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白醫生，以後有什麽陶某人幫得上忙的只管開口。”陶連安親自將她送到門口。

剛要開門，司機小聲道：“老板，外頭有人。”

陶連安頓住，又以手示意請白嬌嬌往後退兩步，“誰？”

司機遞過來一個平板，上頭連著院子前後左右各方位的監控，“三號頭那兒。”

白嬌嬌站在他們身後，也看不見平板畫面，心道有錢人也不是真好當的，一路被跟蹤就算了，到家門口也有人守著。大明星那是工作性質使然，可陶家也就是個做生意的，至於這麽不讓人安寧嘛？

生意場刀不見血，他們家兒子的去世，就是最好的證明。

“老板，他車子停在門口，就是剛才跟著那輛。”

陶連安低聲交代兩句，又轉頭道：“白醫生，麻煩你往後門出去，今天不好意思，以後絕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司機開門，準備從前門出去。

出於好奇，白嬌嬌偷偷瞟了一眼，只見正著的是一道鐵柵欄門，光線很亮，她能看清那裏站著個穿米黃色風衣的男人。

“等等！”

陶連安和司機同時回頭，不解。

“陶先生，那是我朋友。”

白嬌嬌明顯感覺到，屋裏的氣壓一瞬間正常了，剛才那種如臨大敵的氛圍仿佛被戳破的氣球。司機拍了拍胸口，“白醫生早說，我都要……”看著老板臉色，他沒繼續說下去，只是再三確認，“你確定？”

“確定。”白嬌嬌越過他們，大大方方打開門，“秦壽。”

年輕男人看過來，眼睛亮了，“怎麽這麽久，家裏人還等著你呢，快……”話未說完，視線停留在陶連安身上，硬生生忍住要揉眼睛的沖動。

如果沒看錯的話，這他媽是陶……陶連安？！秦家走了多少人情都沒能跟他吃上一頓飯的人？他怎麽在雲城郊外？還是跟小白在一起？剛才黃叔接到嬌嬌電話說要去給病人看病，話沒說完電話就斷了，也說不清楚是叫什麽病人，家住哪兒。

他拿起車鑰匙就追出來，也算運氣好，小白坐那邊的玻璃還有一個縫，讓他看見了。中途被狠狠甩開數次，千辛萬苦才跟到這兒來。

白嬌嬌看著他傻乎乎的模樣不厚道的笑起來，“餵，誰讓你來的？”

秦壽摸摸後腦勺，顧左右而言他，“好了沒？外頭冷死我了。”

白嬌嬌又笑起來，“我帶著電話呢，你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害得人陶先生還以為是進賊了。”

秦壽翻個白眼，“姑奶奶你還記得自個兒帶了電話啊？”

白嬌嬌拿出兜裏的手機，還真是有十五個未接，八條短信，就連裴瑜也發了條微信問她“在哪兒”……這倆人真是心有靈犀。

“不好意思，羽絨服厚，沒感覺到震動。”剛才朵朵幫她拿手機的時候不小心把鈴聲給關了。

秦壽想起自己一路的風馳電掣，現在後背的襯衣還沒幹呢，黏糊糊的膩在皮膚上特難受。這臭丫頭就輕飄飄一句“不好意思”，真是恨得牙癢癢，“那走吧。”

看老子以後怎麽收拾你！

陶連安什麽也沒說，只是隔得遠遠的對著他點點頭，目送著白嬌嬌樂顛顛上了他的車，才回屋。司機在旁暗暗乍舌，看來這位白醫生不簡單啊，能讓老板這樣重視，肯定是跟夫人有關。

想到夫人，他也忍不住嘆口氣。

現在這個“瘋婆子”跟當年美麗賢惠的女人，沒見過的人誰會相信她們居然是同一個人？真是造化弄人，要是小少爺沒出事，現在老板也不會變得這麽生人勿近，夫人也……唉。

來時風馳電掣，回去就平穩多了，秦壽雙手搭方向盤上，目不斜視。只有微微抿著的嘴角證明他現在很不爽，特不爽。

白嬌嬌坐他旁邊，偷偷看了兩次，弱弱道：“餵，我不是故意的，是真沒聽到電話響。”

“嗯。”車子依然平平穩穩。

嬌嬌等了一會兒，見他還是不開口，歪著腦袋試探道：“真生氣啦？”眨巴眨巴大眼睛，她也很無辜啊，在陶連安車上緊張得要死，到宅子又忙著看病，全程沒時間看手機。

秦壽面上不動聲色，心卻被一片潔白的小羽毛掃到，癢癢的，酥酥的，也不知他媽的是有頭小馬鹿在橫沖直撞，還是……“啪啪！”

