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們的所在地似乎都充滿了原始的風貌， 隨著精靈的吟唱聲，樹木生長彎曲，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木屋。

侏儒好奇的看著精靈們擺弄著， 忍不住說道：“給我的屋子旁邊裝上一個路燈。”

精靈們看了侏儒一眼，眉頭也沒擡一下，當侏儒說的話都是空氣。而後， 他們招了招手， 森林裏慢慢的飄蕩來一串光亮， 就好像一道光河從遠處流淌過來。

半人馬看著這一切， 尾巴忍不住輕輕的擺動，侏儒見狀，伸出爪子薅了一把那毛茸茸的長尾巴。半人馬只是揚了揚尾巴， 看上去心情是真的很不錯了。

光河慢悠悠的穿過了森林， 流淌到眾人身前。眾人這才發現這是一條長長的螢火蟲之河。精靈用精靈語低聲說了句什麽， 光河分出了幾個小光團，溫順的落到了精靈們伸出的手掌裏，而這條光河則晃晃悠悠的轉了個彎，朝來時的路游去。只是光點們似乎沒了約束， 在不斷的消散。看上去就好像是河面上多了星星點點的光點，像霧又像銀河旁的小星星。

“真美。”侏儒低聲說。

諾瑪安靜的看著，在她的身邊，是一圈沈默的黑。螢火蟲們似乎懼怕著這個女人， 選擇遠遠的離開，而精靈們也若有若無的離得遠一些，似乎並不願意跟諾瑪太過靠近。

這麽看著，這個冷漠的法師，似乎就變得有點寂寞起來。

侏儒嘆了口氣：“果然在這個人身邊， 還是得有那個氣死人的小混賬站著讓人看上去舒服點。”

隨後她的頭就被半人馬揉了揉。

侏儒生氣的擡頭，半人馬則朝她微微一笑：“這是回禮。”

精靈們讓光團進入屋中，房間裏就變得微亮起來。在做完這一切後，精靈們按住自己的胸口，朝客人們行了一禮，就踩著輕盈的步伐走向了森林的深處。

“看樣子他們是不打算住樹屋了？”侏儒問道。半人馬沒有答話，她昂起頭，空中傳來拍打翅膀的聲音。

“鳥人也不住。”最後半人馬說道。

侏儒立刻就有些猶豫起來：“會不會有什麽問題？”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諾瑪走上前，拉開了木屋的大門。而後大門傳來砰的一聲響。光團們仿佛受到驚嚇一般，從各個地方逃逸出去，晃晃悠悠的亂竄，卻再不敢接近木屋。

“……好吧，我們的燈也沒有了。”侏儒揉了揉頭發。

而後她的頭頂升起了一個小小的白色光團。這是光明術形成的照明效果。這白色柔光被半人馬捏在手裏，半人馬一手抱起侏儒：“睡吧，最近可都沒睡好覺。”

侏儒嗯了一聲，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諾瑪躺在床上。床鋪就一條冰冷僵硬的木塊，睡上去就連腰都不由自主的變得僵硬起來。諾瑪躺下，閉上眼睛，然後又站起來，從自己的儲物袋裏拿出了厚厚的鴨絨被，最後把自己整個人都埋進去，閉上了眼睛。

時間拖得有點久了。

諾瑪穿梭在虛幻與空間之間的時候，心不在焉的想著。夢境的現實之間的層疊關系是兩個互相壓縮、影響、折疊的呈現。夢境中的光怪陸離時不時就會從無數人的夢中探出頭來，散發著美味的味道。

諾瑪不會在意那些小點心，她心無旁騖的飄蕩在空間的疊層裏。這裏的一切時而膨脹，時而又會被壓縮得如同一張紙。如果沒有人引領，很容易迷失其中。

但對於諾瑪而言，這仿佛就是她本能的一部分。她天生就知道怎麽利用、分辨這些混亂的訊息，讓它帶著自己前往自己想要去的道路。

而後，她聽到了呼喚聲。細細弱弱的，在虛無之中呼叫著她的名字。

如果是之前的諾瑪，恐怕會忽略這樣的聲音，而現在，她敏銳的察覺到這點，並順著夢境朝著那聲音的方向一路前行，讓千萬裏的路途在瞬間消弭。

大地上蜷縮著金發女人的身影。諾瑪輕柔地繞著對方轉了一圈，又擡眼看了看周圍，最後潛入了對方的夢境。

夢中是白金之塔。

是冬天的白金之塔。樹木光禿禿的，枝椏張牙舞爪的插向天空，顯得猙獰可怕，天空陰沈沈的，烏雲濃厚得就好像雪層，雪花的碎屑飛散開來。天空中時不時劃過了雷神之車轟鳴的聲音。只是在夢境中這細弱的鳴叫被放大，貫穿了人的耳膜，讓人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這是被扭曲的夢境，是卡洛琳被放大過的現實。

諾瑪好奇的看著周圍，她沒有打擾卡洛琳，也沒有試圖去尋找她。她有些好奇的走在自己熟悉的道路上，看著周圍跟平常不一樣的景色，平常淡漠的景色有的陰沈可怕，有的高大的建築或是雕像此刻又矮小得不值一提。

