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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互為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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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二十七族中,以九霄族規模最盛,也最善制蠱,以蠱為生,以蠱為食,小孩子從小種蠱養蠱,尚未開蒙一身蠱術便使得出神入化,民眾尚且如此,更何況是萬人敬仰的聖女之尊。

歷代聖女皆是妙齡年華的處子之身,她們既是圖騰,又寄托著所有人的信仰。

故自孩童入選之時,身上便被種下“情絲繞”,此蠱冬為蟲夏為草,冬蟲寄居本身,有補氣益身,駐顏潤膚之效,但聖女一旦生愛,與人茍.合失貞,情絲繞便會發作。

昔年九霄族中有位名喚沐姚的聖女,天資卓絕,冰雪聰明,她的情郎豐神俊朗,風度翩翩,卻是位拈花惹草的中原公子,家中已有嬌妻美妾。

沐姚生恨為了報覆,她被囚期間強行把身上的蠱蟲逼至手腕,日日拿了心頭血灌溉為食,以其血肉為肥,最後竟然生葉開花。

就連九霄族都甚少有人見過“蝕骨情絲”,有傳聞那是世間最美的花朵,花瓣比曼珠沙華更紅更艷,花蕊卻成牽絲狀更長更卷曲,味道更加清幽魅惑。

它的香味可讓所有的男人意亂情迷,若是種在男人身上,縱有舊愛刻骨,新歡銘心,前塵往事,今夕何夕,亦會煙消雲散,行同路人。

但九霄族的女人崇尚“蝕骨情絲”,從來不為“綁情郎”,而是為了懲戒與報覆,蠱蟲吸足女人的血肉便產生了依賴,從此只吸一人愛一人,中蠱的男人自此之後便碰不得其他女人了。

“蝕骨情絲”發作時的噬心之痛,發自心房,蔓之五臟,牽之四肢,發於骨內,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世間再無其他痛楚可以比擬,有人割肉、撞墻、挖肝、掏心……怕出意外,有的自斷雙臂,才能忍住不自殘,保全性命。

成碧向來任性,幼時貪杯豪飲,幾盡頑劣事,如今貪食他的鮮血,竟這般輕易的勾動體內蠱蟲,卻不知溫澤為她調血烹藥,就是為了去掉蠱蟲的毒效,如今她上趕著自投羅網,時也命也。

“陛下怎知我身中‘情絲繞’?”雖然驚訝,但戲要做全套。

謝宵環抱著她,強制拿著她的手放在了他的心房處,無需感受僅憑肉眼便能瞧見異常的蠕動,那是再生的蠱蟲正在啃噬他的筋肉,不疼卻酥麻徹骨,自丹田升起的灼熱感此刻正往某處匯集。

“那日筵席上的舞娘是九霄族聖女,如今已為朕所用……”答案不言而喻,每次靠近她時總是情難自抑,糾其原因不知是蠱蟲的驅使,還是那同她幾分相似的面龐。

那一雙宜喜宜嗔,美目流盼的桃花眼,華彩流光,巧笑倩然,讓他恍若從前。

“陛下可有解除之法?”這等惡蠱,於她實為折磨。

“冬蟲夏花,相依相偎,同死共生。”他這樣告訴她,見她焦急謝宵反而起了打趣她的興致:“朕原覺困擾,如今看來竟是上天恩賜,落雲仙人冰肌玉骨,滋味甚是不同。”

他本是君子儒雅,但如今色痞勁附身,一雙黑眸將她逡巡打量,只見佳人三千青絲挽迤拖地,膚若凝脂,嬌嫩可愛……

謝宵捏住她精巧的下頜,迫使她與他兩兩相望,不見嬌兒驚慌花容失色,反是執拗挑釁之態,甚是英氣可愛。

“您的意思是,我與陛下互為藥引?”

“彼此利用,互為滿足,何樂而不為呢?難道朕的表現,還不足以令仙人滿意?”他挑了他散落的一縷發絲一嗅,本是輕浮動作,他做來卻格外好看。

成碧思緒萬千,但憑她進殿之時構想種種應對,也未曾料想謝宵竟會提出如此要求。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謝家的男人個個風流又無恥,原以為他是一朵難得出淤泥而不染的奇葩,但天下烏鴉一般黑。

他自後圈住她的手,她就別著身子湊近他的側臉,謝宵甚是清雋,鬢若刀裁,眉眼如畫話本裏勾人的俏書生不過如此。

不過本錢有時過於傲人,她一只手捂都捂不過來。

謝宵是自幼艱苦環境鍛煉出的堅韌體魄,又經數年疆場洗禮,馬革裹屍,為登上皇位未雨綢繆,多年嘔心瀝血,扶植人脈,暗藏殺手。

像市井勾欄理這樣的腌.臜事,竟也牽扯其中,他私下裏極擅長通過內帷控制朝臣,暗網之錯綜,手段之刁鉆,令人難以想象。

這些事謝宵對她向來是開誠布公,從未回避,就好像他對至尊之位的勃勃野心,也從未在她面前遮掩毫分。

這極度的信任,讓成碧對他從未有過半分猜忌與懷疑,甚至還曾悄悄與成家、與姨母為敵,將事關太子的機密要事透露給他。

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現在想來謝宵也為她編織了一張情網,嚴嚴實實的將她套牢,插翅難逃。

