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沒持續太久，白驕陽就來了電話。

“嬌嬌睡沒？”

“還沒，哥你說。”

白驕陽輕輕舒口氣，“那你趕快下來，我在樓下，多穿件衣服啊。”

白嬌嬌一聽，知道是事情來了，立馬撒丫子往外跑，睡衣外加件長款羽絨服。

原來是，聽說警察上門找太平洋醫院的茬，有人主動提供線索來了。

來的人名叫常小平，是太平洋醫院醫務科曾經的工作人員。為什麽說曾經呢？兩年前因為對工資績效不滿意，和院領導大鬧一場後憤而離職。

因為也算“有仇”，他專門在醫院對面租了個房子，一聽有熱鬧可看就興奮，似乎躲在窗簾後看著曾經的東家落魄，他就能獲得快.感似的。

“警察同志你們盡管問，這黑心醫院的事兒我一清二楚，以前在醫務科，對他們那些見不得光的勾當了如指掌，你看，我還有證據呢。”

白驕陽接過他主動遞來的手機，發現全是照片和視頻。

有病人和家屬上門討說法的，有院方和保安推搡病人的，甚至有病人自述被醫院哄騙著過度醫療的……按年月日編號分門別類，這哪是手機，分明是太平洋醫院的醫療糾紛記錄儀啊。

“你這資料還挺齊啊。”白驕陽橫了一眼，似笑非笑，要再深入點就是侵犯個人隱私和商業機密，他這度一般人把握不好。

常小平諂媚道：“有，還有，同志您要哪塊的資料我都有。”

“老實交代，為什麽來找我們？”

常小平的小眼睛轉來轉去，“為民除害。”

白驕陽在他後腦勺上打了一下，不輕不重，“兔崽子糊弄你爹呢？”

“嘿嘿，不敢不敢，就是給我幾個膽也不敢糊弄人民警察啊！”

“說人話，你到底想怎樣。”倒杯熱開水放他跟前。

因為是他主動來提供線索，配合調查，只是坐辦公室，有個實習小同學幫忙記錄，聽到此話擡頭一看，又看看身邊裹成粽子的女孩，欲言又止。

白驕陽給他個“不用擔心”的眼神，把取暖器提到妹妹跟前，“我知道你有私心，但這些我們暫時用不上。只問你，什麽時候辭職的？”

“三年前春節前兩天，說好的年終獎黑心老板一分不給，找他討說法還差點被打……媽的，老子不幹了！他屁股底下那麽多屎琢磨老子不知道呢？”

白驕陽點頭，也不在乎他的理由真假，“三年前，那還記得你辭職前兩個月的事不？”

常小平露出黃牙，“警官指的是什麽事？你知道的，我以前在醫務科，事情也多，醫療質控，門診檢查，醫患糾紛都……”

“10月中旬的鼻腔手術醫療糾紛還記得不？”

常小平回憶片刻，“不記得了。”

白家兄妹失望，“你再好好想想，有個中年男人在你們醫院做的鼻子手術，術後總覺著有異味，有印象沒？”

“真沒有，耳鼻喉科在我離職前就關閉了，估摸著鬧也鬧不大，監督局來查不著人……呵，他在上頭有人，但凡接到舉報電話，都第一時間知道。”

等來查的人到，他應對措施已經準備好。

任何一個行業都有腐敗，只不過醫療行業的腐敗是直取人命。

白嬌嬌沒時間感慨大背景，急忙問道：“那你還記得張薇薇不？趙薇，趙薇薇？陳傑英？”

常小平一頭霧水，“他們是誰？從沒聽過。”

神色不像作假，白家兄妹再次失望。看來兩條線是沒辦法連起來了。

白驕陽拿著他的“醫療糾紛記錄儀”，把當月的照片和視頻翻出來，一幀一幀的看。兩個多小時，常小平跑了五次廁所，他也沒看出啥。

“叮鈴鈴——”

“爸爸，佳佳阿姨問你明天還去游樂園不？菠蘿也想去呢。”

白驕陽這才想起答應帶閨女去玩的事，一拍腦門，為難道：“對不住朵朵，爸爸這個周末要加班，下次再去好不好？”

朵朵重重的“哼”了一聲，商佳迅哄了幾句，小姑娘才勉強原諒爸爸。白驕陽無奈苦笑，忽然，看見對面的妹妹，他笑不出來了。

“發現什麽了嗎？”

白嬌嬌沒說話，把手機圖片放大，“哥來看。”

“早點睡覺拜拜啊，怎麽了？咦……黃……”

話未說完，常小平帶著一身廁所臭和煙臭回來了，“哦，這是當時醫院宣傳欄，我記得沒放幾天就給撤了。”

只見細白的手指下，是三個模糊不清的漢字，黃正源。

“你看看，認識他不？”

常小平看了一眼，“看不清。”

可惜截圖是在別的照片裏找到的背景圖，經多次放大後面貌已經完全模糊。白嬌嬌從手機裏翻出黃主任的照片，“是不是這個人？”

常小平歪過腦袋，眨了眨眼，“害，我也不知道，只看見掛名字，沒見過真人。”

“你再仔細回憶一下。”因為激動，在烤火器上踢了一腳，把寫記錄的小同學嚇一跳，楞楞的看著她。聽說白隊妹子漂亮，果然名不虛傳。

這顏值，出道都沒問題。

常小平偷偷看了眼她吹彈可破的肌膚，這幾天為案情發愁沒睡好，鼻尖上冒出一粒小小的痘……令人不禁感慨，還真是青春無敵啊。

白驕陽“砰”地拍了一把，“餵，讓你看照片！”

