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金色羽毛被拈在冷卿風指尖，慢悠悠地搖曳著, 三只小飛龍已經忘記進食, 睜著大眼睛，差點就抱團瑟縮在一起。

媽媽, 你這是給我們找了什麽可怕的監護人呀！

冷卿風斜眼看向它們，完全沒有將三只當成寶寶看待，“你們不說, 也沒關系, 但要為我辦一件事。”

肥一作為老大要表率, 所以壯起膽子詢問：“是……是什麽事？”

冷卿風對準它的眼睛, “那就你去吧, 回到那幾個仙人身邊，偷一份仙境的釀酒方子，沒有也沒事, 他們那群酒鬼想必還有很多庫存，你偷一瓶出來就行。”

“可以！”肥一轉了轉自己金色的眸子。

冷卿風伸手, 將另外兩只小飛龍抓到自己懷裏, 然後看著肥一, “你去吧。”

可惡, 竟然還把崽崽當成人質！肥一欲哭無淚, 又不敢反抗, 只會揮動翅膀，重新飛回到那幾位仙人旁邊。

冷卿風輕輕拍了拍兩只小的肥遺，將它們重新放回籠子裏, 然後加了一道力量鎖住，以防它們咬破籠子偷偷溜走。

老大不在，兩只小的一動不敢動，只能乖乖趴在裏面等老大回來。

冷卿風笑了一下，“很乖。”

“你在對它們做什麽？”不知道什麽時候蘇斕站在了身後，臉上帶著困惑。

冷卿風側頭，慢條斯理地脫下黑紗手套，因為剛剛碰過小獸，她不想再繼續戴這雙已經臟了的手套。

將它們擱置在茶幾上，冷卿風才起身，“沒有什麽，你剛才喝了那麽多酒，應該早點休息。”

蘇斕抓住她的衣袖，“你老實告訴我，為什麽要讓我喝那麽多酒，現在又讓肥一去偷仙人的酒？我喝了仙境的酒，會怎麽樣？”

冷卿風示意她回到房間再談。

蘇斕回頭看了看那籠子裏的兩只小飛龍，它們假裝沒有註意到她的視線，連一聲都不敢吱。

已經推開房間門的冷卿風長身玉立，看著蘇斕，“別被它們裝出來的可憐相欺騙了，肥遺素來狡猾。”

蘇斕低頭哦了一聲，然後乖乖走回到她身邊。

她臉上還有因為喝酒而泛起的紅暈，白裏透紅，像深夜藏在枝頭的一朵桃花。

冷卿風站在窗前，凝神看著她，“你還記得你的家鄉在哪裏嗎？”

“我忘記了，從有記憶以來，我就生活在人間。”蘇斕與她對視著，“在這裏，不好嗎？”

“我不屬於這裏，我要回到我從小長大的地方。”冷卿風的眼中透出一抹執念，“我嘗試了很多辦法，現在只有你能夠成全。”

“我？”蘇斕很驚訝，“可是我也忘記了怎麽把你們送回去。”

“上次你嘗了那幾個仙人為你準備的酒，只是一口，你就變回神女了。”冷卿風不打算隱瞞她，幹脆全都說了出來，她自信蘇斕會幫自己的。

蘇斕極其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她心裏蔓延著不可名狀的恐慌，似乎自己變回神女，將會發生她最不想看到的結果。

她千辛萬苦扭轉時空，回到一切事情發生之前的節點，是想要做什麽？這個答案，在此刻變得無比重要。

但是蘇斕發現自己無論怎麽努力地回想，都想不起來。這應該就是擅自改變時空的代價吧，讓她忘記初衷。

而現在，冷卿風在努力地讓時空回到正常軌道，因為她也忘記了前塵往事。

蘇斕鼓起勇氣，決定也向她坦白，“你還記得你年少的名字嗎？”

“……”冷卿風擡眼看著她，沒有出聲，似乎在衡量什麽。

“阿姝，我們曾經是戀人，有過一段不被承認的姻緣。”蘇斕有些難以啟齒，“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你毀去魔骨，投胎轉世為人，而我也成了桃花妖，我守著你，看著你經歷一世又一世的孤苦人生。後來，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們一齊到了這座孤城。”

冷卿風沈默了半晌，然後才淡淡地說道：“神魔自古不兩立，遑論擅自締結姻緣，你恐怕是在說笑。”她傾身看向蘇斕，“即便你我確實相互愛慕，恐怕也不會幹出這等越界的事情。我得來如今的位置不易，分外愛惜自己的魔骨，怎麽可能會為了你，不惜毀去？再者，我最厭惡人間，又怎麽會甘願投胎轉世，還不止一次。”

蘇斕被她說得也開始懷疑，“好像確實不太可能。”她倒也沒有特別難過，也覺得被冷卿風這樣一分析，她之前夢境裏看到的有些異想天開。

“我在魔域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辦完，所以越快回去越好。”冷卿風眼神轉為真摯，“相信你會幫我的，對不對？”

“對。”蘇斕不假思索地應了，她對於冷卿風的要求總是拒絕不了。

等到天亮，蘇斕望著遠方的天空，將自己的靈力釋放出來。

孤城邊際的空白結界裏，那株桃花樹底下的落花全數吹盡，枝頭的碧葉已不見蹤影，只有少數幾片仍然留在枝頭，襯托著忽然怒放的桃花，在深冬的大雪裏迎來了盛春的景象。

整座城市再度沸騰了，這次的桃花，反季節開在了雪季，而且經久不衰，始終沒有雕謝。

一天，兩天，數天過去，這些桃花依舊俏生生地開在枝頭，不畏霜雪的寒冷。

蘇斕待在屋子裏，耐心地等著變化，但邊際的結界依舊紋絲不動。

冷卿風帶著犽在外探查情況，結果也是一無所獲，倒是那些妖物全都湧過來了。

它們都是慕名前來求姻緣的，也有前來感謝報恩的。

蘇斕聽了他們的故事，才知道自己原來成全過那麽多的姻緣。

這些妖物拜訪之後，很快又離去，仿佛泡影般消失得無影無蹤。蘇斕意識到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這些都是自己喚醒的記憶碎片，從自己眼前一一掠過，然後重新沈入識海深處。

她沒有告訴冷卿風這個詭異的變化，就這樣持續了一周的時間。

密切關註著結界變化的幾位仙人終於發現了一絲破裂，這是結界要瓦解的征兆。雖然不知道那魔女用了什麽辦法勸動神女，但這畢竟是一個轉機。

現在就是要搶先一步，逃離這座孤城。

“看來神女的蘇醒，就是破開結界的契機，那我們也沒有什麽好顧慮的了，讓那只肥遺把帶過去，徹底喚醒她。”沂仙將一瓶自行釀成的美酒擺在書櫃上面，等著那只肥遺來偷取。

“神女蘇醒的時候，通知冷宛帶著那條人魚過去找她。”

冷卿風再次去了蘆葦蕩的邊際，她望著前方的一片空白，在結界出現破裂的同時，這片空白出現了桃樹的幻影。

她的心忽然砰砰跳動起來，努力了這麽久，終於看到轉機，她很快就能踏上歸途。

帶著這個念頭，冷卿風直接奔向了空白中央的那株桃樹幻影，因為她看到趴在枝頭上的神女了。

寂靜，空蕩的雪白結界裏，響起她的腳步聲回音，一點點敲在冷卿風心頭，最後神女慵懶地回頭，看向了她。

那一眼，風華絕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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