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在巷口聽著她說話的那襲白衣，左棠棠眼中的神色有些晦澀不明，凝視了良久，回頭看了看後面猶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劍下無名，默默無語，走到一旁。

“沐幫主……”

劍下無名喃喃道。他沒想到平時神龍不見首尾的人，怎麽會在此刻，在這樣偏僻的地方出現。

難不成……是她？

他將目光有些猶豫地轉向了在旁邊未在說一句的左棠棠，心中尚有懷疑。只是沒有時間讓他去細想，很快的，沐雲閑就走到了他的身邊。

“你找她做什麽。”語言平淡，簡潔。可是只有一直在戰相處的他能感受得到，其中透露出來的壓力。

“她是天下第一狂。”明明這個計劃，戰的人也知道，可是此時他說出來的時候，心中卻帶著些心虛。

“誰讓你找她的？”沐雲閑對劍下無名的回答置之不理，只是這樣問道。

“她現在不是極狂了麽……又是天下第一……”劍下無名想解釋，可解釋著又不知道該解釋什麽。這計劃最開始是自己想出來的，但也是告知戰，並獲得人員上支持的。大家本來就應該心知肚明的事情，怎麽突然……

劍下無名有些無措。

“我說，是誰讓你找她的。”沐雲閑繼續平靜又耐心的問著。可任誰看見，也能看出他此時心情差到了極點。

劍下無名傻站著，不知道說些什麽。左棠棠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冷眼旁觀著，就好似她只是個過路人一般。

“以後，別動她。”看到劍下無名不說話，沐雲閑也沒說太多，就這樣淡淡地陳述了一句。

“可是，那計劃……”

“放棄。”

“這都準備了這麽久！怎麽能說放棄就放棄！”聽到這話，先前的莫名心虛一瞬間全沖散了，劍下無名不管不顧的質問著。

沐雲閑一句話也不說。就那樣靜靜的看著他。良久，劍下無名低聲囁嚅著。

“但是小小蘑菇那裏……”

小小蘑菇？她又做什麽了？沐雲閑眉頭一皺，剛想問個清楚，眼角餘光就看見左棠棠轉身離開的背影。

“你在這裏等著。”沐雲閑丟下一句。便轉身快步追了過去。

……

蘇州河岸。

大概是初春時分，柳樹也發了新芽，一陣輕風吹過，搖曳著的嫩綠看上去甚是可愛。

左棠棠慢慢的靠著河堤走著，沐雲閑追上來也伴隨在她的身旁。一步一步，不緊不慢，保持著沈默。走了大概有半晌，在一處柳樹下停了下來，沒說話，只靜靜地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面。

“對不起。”並排著的沐雲閑，望著對面的河岸，沈聲道。

眼睫稍動，左棠棠沒有說話。

“在這個幫會，雖然尼姑如花他們讓我當幫主。但是你知道我的性格，一件事兩件事還好，太多的事就會厭煩，再加上這個幫會，後面有意發展成職業幫會，事情過多，就更不怎麽愛關心。都是他們在……”沐雲閑轉過身子，看著她，有些愧疚的說道。

“我早已不知道你的性格，你不用解釋那麽多。”左棠棠打斷了他的話。“那個劍下無名雖然麻煩，但我自己能解決。之所以在那時發消息讓你過來，不是讓你看到他怎樣，更不是為了這聲道歉。”

沐雲閑心中微微的有些吃驚。實際上。自從那次見面以後，他就早已認為左棠棠不會再聯系他了。回憶起當初，如今的他心中的心情也是說不出來的覆雜。不得不說，今天收到消息的時候，雖訝異，可是還是第一時間趕了過去。他不知道他那時候看見劍下無名和她對峙時，心中的火氣究竟是為了什麽。是為了劍下無名在算計她？還是為了在他沒看見的時候，她已成長如斯？但無法欺騙的是，心裏有個地方，是稍稍欣慰的——她遇見了這樣的事，還會想起找他。

而現在，她卻說，她不是為了這些……

就在他猶豫思考的時候，他看見身旁的她以著一種堅決的態度轉過身望著他，說道。

“這次，我找你，不會談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任何事情。”

他驀然擡頭，註視著眼前的她。

雖然華美，可終究是游戲。左棠棠直視著屏幕中沐雲閑那狹長俊美眼睛，一字一句地宣布著她的立場。

“我們的事，無論當初是我錯，還是你錯，都過去了。我和你之間的關系，也僅僅是曾經在同一個幫會共事過而已。”

他看著她沒說話，良久，他看不出任何情緒的笑道：“那既然如此，找我又是為了什麽。”

