是寺裏自種的,格外新鮮。且平日裏大魚大肉慣了,偶爾食素,竟也別有一番滋味。

待飯菜用罷,又有個小尼進來送香茗。只是這小尼跟前院所見的姑子不同,只著便服,不著緇衣,且僧帽一側有鼓包,顯然藏在發髻。

待那小尼退下,連今瑤才奇道:“母親,避華寺裏還有帶發修行的?”

“那不是帶發修行。”連夫人壓低了聲量細心解釋:“每逢初一十五,來寺裏用齋的香客劇增,人手不夠用,便會接納一些向善的山民來竈臺臨時幫手。”

“哦。”連今瑤釋惑的應了聲,便端起茶杯來飲下一口,才發現這杯裏是菊花茶。

回京時,一路穿行山路難免顛簸,起初還沒什麽不適,快要出山時連今瑤卻突然手捂了下肚子,眉頭一皺,大聲喊道:“停車!停車!”

“怎麽了?”連夫人扶著她胳膊關切道。

可連今瑤嘴裏只痛苦的悶哼著,顧不上答她,積蓄了力量才又大喊一聲:“停車——”

這下馬夫終是聽見了,將車停下,連今瑤連步梯都等不急,直接從車上跳了下去!

地面崎嶇,碎石突兀,她這一跳便崴了腳……

可是也顧不得腳腕子疼,她急匆匆就捂著肚子,一瘸一拐的往一片樹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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