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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進宮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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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六年春末,玉溪山雲清觀天一道長奉旨進京,一行人浩浩蕩蕩入了宸宮。

同年西南九霄、鴆巫、五毒等二十七個部族入宮覲見朝拜,獻牛羊珍寶無數,送上降表,西南諸部願奉大渝天子為君,世代朝賀,歲歲納貢,俯首稱臣,長達六年之久的西南動亂被徹底的平定。

謝宵稱帝六年,宸宮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熱鬧。

雲清觀一行人當中,有兩位眉清目秀的女冠,顯然是貼身伺候人的,一人曰知雪,一人曰折竹。

“舟車勞頓好容易到了京裏,小姐卻又病倒了……”

折竹道:“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要稱呼小姐為仙人。”

當下裏,出家為道之風盛行,百姓都喜歡把女道士稱作仙人,只因那一身白色道袍,走路時若弱柳扶風,仿佛自帶三分的仙氣,如此稱呼更尊重也更別致。

“人家一時改不口來嘛~”

“道長這次帶仙人入京,就是為了治好仙人身上這體寒之癥。”

她們兩個打小是伺候在身邊的,知雪機靈,折竹沈穩,兩人一看天色:“仙人睡了片刻,這會恐怕要醒了,宸宮並非雲清觀,你我還是小心伺候吧。”

兩人便匆匆忙忙回了殿中。

碧玉珠簾下,那床上的自認體態風流,身姿窈窕,遠看之下只覺婀娜,但是近看那一張芙蓉秀臉,星眼如波,秀眉端鼻,櫻唇一點,當真是位不可多得的貌美佳人。

只是細觀之下,她膚色奇白,晶瑩勝雪不假,但難見血色,身子纖弱,舊疾在身,一看就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不足之癥。

“有血嗎?”她輕啟朱唇。

折竹急忙捧了白玉碗,那裏面艷紅的顏色和血腥的氣味。

“進京前道長命人備下的,知道您不喜歡裏面的銹腥味,還特意拿蜂王漿調過了,蜜餞也都給您備著。”

床上的美人黛眉未蹙,但還是將白玉碗的人血給喝了下去,剛剛那毫無血色的櫻唇,頓時的嬌艷欲滴。

她喝得急,不由得咳了兩聲。

一旁的知雪急忙給她遞上絲帕,問:“姑娘可覺得好受些了?”

她點了點頭。

床上的美人姓梁,名雁鳴,號落雲仙人,是雲清觀暨修仙師的關門弟子,天一道長的師妹。

別看她年紀不大,不過二八年華,輩分卻高得嚇人,一般修道的道士道姑見了她,都要尊稱一句“仙姑”。

誰也不曾料想暨修仙師十幾年前竟然會收一個癡兒為關門弟子,而天一道長醫術如此高超,竟然能讓瘋癲癡傻了多年的落雲仙人恢覆神智。

更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是,恢覆了神智的落雲仙人,竟然會是如此妙齡美貌的女子,於道法上更是無師自通,出口成章,有時連天一道長都辯不過她,讓人不容小覷。

人人都說暨修仙師當年慧眼識珠。

“聽說師兄又去見了景帝?”

折竹答:“已經三日了,據說陛下要加封道長為‘護國法師’了。”

梁雁鳴頗有深意道:“哦~是嗎?”

景帝謝宵篤信道教,求仙問道極為虔誠,平時已經是尊道貴德,講究天人合一,貴生濟世,這次親迎玉溪山的天一道長進宮,更是為了探討道法精妙,以求益壽延年長生之法,以佑大渝國運萬世永昌。

天一道長溫澤繼承暨修仙師的衣缽,一心求道,不問紅塵,從未下過玉溪山。

這次景帝做足了功夫給足了臉面,拿出了極大的誠意三催四請,天一道長才點頭應允。

誰知兩人一見如故,相見恨晚,謝宵更覺其道骨仙風,遺世獨立,道法深不可測,為求天一道長可以永留帝都永寧,特意頒旨加封其為“護國法師”。

溫澤從正陽宮款步邁出,前有謝宵身邊的內侍大總管阮顯親送,後有得力的內侍身前引路。

“法師,陛下特意為您辟出了獻賢殿,一應伺候的宮人都已經安置妥當,您還有什麽需要吩咐的盡管使喚奴才。”

阮顯自幼是伺候在謝宵的身邊,又怎會不知道這位剛剛加封的“護國法師”,是陛下身邊炙手可熱的新貴,言語伺候什麽的當然再妥當不過了。

眼前這位天一道長並不是一般的白胡子老頭,反而是年輕俊朗,風流倜儻,若不是這一身道袍加身的話,還以為是什麽風華正茂的風流公子哥。

他的目光清澈不含一絲的雜念,清秀淡漠的一張臉,皮膚白得晶瑩剔透,比女子施了脂粉的還要精細,整個人仙氣翩然,黑亮的發,英挺的眉,清澈但鋒銳的雙眸,出塵不染,衣袂紛飛,仿若欲乘風歸去的天外謫仙人。

陛下召天一道長進宮的真實目的為何,阮顯身為近侍大總管再清楚不過。

明面上是為了探討道法自然,實際上是請道長作法捉鬼的!