天空中傳來了烏鴉的聲音，嘰嘰喳喳的，仿佛催促。

“啊……真是一個心急的家夥。”諾瑪笑了一聲。她行走得如此悠閑，就仿佛是行走在自家的後園中。

很快，她就看到了卡洛琳。

是比現在更年輕的卡洛琳。

她的頭發沒有現在那麽長，只是懶洋洋的落在肩頭，眉毛微微的彎起來，底下那雙眼睛就仿佛是雪地裏鑲嵌了兩汪湖水，比現在更為清澈。她裹著厚厚的羊毛圍巾，大半張臉都埋在了裏面，她癡癡的看著前方。

諾瑪心裏頭有那麽一點不高興。

她在看誰，看得這麽認真，這麽沈迷？

諾瑪朝遠處望去。

天空中透出一道光亮，靜靜的落在那個人的身上。她金色的眼眸朝她們看過來，安靜、冷漠，仿佛神祇。諾瑪甚至覺得那個人的身高都似乎被拔高了一點，如此的光明，如此的冷淡，又如此的高遠。

諾瑪移開了視線……

她覺得心裏有那麽一點微妙的不自在。就好像偷窺到了什麽事實，讓她感覺有點……嗯……難為情。

這種情緒對諾瑪而言是極為少見的。

但她也來不及去思考回味，她只想讓那個渾身閃閃發光的人影立刻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她跟自己相似，又不太相似。諾瑪認真的回憶著，她雖然對卡洛琳總是態度嚴厲，卻從不曾對她冷漠。

卡洛琳是個有天賦的孩子。

思維敏捷，邏輯慎密，她為什麽要對一個有天賦的孩子這麽高冷？這不是將好苗子推出白金之塔嗎？諾瑪認真的想著，她只是過於嚴厲，過於恨鐵不成鋼而已。

“我的導師……您喜歡嗎？”

身後傳來了魅惑的氣息，溫熱的吐息落在諾瑪的耳畔。是這寒冷的夢境裏不多的溫熱。諾瑪有些不自在的動了動身體，板著臉：“不喜歡，趕緊讓那個冒牌貨消失掉。”

於是耳邊的笑聲大了一點：“嗯……可是我有點舍不得。導師。您不知道這個冒牌貨伴隨我度過了多少個難耐的夜晚。我向往著您，又盼望著玷汙您。”

隨著卡洛琳的說話聲，對方那個虛幻的人影漸漸的變幻了模樣。高冷添上顏色，冷淡變得灼熱，嚴厲變得狂亂。

“看啊……這就是我想要得到的您。”身後的卡洛琳低聲說話。

諾瑪閉上了眼睛。

有時候，諾瑪甚至覺得卡洛琳更像是一個魅魔，而不是自己這種……

下一個瞬間，夢境崩散開去。閉上眼睛的諾瑪沒有看到在那個狂亂的人影身後，漸漸升起的威嚴的背景，無數的人匍匐在她的身下，親吻著法師的腳背。她也沒有看到，在更遠處，還有強大的，黑色的陰影在扭曲。

卡洛琳擡起眼，看了眼那潛伏在自己夢境中的黑影。而後，它們就都不見了，變成了碎片。夢境顛覆，又變成了昏暗的天空，灼燒的地面。

卡洛琳笑了一聲：“又是這裏。導師總是喜歡這裏。”

諾瑪大口喘了口氣。那種羞惱的心理狀態還殘留在她的心裏，她瞪了卡洛琳一眼。這一眼的嗔怪裏帶著一點點的魅惑。

卡洛琳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她勾起諾瑪的手指，低下頭細致又親密的親吻著對方的指尖，擡起眼時，眼睛裏都滿是淡淡的粉色：“我的導師，我很想你。”

“那你就不應該亂跑。”諾瑪抽回了手指。她小心的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指尖，感受著上面殘存的溫度。

“您知道的，我從來不做沒有目的的事情。”卡洛琳笑了一聲。

“……”諾瑪沈默著，過了一會兒，她才說，“離開貝拉·納爾森吧。她只會利用人，所有的人。那是一個瘋子……還是說，你認同她的瘋話？”

卡洛琳握住了諾瑪的手，她看著諾瑪的眼睛：“為什麽不呢？除了白金之塔，沒人可以放心掌握元素管道。那麽，導師您現在依然覺得，白金之塔可以放心嗎？”

諾瑪沈默下來。

她想起了墨菲，想起此前聽到的種種話。放心嗎？在看到跟外面沒有什麽區別的人心後，在看到種種的貪婪算計逐漸暴露在自己的面前後。諾瑪難道還會覺得白金之塔真的是她心中那個包容性極強，會為了所有的操法者思考的地方嗎？

諾瑪閉上眼睛。

卡洛琳勾起一點笑容。

而下一刻，她就被抓住。那雙金色的眼眸牢牢的抓住她的靈魂：“但我不會聽從其他人，我要自己選擇。”

卡洛琳沒有開口。而後諾瑪親吻了她，含糊的聲音從兩人的接觸間發出來：“還有，我餓了。”

卡洛琳終於笑了出來，她張手環抱住了諾瑪：“謝天謝地，您的食欲並不算過分，否則我怕餵不飽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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