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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天生媚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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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無憂無慮的她,現在哪管得了這些。

她只知道她爹是軍功赫赫的成王,母妃是正一品夫人,皇後娘娘是她姨母,還有一個從小就舞刀弄槍,人誇少年英才的同胞弟弟,現在已經妻妾成群,東宮塞多少女人都能塞進去的太子殿下,會是她的夫君。

可是夫君是什麽?

父王母妃看得久了,她也懂得了些,她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尋常,有時候是榮耀,更是地位的象征,甚至有些時候還會有人說她父王懼內,不過這些都被他當作了耳旁風。

她也懂母妃的擔憂,嫁給太子她倒是不擔心會被人欺負,只是東宮裏的女人太多太聒噪,她怕被煩死。

謝宵的含章殿恐怕是宸宮最安靜的殿閣了,許多不去書房聽周太傅嘮叨的日子裏,什麽仁義禮智的治國之道聖人之言,總是會被拋諸腦後。

她在上書房纏著他,含章殿纏著他,但凡是旁人能看見七皇子的時候,都要再往後多瞧兩眼,因為備受皇後寵愛的清河郡主,已經成了謝宵的“小尾巴”,甩都甩不掉的那一種。

她性子野得很,上樹掏鳥蛋,下河撈魚蝦,甚至禍禍太液池裏那一池的清荷,然後帶著她滿宮滿院的撒杜鵑花的種子。

成王妃夜夢杜鵑入懷,不出數日便診出了喜脈,旁人都說杜鵑花是“喜花”,所以成王府裏,尤其是她的閨閣惜春院便種了一大片的杜鵑花,春日裏大紅灼灼,倒成了一片盛景。

所以她最喜歡的也是杜鵑……

他對她很是縱容,甚至讓她一度霸占了他的含章殿,他帶著她瘋,卻從未踏出過這座宮城。

“那刺客與公主後來如何了?”她急切得很。

含章殿裏她在的時候,總是歡聲笑語,他博聞強識,她耍寶討巧,故意逗人開心,他都會寵溺的刮一下她的鼻子,繼續講著昨天沒有說完的宮外奇聞。

他見識過的江湖俠義,愛恨情仇,他見識過的江山似錦,紅塵如畫,仿佛都讓她沈溺其中無法自拔。

他一點一滴教給她,錦瑟絲竹,錚錚於耳,醉擁風月,吟賞煙霞。他告訴她這世上還有比青山不老,為雪白頭更美的承諾。

漸漸的她性子沈靜了不少,雖不能說是出口成章,但無論行事還是言談都規矩得體了不少,再也沒有人說成王妃的小郡主是個刁蠻任性,霸道野橫的“小霸王”~

只是她天生就是這樣古怪精靈的性子,卻也是改不了的活潑天真,以前是無人教不敢教,現在多了人來約束她,竟也出落得讓人刮目相看。

王妃瞧在眼裏,卻也是樂在心中,只不過成準卻看得更深更遠。

“阿嫵什麽時候和七皇子玩得這樣好?”

“怎麽夫君覺得不妥?”

“七皇子出身寒微,城府極深……”

以前謝宵罰她總是意思意思,沒想到這次卻當真了,姨母賜給她的東西,一箱箱的都送去了含章殿。

他待人雖總不至於是一張臭臉,但那淡漠疏離的君子樣,讓她看了就來氣,她討厭他待旁人和她一樣,原以為過了這許久,他們倆人,至於旁人總該是不一樣的。

故她總是想方設法的惹他,讓人高興的本事她不常有,但是惹人氣悶,她可是個中高手。

她喜歡他笑,君子如玉,仿若宣紙上暈開的春水梨花,也喜歡他惱,只是別惱得過了分,冷得像塊冰難以靠近,她都摸不清楚他的性子。

只不過這次,她確實是過分了些。

他開蒙雖晚,但天資卻最高,他學一日抵別人十日,學一年抵別人十年,剛入書房時那些侯門王府的公子哥,還笑他目不識丁,但是現在誰不稱讚他出口成章,端方有禮。

但她知道那樣的厲害,他只露了三分。

從前含章殿的書房裏,有一幅很大的輿圖,大渝的山河湖海都在這方寸的縱橫之間,這原不是她能看見的,但他卻從未想過要瞞她。

是她自己傻,從未將他的野心往深處細想。

那幅輿圖,他親自提筆寫上了“海晏河清”四字,其實他的胸間很早就被天下占的滿滿的,她竟然在小兒女情長上過分計較,方寸必爭。

因為早已經裝了天下,所以那顆心哪還有地方再容得下她。

只可惜這些,她一直不曾明白過來。

她小時體弱,性子卻是個跳脫的,一家人連著皇後娘娘都只一味的縱著她,長大之後便是更沒有人能管束過來了,好容易有了個七皇子,她卻時常卻惹人家不痛快,都說“冤家冤家”,要吵得起來才是冤家~