他惡狠狠的拍了兩把方向盤，惡狠狠地瞪著她，“坐好，別他媽廢話。”不然老子要親你了。

白嬌嬌被他嚇一跳，“餵餵餵，你好好開車啊，開車時候不能生氣。”見他嘴角抽抽，知道是不氣了，又再接再厲，狗腿的翻出一個筆記本給他扇風，“息怒息怒，你大人大量，就原諒我吧。”

你這人雖然總是好心辦壞事，但不可否認是個好人。

她悄悄笑起來，露出幾顆潔白的小牙齒。

某人喉.結滾動，小姑奶奶，真是拿你沒辦法。老子像條看門狗似的守了你一晚上，就只能讓你“伺候”這麽幾下，肯定是賺不回本的。

“吱——滋”一聲，他把車子停到人行道旁。

“怎麽了？這兒不能停車，你晚飯可是喝過酒的，當心被……嗚嗚……”

她小嘴嘚吧嘚吧個不停，紅嘟嘟微肉的嘴唇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一朵誘人的薔薇，漂亮而又不自知，嬌艷而不嫵媚。真讓人恨不得咬一口。

他也確實這麽做了。

白嬌嬌只覺著一張俊臉突然湊過來，然後唇上一熱，仿佛被家裏的“小太陽”灼烤到，帶著溫熱的空氣。她只來得及“嗚嗚”抗議兩聲，忽然就感覺一痛，是真痛。

牙齒實打實的咬到嘴唇上的痛。

“唔……痛！”

男人心頭一緊，在他老司機的人設裏，接個吻而已，他用腳趾頭都知道怎麽接，也沒少跟狐朋狗友嘚瑟，可天地良心，這……他喘著粗氣輕輕的用舌.尖“安慰”她兩下，終於還是被大力無比的她推開了。

“怎麽咬我？”

“我就喝了兩口。”

倆人異口同聲，大眼瞪小眼。

白嬌嬌使勁用袖子擦嘴.唇，仿佛要把他的痕跡消除，惡狠狠的警告：“秦壽我跟你連朋友也沒法兒做了。”她的初吻，並不是要跟這種花花公子。

少女時代的她曾無數次幻想過，會在種滿百合花的草地上，會在插著兩支玫瑰花的燭光晚餐上，會在無人的教室裏，會在操場的籃球架下……而不是在喘著粗氣的逼仄不堪的車裏。

更不是跟這個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

在這一刻，白嬌嬌除了厭惡他，還有一種深深的罪惡感。

那種感覺，就像她……劈腿。

她真是越想越氣，越想越委屈，這禽獸憑什麽親她！

她猛地揚起手掌，以帶風的速度甩過去，“在啪”一聲脆響中猛地拉開車門，跑了。

以後的幾十年回想起這個畫面，秦壽都覺著不可思議，他已經做好她要打自己的準備了，一定要眼疾手快輕輕捏住她的手，然後按在位子上再來一波，因為剛才那滋味竟然真的該死的美好。

然而，她的速度快到他才見她擡手，臉就響了。

這他媽不止力大無窮還迅雷不及掩耳啊，以前那個嬌滴滴走路都喘的姑娘哪兒去了？

不過，來不及多想，他趕緊解開安全帶追下去，“餵你跑什麽，有話好好說啊，黑燈瞎火的。”

白嬌嬌的眼睛本就有點近視，夜裏視物不清，猶豫一下，就被他拽住了。見她仍力大無比的掙紮，他趕忙放開，“行行行，小姑奶奶我不碰你，快上車。”

白嬌嬌權衡一番，還是上了後座，直到小區樓下都一聲不吭。

秦壽悄悄摸了摸嘴.唇，原來接.吻是這個味道。以後得練練，不然追不上這風馳電掣的臭丫頭。

到家，大家都還沒睡。“趕緊來暖暖，瞧把臉都凍紅了。”白元珍拉著閨女的手，感覺到她手在發抖，還以為是凍的。

“小裴呢？沒一起上來？”