陛下近日來夜不成寐,夢魘多思,夢中頻見一紅衣女鬼出沒,向其索命,面目可憎至極。

剛被分到承歡殿來灑掃的小宮女,其中一個滿腹的牢騷:“早知道就好好‘孝敬’孫姑姑了,不然你我也不會被分到這等腌臜地來。”

年紀稍長一些的另一位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你不要命了!閑話也是我們能說的嗎?”

“磬默姐你也太小心了!這承歡殿晦氣得很,除了你我這等苦命倒黴的,誰還會這樣被人拿捏差使……”

承歡殿四周荒蕪,陰氣甚重,鳥飛過都要單獨的避開這裏,此處植被甚少,有些連荒草都難見,但是胭脂井旁邊的那棵槐樹卻還是郁郁蔥蔥,看起來萬分的詭異。

平帝年間,宸宮當中鶯鶯燕燕,美人遍地。

那每日洗盡的香油脂粉若是都倒進了那太液池裏,全然是盛不下的,便有些美人終期一生都未曾得見龍顏,只能坐等紅顏老。

這承歡殿是專門負責訓練宮女嬪妃歌舞的殿閣,先帝謝崇尤擅此道。

為了獲得盛寵,宮妃們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平帝年間這承歡殿燈火通明,通宵達旦,是熱鬧加熱鬧。

只是景帝謝宵宏圖偉略,勵精圖治,於女色之上並不熱衷,所以這承歡殿也就漸漸荒廢了,剩下不多的那幾位老嬤嬤,也都被送到了宮外安置。

“你啊,就少說兩句吧~”磬默告誡她。

“前面又是冊封大典,又是禦前宴飲的,我們一點熱鬧瞧不著不說,偏偏還要守著這口枯井這樁老樹根。”

兩人說著說著,突然感覺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身後飄了過去,小宮女轉頭看了看那棵已經被砍掉的老槐樹,六神無主道:“磬默姐我聽宮裏的老嬤嬤說,這口胭脂井下面鎮壓著許多的亡魂啊?”

“噓~”

胭脂井旁的這棵槐樹很有年歲了,被砍之前樹身粗到兩人合抱不過來,有人說這棵槐樹是前朝就種下的,廢帝衛觴就吊死在這棵槐樹上。

尤其是看到那地上發蔫枯萎的粉色槐花,兩個宮女壯著膽子打掃完這裏,便匆匆離開了。

誰知半夜那負責灑掃的宮女磬默卻突然暴斃身亡,有人目睹她的死狀極其恐怖,瞳孔放大,七竅流血,死不瞑目啊。

而那個年紀稍小的宮女被嚇瘋了,整日裏疑神疑鬼,喊著:“不如……歸去,鬼來了,鬼來索命了!”

兩宮女一死一瘋,宮中鬧鬼之說甚囂塵上,而承歡殿這鬼地方被下令玄鐵鑄鎖,越發的荒蕪冷清。

落雲仙人梁雁鳴卻在半夜三更,悄悄潛入了承歡殿。

“六年了,六年的時間我終於又回來了……”

六年前,她灌下“羽化”,屍身卻被人挫骨揚灰,悄悄的撒入了這胭脂井裏。

原以為人死燈滅,魂魄離體後重入六道輪回,轉世投胎重新做人。

她的魂魄卻一直在游蕩,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直到她睜眼卻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只子規鳥。

宸宮裏新舊更疊,早已經沒有了她存在過的痕跡。

那段日子她總是站在紫儀殿後的樹上,已近黃昏,臨風窗下,看他揮毫潑墨。夜幕降臨,也看著內侍擡著形形色色的美人進進出出。

久違多年的如盛春光,他總是一身月華錦袍,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一如當年,花前月下,自此傾了她一世的韶華。

西南諸部這次進京,除了帶了貢品和降表之外,還從諸部族當中挑選絕色美女數名,一同進獻給景帝謝宵。

今晚的宮宴不只是為了款待西南諸部,更為慶賀天一道長加封“護國法師”。

與那邊錦瑟絲竹,鶯歌燕舞的熱鬧喧囂不同,承歡殿裏沒有一絲光亮,斑駁的朱窗搖搖欲墜。

她自詡對宸宮熟悉得很,卻高估了這具新身體的承受力。

剛剛飲下的人血只能些許恢覆她的氣色,讓她臉色看起來像人,不至於鬼一樣過分的慘白。

不知道是那血還是什麽地方出了岔子,竟然勾動了她體內的“情絲繞”,頓覺全身熱血沸騰,那蠱蟲竟有破土而出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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