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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護送[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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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亮,眾貴女往賢妃歇宿的寢殿請安,一眾人候在偏廳,卻不見溫家的幾位過來。

連今瑤還記恨著三姑娘昨日撓她的幾下,趁機奚落道:“溫家四姑娘身上發著病不過來便算了,三姑娘全須全尾的,怎的也這般不遜?”

隨在她身後的呂姑娘立即高聲唱和:“是啊,一人患疾,整屋都嬌貴起來了!竟連賢妃娘娘都不放在眼裏……”

誰知呂姑娘這話音兒才剛落下,廊道處便傳來一個清泠泠的聲音:“這是誰來本宮這兒掠是搬非啊?”

賢妃人未到,聲先至。適才還群口啾唧的貴女們立時收了聲,濟濟彬彬,垂首恭立在兩側。

呂姑娘也同旁人一樣畢恭畢敬的低著頭,手裏卻是踧踖不安的攥緊了帕子。先前連今瑤的話賢妃未必聽見,但她那句是妥妥的聽清了。雖說話裏並沒對賢妃不敬的意思,卻也有煽惑之嫌。

好在賢妃走出廊道時,臉上掛著溫和笑意,並不似真要追究的樣子。

眾人行禮,娘娘入座,這才笑著告知大家:“溫家的三位姑娘,今晨已乘著四殿下的馬車,先行回京了。”

頓了頓,似是看到大家面上的訝奇,賢妃又補言了句:“你們的車式皆為雙騎,不及殿下的駟馬高車穩靠。你們還是多在別宮用頓午膳,待過午路況好些再回京。”

“是。”眾人惶惑著應聲。那幾個原本想要看溫梓童笑話的人,再次希望落空。

而此時通往上京的官道上,兩輛四匹馬拖行高蓋華辀正一前一後穩穩的馳駛著。

車輪碾壓過積蓄著雨水的小水窪時,除了濺起一小朵水花兒外,車身卻是沒有多大顛簸。只在那水面上匆匆晃過一道線條雅致的車身倒影。

打頭的車裏坐的是溫家的三位姑娘。除了人之外,車內還裝載著滿滿一堆賞賜,不只有賢妃昨日賜下的,還有四皇子命人在庫房提的一些參芝等滋補藥材,以及其它幾位皇子知曉此事後,跟風送來的一點安撫心意。

三姑娘早已忘了溫梓童生病本身,只雙眼泛光的逐一將那些東西打開驗視。

侯府長大的姑娘,倒也不至於沒這點兒見識,不過是貼上“皇家賞賜”的標後,便覺東西又有了幾分加成。

可五姑娘卻有些看不來堂姐的粗淺,輕搖著手中扇子,溫聲勸道:“三姐姐,待回府再看也是一樣的。路上顛簸,若是再摔了便不好了。”

聞言,三姑娘將剛剛取出的一支百年野山參放回了錦盒,仔細的將每根參須歸位,放好。這才反詰:“顛簸?四皇子的馬車可是比泰山還穩呢!哪裏來的顛簸?”

才說完,又看了一眼正倚在軟靠上假寐的溫梓童,接著伸手奪下五姑娘手中的團扇,嗔道:“五妹妹你別總扇了,看不見你四姐正睡著怕著涼?再說昨夜才下的雨,現下寒氣還沒褪呢,哪裏來的燥悶!”

五姑娘猝不及防被奪了扇子,又被數落一頓,獰眉看著三堂姐,心下氣悶,卻又一時不知該說她什麽好。

雖說三姐妹年歲相仿,但畢竟長幼有序。五姑娘只得憋著滿腹怨氣,靠回車壁。之後冷眼瞥了瞥闔目小憩的溫梓童,更覺胸中有股無名火亂竄!

本該長滿難看紅疹的臉蛋兒,此時皙白依舊,不僅沒將醜形象落到眾人眼裏,反倒因著四皇子的出力,使她又出了一回風頭。

想來這會兒瞻月宮裏的眾位貴女,皆已知曉四皇子將自己座駕讓予她的事情。

不過……五姑娘心念電轉,忽又想起自己已將連今瑤設計坑害溫梓童的事,稟告給了四皇子。接下來四皇子會如何做她不知,但她回侯府卻是打算再將此事大肆宣揚一番。

大伯父托庇先祖,蔭襲了爵位,卻是空有虛爵,無任何實職傍身。比起整日在禦前露臉,實權在握的連尚書,那便如銀樣镴槍頭懟上鐵劍鋼槍,完全不夠看。

體面慣了的平陽侯,不給嫡女去討個說法這說不過去,可去討說法便使溫連兩家的梁子結到了明面兒上。勢弱的一方等同自取其辱,屆時不論孰是孰非,溫梓童都成了平陽侯府的惹事精。

五姑娘肚子裏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沈著如她,此時竟也忍不住面朝著溫梓童笑起來。

可她只心裏亮堂著,眼中卻無物,根本沒註意到溫梓童早已睡醒睜眼,正一臉平靜的面對著她的怪笑。

溫梓童看著五姑娘的怪笑,卻也不語,心下隱隱猜到了她的一些籌劃。三姑娘卻覺得這氣氛略詭異,擡手推了五姑娘一把,提醒道:“五妹妹,你這是犯的哪門子癡?”