白嬌嬌心裏更堵了，不太開心的回房。這人面獸心的臭禽獸，連爸爸也被他騙了，都不關心自己這女兒去了哪裏，只問他來不來。以後這家裏有她就沒他！

哼！

她躺床上悶悶不樂。過了最初那股委屈後，她居然奇跡的並不覺著難受，而是心虛。無數次點開微信想跟那個人說兩句，又不知道發生了這樣的事她該說什麽。

討厭死了，都怪秦壽，她要再理他就不信白。

翻來覆去烙煎餅，反倒把朵朵吵醒了。小丫頭趴著，揚起腦袋問：“姑姑睡不著嗎？”

“我知道，姑姑一定是在想跟秦叔叔交朋友的事兒，嘻嘻……”

白嬌嬌心虛，“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朵朵翻身坐起來，“秦叔叔喜歡姑姑，因為他喜歡跟你玩，喜歡看你吃東西。我喜歡我們班的王子涵，我也喜歡跟他玩。”

白嬌嬌：“……”

她輕輕捏著朵朵的耳朵，“小丫頭你才多大呀，你那個喜歡跟我這個不一樣。”

朵朵卻已經害羞的躲被窩裏，“我也喜歡秦叔叔，他給我買好多好多東西。”

白嬌嬌：“……”你還這麽小就知道向金錢彎腰，小叛徒。

＊＊＊

第二天起床，覺著眼睛有點腫。但好在人年輕，滿滿的膠原蛋白，又有“冰肌玉骨”加成，肉眼看不出來。

到科室的時候剛好八點半，同事們喝豆漿的喝豆漿，手機鬥地主的埋頭看手機，看報紙的搖頭晃腦，跟那些忙到飛起的科室比起來，大家都是提前來養老的。

“你們聽說沒，昨天又有人報案了，來了兩輛警車。”

白嬌嬌好奇，她昨天一直在門診部，不知道別的地方發生了什麽事。

“我也聽說了，說是又有人進來渾水摸魚，保衛科都快忙翻天了。”

這段時間市醫院老是有病人和家屬反應財物失竊的問題，每次都只是幾百塊，或者稍微值點錢的營養品，手機啥的，每次金額都控制在一千塊以內，保衛科翻監控也沒找到嫌疑人，安撫幾句不了了之。

也有人報過警，但醫院絡繹不絕全是人，排查難度太大，況且金額也沒到雲嶺省三千塊算“數額較大”的立案標準，找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可真夠缺德的，居然偷到醫院來了，雖然才幾百塊那也是救命錢呢。”

“就是，真應該好好抓幾個，搞得現在外頭都說咱們醫院不幹凈，病人都比以前少了。”

有人苦笑道：“醫院病人少點兒多點兒跟咱們科可沒半毛錢關系。”

白嬌嬌暗自點頭，中醫科已經邊緣化到檔案室忙不過來都能抽調他們去打雜的程度了。

“對了，今兒我去檔案室幫忙，門診小白頂替一天啊。”

白嬌嬌趕緊說好。這是科裏老同志，離婚很多年了，最近經人介紹跟檔案室的負責人談上了，每天有事沒事就往那兒跑，大家都自覺的給他們創造機會。

黃昏戀也是戀啊，單位大力支持。

她端著保溫杯，先去掛號處把號改成自己的，才進診室收拾桌子凳子，等著第一個病人的到來。

然而，也不知是天氣太冷，還是換了醫生，兩個小時過去也沒進來一個病人。她百無聊賴，一會兒想到做了對不起裴瑜的事，要怎麽跟他“交代”，一會兒想起秦壽居然敢強吻她，昨晚那巴掌打輕了。

“咚咚咚。”

門口站著個女人，大波浪卷發搭在胸前，長長的銀色耳墜襯得脖頸修長，瓜子臉小嘴巴，雙眼皮特別雙，胸前高挺到讓白嬌嬌自愧弗如……視線繼續往下，粉紅色超短裙把她襯得腰.細屁股翹。

真是濃濃的女人味！

好漂亮的女人！

白嬌嬌忍不住咽口水，這就是最標準的女人長相啊，標準到跟照著數據比例塑造出來似的，很像以前看過某部電視劇裏的“萬人迷”。

“嗨，醫生你好，能進來嗎？”女人一開口，聲音稍微有點低沈，但反倒顯得更性.感了。

白嬌嬌回過神，讓她進來。見她手裏拿著把淡紫色的傘，問道：“外面下雨了？”明明早上看天氣預報還是晴天呢。

女人輕笑一聲，“沒有，是太陽傘。”說著露出潔白的手腕，上頭戴著很漂亮的鑲了很多鉆的手鐲。

白嬌嬌平時從不打太陽傘，但也能理解，人美女這麽美果然是很註意保養的。“你好，號掛了沒？”