“哦哦，我是真不認識，也沒見過，這宣傳欄是業務科搞的，最上頭幾排是婦科男科不孕不育泌尿結石，底下一排是耳鼻喉……”

白家兄妹倆對視一眼，黃主任的名字就是在最底下。

經過協商，常小平同意將“記錄儀”裏的資料拷貝一份留警局，白驕陽立馬連夜殺到太平洋醫院。

因為去的急，值班醫生來不及打電話給院長，被他逼著把業務科長叫來。雖然是老油條，可落白驕陽手裏，就沒有審不出的事兒。

原來，三年前剛起步的私人醫院，沒有名氣和足夠的經濟實力請不到好大夫，吸引不到病人，索性掛羊頭賣狗肉。譬如，挑個市裏頗有名氣的張三大夫掛上去，名字裏搞個同音字啥的，等把不明真相的病人吸引進來，較真的病人發現不是同一個大夫可能會走人，但大多數人都發現不了，或者不在意。

靠著這招，還真掙了不少錢。

監管部門查也沒法查，醫院確有其人，法律沒規定同行業不能出現同名吧？況且華國漢字博大精深，同音字不要太多。

黃正源在雲城市也算頗有名氣，招賊惦記實屬正常。

白驕陽拿照片給業務科科長辨認，“記不清了，耳鼻喉已經關幾年了。”

“你再好好看看，我這裏收到線索，有人說你掛羊頭，擅自盜用他人照片，侵犯……”

“沒沒沒，我只是負責掛牌子，人不是我找的，我怎麽知道到底有沒有這人。”

再問是誰找的人，就問不出了。能混到這份上的多少懂點法，威逼利誘行不通，沒搜查令和逮捕令，也不能采取強制措施。

白嬌嬌在局裏等了半天，見哥哥黑著臉回來，也只能嘆口氣。“走吧，冬夜風大。”

回到家，一時半會兒也睡不著，嬌嬌想了想，再次拿過手機，短信和微信都沒消息，心頭微微失望。

以前這個時候，裴瑜都會給她消息，不用討論案情和工作，就簡單的問問晚飯吃什麽，或者他遇到個什麽樣的傻逼客戶，他怎麽跟人簽了大單，甚至以後新房要怎麽裝修，她忙著沒時間回，但看到信息知道他在做什麽，也很安心。

今晚，這種安心不在了。

臭裴瑜，還氣著呢。

她放下手機，盡量想案情轉移註意力，可思緒偏不受控制，他失落的受傷的臉總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在幹嘛？”沒忍住給他發個信息。

然而，卻石沈大海。

“這次的案子很奇怪，調查總是遇到阻礙，但哪怕是水底下的暗礁我也要把它挖出來。”

還是無人回應，嬌嬌等著等著，不知不覺睡去，一夜無夢。

第二天科室有事，嬌嬌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聽白元珍道：“晚上阿瑜不來了，老頭子記得去把訂的魚退咯。”

朵朵吞下一大口米飯，沒心沒肺道：“可我姑姑要吃啊，姑姑可愛吃魚呢！”就差在小臉上寫“快誇我吧”“快誇我吧”。

“吃個屁。”

“噗……”白驕陽噴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裴瑜才是親生的。

看來這段時間忽略裴瑜已經天怒人怨了，嬌嬌自知理虧，也不敢多話。“對了哥，最近有沒有接到死亡消息？”也不知道張薇薇（抑或陳傑英）到底還活沒活著。

白驕陽看看孩子和老人，不想在他們跟前談案子，正要說話，忽然電話就響了。

“白隊，你快來一下。”

自哥哥走後，嬌嬌就在提心吊膽，莫非是真死了？她看張薇薇的照片確實已經讀取不到數據了。她要真死了，那那邊的線索又要斷了。

一整個下午，心神不寧。

因為黃主任的罹難，整個科室氛圍不好，大家都提不起興致。可出了中醫科，整個醫院該上班上班，該手術手術，除了當天微信群裏討論過，再也沒人提起一句，黃主任就像從沒存在過一般。

單位同事尚且如此，外面的人呢？網絡熱點一過，又有幾人記得世間曾有過這麽一位慈祥善良的老人？

在沮喪了幾天後，當晚白驕陽終於帶回一個好消息——掛羊頭賣狗肉的幕後推手找到了。

是太平洋醫院業務科一小職員，名叫王寧，本不是醫學專業出身，而是營銷鬼才，公交車上膾炙人口的廣告就是他設計的，聽說雖然只是普通職員，但工資比院裏醫生還高。

當然，花在營銷推廣上的錢比鉆研醫技高幾個倍也算這類醫院的特色之一。

王寧倒是供認不諱，知道黃正源是省級名醫，用他作噱頭肯定能引流，反正只要能把病人引進來，醫生護士就有辦法宰了這頭肥羊。

恰巧，王峰就是這頭肥羊。

不巧的，他在手術過程中確實遭遇臨時加價，術後又發生感染，沒有得到該有的賠償和治療。

所以，他記住自己手術醫生的名字，謀劃三年跟“仇人”交上朋友，終於在多次旁敲側擊對方都不承認曾給他做過手術時，憤而殺人。

一切都能解釋得通，動機也能成立，可白嬌嬌還是覺著不對勁。術業有專攻，隔行如隔山，中醫科跟耳鼻喉科是基本不沾邊的專業，王寧真有這麽蠢？掛羊頭也不掛個類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新文《嫁給暴發戶》開啦，本文五天內完結，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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