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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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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層雨幕,李玄愆那張素日裏凜若冰霜的臉,此刻映入溫梓童眼中,卻是出奇的溫濡。

只是雨勢來得太猛,那紙扇難以為繼,很快便被砸出了幾個窟窿。雨水匯聚成流,順著窟窿嘩啦流到溫梓童的臉上,激得她闔上了眼。

而下一刻,她的手便被一只溫熱有力的大手攥入掌心,牽著她往一旁跑。

慌亂中溫梓童睜開眼,視野內卻是迷蒙一片,猜不出李玄愆這是要帶她去哪兒,只胡亂的跟著他的步子。

跑出沒多遠時,她依稀聽見賢妃身邊的那位宮人大喊一聲散了,讓大家都去配殿避雨。只是配殿離此較遠,路上還有一段好淋。

轉眼間,溫梓童便被李玄愆帶著入了一個室內。

她慌忙擦拭了兩把臉上雨水,才往四周看去。只見屋內燈火通明,不過造型與陳設卻同其它宮殿大不相同。

思忖片刻,她回頭看著李玄愆,忐忑的問:“這裏是瞻月塔?”

李玄愆溫靜的點了下頭。即便他的頭發與袍衫也皆濕的不成樣子,可那股子矜貴之氣卻好似從骨子裏透出,分毫一點不受外界所擾。任邋遢成何樣子,也不顯半點狼狽。

“殿……殿下為何帶臣女來此?”溫梓童將一雙眼兒瞪得又圓又亮,她很清楚瞻月塔不是閑人可入的。便是上輩子李桓做了皇帝,也不曾違背先帝遺訓,擅自入內。

李玄愆嘴角噙起一絲暖笑,垂著眼簾並無避忌的看她:“因為這裏最近。”

“可是這裏……”才要繼續追問下去,溫梓童卻突然收了聲。眼神飄忽了下,浮上一股子心虛。有些話還是不多言的好,畢竟以她眼下的身份和年齒,不該知曉那麽多宮中之事。所以不妨糊塗些。

見她欲言又止,李玄愆卻笑著問:“這裏如何?”

溫梓童低下頭去,撥浪鼓似的用力搖了幾下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福了福身子,借著謝恩岔開話題:“謝四殿□□恤照拂。”

李玄愆連忙去扶她的胳膊,讓她免禮。

她身上的衣衫濕透,紗袖也貼裹著手臂,他扶上她的小臂時,只覺得那腕子纖細的仿若柳枝,稍不小心一折即斷。不禁心下升騰起一股莫名的熱浪,就如強者對弱者天生的憐惜。

溫梓童都起禮了,卻見李玄愆的手還握著她不放,不免泛起羞赧的擡眼看他。李玄愆隨即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立馬收回了手,只目光卻依舊黏在溫梓童身上,親眼目睹著她臉頰上的粉雲蓋過濕氣。

上輩子溫梓童雖作過人婦,卻也不曾被人這樣直勾勾的看過。為人妻時,李桓沒給過她多少關註。李桓崩後,更是沒什麽人敢直視她。

如今被李玄愆這樣逼視著,她心下仿徨,眼中局促,一雙手默默的絞著帕子,恨不得要將那絲線絞斷。

上輩子從不曾體會過的少女羞怯,此時此刻卻是深深體會了一把。

她這些不安的小動作,自然也落入到李玄愆的眼中。

他眼前的溫梓童,已不再是那個大燕朝垂簾秉簾的母後皇太後,只是一個堪堪及笄,未經世事的小姑娘。他這樣直接的眼神,無疑會嚇到她,令她內心慌亂。

只是說來也怪,他明明是有些心疼的,也想收斂一下自己的直白,好讓她不那麽窘迫。可是卻又無比喜歡她眼下的樣子,莫名的可愛,莫名的令他竊爽。

這便是女兒家的害羞?

出於化解氣氛的尷尬,溫梓童沒話找話道:“殿下,待過會兒雨勢稍收,臣女便先行離開,知會中官取了傘來此接您。”

可李玄愆卻並不接她話茬,只將她掃量了一下,平靜道:“溫姑娘,你的裙衫濕了。”

溫梓童將將緩解的情緒,頓時又被他這句話給拉了回去!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狼狽的衣裙,她的頭再也沒勇氣擡起。若不是怕僭越無狀,她倒想背過身去,離他遠遠的。

誰知李玄愆卻率先轉了身:“請隨我來。”

溫梓童立在原地怔了片刻,見李玄愆已提步往木梯走去,只得也跟上前去。隨著他盤旋拾階而上,直上到了瞻月塔的最頂層。

塔體攏共七層,每上一層都較前一層面積縮小許多,頂層時已是僅相當於一間普通的閨房大小。

攀登的一路上李玄愆緘默不語,溫梓童也不敢多問什麽,只跟在他身後走。如今到達了頂層,她還是不懂他想做什麽,只懵懂的看著他。

李玄愆用眼神示意了一張木椅,“溫姑娘就坐在那處吧。”