“還沒呢，剛從門口過，看到大夫這麽年輕，就來看看。對了，小妹妹今年多大了？”

她語氣一直很善意，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白嬌嬌也不好板著臉，只是靜靜地看向女人頭頂。

女人下意識的摸了摸頭發，“怎麽了？”又拿出粉餅盒，左照右照，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妝花了，順帶覺著出油的地方又撲了一層粉。

白嬌嬌搖頭，信息板一片空白。這女人好端端的，根本不像生病的。

正說著，兩名保安從門口經過，劉叔把頭伸進來，“小白忙呢？”

“不忙，怎麽了劉叔？”女人跟著一起回頭，對著老劉調皮的眨眨眼，做了個放電的動作。

老劉快六十的老頭了，被弄得臉紅脖子粗，“沒，沒事，剛才有人報案東西丟了，我們下來看看。你們把自個兒包看好啊，這幾天不大安寧。”趕緊落荒而逃。

要老命嘞，現在的小年輕誰頂得住啊。

女人得意的笑笑，又問白嬌嬌，“現在去掛號來得及嗎？大夫能不能等我一下？”

見她搖曳生姿的出去了，白嬌嬌總覺著哪裏怪怪的，她的女性特征明顯到走路都……嗯，有點一言難盡。

仿佛是在刻意強化什麽。

她這一去，去了快四十分鐘才急急忙忙回來，“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剛才接了個電話。”

白嬌嬌見號上寫的是“燾玲玲”三個字，心內納悶，居然還有這個姓，自己真是孤陋寡聞。而且，看不出來，她實際年齡居然只有二十歲，可能發育太好的女生確實是要顯成熟一些。

“玲玲是吧，哪兒不舒服？”

燾玲玲不說話，只是把手伸過去，“大夫看我哪兒不好。”

對於這種啥都不說只等著醫生號脈的病人，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見了。三指搭上去，先問月經帶下胎產。

“平時例假怎麽樣？”

燾玲玲一頓，紅著臉，“還，還好。”

“來得按不按時？多久來一次？一次幾天？會不會痛經？顏色怎麽樣？”

燾玲玲臉更紅了，仿佛呼吸都急促起來，嘴唇蠕動半晌，憋出一句“都挺好。”

白嬌嬌很想說這姑娘看著挺成熟，看不出來性格還挺靦腆，不過她說謊了。因為從她一坐下，她就發現她喉.結過分突出了，學過生物常識的都知道，喉.結是男性的第二.性.征。如果女性喉.結突出，人又不是太瘦脂肪太薄的話，一般考慮的都是雄性激素旺盛的疾病。

而且，她小臂上的汗毛也比一般女孩多。

一般來說，這樣的病人都有多囊卵巢綜合癥的傾向，例假規律的可能性非常小。所以白嬌嬌篤定她沒說實話。

“最近一次例假什麽時候來的？”

燾玲玲眼珠一轉，不敢與她對視，“昨……昨天，我那個挺好的，大夫問點別的吧。”

白嬌嬌見她實在抗拒，也不好硬追，心道待會兒再問一下，大家都是女人，有什麽不好說的。“行吧，那有男朋友沒？”

“有。”

“懷過孕沒？”

這一句問出來，明顯感覺她的手迅速的縮了一下，像觸電似的生理反射往後縮。

“沒。”

白嬌嬌警覺起來。別看醫生輕描淡寫問一句“懷孕沒”，其實學問大著呢。以前還在學校就經常聽老師講反面教材，某個病人再三確認她都說自個兒沒男友沒性.生活沒懷孕，當時礙於條件有限也沒給她化驗，結果開了活血化瘀的藥，出乎意料把胎兒給打了，人一家老小打到醫院來，賠錢不說還壞了名聲。

白嬌嬌從上臨床第一天就知道，病人越是回避的越有問題。她不動聲色，給開了張化驗單，“去對面樓驗個血吧。”

燾玲玲接過單子，認真看過，“驗這個有什麽用嗎？”

“看看激素水平怎麽樣。”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白嬌嬌感覺她又特意挺了挺胸脯，讓她的傲人之處顯得愈發明顯。似乎是在說“姐這麽有女人味，內分泌能有問題嗎？”

明明沒病卻又遮遮掩掩，嬌嬌料定她沒說實話，也不願跟她啰嗦，說好自己十二點下班，結果出來她已經下班的話就讓下午再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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