“有些話，不吐不快。我來這裏是和你做一個了斷的。”她看著他，“不是代表我，而是代表打醬油的。”

“哦？你說。”從最初看到“了斷”二字，到後面的“打醬油”，沐雲閑眼中的神色讓人無法捉摸，直到最後，才客氣而又疏離的接著話。

左棠棠面色不改，曾經她喜歡他的時候，總是愛揣測他的心思，他的語氣。她雖然先前說早已不知道他的性格，可是腦海中還未忘卻的記憶的痕跡告訴她，他此刻那客氣之下暗含著怎樣的情緒。

只是……這些，又與現在的她，有何相關？

她這次找他，或許唯一能做的，便是替打醬油們那群蠢小子說一兩句話了。

“一眨眼，時間也過去這麽久了，好多的人，事，早已都變化了。”她的語氣沒有他想象中的淩厲，也不像她剛剛說話時那般堅決，而是淡笑著，用著老朋友般熟稔的口氣，“其實，以前，你說的那些話，我不是不懂，只是不願意去懂。我沒有你理智，我沒有你客觀，我一直覺得真心相待自己的人，必定用同樣的真心去回報那人，而不是懷著懷疑去揣測其中究竟有沒有利用。你說，你自己一個人會玩的很開心，不會受束縛，所以你離開了打醬油，當然，其中可能還有我的原因，或者還有那個小小的原因……”

“不是……”沐雲閑想要解釋。

“你先聽我說，好麽？”她語氣溫和地打斷了他。

看著眼前在飄飛的柳絮中的姑娘，他點了點頭，靜靜地看著她。

“我剛剛所說的，並不是想來指責你的。每個人做事的態度，行事方式都不一樣，我不要求你想的必須和我們想的一樣。”左棠棠頓了頓，繼續道，“況且，後來咱們雖然沒有再聯系，偶爾有時看見你，你似乎過的也挺開心的。”

沐雲閑沒說話。

“可見，這個游戲，從某種意義上你玩的真的很好。”左棠棠笑著看著他名字下面的稱號，“畢竟，游戲，不就是讓自己娛樂，才叫游戲麽？”

然而，緊接著，左棠棠話鋒一轉：“你有意識的忽略了所有的人感受，可是，你萬萬不能那樣去對待打醬油們！這麽長時間了，他們雖然有時埋怨你，有時也因為我而避免在幫會談及你，可是我怎麽能不知道，就像他們心中還掛念著小七一樣，他們心底一直暗暗期望著，某一天，你會回來！只是因為，他們相信，無論怎麽變，你終究是他們中的一員，是他們的兄弟！”

深吸了一口氣，鍵盤上，左棠棠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這些話，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告訴沐雲閑，她曾經也以為，有些人離開就是真的斷了一切。可是，打醬油們……

他們這群二貨們，每次見到她來時，總是親昵地叫著“自家妹子”。出門在外，也時時刻刻把她帶著，為了她，他們可以徹底不講理的和自家幫主對著幹，也可以將一直以來親熱的幫會同盟夥伴坑的體無完膚。他們在外人的眼裏，總是這樣大大咧咧，蠻不講理的。可是，只有她知道，他們總是會在話題快提及沐雲閑的時候，偷偷地轉移了註意力；被戰欺負了，只因為不想讓她失望，便一聲也不言語；從來只逗她樂逗她笑，好像，在這個幫會裏，就從來沒有沐雲閑出現過。

可是，真的是這樣麽……

想到這裏，左棠棠就有些心酸難過。

若不是她有一天她突發奇想，用手機登了歪歪，進入了頻道，聽見他們說的那些話。她還真以為，打醬油們早就忘記了沐雲閑，忘記了曾經有個愛幫他們收拾爛攤子的副幫主。

沐雲閑那般對待他們，可以為了一個散人團夥，將自己幫會當做可以利用的對象，可以為了一個新的屬於自己的幫會，還未離開數日，便同室操戈，不留一點情面。

打醬油們嘆氣，嘆得不是沐雲閑為何如今要如此對待他們，而是嘆得什麽時候，他可以重新回來。

“你怕是不知道，他們有多傻。”若不是打字，左棠棠的情緒早已遮掩不住，帶著幾分絕望，帶著幾分痛心，她說道，“他們比我當初的時候還要傻。他們現在還期望著你會像小七一樣回去，重新回到打醬油裏，就像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重新成為一家人。可，我知道你不會，你不是小七，他只是一時的迷茫而離開，你呢，你從一開始就是清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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