她連挫骨揚灰,魂化厲鬼,都不能擺脫他的牽制,日日紅燭高照,夜夜洞房花燭。

永寧城的雲想集,號稱天下男人的溫柔鄉與銷金窟,數不清的名妓花魁,寫不盡的風流往事,想當年先帝謝崇時常往返其中,是多位花魁娘子的裙下臣,斂疏哥哥亦有數位寵姬乃會青樓養出來的。

雲想集中以會青樓規模最盛,常年通宵達旦,鶯歌燕舞,天下男人無不心向往之,誰曾料想會青樓自始至終只效忠謝宵一人。

她曾聽會青樓主事的謹知姑娘喚過他“君上”,那話裏的三分情思,三分旖旎,三分婉轉,連帶一分委屈,尋常女子聽了都覺得摧心肝軟愁腸,更何況是男人,成碧為此還吃了一頓飛醋。

得益於謝宵這位恭王殿下的便意,成碧素來膽大,幼時時常出入這些風月場所,閨閣中又多看些話本圖冊,承蒙幾位名妓耳濡目染,私底下見識到許多的花樣和本事,不過這些謝宵並不知曉。

其中一對名喚弄枕含裘的雙姝姐妹花,最對她的胃口。

酒過三巡美人微醺之後,總是會說些閨閣女兒間的悄悄話,“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這樣的混賬話,聽的人常常面紅耳赤。

她被謝宵關在正陽宮那些時日,他想方設法的折騰她……他無所不精無所不用,窮盡一切只為證明一件事。

她雖心死,卻仍是個活人,只要她還有一口氣,她必任他撻伐肆虐,直到避無可避。

於他而言,那幾近絕望的哭喊聲是最好的慰藉。

拜謝宵所賜,如今的她於風月之事上亦是如魚得水,從容自如,跟他甚至有一較高下的潛質,又加“情絲繞”催化,便少了許多羞恥心。

她的纖纖玉指瑩白而修美,略帶涼意的掌心那一瞬間是冰火交融撕扯感,偷偷看他時卻發現他風輕雲淡的睨了她一眼,這副波瀾不驚清心寡欲樣,一下子點燃了成碧的勝負心。

“陛下這是任君采擷?”

他嘴角微揚,漫不經心道:“朕今日單憑仙人處置~”

“仙人縱橫情海,入幕之賓不在少數,便只有這點本事?”

他的“激將法”得逞,卻不料也自己落在成碧的算計中,她若蜻蜓點水版的隔靴搔癢,早讓他心火直冒,方寸大亂。

"阿嫵!"他驚呼出聲。

自小危機四伏,使得謝宵向來淺眠,她同他青梅竹馬,這些年夜半夢魘睡中低語也只聽見過兩三回,兩回是喚她的乳名“阿嫵”。

最後那次午後小憩,她拿著江南織造局剛剛進貢的月華緞,滿心歡喜的潛入了他的含章殿,原以為這月華白做衣衫是最襯他君子端方,芝蘭玉樹的。

誰知躲在榻後,準備嚇他一跳的成碧,卻聽到側倚榻上休憩的他,嘴裏喚的是念慈郡主的小字“阿汝”……

她乳名“阿嫵”,蕭凝裳小字“阿汝”,兩人是兩種極致的美,她明艷嬌嬈,而念慈郡主清素水秀,兩人親近之人所喚的愛稱,生人乍一聽難以分辨。

他嘴裏的那聲“阿汝”,於成碧而言是噩夢的開端。

眼下他餘韻中的那聲“阿嫵”,她聽得真切,只是不知這是刻意試探,還是他回憶自己多情風流債裏,偶被窺見的她這小可憐?

一剎那,仿佛時間停滯,成碧被他鉗制住……

趁他不備,成碧悄悄用蓋在他身上的錦被擦手,哪怕她臉皮再厚,此刻也覺兩頰發燙。

這是久違的很少有過的新奇體驗~

謝宵發現她嗔怪的眼神,沒有責備,反而輕笑一聲,後來那笑聲越來越大,謝宵這塊毫無人性的頑石,沒有讓她冷成冰疙瘩,如今反而像是被雕琢通透的昆侖暖玉,只一眼就看的人心發燙。

旁邊她扯下的上襦被他伸手拿過來,細細擦拭她如玉璧一般瑩潤的掌心,像是擦拭心愛的寶貝,他溫潤的指尖劃過她的鬢角。

“看來朕還真是暖不了你這‘冰美人’……”他在說她身上的溫度。

“出家人修行如皎月般清冷孤苦,自然比不得陛下後莫不是宮的佳麗溫香軟玉,惹人愛憐~”她抽回自己的手,“聽聞貴妃小字‘阿汝’,陛下莫不是把貧道當成了貴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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