原本在一位皇子面前,溫梓童是不敢自己先坐的,可李玄愆命她如此,加之一路爬上來確實腿都累的發顫了,便聽話的點點頭,然後坐在了那張木椅上。

這層面積雖不大,卻與下面配置相同,也是在塔屋的六個角落裏分別擺置了一盞燭塔。只是因著空間褊狹,八層蠟燭的燭塔上只點了最上的四層。

李玄愆走到其中一盞旁邊,拾起一支燃著的蠟燭當引火,將下面幾層的蠟燭也悉數點燃。之後又走到另外幾邊,如法炮制,很快塔屋內不僅明亮無比,也暖和了許多。

他又將其中兩盞搬至靠近溫梓童坐著的地方,離她不遠不近,既有烤火的烘暖之意,又不至於太熱。如此很快便將身上濕涼的衣衫,烘烤出一些溫度。

溫梓童悄悄往一旁看坐在另一張椅子裏的李玄愆,見他正探著一雙手在身前的燭塔上烘烤,心下不免有些懵怔。

上輩子她就不知李玄愆是何時看上的她,迷迷糊糊就得知他情根深種。這輩子不過是初見,且還是她錯漏百出的一日,他居然待她這般上心。

她細眉微擰,突然有些好奇他上輩子到底是看上了她什麽?眼高於頂的議政王,總不至於膚淺的僅僅是沈迷於一副皮相吧!

窗外風雨如磐,沒有半分要收歇的意思,與塔屋內的融融暖暖全然是兩副天地。

原本溫梓童只是偷偷的看上一眼,可看著看著便走了神兒,直到李玄愆也擡起眼皮來看她,她這才回過神兒來,匆匆收了視線。

卻是遲了。

“溫姑娘,你若是想看,大可光明正大的看。”李玄愆將烘暖的手掌翻了個面,稍頓了下便輕笑出聲:“我又不會降罪於你。”

他將目光移到溫梓童的身上。她嬌媠的小臉兒此時因著被燭火烘暖,整個都紅撲撲的,也分不清是不是又因他的話泛了羞赧。

“沒……”溫梓童急著辯解,開口卻又覺得自己理虧。方才的確是她逾禮了,現在便有些說不清,只快速眨動了幾下眼睛,急切的理清著思緒。

纖長的鴉睫像根羽毛,隔空就掃在了李玄愆的心尖兒上。令他心下一軟,瞬時歇了逗弄她的心思,只賠禮道:“是我言語輕薄了姑娘,剛剛只是看你太過局促,想逗你一樂。”

這一會兒戲謔一會兒又哄的,溫梓童著實有些招架不住。

對方是皇子,既怨怪不得,又大度不得。大度了反倒顯得她輕浮好糊弄。於是只得低了頭,輕喃一句:“殿下言重了。”

李玄愆見她仍是拘謹,心想著這也正常,換作任何一個姑娘同皇子同處一室,又是如此狼狽的情形下,難免都要心中不安。

於是他不再生硬的去逗她,促使她松泛下來。只想著平心靜氣與她聊些家常。可他身為大燕的皇子,家事便是國事,左右離不開紫禁城裏的人物。

他伸手摸了摸一旁的塔壁,原本粗礪的石面被打磨的光滑無比,又塗了椒泥,既奢靡又讓人看了舒服。

“父皇為我母後修建這座瞻月宮時,母後身體尚算安康。父皇命了工部最優秀的官員督建,可宮殿才建至一半,母後便仙去了。”

“父皇想要的‘河邊共指星為客,花裏空瞻月是卿’,便這樣成為鏡中花,水中月,再不能實現。他無法同我母後一並在此瞻月,多少個夜晚,他只能獨自一人站在這兒,仰望天邊明月,將那視作我母後的棲身之地,遙祭相思。”

說這話時,他已是望向了窗外。盡管此時的窗外除了風雨晦暝外,並看不到月亮。

溫梓童沒料到李玄愆會交淺言深的與她說這些,不免意外又同情的認真看著他,心下不再有所顧忌。

這個男人上輩子在她眼中,就如同一個不會痛也不會死的戰神。他可攜劍上朝,可嚇退先帝指派的其它幾位輔政大臣,一手左右著帝王。就連垂簾的兩宮皇太後在他面前,也僅僅是高坐廟堂形同虛設的傀儡。

旁人對他皆是莫敢仰視,她身為東宮皇太後,對他亦是既敬又畏。

可強勢如他,竟也有這些凡人的苦思。

一時間溫梓童也不知當如何勸慰,只覺得此時自己該說點兒什麽安撫,便道:“請殿下節哀。”

李玄愆笑著回過頭來看她,“節什麽哀,母後走了這麽多年了,在萬民心中已是得道的神仙,歲歲供奉,有何哀可節?”

溫梓童頓覺自己失言,低下頭去:“臣女無狀了。”

待她再擡起頭時,卻見李玄愆已然走了過來,不禁心下又是一緊。

李玄愆在她面前站定,負手而立,“我與你講這些家事,便是不想你再這般拘謹。”說罷,他便探出手在她袖上一摸,滿意道:“好了,你身上衣衫既然已幹,我便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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