只不過這次她做的確實是出格了些,哪有大家閨秀,世家淑女不在閨閣裏描眉繡花拿針線,反倒是一心一意往那宮外鉆的,而且還專去那吃喝嫖.賭的市井勾欄。

這次她從他這裏騙了出宮的腰牌,不過只帶了貼身侍婢,兩人喬裝成小太監,打著他含章殿的旗號,大大方方的從安慶門溜了出去。

那侍婢沐紫又是最好玩樂的,兩人出了宮門就換了衣裳,好一個眉眼精致的小公子,只不過外面繁華似錦的熱鬧,早早就讓人晃了眼,只顧著眼前的熱鬧,不一會兒便失散了。

成碧卻是個意志堅定目標明確的,一路靠著打聽竟然真的到了永寧城的花街“雲想集”,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扶欄露華濃。

“雲想集”並不是一家青樓的名字,而是西市的一大片區域。

永寧城除了有護城河之外,城中還有一河流穿成而過,名曰“寧江”,帝都永寧便因此得名。

寧江的兩岸是天下聞名的花街柳巷,亭臺樓閣,紅燈彩緞,鶯歌燕舞,既是銷金窟,又是英雄冢。

男人嘴裏的風流快活,她當然不知道為何和所為何,她是來圍觀“妖精打架”的!

宮裏的那座承歡殿時常有美人進出,當然也有好些手腕了得的嬤嬤,那裏半夜總是燈火通明,有時候樂舞聲能從持續一整個晚上,有時卻也能聽見喊叫聲,甚是滲人。

母妃不在身邊時,陪在身邊的傅母便總是會抱著她。

“乳娘,那承歡殿到底是什麽地方?為什麽宮裏許多娘娘對那裏是又愛又怕的?姨母提起來的時候,卻總是嫌棄得很。”

“那裏面啊住著妖怪,專門吃漂亮的女孩子,我們阿嫵生得這般標致,以後可總要離那裏遠一些~”

宮裏的妃嬪,一生所為不過榮寵二字,承歡殿自前朝就有,只是□□喜武好馬,一生征戰於這些興致泛泛,但沒想到到了當今陛下這裏,竟一門心思的“發揚光大”。

花鳥使從宮外尋來的美人,多半是要進承歡殿侍奉的,那些嬤嬤會些花樣,個個又心狠,當然有些姑娘挨不過,一卷破席扔去了亂葬崗,但凡能從承歡殿裏出來的人精,又能挨到冊封的更是翹楚。

謝崇有時候還會把一些女孩子,賞賜到東宮。

天子賜,不敢辭。

等到她再稍微大些,膽子也更大了些,便有一晚避開了傅母和宮人,一個人溜去了承歡殿,後來想起來那嬌艷婀娜美人排成了好幾排,那琉璃罩子裏好像還有一只碩大的金斑喙鳳蝶。

蝶幸……

她看到的這些自然不能告訴傅母,自認跟謝宵無話不談的她,卻是在含章殿裏繪聲繪色的說了出來,一邊說還一邊比劃。

謝宵臉紅的可以,剛開始還以為她又在故意惹他生氣,但敲過去那張玉雪白皙的小臉上,一臉的懵懂認真……

“傅母告訴我承歡殿裏有妖怪,可我除了見到許多雍容華貴的大姐姐之外,半個妖怪都未曾看見啊?她們到底在什麽?”她攤手。

後來謝宵被她纏得沒了辦法,才跟她說那是“妖精打架”……

“雲想集”裏以那處的會青樓最為出名。

寧江上最大的那艘畫舫便是會青樓所有,船高數層皆是燈火通明,樂師演奏著悠揚的曲調竟能不受任何影響,只看那拿樂器的姑娘們便是不可多得的佳人,其中種種綺艷無比,幸好她未曾看見。

幾個攬著佳人的男子,衣著樣貌皆是不俗,一看就是出身世家,個個風流倜儻,千杯不醉,身邊摟著的那一兩個美人千嬌百媚,英氣者有之,俊朗者有之,飄逸者有之,邪魅者有之。

“羅袖裛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吐。” ——李煜《一斛珠》

什麽真名士始風流,手裏一把白玉壺,往嘴裏灌著佳釀,而身後兩位美人一左一右的伺候著,含情嬌嗔,再加上那麽一個美目流盼的眼神,仿佛人看一眼就能酥到骨子裏。

無論是什麽含裘,還是弄枕,單單一個名字就足夠讓人意亂情迷,遐思萬千。

她畢竟年紀尚小,又身量單薄,上不得那畫舫上去,老鴇識人無數,這小公子一看就是個乖嬌嬌,女扮男裝不說,天生媚骨,倒是難得的好苗子,只是眉目之間些許稚氣和蒼白,不用細瞧便知有不足之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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