五姑娘這方醒過腔來,倉促收斂笑意,眼神飄忽著強行解釋:“我……我只是想到咱們來一趟別宮,帶了這麽多賞賜回去……祖母定是喜悅的。”

一聽這話,三姑娘又來了精神,一副得理不饒人的語氣揶揄道:“你看你看!剛剛還端出一派嫌我見識淺的樣子,結果五妹妹你自己不也樂得心裏開了花?”

五姑娘不與之辯駁,只搶回自己的扇子猛扇了兩下,之後倚到身後綢靠上闔了眼,漫不經心道:“先別扯這些了,還是想想回去後,如何向祖母和大伯父回稟四姐姐發病的事情吧。”

一提這事,三姑娘掛在臉上的笑容便僵住了,登時如刷了層漿子一般。

溫梓童卻是暗笑。

今早她聽到五堂妹主動說起連今瑤所贈香囊有問題時,便猜到五堂妹這是要賣了連今瑤,打得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主意。

想來回府後,五堂妹也不會停了裏挑外撅。

那不如就由著五堂妹去鬧吧,有些話正巧也不適合她自己來說,由五堂妹去對祖母和父親說再好不過。

連今瑤的虧她上輩子吃過,這輩子再不能讓連今瑤如意。不論平陽侯府能不能鬥得過連家,這種巴掌打在明處的事兒,總不能啞巴吃黃連平白咽下。

哪怕最終鬧個兩敗俱傷,也好過由她一人委屈著獨吞苦果。

她那便宜父親除了給她個小院兒安身外,似乎這麽多年來也沒盡過什麽為父之責,只滿心思撲在他的妾室和庶子身上。

是時候讓他記起,他還有個嫡女來了。

一場大雨,將郊外官道沖刷得泥濘難涉。不過最泥濘的一段路已然行盡,餘途便要平順許多。

緊隨在溫家三位姑娘所乘的打頭馬車後面的,是六皇子的馬車。而車上坐著的,除了六皇子外,還有蹭著他車一並返京的四皇子。

兩人各據一側箱椅,相對而坐。

李玄愆手持一卷北宋許淵夫所著的《虎鈐經》,專心致志的看著。李桓看著他出了一會兒神,無端就想起昨晚放平安燈時,四哥拿折扇指著溫四姑娘,說的那句“看美人”。

平素裏母妃常借四哥來說教他,母妃口中的李玄愆淹貫博洽,心志奇高,從不會在風月之事上耗費半分心神。他也始終信以為真。

可如今卻證明,母後與他,是雙雙錯識了。

李桓不由得暗笑,信手掀起簾幔,目視著前方馬車,問道:“四哥抱著本兵書手不釋卷,這會兒連美人都不看了?”

李玄愆似充耳不聞,默默的擡起另只手將一頁翻過,繼續研讀其上文字。須臾後才沈吟道:“美人?你嗎?”

問完這句,他才終於舍得掀了掀眼皮,對上李桓的視線。

李桓怔了怔,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在車裏李玄愆的確除了他,看不見任何人。隨即意識到先前的調侃有失,不由得咽了咽,反倒自己尷尬起來。

緩和氣氛式的幹笑兩聲,李桓便覺得不應學婦人長舌,在瑣碎事上磨嘴皮子。於是指了指李玄愆手裏的兵書,奇道:“四哥既喜研讀兵書,為何不看看《孫子兵法》、《太公六韜》這些?太傅下月便要問,原本我還指望著請四哥給我講一講,可四哥卻總是不看正經要問的,偏抱著這些冷門使力……”

縱是李玄愆愛在六皇弟面前端沈穩,可這會兒卻也有些端不住了,不由得失笑輕嗤了一聲。

大燕皇子八歲進上書房正式受教,而他三歲時識字,五歲時便能誦讀《千字文》和《百家姓》全文。七歲試讀《孫子兵法》和《六韜》,那時雖不能盡知其意,卻也能通讀無礙。

父皇私下問起時,他也能將其中典故借鑒,舉一反三。

孩童時便已誦讀爛熟的書籍,在李桓這個重文輕武的人眼裏,竟好似新奇事物。難怪他做上皇帝的那幾年,大燕風雨飄搖。倒不如他升遐之後,兩個女子治理出的天下升平。

不過李玄愆並不打算以此奚落他,只將書合了收在一邊,避重就輕的解釋:“《虎鈐經》亦是同《孫子兵法》和《六韜》並重的十大兵書,何來冷門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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